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沈故把手指伸到程策面前,问道。

  程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旁的周景和四耀也好奇的抻着脖子往前凑。

  “这好像是石头粉吧。”周景抢着回答。

  程策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

  周景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笨!”

  耀星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沈故的指尖,然后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道:“这明明是骨头粉!”

  程策的脸更黑了,狠狠瞥了耀星一眼。

  耀星不明所以,摸了摸鼻尖:“我说的没错啊,是牛骨头。”

  程策没理他,朝沈故冷嗤了一声:“你什么意思?”

  “程师兄不诚实。”沈故道。

  他用指尖在其中一枚六点的骰子上轻轻一拨,那骰子便咕噜噜在石桌上滚了几圈,还是六点朝上。

  “什……什么意思?”周景还是看的一脸懵。

  沈故捏起那枚骰子,送到周景眼前。

  “啊……!”周景赫然瞪大了眼睛,“有……有两个面都是六点?!”

  听他这么一说,耀星和耀云迅速拿起了桌上的另外两枚骰子查看。

  耀星惊叫:“这个也是!”

  耀云把手里的骰子递给沈故:“一样。”

  “这算不算作弊,程师兄?”沈故目光犀利的盯着程策。

  “呵,”程策突然笑了,“沈故,你只说不能用咒诀法术,我没用吧?”

  沈故没有接他的话,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骰盅,发现在骰盅底部的正中间,有一个突出的小铁片。

  想必程策就是在摇晃骰盅的时候,用里面的骰子撞击这枚小铁片,才将其中两枚骰子朝上的那面刮碎最表面一层,露出下面隐藏的点数。

  “如果我没猜错,这三枚特制的骰子,刮去表层后,六面全部都是六点点数。”

  沈故把手里的骰子丢回石桌上,拿回了自己的那枚金圣石:“程师兄,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各凭本事,”程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沈故,有本事你也搞啊!”

  “不玩了。”沈故转身离开,“原本说好只玩一局的,我已经玩了两局了。”

  “站住!这局还没有结束!”程策怒喊。

  “我不和作弊耍赖的人玩。”沈故头也不回。

  “你给我回来!”程策怒极了,边喊边伸出手去抓沈故的肩膀。

  “做什么呢?过年期间不许打架!”

  一道沉稳但略显青涩的男声传来,程策惊了一跳,下意识缩回了手。

  沈故也闻声望去,就见林长何背着手从小路上拐了过来。

  “林……林师兄。”程策有些惊讶,尴尬的叫了一声。

  “小少主。”林长何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客套而疏离,“我这几个师弟年纪小,爱胡闹,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完,朝日月星云四个小师弟狠狠瞪了一眼,厉声道:“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是!”四人都怕他怕的紧,异口同声的回应。

  然后,耀日、耀月和耀星眼疾手快的从石桌上拿走了他们自己的紫灵石,和耀云一起,蔫头耷脑的跟在林长何身后离开了。

  歇脚石亭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沈故、程策和周景三人。

  周景吞了下口水,看看沈故,又看看程策,终于意识到自己本不应该在这,更不该看见金圣石就眼红,动了好赌的心思。

  “那……那个,要不我也……走?”他试探道。

  程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要走就快走!”

  “哎……哎!”周景点头如捣蒜,迅速从桌上拿走了自己的紫灵石,一溜烟跑了。

  石亭内瞬间只剩下了程策和沈故两人。

  程策还站在沈故身后,目光死死的攫住他:“就剩我们俩了,沈故,重新赌一场吧。”

  “不赌。”沈故皱眉,“程策,你其实就是想要我的金圣石吧。”

  “是又怎么样?”程策咧了咧嘴角,一脸不训的看着他,“你这种煞星就不配拥有金圣石!”

  沈故的蓦地捏紧了拳头:“打一架吧,打赢了,我就给你。”

  回应他的,是程策的一记直拳。

  沈故飞快闪避,然后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在程策脸上。

  ——砰!砰!砰!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很快扭打在一起,没有拔剑,也没用咒术,都是拳拳到肉。

  沈故一脚狠狠踹在程策膝盖上,将人踹的踉跄了几步,扑跪在地。

  程策的嘴角渗着血,眼圈全是淤青,他像一条浑身是伤的黑蛇,虽然浑身是血,却仍然高高昂起头颅,死死盯着面前的敌人,等待一个时机。

  “我之前不打你,是看在程掌门和程夫人的份上。”

  沈故握着拳的手在发抖,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浑身狼狈的程策,声音也是抖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处处找我的事?就因为那场大病之后,我被算出是天煞命格?”

