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原没想到自己跟夏凝开玩笑的一句话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他下午早些下了班去参加所谓的家庭聚会， 能够猜到会有其他人， 沈时原刚刚到， 推开门就看到一边的位置上有一个女生乖巧地坐在那里。
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垂着眸很安静的样子，桌上的人纷纷回过头看向他。
“哥！”
沈子钰第一个开口， 差点就要从位置上起来。
“来了就坐下吧。”沈父看着他，微笑开口， “你就坐在小李旁边就行。”
沈时原不是傻子， 当然知道这个小李指的是谁。
坐在她旁边就行？
分明就是只给他留了这么一个位置， 沈时原低低地“嗯”了一声，也没说其他什么话， 径直走过去坐下了。
“来，我们还是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家的哥哥，沈时原。”
沈时原微微点头， 朝着斜对面的两位长辈轻声道：“你们好。”
“时原，你旁边的是李氏的千金，李念可。”
沈时原依旧语气淡淡的，转头招呼了一句：“你好。”
李念可也对他微微一笑， “你好。”
沈时原刚刚回头， 被李念可偷偷塞来一张纸条，放在他的凳子旁边。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只能看见她低着头，还是一副文静乖巧的样子。
沈时原缓缓地打开纸条， 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也是被迫相亲，配合演一下怎么样？】还没回应，纸条看完，沈时原把它随手塞进口袋里，对面的几位就出声了。
“你们俩年轻人多聊聊啊。”
“应该很有共同话题的吧？欸，现在的年轻人，反正我们是搞不懂怎么想的咯。”
“念可，你多跟沈时原聊聊，人家这么年轻就已经自己管理公司了，做游戏的呢。”
李念可非常乖地点了头，说：“知道了。”
沈时原一抬头就对上自己父亲暗示的眼神。
人家姑娘不好意思开口很正常，你作为男人应该主动话题。
沈时原想着李念可递来的纸条，顺手把手机拿起来，打开自己的微信。
“加个好友吧。”
李念可抬头看他，眼神一闪：“好。”
对面的几位长辈看沈时原这么主动，也就放了些心，没有多掺和。
倒是沈子钰，这个时候拿着勺子摁着自己的空碗，发出一些叮叮当的轻响。
他小声地嘀咕着，“哥哥这算不算出轨？”
沈时原加了李念可的好友，没想到对方当即发来一张表情包。
惆怅吸着烟的表情。
【李念可】：我艹！老子说了无数次不想相亲！
沈时原：……
这么凶猛的一姑娘吗？
【李念可】：我真的服了，我不来就断我生活费，真的很凄惨，谢谢你配合我演戏啊。
【沈时原】：不用。
【李念可】：行，你真的放心我，我绝对对你不会有意思。
【李念可】：我喜欢可爱的女孩子。
沈时原想着她这副乖巧文静的样子，和这个跟他聊天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所有的表象都是假装的，本人和表现完全不符合，都只是为了在家长面前装出另外一幅面孔。
这个反差，他或许都能向李念可求求经了。
【李念可】：你玩游戏吗？或者看直播吗？
【沈时原】：偶尔。
以前从来不看，现在是每天准时会守夏凝的直播，只是今天的时间看来是不行了。
夏凝晚上八点开播，他们这边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吃饭的时候又不方便。
【李念可】：给你推荐一个我超级喜欢的小妹妹啊，可爱爆了。
【李念可】：水星TV的，播刺激战场的，游戏不重要，主要是人可爱。
沈时原看到这一条，就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李念可】：叫绝地老母亲。
是夏凝。
沈时原看到这条嘴角就扬起一个笑着的弧度，笑容不断扩大，最后低笑出声，惹得桌上的人都看了他一眼。
再看他和李念可都拿着手机发信息的样子，和两个人都很开心的表情，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
【沈时原】：我看过，沈子钰喜欢她。
【李念可】：啊啊啊对吧！！谁不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啊！！
【沈时原】：嗯。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有女生在他的面前夸他喜欢的姑娘？
他心中藏了千万的话语想说，却一句都没讲出来，只能“嗯”一声来表达。
李念可没有再给他发微信消息，这一次是直接开了口。
“夏妹真的超级可爱对吧！”
“嗯。”他勾了勾嘴角，“可爱。”
“今晚的直播我绝对不能错过，欸，我之前在家里看我爸妈还天天说我，今天我们俩一起看应该没事！？”
沈时原沉吟了会儿，觉得李念可说得倒是有点道理。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追究。
“好。”他回答着。
-
