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边上的沙地因为刚刚那么一折腾湿漉漉的,满目狼藉。守卫奖励的宝箱被冉青扔在一边，她跟朝霞之下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好半响没有开口。
林间的风被水沾染得潮湿，吹过发梢时粘丝丝的。两方在沙地上僵持了好久，也没有人先开口。
直到被一条突然跳出来的消息所打断。
冉青余光看了眼新消息，也没理对面招呼打了一半的朝霞之下，戳戳虚拟屏幕打开。
-宿舟：我在南河上游了。
这消息没头没尾的，突兀奇怪。
冉青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她之前在下河之前发过去过，说是让应淮有空来这边找黑暗的源头。
朝霞之下的位置看不到冉青的屏幕上是什么，自己做了自我介绍好半天没得到回应，她皱眉压着自己的脾气。
“我说……”
她边说还往前跨了一大步,从树林的阴影之间走出来。
与此同时,下一条消息也跟着发了过来。
-宿舟：我的意思是，我在你附近。
“？”
低处的枝叶随着朝霞之下的移动哗啦啦地晃。冉青神色不变地读完了消息，目光略过朝霞之下落在她身后空出来的位置上，与隐在黑暗的应淮对上视线。
应淮半笑着摆了个翻匕首的势。
朝霞之下完全没发现自己被盯上了，还张了张嘴想说话,被冉青开口打断了。
“早有耳闻。”她收回目光，纡尊降贵地开了口。
朝霞之下扬着下巴：“当然，最近闹挺大的不是吗？”
她身上的装备全都是艾尔大陆的顶配，武器和外观都值不少钱,估摸着能和北枝向寒那个号有差不多高的战力值。
两个人乍一看实力差距巨大。冉青却没被唬住,暗动了动指尖,示意应淮往上几步。
应淮把匕首横在身前，灵活地翻上最近的树杈。他这个位置离得近，能听清沙地上具体的说话声。
“有影响到你吗？”朝霞之下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问出这个问题的。
她受人追捧的日子过久了，即便是放下声音说话，也还能听出些许傲慢。
冉青跟np不太会沟通，但跟这一类的玩家倒是打过点交道。
“还好，你们应该比我更受影响。”
这句话有暗嘲讽朝霞之下带坏尽天下名声的意思。
反击的人总是占理的，冉青本意是想激怒她。
没想到本该是个暴脾气的朝霞之下这次竟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大跨步站到冉青身前，冷着一张脸将抬起来。
上的匕首镶了宝石，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伴随着朝霞之下的动作，冉青抓在身后的杖隐隐泛起了光。
应淮更是压低了身子就想冲下去。
“咔嗒——”
出人意料，朝霞之下两下把匕首收进了刀鞘。
冉青吟诵了一半的火球术差点飞出去。
应淮攻击的动作收在了半空。
朝霞之下语气里能听出压着的闷气，还是尽可能摆出一副友好的样子：“考不考虑，加入尽天下？”
冉青：“？”
*
朝霞之下走得比来得还匆忙。一头长发由于转身太快被高高甩起，离开森林的时候把叶子都勾下来好几片。
冉青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森林尽头，这才把之前开了一半的奖励宝箱拿过来，彻底翻了个遍。
“确认完毕，她传送走了。”应淮两步来到沙地上，边笑边嘀咕，“可惜了。”
难得碰见个老熟人，本来想趁这个会，找点乐子回来。
冉青当然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面上却跟他装听不懂：“可惜我没答应？”
过完迷宫副本这么个条件对任何一个公会都具有诱惑力，更别提尽天下在斜阳洲事件是理亏的那一方。
朝霞之下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闹翻。
把人拉进公会，坦诚和解才是挽回名气的最好方法。
只不过冉青拒绝得太果断，对方话还没听完脸就青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稳住不发脾气，冉青竟还觉得有一丝丝佩服。
应淮在后面树上听完了全程，冉青看不到他的反应。
见他查看情况回来还有心情笑，本还想着趁这个会跟他聊聊尽天下的事情。
不料这个问题问出来，对方的笑一下子就敛了。
“后悔了？”应淮慢吞吞倚靠在木头宝箱上，明明是惯常的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笑意。
冉青扭过头看他：“怎么可能。”
“尽天下有这个功夫招人，不如先把自己内部矛盾解决清楚。”
她注意到应淮听了一半就挪开的视线，顿了顿接下去：“之前孤月影的事情闹成那样，也没给个明确的解释。”
木头宝箱吱嘎一声翻了。
应淮这才从突然转到他身上的话题抽回神来，弯腰把宝箱扶起，一脸无辜：“靠过头了。”
他垂眸盯了半天，砰地一下合上箱子，借着声音未散的功夫找了个接话。
“你不是快半年没玩了？”
潜意思：鬼话扯不下去了？
冉青拿了套通用理由怼过去：“没玩游戏，又不是不上网。”
“能有什么明确的解释。”应淮已经找回了些接话的脑子，从宝箱上移开目光。
冉青放缓语气：“论坛里也就骗骗刚玩游戏的萌新了，大部分人不管只不过是因为干涉不了人家公会的事情，并不是看不出不对劲。”
游戏里顶立的大公会之一，按论坛那种实名制的做法，够被找麻烦找到天南地北了。
有时候，最能避免麻烦的做法，就是少说话。