  “是!”程策盯着沈故的眼神越发凶狠,“天煞命格,命里带煞,早晚要克死身边的人!早晚会给玄尘派带来灾祸!你知不知道!”

  “我不懂为什么我爹娘还要将你留在玄尘派!为什么不将你和桑卿一起赶出去!为什么对你比对我还要好!”

  沈故捏紧的拳突然松了,他微张着嘴巴,怔在原地。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程夫人带他如亲子,为什么程掌门偏偏答应让他留了下来?

  为什么……

  “因为故儿是我玄尘派的弟子,是我玄尘派的一员!”

  一道威严浑厚的男声突然传来。

  程策猛地愣住,下意识抖了抖。

  他看向一步步朝石亭走来的身形高大的男人,嘴唇颤抖的叫了声:“爹……”

  程华脸色阴沉的站在石亭的台阶上,盯着程策的眼神严厉而冰冷:“程策,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你是玄尘派的少主,将来就是玄尘派的掌门,天煞命格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岂能用卦象决定一个人的好坏和未来?!”

  “爹!我……”

  程策一脸委屈,但话未说完,就被程华打断了:“我看你是思过的还不够!回去将门规抄上一百遍,闭门思过十日,从今往后半步也不许离开清雅斋!”

  “是!”程策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转身跑出了石亭。

  “故儿,”程华看着程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叹了口气,对沈故道,“我知道你向来都是懂事的孩子,策儿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就是平时被惯坏了,我回去自会好好教导他。今日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还能赶上和兮芜一起看烟花。”

  “程掌门……”沈故咬着嘴唇,漆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其实,我可以和师尊一起离开的。”

  “胡说什么,”程华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独身在外有多不容易?兮芜他一个人都很艰难了。当初蛊雕的事情,到底也不是他的错,更不是因为你。只是严摩他谈妖色变,可能还需要时间适应。等以后有机会,我就让兮芜回来。”

  “程掌门,”沈故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他,“谢谢你。我以后再也不和程策打架了。”

  “傻孩子。”程华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打架是常事,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揍他,我准了。”

  “回去吧,这么晚不归,兮芜该着急了。”

  “嗯。”沈故点点头,向程华辞别。

  已经接近子时了,沈故沿着小径下山,一路小跑。

  远远的,就看见桑卿站在字碑旁边的身影,那一袭白衣在夜色之中分外显眼。

  “回来了?”桑卿牵住沈故冰凉的小手,“怎么这么晚?”

  “吃过年夜饭,和师兄们玩儿了一会。”沈故道。

  桑卿皱起了眉,捏着沈故的下巴,把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抬起来:“这么脏,玩什么了?”

  “切磋武艺。”沈故胡扯道。

  “啧,”桑卿伸手戳了戳沈故肿着的嘴角,“下手够狠的。”

  “嘶,”沈故疼的皱紧了眉,“别碰!”

  “现在知道疼了?”桑卿柔声笑了笑,“说实话,今天是不是又惹事了?”

  沈故摇摇头,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努力做出一副真诚的样子。

  “好吧,”桑卿道,“先回去,若是明天程掌门和各位长老都没有找上门,我就信你。”

  沈故:……

  “哼。”

  ——嗖!砰!

  一支支绚烂的烟花突然在漆黑的夜空上炸开,五彩缤纷的花球,璀璨耀眼,照亮整个天幕。

  “放烟花了。”桑卿勾了勾嘴角,俯身把沈故抱起来,“阿故,快看。”

  沈故被他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坐着,出神的看着小静峰山顶一束束绚丽的烟花在夜空炸响,将整个黑漆漆的夜空染上夺目的色彩。

  这是他和桑卿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小孩心里想着。

  “桑卿。”

  在一阵阵烟花炸响的噼啪声响里,沈故轻唤了一声。

  “嗯?”桑卿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明年也一起过吧。”沈故道。

  “好啊。”桑卿握着沈故冰凉的小手,一双柳叶眸如新月弯弯。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作者有话说: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元日述怀》卢照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