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真的不一样了。
莫染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
从变成了亡者的那一天开始莫染就从明月臣的嘴里面得知了现在世界就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游戏, 就连上一世中很多和现实想通的部分都变成了游戏。
每个人都有光屏，每个人都有通讯器，杀死怪物会有掉落……这些莫染都知道。
可是，真正的让莫染彻底意识到现在的世界是一个游戏的却并不是这些, 而是种族。
在上一世, 每个种族之间其实都在相互制衡，每个种族之间都在勾心斗角, 每个种族之间都在想方设法的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在这样的状况之下, 厮杀从来都只有早晚, 没有停歇。
可是这一次莫染却发现了在种族问题上本质的区别。
一切就如同进入游戏的时候, 选择不一样的种族一般。
每个种族和每个种族之间，似乎只有外貌的不一样，似乎只有些许天赋的不一样，而其他, 那些压在光明之下的各种蠢蠢欲动她暂时看不见。
而让她意外的是，这一世的亡者们其实比上一世或者上几世更加早的意识到自己的种族不同, 所以, 他们很早就已经团结到了一切。
甚至比上一世莫染找到何遇的时候还要早。
那一天，何遇看见了莫染其实并不仅仅只是打个招呼，他更主要的目的是希望莫染能加入到了亡者为主的避难所里面, 莫染跟何遇聊了一下才知道在现在H市里面, 最大的两个避难所一个是人类的，另外一个是亡者的。
虽然相安无事, 但是却又那么泾渭分明。
大概早早的有人出来牵头建立的种族，建立了大型的避难所，让亡者们空前的团结, 那些一开始想要朝着亡者伸出来的黑暗爪子似乎也被这样的团结给斩断了。
只可惜，莫染这一世对于种族之间的争权夺势并不感兴趣，她婉拒了何遇的邀请，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与何遇加了好友，如果他们遇见不能解决的困难需要人手的时候可以联系他。
相对于何遇面对莫染的婉拒他十分坦然的就接受了，周末他们对于明月臣的拒绝归队就非常诧异了，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自然而然都联想到了这件事跟莫染有关系，看着莫染的目光便不友好起来。
明月臣见状，将眼角残余的几缕温和统统的收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用冰冷疏离的目光一一的扫过了几个人，最后只是龇牙笑了笑，转头看着莫染说：“你那边事情解决了吗？”
“嗯。”莫染一边说着一边跟何遇挥挥手，算是告别，“你还有事儿？”
“没有。”明月臣直接就将地上的背包背了起来，拉着莫染的手就准备走，决绝的态度俨然没有任何的商量，让周末几人大为诧异。
略微愣了一下，周末就站了起来，跟着明月臣的脚步快走了几步，终于在要离开避难所的时候叫住了他：“阿臣。”
明月臣停住了脚步，回头朝着周末看过去，他扯了扯嘴角：“还有事吗？”
周末从未见过明月臣如此疏离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冽的态度，他的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怅然，不过他依旧十分有礼貌的朝着莫染点了点头，微笑道：“莫染，我可以跟他单独说会话吗？”
莫染当然觉得没有什么，不过还没有等到她点头，明月臣却将莫染本来准备放开的手紧紧的攥在了手里面，他冲着周末语气平常的开口：“我没有秘密要瞒着她，你有什么话当着她说也可以。”
明月臣的口气前所未有的慎重并且执着，甚至连攥着莫染的手也越发的紧了起来，这一刻，莫染忽然能感觉到明月臣这种执着背后的那些无法让人知道的情绪。
其实他也是在害怕吧。
在失去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在等待了那么长时间之后，无论是明月臣又或者是莫染自己，都对于这份感情显得格外的珍重，格外的小心翼翼。
崩坏的世界里面，他们都经历了太多，而为了站在一起他们都付出了太多，而这些东西是任何人都不能够理解的。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了，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最后还能站在一起就很好，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们谁都不知道，那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今天认真的在一起，不要浪费一点一滴。
想到这里，莫染忽然对于明月臣各种神经质的行为忽然就了然了，她露出了一个十分安静的笑容，而她的手也跟着紧紧的回握着明月臣。
明月臣感觉到了莫染的回应，他侧过半边脸看了看她，虽然唇角绷着，可是一双眼睛却已经笑了起来，里面盛满了似乎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周末看着明月臣脸上那丝毫不掩饰的表情，忽然想到一句话，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无法藏得住，爱情、咳嗽和贫穷。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月臣，根本就不愿意将他那炙热的情感藏起来，似乎一夜之间，他就从那个冷漠而没有任何企图心的明月臣变成了另外一个个体，他那么鲜活又那么滚烫。