“不过论坛里事情热度降得太快，真正去追究的人不多。”冉青说完，又暗暗瞟了应淮一眼。
当时帖子风向一边倒，她看不过去，把热度分了一半到自己身上。现在想想也不一定是好事，毕竟后来的话题画风都逐渐偏了。
“你没去了解过？尽天下在那之后名声好坏上上下下，很多人也能看出来不对，加公会都在犹豫。”
“没怎么看过论坛的事。”应淮实话实说。
换号重来，他没再去了解过玩家相关的事情，就连平时跟人打交道都不多。要不是这次出竞技场刚好听到有人在讨论南河这边龙卷风的事，他都不会现在赶过来。
“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犹豫？”
这人总是对原因耿耿于怀。
“就是不想加。”冉青睁大眼睛跟他对视，弯眼笑了笑，“现在挺好的。”
明明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在笑的时候，之前那种看起来很乖的错觉又冒了出来。
应淮倏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过了好半响，他才慢慢跟上一句：“是挺好的。”
沙地上的水终于被阳光晒干的差不多了，潮湿的风总算变得干爽起来。可能是因为太暖了，有些念头就突然扎根滋生，一点点冒了头。
照道理，别人的想法与他无关。
应淮本来想着，想着这次回来只要把属于自己的部分血债血偿讨回来，以后彻底放不管跟公会有关的任何事情。
还在新村的时候，他曾经很确信，如果冉青真的跟尽天下公会的人有关联，如果真的是抱有别的什么对他不利的目的……那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但现在相处这么久下来，他又不那么确定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要过来，为什么在见到冉青和朝霞之下待在一起时要发那两条消息。
但就在刚刚那一瞬，他倏地有些明白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冉青也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去。
希望听她亲口说一句不是。
*
冉青直到回主城才想起来被她忘掉了的白露为霜一行人。
前面跟朝霞之下消磨了太长时间，那边任务都已经做完了，不知道搬了多少奖励。
白露为霜快把冉青的消息栏给轰炸了也没得到回应，一气之下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拨过来。
冉青扫了眼另一边的应淮，走远几步，确认没人才点了接通。
“你那边怎么样！”白露为霜兴致勃勃，边说边比划，“你一定不敢相信，那条矿洞有这么大！”
她恨不得把升到天上去，画了好大一个圈才拖着屏幕转了一圈。
“我们出来就没见到守卫了，现在在回主城的船上。你在……你居然已经在主城了？”
冉青：“……”
她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把守卫打死了的事情说出去，只是随便扯道：“发生了点事情先回来了，任务完成就好。”
要是被他们知道她一个牧师跨级挑战还赢了，她以后日子估计就没得闲了。
看出来冉青不想多说，白露为霜也没再发问，调了几张矿洞的照片怼到屏幕上。
“这些，都是在里面拍的，比尔说大部分都是稀有宝石，打磨一下说不定能卖出不少钱。我记得拍卖行也收这个，你不是想买复活术吗，保准够。”
比尔的声音透过视频传来：“宝石是上天留下的馈赠，怎么在你们嘴里只剩卖钱这么一个功能。”
这个宝石商人看见矿洞时的眼神那叫一个狂热，白露为霜没忍住打断他：“你不是也要拿来卖？”
比尔：“……”
“再说了，要是没有风雨同归这么个挖矿高在，你估计只能进去当个为期一天的旅游观光团了。”
白露为霜完成了任务拿到奖励，跟np说话也渐渐放开起来。她边说边对风雨同归笑了笑，这才比划着跟冉青划分奖励：“个人平摊之后也还剩不少，你在主城哪里，我过来找你。”
平时关系好归一边，奖励这种还是得公平分。
冉青点点头，跟她确认好分配，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前面去矿洞，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情况吗？”
“不对的情况？”白露为霜一愣，弯过身去把问题扔给风雨同归。
也不知聊到了什么，两个人神情从最初的激动慢慢严肃起来。
风雨同归满脸认真，凑到屏幕面前跟冉青道：“我本来以为，是矿脉太久没被开采的原因，就没多在意。你这么一问……”
“我们本来今天收获会更好的，只可惜进到矿洞里才发现，有将近半条矿脉都黑了。”风雨同归说着，自己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我跟师傅学了这么久，都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零零散散的，整个都黑了，连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出来。”
冉青安静听他说完，拿出从守卫ss的宝箱里开出的小石头，举到屏幕面前：“类似于这个？”
物品：一块似乎被沾染了黑气的石头
描述：被格拉底守卫误食，似乎有些不详的气息。
跟风雨同归的描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