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荒原这样干旱的地方, 火燃烧得格外旺盛,好在很快就有其他隐龙族的法师施展了起了水球术,还是渐渐控制住了火势将它熄灭了。

  因为这一出, 魔法罩内的兵士们阵型稍微散乱了一些,杜丙也就趁此机会和希尔顿跑到了更靠近赫伯王的地方。

  不过这在尊贵的皇家骑士团团长亚历山大公爵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所以他又笑着讥讽开来了:“就这?你们也太看不起我们风之国了。”

  这个蠢货!希尔顿咬着牙快克制不住咄道。

  好在亚历山大很快就停住了话头。因为此时, 又传来震天的响声,一颗颗乌漆嘛黑的圆球从炮膛中发射出来划过天际, 在接触到魔法罩的瞬间爆开了甚至将土地都炸出了一个个乌漆嘛黑的深坑,于是点点火星再次滋生, 他们脚下的荒原再次变得滚烫了。

  风之国的人们从未见过破坏力如此惊人的武器, 一时间就连亚历山大都惊呆了。而更加火上加霜的是, 因为远出乎他们意料的威力巨大的炮弹,赫伯王几乎已经无法维持笼罩全军的魔法罩,已有好几块地方失去庇护的能力了。

  原本气定神闲的骑士们终于慌乱了起来, 亚历山大却很快抚掌大笑起来,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显然魔法有些无以为继的赫伯王, 竟然对着东方人们露出个欣慰的神情。

  在这个时候了他还很快活, 提起身前的巨剑和已经来到眼前的东方突进兵战了起来, 一边兵刃相接,一边大叫:“原来是小瞧了你们这群瘦猴,没想到还有这样有意思的武器, 竟然能为难到我们的王。不过你们这样的雕虫小技我还实在不放在眼里,就算没有了魔法保护,杀你们我仍然绰绰有余。”

  他还是在火上浇油的贬低东方人, 也不知道是愚昧自大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还是有别的原因。

  只是他这一顿张狂的叫嚣还是做出了一些好的贡献的。先前只顾着怔愣地看着赫伯王魔法阵渐渐土崩瓦解的骑士们终于恍然醒悟过来, 挥舞着自己手上的剑和奔涌而来的敌人们战斗在了一起。

  “保护王!”

  “保护魔法师!”

  “保护隐龙族人!”

  骑士们脸上轻松的色彩终于被浓重、整肃的颜色所倾轧, 他们大声叫喊着互相提醒,抽出放置在剑鞘中的银剑迎了上去。

  他们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毕竟那是隐龙王,那个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隐龙王。可这一切就是这么迅速的发生了。以往站在桑尼教堂门口,只要挥一挥衣袖就能赶走一直以来盘旋在他们头顶阴翳的隐龙王,此时此刻在东西方的战场上却被几口古怪的武器逼得节节败退。

  这无异于信仰的崩塌。有好多士兵的眼里不是没有闪过怔忡的。

  可这又怎样呢?有人咬紧了牙关。这是他们的王!虽然他此刻确实没有了保护他们的能力,那么就要轮到他们去保护他们的王了。

  被地上红莲灼烧着的战场上,隐龙族的魔法师们被骑士们小心护在了里侧,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魔法棒,口中快速念着魔咒企图熄灭这些炽热。

  “乒乓”的刀剑相触声不绝于耳,让人齿冷。

  杜丙握紧了他手中的短剑,一脸紧张的将希尔顿护在了身后。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不顾生死的与人拼杀,实在是没有战斗的经验,于是很容易就受伤了。

  在又一次虎口发麻地挡住对方的长矛后,很快他就因气力不殆被划了一条不可谓不小的口子。

  血滴答滴答地从他身体内流出洒在被炙烤着的大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希尔顿皱着眉立马施加了治疗术,可敌军挥动的刀剑还是太密太频繁了,就算他又给杜丙赋予了几个低阶的防御魔法也无济于事。

  “希尔顿,我们去找凯恩公爵!”见情况不妙杜丙当机做了决定,他们得去寻找凯恩公爵的庇护,否则说不定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好。”希尔顿也马上答应了。

  他们此时再不能想偷溜进东征军里的事情一旦暴露会不会挨批。两人于是且战且退迅速到达了凯恩的身边。

  此时的凯恩公爵已经有些疲于应战了,在战场上大量瞬发水球术和防御魔法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看见希尔顿的那一刻,他还有力气板着脸将他们一把拽过去。