八点，正在吃着饭，李念可手机的闹钟突然响了，对面的李父刚准备说什么，沈子钰那边也尾随其后。
沈子钰飞快地喝了口汤，眨巴着眼睛：“妈妈！”
沈母看了他一眼，“今天不行，大家都吃着饭呢。”
沈子钰听着这句话，嘴巴一下子翘地老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沈母揉了揉他的头发，旁边响起李念可的声音。
“哎呀开播了，沈时原你要一起看吗？”
语气听起来亲密，根本不像是刚刚认识的关系，所有人都很茫然。
一起看什么？
他们不方便问，也不方便管，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打断他们俩。
毕竟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两个孩子变得亲密一点，至于他们俩用什么方式，就不好管了。
沈时原也慢悠悠地喝了口汤，低声答：“嗯。”
李念可开心地点开手机直播软件，把耳机插上分了一只给他。
沈时原瞄了沈子钰一眼，唤道：“沈子钰，过来。”
沈子钰一脸不开心，连自家哥哥这个时候都不想搭理，小孩子闹着脾气。
“过来。”他又说了一次，“看你的夏姐。”
沈子钰听着马上眼神一亮，“真的吗！？”
李念可赶紧也转身，对他挥手：“来来来，过来一起看。”
沈子钰马上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从凳子上跳下来，往他们俩这边跑，还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两个人中间。
“夏姐我来啦！！！”
“夏妹upup！！！”
沈子钰和李念可一人一句，沈时原倒是没出声。
直播开始以后，李念可看着直播间的人，吸了口气，说：“今天Ten老板竟然不在！”
“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沈时原愣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没有。”
李念可刚刚感叹完这一句，就听到李念可继续说：“啊？10R怎么也不在？”
“今天绝地老母亲又要寂寞带孩子了吗？孩子他爸不在？”
“也好，这个10R每天自称是我们夏妹妹的老公，气死我了！好不要脸一男的！”
沈时原皱了皱眉头。
自称？
他这哪叫自称，分明只是比较有自我代入感而已，这叫自觉性。
“哎，我说真的，我觉得这个10R吧，真的配不上我们夏妹，你们觉得呢？”
沈子钰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哥哥，脸色如初，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他咽了咽口水，回答：“我觉得…还好。”
李念可摆了摆手，叹气：“哎，算了，你还小，不懂。”
沈时原十分淡然，答道：“我也觉得挺好。”
“你们这些男人都一个样，夏妹妹这种女孩子就该给我宠。”
直播间内，今天替代10R的是之前出现过的一个人——生姜。
“你们要不要M4？我给你们标点过来拿吧。”
“八倍镜老母亲要不要？”
“三级头你也拿着吧。”
生姜一遍遍地问着，老母亲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话没有那么多。
弹幕里面关切着。
【主播今天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感觉有点有气无力的，平时这个时候都跟10R开始斗嘴了。】李念可一脸心疼，连连啧声。
“哎。我们夏妹妹啊，怎么生病了。”
沈时原沉默了半秒，突然开口：“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相思病。”
沈子钰又瞥了沈时原一眼，看沈时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三个字。
哥哥，你能不能要点脸？
李念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开始吐槽：“什么？相思病？想10R？没病吧，10R平时天天欺负夏妹，就算是这个生姜，也乖乖地照顾夏妹啊！”
“果然，还是得是姐妹才知道照顾人，臭男人都一个样。”
沈时原挑了挑眉：“姐妹？”
“相信我，我的鉴Gay雷达不会错的，这个生姜十有八九都是Gay。”
沈时原轻笑出声。
十有八九都是Gay？
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是姜森现在又不能恢复正常的情况，更不能让许禾知道了。
这个误会，他到时候得怎么收场？
***
江边的别墅区，灯火明亮。
沈时原到家后先是脱了外套，准备往自己的书房走，却被沈父唤住了。
“时原。”
他顿住脚步转身，“爸。”
“来，过来谈谈。”
沈时原跟着他，往客厅走，沈父在沙发上坐下，把茶台上的水摁开。
一边灌水，一边慢悠悠地开口：“你跟李念可，今天其实没什么对吧？”
沈时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还真是亲生的，什么都逃不过自家父亲那双眼。
