“你是知音的人。”对酒当歌隔着栏杆,审视牢房里的琴师。
“不错。”弦断有谁听爽快地承认,“我以前叫七弦,是知音的副帮主。”
三月一怔,她认识七弦——烟雨蒙蒙的头号迷弟。
据说,此人用烟雨蒙蒙喜爱的饮料和食物,填满了帮会仓库。
最难能可贵的,他对烟雨蒙蒙,似乎是一种纯粹的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而非男女之情。
她一直想知道,她走后知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如今销声匿迹,可惜碍于酒歌在场,问不出口。
“原来是你。”酒歌微微点头,“‘丢失的花帽’这个任务,你应该有印象吧?”
“我当然记得。当年那顶帽子,就是我找到的,我敢说,除了官方,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这个任务。”弦断笑了起来,“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懒洋洋地靠墙坐着,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知音解散快五年了,元老都A完了。”酒歌不紧不慢地道,“你现在还没走,多半是烟雨蒙蒙离开之前,给你留下了什么任务。”
“我来摘星当卧底,是个人行为,与帮主无关。”弦断面色转冷,“帮主胸襟宽广,不会拘泥于复仇这种事。别用你的小人之心揣度帮主。”
三月不禁微笑,这么多年过去,此人依然对烟雨蒙蒙如此维护。
虽然漫长的时光改变了许多东西,但是,某些情感似乎能超越时间,经久不变。
和一位狂热的粉丝谈论他的偶像,无疑是不明智的。酒歌想了想,说道:“既然不是复仇,让我猜猜,烟雨蒙蒙的委托……是不是和烟花三月有关?”
此言一出,弦断默然,三月则是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这两人聊着聊着,竟会扯到她的身上。
*
落日城,旅馆。
“帮主,你真的要走吗?”七弦低声道,“……即使帮会不在了,大伙也愿意跟在你身边。”
“呵,离开这款游戏,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也说不定。”烟雨蒙蒙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这两年,为了玩游戏,我废寝忘食,翘了好几门课,差点留级。结果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是时候抽身,把精力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了。”
“帮主……”
“你要是真心为我好,就别劝我了。”
“帮主,你不想复仇吗?”
“复仇?没必要,本就是我技不如人……即使报复回去,又能怎么样呢?”烟雨蒙蒙摇头,“小七,不要把宝贵的时间耗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
“……我知道了。”
“对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帮主请说。”
“将来,如果你在游戏里碰到烟花三月,帮我带一句话给她。”
七弦面露疑惑之色——烟雨蒙蒙和三月是同学,想说什么,打个电话就完事,为何要通过他来转达?
“若是她回来玩,麻烦你,替我转告她:远离对酒当歌。”烟雨蒙蒙轻声道,“如果她以后不玩这款游戏,就让那人,留在她的美好记忆中吧。”
“我明白了。帮主……”
“还有什么事?”
“帮会仓库里,还有很多东西没吃完。”
“你们留着吃吧。我走了,小七……再见。”
“再见。”
随着烟雨蒙蒙的身影消失在代表下线的白光中,七弦趴到桌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
再见……再也不见。
*
“她多半是让你告诉三月,要小心我,离我越远越好。”对酒当歌望着他,目光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怎么知道?”弦断有谁听下意识地反问。
他曾经奉命调查对酒当歌,此人身手高强,重情重义,除了贪财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缺点。
这人似乎很少接触异性,更别说谈恋爱了,同他走得最近的女性便是三月。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黄金单身汉。
“你啊,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听完调查结果后,烟雨蒙蒙摇头,“一个条件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还是单身?要么他的条件有问题,要么……他心里装着比男女私情更重要的东西。”
“帮主,你不也一直单身吗?”
“呵呵……我的目标是一统江湖,哪有空谈恋爱?”
对于烟雨蒙蒙最后的嘱托,弦断有谁听是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对酒歌心存疑虑,这人早就删号了,为何还要特意提醒?
而现在,酒歌竟然和烟雨蒙蒙心有灵犀,准确猜出了她的“遗言”,由不得他不震惊。
三月听得云里雾里,烟雨蒙蒙有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还要借他人之口转达?