不得不说现在的明月臣看起来更加的像是个人，而原来的明月臣冷淡的仿佛是要出家的僧侣，如果这不是末世，如果这不是崩坏的世界，如果这不是一场诡异的游戏，那么周末大概会对于现在的明月臣送上最真诚的祝福，这是他多年的好兄弟，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够幸福。
可是，事实让周末做不了其他的选择。
在他们的小队中，无疑明月臣是实力最强悍的，在这样的世界中，如果要安全的活下去，他们需要明月臣。
周末的目光转向了站在一边的莫染，这是一个太过于漂亮的亡者，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纤弱又无害，可是从她的身上周末却能够隐隐的感觉到一种迫人的压力。
在末世之前，周末从来没有见过莫染，也从来没有从明月臣的口中听过这个人的蛛丝马迹，明月臣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隐瞒，只能说明，明月臣和莫染的相识是在那天末世来临之后。
可是，从那天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两个人之间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他们的感情给人一种厚重又久远的感觉。
是感觉吗？
不，可能是错觉吧。
如果可以的话，周末是想将下面的话单独跟明月臣说的，但是被如此直接的拒绝之后，他不得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你拒绝归队是因为莫染吗？”
明月臣冷笑了一下：“不是。”
“其实没有必要，阿臣，你可以带着莫染一起的，我们还可以以前一样……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个世界里面太奇怪了，就跟游戏一样，我们发现了副本，里面很危险，但是收入也很丰厚，阿臣，我们现在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候，你不要任性，我们原来配合那么默契。”周末说得非常的真诚，这真的是他所思所想。
“以后副本我们可以按照奉献分配，你要带莫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明月臣忽然开口，冷冷的打断了周末的话：“你好像弄错了。”
周末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哪里弄错了？”
“我和莫染在一起，如果按照实力的话，是她带着我才对，我才是抱大腿的那一个……”明月臣眯着眼睛说得轻飘飘的，可是语气中的慎重却让周末不得不相信这其中的真诚。
这完全超出了周末的意料，他愣了几秒钟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一种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碍于面子装出来的相信，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干巴巴的笑了笑：“那……那不是更好吗？加入我们……”
“周末，我拒绝你提供的所有选择不是因为任何人，也不是因为莫染。”明月臣忽然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对着周末说。
“我的拒绝只是因为我做出了选择。”
“可这并不是一个说一不二的选择题啊……你可以和你女朋友一起，也可以和我们在一起啊！这冲突吗？”周末只觉得面前的明月臣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对于我来说，这是选择。”明月臣摇摇头，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周末：“我的选择就是拒绝。”
“这是什么鬼理由！我不同意！”周末终于被激怒了，他朝着明月臣怒吼着。
可是明月臣忽然就笑出了声音，他紧紧的拉着莫染的手转身就走，完全不管周末在身后的大声吼叫，夜色中只有他冷淡到甚至有些残酷的声音回荡。
“这是我的选择，你有什么意见并不重要。”
夜色越发的深沉了，明月臣拉着莫染一头扎进了漆黑之中，莫染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中扬起了一片酸弱，她张开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明月臣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莫染，他的眼睛亮得逼人：“莫染，你的前世也曾这样行走在寂寂黑夜之中吧。”
莫染怔住了，不明就里。
“从今之后，我们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
莫染心中最后的壁垒似乎在这之下终于轰然倒下，她眨了眨眼睛，又潮又暖的湿润滚了下来，她紧紧的拉住明月臣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