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垂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蓦地，又慢慢松开。
最终还是道：“也不全怪你。”
毕竟，当初的晴锦也没有想到这邪阵会被程华利用。
“不，是我的错，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晴锦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当时治好了那个病人，就把我写的关于命轮阴阳阵的竹简都烧毁了。可是不知道为何，还是有残片传了出去。”
“归墟说的对，治病救人是神圣的事，我不该用那些阴邪的手段。”
桑卿嘴唇动了动，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没法反驳这句话。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楼梯上突然响起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过头去，就看见沈故正站在楼梯口处，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阿故？你怎么在这？”
沈故的脸色还有点苍白，朝他走了过来：“你总是不下来，我等不及了，就上来看看。”
桑卿仔细观察着他面上的神情：“你……来了多久了？”
“刚到。”沈故答的很快，脸上也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桑卿蓦地松了口气，对着面前紧闭的房门道：“你专心炼药，我先带沈故回去了。”
说完，拉着沈故下了楼。
两人把球球接回了青峰，阔别多日，球球对两人亲近的很，几乎寸步不离脚边，桑卿都差点踩到它。
距离晴锦炼好丹药还要些时日，好在还有归墟给的丹药可以暂时缓解沈故目前的情况。
如今秋时已死，神骨消失，持续了数百年的循环终于被打破，两人便决定先在青峰好好休息休息。
沈故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去神骨力量的影响，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怏怏的。
桑卿为了哄他多吃一点饭，晚上亲自做了清淡又滋补的山鸡汤。
鸡汤炖的清香又软烂，还放了枸杞和鲜笋，很是开胃。
只不过在处理鸡的时候，球球炸了毛，对着桑卿扑棱着翅膀，扯着嗓子喊，生怕下一个就轮到它，桑卿笑的眼睛都弯了。
鲜香的鸡汤端上桌，沈故乖乖坐着接过桑卿递过来的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桑卿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道：“味道如何？”
沈故把勺中的一点鸡汤慢慢喝完，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喝。”
桑卿看着他碗里还剩下大半碗的乳白色鸡汤，觉得这话根本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他还是道：“既然好喝，那就喝完吧。”
沈故舀汤的动作停了一下，正当桑卿以为他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却听沈故道：
“师尊，我如果把汤喝完的话，你今晚要和我一起睡。”
桑卿：……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沈故乌黑发亮的眸子盯着他看，桑卿很是无奈。
这些天他们在百伏宫根本就没好好睡过觉，想到沈故如今的情况，他便没有拒绝。
“行。”他托腮看着对着一碗发愁的少年，“快喝吧，我在等你喝完。”
沈故：……
一小碗汤分量不算多，沈故就算墨迹了一会儿也还是喝完了，接过桑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夜色已深，桑卿用御物之术把碗筷放到了外面的小厨房里，就和沈故一起上了床。
才下过雨，白天虽然温度不低，晚上却很冷。
桑卿铺好了两床被子，准备两人一人一床的，沈故却不依，一把拉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
沈故的动作行云流水，可谓是熟练的很，钻进来后就把头往被子里一埋，开始装睡。
桑卿一脸无奈，拍了怕他的肩膀道：“多大了还跟我睡一个被窝，羞不羞？”
沈故不理他，抓着被角的手上，骨节有些泛白。
桑卿叹气，伸手替他拉了拉被子，把他露在外面的半个肩膀盖好。
床头角柜上的烛火昏黄，给整间小屋镀上了一层暖色。
桑卿听着窗外渐渐响起的沙沙声，想必是雨又下起来了。
猫在被子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缓，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桑卿一个剑指过去，熄灭了烛台，房间里彻底黑了下来。
他动作放的很轻，在沈故旁边躺下。
然而，还不等他调整好姿势，沈故就往他怀里钻了过来。
桑卿心中咯噔一下，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沈故小的时候，两人也盖一个被子睡过，可是自从沈故长大以后，即便是一起睡，也都是分被子睡的。
“阿故？”
他轻轻唤了一声，怀里的人没有回应。
可能是睡着了吧，桑卿想。
那现在沈故的行为也只是睡着后的习惯动作。
这么想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无疑让桑卿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虚放着的手轻轻落在了沈故身上，安抚的拍了拍。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安稳。