  他本想训斥这个不听话的侄子以及眼神闪烁的杜丙的。但“砰”的一声响起,又一枚炮弹袭来,凯恩公爵只能反应迅速地联合了几个隐龙族的魔法师在空中全力将它拦截了下来。

  “防御术。”希尔顿立刻在他们头顶施加了低级防御魔法,挡住了天空中洒落的铁片和零星的火光。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可立刻就被大声呵斥了。

  “希尔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叔父,我是被光明神选中的,你要相信我能帮助你们。”希尔顿一边回应,一边弹出了几个水球术浇灭战场上的火光。

  “我们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一个孩子的帮助!”凯恩公爵气极几乎摔倒在地,杜丙于是分神扶了他一把。

  凯恩于是皱着眉又数落起了杜丙:“还有你。我以为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孩子。”

  “对不起...”杜丙只能愧疚地道歉,然后咬牙格挡了一支从远处射来的火箭,“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必须来...我也希望能帮上你们的忙。”

  “而且我不是孩子,我早就成年了。”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但你是异世之人。”凯恩湛很是疲惫地回应,“你不需要卷入我们大陆的纷争。”

  “可我...”杜丙刚想反驳,毕竟十年后他也是风之国大陆中的一员了,然后意识到他不应该将这件事袒露,所以他没再解释什么,只是又提起手中的剑,和附近的东方人们拼杀在了一起。

  泥板荒原上的风于是变了味道。它本来只有萧瑟荒凉的味道,现在夹杂了硝烟和血肉的恶臭。

  荒原上的泥土也变了色。它原来是贫瘠的黄土,如今染上了褐红色,开满了跃动的、滚烫的“红花”。

  这让杜丙心中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的手臂在一次次的挥动中已经变得僵硬无比,但他还是机械地举了以来,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站在他身后的希尔顿。

  他本来不想杀人,毕竟他来自于平和的时代,可他如果不狠心一点他们就会死了。所以他只能硬着心肠把短剑狠狠扎进别人的胸膛。

  于是一具具鲜活的人倒下了,他心里的荒唐之感却愈演愈盛。

  杜丙顾不上擦喷溅到他脸上的血液,直到击退了这一波东方人的突进,终于能够坐在炙热的土地上休息时,看着以往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希尔顿同样一头污血的造型,才有些回过神来。

  他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荒唐了。

  他们坐在遍地尸骸的中央,杜丙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像他这样从没直面过血腥杀戮的地球人怎么会敢加入东征,又怎么敢心大地纵容希尔顿和他一起上战场。

  是因为他其实打心底就不认为这次的征战会有人牺牲。因为他来自于十年之后,蒙特曾经明确告诉过他,十年前的这场位面之争不会有一兵一卒伤亡。

  可万一历史也会发生改变呢?毕竟他的身上也被浇上过滚烫的鲜血,他的这双手也结果了他人的性命的。

  他不可置信地再次环顾了一眼这流血漂橹的人间炼狱。他以为自己知道历史就自大地来了,妄想拯救隐龙族灭族的命运,可万一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那可怎么办呢?

  凯恩公爵坐在他们不远处喘着气调息,公爵夫人在更靠近隐龙王的地方和几个仍有余力的族人一同替微闭着眼的赫伯治疗。

  杜丙坐了会儿,没忍住还是想朝赫伯王的方向走去,昨晚东征誓师结束后他是单独见过王的,也是对着这位长者,他才终于放心的将所有、包括没有告知凯恩公爵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口了。

  可赫伯王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他没有回答,只是洞悉一切般看着他,然后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发顶让他回去吧。

  简直就好像他早知悉他们隐龙族的命运,知道他为何会到来,也认定这样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一样。可和未来不一样,现在已经有人牺牲了啊。

  “你去哪儿?”希尔顿见杜丙想离开就不赞同地叫住了他,“虽然我治好了你身上的伤口,但你流了不少血,现在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谢谢关心,可我想去找王...”

  “你去找王又有什么用呢?赫伯王也好魔法也好本就不是万能的东西,你去求他也没有用。”希尔顿以为他还在盲目崇拜赫伯王希望得到庇护。

  “我知道。”杜丙立刻意识到希尔顿误会了,“我没想过要王保护我,我只是想去问王。”

  “你要问他什么呢?”希尔顿拉着他不让他走,“你不要离开我,东方人还有可能随时发动下一波袭击,比起赫伯王,我有光明魔法的加持你待在这会更安全。”

  听他这么说,杜丙终于不再想着离开了。虽然这么说太冒犯,但他其实一直都怀有这样的疑问:“那...希尔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只能使用低阶魔法?”

  希尔顿明明是被光明神选中的人,但在刚刚的战斗中杜丙却没觉得他和其他隐龙族人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