“我倒也不是强求，只是…你年纪也确实不小了，若是不合适你大可告诉我们，之后我们再说其他的。”
沈时原想，自己要是不早点说清楚，就不是一场相亲聚会的事情了，他面临的就会是更多的相亲安排。
他回答地诚恳认真，说道：“是。”
“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们不用太操心。”
沈父拿杯子的手顿了顿，抬头：“哦？”
“有喜欢的人了，看你这语气可不像刚喜欢上，这么久了，追到手了吗？”
沈时原不语。
“连个姑娘都追不到，你还是不是我亲生的？”
沈时原淡笑，抿着唇轻言：“那我现在能回去追姑娘了吗？”
沈父摆了摆手，闷声笑了笑：“去吧，早日追上媳妇儿。”
沈时原前脚刚走，后脚就被沈子钰跟上来，他跟在沈时原后面溜进他的书房。
沈时原一副没看见他的样子，径直开了电脑，半分钟后抬眸问他。
“你作业写完了？”
沈子钰瘪了瘪嘴，自家哥哥怎么只知道问他作业写完了没？
沈子钰轻轻踮脚走过去，趴在沈时原的桌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哥，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夏姐？”
沈时原握着鼠标的手一顿，终于低头看他，轻嘁了声：“啧。”
“哼，我就知道。”沈子钰嘟了嘟嘴，“你是我哥，我还不知道吗？”
他一副很了解沈时原的样子。
“你第一次给夏姐花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对夏姐的心思绝对不简单。”
沈时原可不是那种随便给主播花钱的人。
“你还知道得挺多。”
沈子钰挺了挺胸膛，语气难掩骄傲：“那可不。”
“哥，你要是对夏姐不好，我就把你在游戏里自称是她老公的事说出去。”
沈时原：……
这臭小子，什么没记住，倒是把这个“自称”记得清清楚楚的。
沈时原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说：“我知道对她好，不用你操心。”
末了，他又补了句：“去写作业。”
沈子钰恋恋不舍地出去，依旧在关门的前一刻回身，给沈时原递了个眼神。
“一定要对夏姐好！”
这句话沈子钰经常给沈时原强调。
沈时原一开始还会想，到底沈子钰是着了什么魔，每天给他灌输这个思想。
后来沈时原不用沈子钰强调，他也会自觉完成对夏凝好这一点。
沈子钰刚走，他电脑刚打开夏凝的直播间，打开的一瞬间听到夏凝的声音。
“今天就播到这里啦，明天见。”
他什么都还没来及做，什么都没说，就看到直播间的画面变成黑色。
【主播不在家哦～】
沈时原垂眸低声叹了口气，准备给她发条微信消息过去，自己却是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姜森的消息。
【姜森】：你媳妇儿今天很不开心，非常不在状态，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不在她还真的会想你？？？
沈时原笑出声，愉悦的心情难抑。
【沈时原】：我跟你说过她会想我。
【姜森】：行行行，我真是服了，我还以为你瞎几把吹的。快去哄哄。
沈时原没有先给夏凝发消息，而是直接上了游戏。
万一她还没下线。
***
坐在电脑椅上的少女，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屋内开了空调，暖气吹得她脸颊泛红。
夏凝的手机界面，打开着游戏的好友频道，直播也关掉了，她还缩在椅子上发呆。
10R相亲去了。
现在还没出现，也不知道他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不知道事情进展得顺不顺利。
她很恶毒地希望不顺利。
夏凝正发着呆，耳机里传来叮地一响，她回猛地一个激灵。
右边显示着一条：【10R申请加入组队】她赶紧调整好了自己的坐姿，虽然没有人能看见，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心口。
夏凝花了好几秒才调整好呼吸，甚至错过了接受他的入队申请，就在她慌乱的时候，10R那边很快又点了一次申请。
夏凝点了接受，第一时间心跳猛得加速，却还是稳着自己开口的语气，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我怕你太想我了。”他说得随意。
是10R一贯的说话作风。
夏凝愣了一下，轻哼了一声：“我没有啊。”
“是吗？”男声顿了顿，“那我下了。”
夏凝听他这句话，突然一慌，赶紧开口：“欸，等等啊。”
“怎么了？舍不得我了？”
她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你…相亲对象…怎么样？”
10R没有很快回答，沉默了很久，轻笑了一声：“还行。”
寥寥两个字，夏凝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在男生嘴里，还行应该就是很好了吧。