第二日一早，桑卿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人还是抱在一起的。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球球起的早，绿油油的一团已经在门口蹲着了。
沈故还在睡着，桑卿深吸了口气，轻轻动了动被他枕麻了的胳膊，就见沈故皱起了眉，头往他怀里蹭了蹭。
桑卿：……
难搞哦，他还想趁着沈故没醒赶紧脱身呢。
没敢动作太大，桑卿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久，感觉沈故应该睡熟了，才试着又抽了抽胳膊。
结果少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桑卿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双颊有些发热。
“咳……阿故醒了？”他轻咳了声，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沈故“嗯”了一声，似乎是还没睡醒，一伸手搂住他的腰，又把头埋进了他胸前。
桑卿问完这句话就着他自己起身，结果沈故不但没起，还抱着他撒上娇了，悬在半空的手一时间不知该往哪放。
僵了片刻，也不见沈故动弹，桑卿原本还顾忌着礼数，但沈故赖着不肯起，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桑卿还是败下阵来，伸手揽了揽他的肩膀。
“没睡醒，还是不舒服？”
沈故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好像闪烁的星辰。
“不舒服。”少年声音沙哑，透着一丝委屈。
桑卿顿时什么底线都没了，他一手搂着沈故拍了拍他的背，一手掐诀，把搭在屏风上的外衫取了过来。
归墟给他的丹药就在里面，桑卿单手取出一颗药丸送到沈故嘴边：“吃了就不难受了。”
沈故却没吃，双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就一点痛而已。”沈故吸了吸鼻子，“揉揉就好了。”
“好。”桑卿现在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将丹丸放回去，把手掌放在沈故的小腹上轻轻揉了起来。
“有没有好一点？”
“嗯。”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在桑卿没注意到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就这样，一连几天沈故夜夜都磨着桑卿一起睡。
每晚总要难受上一回，可怜巴巴的央着桑卿给他揉肚子，归墟给的丹药却一颗都没有吃。
时间一长，桑卿也觉出些不对，沈故恐怕是装的啊。
可即便知道了也没用，沈故嗓音一软，眼睛一湿，他就不忍心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崽，受了这么多苦，他心疼都来不及，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又怎么拒绝的了呢。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去找晴锦取丹药的日子。
桑卿起的很早，煮了两碗阳春面，两人吃完后就往晴锦的药仙谷去了。
小竹楼外，晴锦抱着一团火红的小狐狸正在闭幕眼神，听见脚步声立时睁开了眼。
“来的倒挺早，我可是忙了好几个晚上没有睡了。”
晴锦说着打了个哈欠：“喏，丹药炼好了。”
桑卿见他情绪如常，之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小盒子。
红色锦盒被打开，里面只放了一颗黑的发亮的丹丸。
“就是这个？”
“昂，”晴锦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快给小可爱吃了吧，保证药到病除。”
虎耳少年从竹楼内端了茶盘出来，给沈故倒了杯温水，桑卿把药丸递给他，沈故便就着水服下。
“感觉怎么样？”桑卿问道。
沈故把杯中的水一点点喝完，剑眉微微皱着，似乎是在仔细感受身体上的变化。
突然，他的脸色白了下去，身子一软，伸手紧紧抓住了桑卿的衣袖。
“阿故，你怎么样？”桑卿的心中一沉，急急的唤道。
沈故眉头紧锁，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感觉很奇怪，他身上的力气好像突然都被抽走了，而且小腹的丹田部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一样。
烧他的灼痛不已，浑身也开始跟着发热。
见他越来越难受，桑卿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朝晴锦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药到病除吗？”
没有人回答，躺在摇椅里瘫成一堆烂泥的晴锦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桑卿心头火起，向来脾气温和的他抬脚就踹在了晴锦躺着的摇椅上。
“咣当”一声，摇椅斜斜的歪了一下，可晴锦一连熬了好几日，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醒。
桑卿要起身薅人，窝在晴锦怀里的小火狐赶紧化成人形跳了下来。
“兮芜仙君息怒，主人好像给你留了张字条的。”
她说着，毫不客气的伸手在晴锦的衣襟里一通翻找，果真找出了一张叠成小方块的字条，递到了桑卿手上。
怀里的少年双眸紧闭，抓着他衣襟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想必十分难受。
桑卿顾不得其他，接过字条就抱着沈故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