她想下线给霏霏打个电话,转念一想,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她们早已淡了联系,霏霏的号码也换了。
“我猜的。”酒歌沉声道,“如果你告诉我花帽任务怎么做,我向你保证,若是烟花三月回来玩,我一定离她远远的。这样,你也算是完成了烟雨蒙蒙的委托。”
“你发誓。”
“我向月神发誓,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完成‘丢失的花帽’,我一定和‘烟花三月’保持距离。”
“好,要想找到花帽……”
三月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心道,这两位仁兄似乎忽略了一个事情——别人回来玩怀旧服,不一定还用同一个名字啊!
另外,“保持距离”这个用词模棱两可,留有余地。
总之,这个誓言毫无诚意……所以,可怜的弦断有谁听这是被空手套白狼,套出了话?
*
弦断有谁听的思路很有意思。
既然一直没人找到花帽,那么这个东西多半是杀怪掉的。
但迷雾沼泽是一张颇受欢迎的练级地图,就算帽子是杀怪掉落,不管爆率多低,早该被练级的人发现了。
除非……这种怪物,玩家不爱招惹。
于是,他开始有意识地寻找,被杀次数最少的怪物。
“然后呢?是哪种怪物?”三月追问。
“不是怪物,是系统卫兵。”
“哈?”酒歌也震惊了,“原来你们那天包场,就是为了杀系统卫兵?”
“没错,我们先让两个兄弟打架,引来一个卫兵。所有人一拥而上,打死了它。”
“然后?”
“然后,按照我们的人数,地图上刷出了无数的卫兵,场面一片混乱。”弦断耸肩,“混战中,我在地上捡到一只帽子,正是任务道具……应该是从某个卫兵身上掉的吧。”
“竟然真的有人敢杀卫兵……”三月喃喃。
要知道,作为维护秩序的存在,系统卫兵的战力一直处于游戏顶端,吊打四五个同等级玩家不成问题。
更恐怖的是,平日里,一旦有卫兵被玩家杀死,系统会按玩家数量,刷出相同数量的卫兵,火速投入战场。
所以,若是不慎触犯规则,招来卫兵,玩家要么脚底抹油,要么束手就擒,不作他想。
“对了,那天以后,很多兄弟在影族的声望都变成了‘仇恨’,没法再踏入影族领地。你们若是要杀卫兵,一定要先找好替死鬼……咳咳,说多了。”
“多谢。”酒歌点头,转身离去。
三月却没有动,隔着栏杆静静看着弦断有谁听,欲言又止。
“这位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知音为什么会解散?”
弦断惊奇地看着她:“你刚刚加入摘星不久吧?”
“是的。”
“难怪会问这种问题。”他神色复杂,“知音……是被摘星灭掉的啊。”
“你说什么?”
“那是3.0初期的事……”
“女士,探监时间到了,如果你不赶快出去,我不介意把你跟他们关在一起。”狱卒过来提醒,面色不善。
三月看了弦断一眼,有些犹豫。
“去吧,如果你有兴趣,我出狱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
在地牢门口,三月意外地撞见了同样来探监的星尘。
“我来看一个朋友。”星尘笑道,“昨天他去落日城凑热闹,谁知凑着凑着就凑到牢里了——你们的任务怎么样?第几环了?”
“第三环,要收集好几样材料。正好,你消息比较灵通,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没问题,回头你发个邮件给我吧。”
*
别过星尘后,三月查询酒歌的坐标,跟着到了落日城酒馆。
“我再喊一个人,我们三个一起杀卫兵。”对酒当歌用吸管喝着麦酒,“我们俩还要跑任务,声望降了不方便,所以,最后一击,一定要让他出手。”
“我明白了。”三月捧着橙汁,心不在焉地道。
想都不用想,这个背黑锅的人多半是——
“嗨,酒歌。”流浪者大步流星地走进酒馆,肩上栖着一只白头海雕,“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没错,这项任务非常重要,非你莫属。”
“我的荣幸。”流浪者笑道。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路上跟你慢慢讲。”
“好。”
三月冷眼旁观,心道,流浪者好歹是一帮之主,他们的顶头上司,酒歌这么坑他,真的好吗?
……反正她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