她沉默着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顺手就开了游戏。
他肯定不像自己，会喜欢上网络上认识的人，家里介绍的相亲肯定更靠谱。
况且他还觉得不错，夏凝越想越难受，倏地听到耳机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没你可爱。”
还行是还行，但还是不如你。
一句话，又把夏凝给拽回来了，她的心脏仿佛又开始跳动了。
“我都承认你可爱了。”10R嗓音带着笑，“你就不能承认你想我了吗？”
“嗯？”
夏凝：……
哪儿来的不要脸的男人。
夏凝沉吟了良久，最后吐出一个字：“滚。”
-
夏凝跟着他跳伞，过程中被人推开房门。
“凝凝，早点睡。”
夏凝从椅子上跳下来，回身踩着自己的床朝妈妈那边迈过去，她关了麦克风。
她冲过去就是一个熊抱，并在夏母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夏母愣了一下，随后笑盈盈地说：“你突然干嘛哦？”
她缠着妈妈撒娇，说：“啊，就…谢谢你和爸爸给我这张脸！！！我爱你们！！！”
“哎哟，你这突然的。”
夏凝弯着眉眼，笑颜如花，语气里藏不住的开心：“反正就是这样！”
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么一张可爱的脸，能够让他喜欢。
她听到耳机里开伞的声音，又回到位置上去坐好。
这把跳的是R城旁边的水城。
刚刚落地，10R就说：“我们很久没双排了。”
“啊？”夏凝愣怔一秒，“是的。”
每天都是四排，玩完游戏就下线，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可以双排。
“偶尔还是摆脱孩子过一下两人世界。”
“……”
没有在直播，也没其他人在，10R的话倒是说得自然。
没有需要演给任何人看，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地这样说，听起来，似乎……
夏凝咽了咽口水，说：“就像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一样。”
10R那边也沉默了会儿。
他几秒之后笑出声，说：“可能我们真的很合拍吧，你戏多，我好像也不少？”
“是啊。”
夏凝这时候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她为什么会喜欢10R呢。
因为他愿意配合自己的一切。
夏凝和他分开搜东西，水城人不多，不需要他们集中作战，并且就算来人了，他们俩都可以把人杀了保全自己。
不需要让人担心，所以也不用挤在一起。
水城走路慢悠悠的，不能加速，夏凝就老是想跳一下，她这把不算是很穷，但也算不上富。
只是对于夏凝来说，有这个装备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搜完这个房区，往前一跳一跳的，问着10R：“我们搜完了就进圈吧？”
“嗯。”
水城旁边的房区，有一个假巴士的空壳，她跳到了那个窗口，面前就是这个假巴士的门。
夏凝又乱按了一阵，突然看到自己游戏的画面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有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跳到这个巴士的内部！？
她转身回去，看了一眼后面的门，尝试着跳了两下，没能出去。
她又打了一下门。
。……
这是什么奇怪的游戏BUG？
夏凝想了想，轻咳了一声向10R求助：“10R……”
“怎么了？”
“我……”夏凝默了半秒，“我卡住了。”
“你少吃点。”
“？？？”
夏凝差点跳起来想打人。
她！很！胖！吗！？
夏凝赌气闷哼了一声，看到地图上队友的图标朝自己慢慢靠近，走到她刚刚在外面的位置停下。
“你怎么在车里？”
夏凝小声嘀咕：“我不知道……”
语气里的撒娇意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能出来吗？”
“不能，我好像卡BUG了。”夏凝挠了挠头，十分无奈，“只能进来出不去。”
她回答完，又沉默了会儿，夏凝尝试着往外又跳了一下，但是怎么都出不来。
就在她怎么都找不到办法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脚边有破片手。榴。弹落在旁边的声音。
“嘭——”地一声巨响。
“你干嘛炸我？”
“我没炸你，我炸一下车。”
“我扔东西在这里，你试试能不能捡起来。”10R说着，就丢了个医疗包在她脚边。
夏凝顺势就捡了起来。
“欸！可以！”
10R在外面蹲下，她能看到他在外面，就在自己眼前，能够说话，也能够看见对方，甚至可以捡到对方的扔下来的东西。
但就是过不去。
夏凝站在里面看着，突然在想，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就像这个破旧的假门。
能够感觉到真实，似乎什么都很真实，但是就是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