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游戏竞技>女王纪>第十五章自污令名(十月欠更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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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的,白选不想和元启森再见面。她立刻接话:“你没有必要跑这么远来。国库晶石被偷,不是我干的。安全部的人确实在小区外面等着见我,但是这事儿与我无关,我何必怕他们的独立调查权?”

白选从肩上抓过皮皮咬了一口,把它直接往窗口扔。小家伙对她用力握爪,明白她的意思——原本定在今天晚上的行动提前,安全部的官员这是多好的证人

话筒中安静了几秒钟,随即响起元启森幽幽语声:“你用不着防备我,我什么时候出卖过你?”听起来他很失落。

白选闭了闭眼,无力坐倒在地。扶额静了片刻,她轻声问:“你清不清楚异能药剂会有产生依赖瘾症的副作用?”

那边骤然陷入死寂,就连元启森的呼吸声都似乎再也听不见。良久,话筒中传来他变得异样冷漠的声音:“调配给你使用的药剂没有任何副作用。你穿了一件这么好的衣服,我害谁也不会害你尽管放心服用就是”

“你果然是有预谋的听你的意思,服用药剂是否会产生瘾症其实可以控制?元家是想用药剂掌握住所有异能者吗?”白选只觉大为失望,额角青筋暴跳,她直起身体愤怒指责,“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元启森,你想干什么?给我的药剂没有问题,但是我手下还有那么多异能者,你也想控制他们吗?之后呢?之后你又想怎样?你想让所有异能者都臣服于你帮你打天下?你想坐龙椅当皇帝吗?”

小木楼里会写黑潮纪之前梨花体诗歌的文学少年去哪里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白选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并且隐约明白也许是因为自己他才慢慢变成了比以前更可怕的魔鬼,她真想抓住“命运”这贼婆娘扇个几百巴掌。发颤的声音泄露她紧张痛苦的情绪,眼里直泛红,她很难过。

尖锐质问伴随着隐约啜泣,话筒那边的元启森显然听得很清楚。他小心翼翼地问:“小乖,你在哭吗?”他紧接着哄孩子似的轻言软语说:“乖啦乖啦,别哭。我不会有事……”

“谁担心你有没有事?”白选用力抹去泪珠,对着话筒暴跳如雷,“你以前就是这样的人我早该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变你为自己的身体想一想,这种缺德事该不该做”

元启森低沉笑了数声,继续哄她:“好啦,别这么生气。瘾症是可以解除的,只要继续服药就行了。所以,我们的交易有必要继续下去”

话筒中传出他变得异常愉悦的声音,低笑时的沙哑声线听在耳里说不出的撩人。他继续轻声说道:“交易由我提起也只能由我结束。小乖,一会儿我给你送药剂过去好吗?”

元启

森这样轻松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白选,她霍然站起身,冷笑着说:“你们肯定早就想到会有全面暴发药剂瘾症的时候,一定有借口应对。我记得在服用药剂之前,你们会发放一份情况说明书。想必在说明书里你们做了手脚,你们会掩盖真实意图,把药剂瘾症推到药物本身去”

“但是很可惜不单是我,初阳公会的所有异能者乃至十九大队忠诚于我的异能者,我们都没有服药一口也没喝”她愤然怒吼,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到时候你们会发现,异能者的情况两极分化。又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们肮脏无耻卑鄙下流的图谋会昭然于天下元启森你这个混蛋”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对准自己的嘴,尖叫:“在你眼里,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吗?你怎么能又干这种会减寿数的破事?”用力攥着手机,她瞪着屏幕上“元启森”这三个字,真想把这个名字带手机一起放进嘴里啃个稀烂。

在卧室里团团乱转了半天,骂了无数声“混蛋”。当白选再度举起电话,恰巧听见那边传来一点点如呓语般极细极弱的声音:“你的命最重要。我只有这个办法。”

心猛地被揪成一团,白选从元启森的话里听出了不祥之意。另外,她发现元启森今天似乎精神不佳。除了开始那一通教训中气十足外,现在他的声音很是软弱无力。这和以往与她对骂时他的越战越勇形成鲜明对比。

但是现在没时间关注元启森的情绪,白选沉声对着话筒喝道:“收手把你打算要做的事情立刻停下来想办法解除药剂瘾症,你应该知道一旦发作对元家和你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也许还来得及。”

元启森忽然咳了两声,急促喘息着说:“已经晚了。元家运送药草的船只失踪,原料不够,药剂必将减产。最多五天,药瘾症状就会暴发。趁这个机会你辞去总队长的职务,回到你的秘密基地再也不要露面。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

话筒中传出沙沙声响,元启森一口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白选脸色变得惨白,问一直坐在卧室窗前摆弄面具的白璧微瑕:“我该怎么办?这个混蛋从来都听不进劝告,他还是要一意孤行五天,最多五天时间异能界就要乱套了”

白璧微瑕取走手机,把瑟瑟发抖的白选搂进怀里,低声说:“事已至此,按他说的办吧。”他眼里掠过不情不愿神色,却依然说,“否则岂不白费了他一番苦心?他自污令名只为了让你脱身。”

“我不得不承认。他为了你,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你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白璧微瑕坦然说道,“他的方法虽然激烈疯狂,但是对你而言,乱局一起,你才好趁机摆脱元家的控制。几天以后

我的部下也会进入天舟,我们也曾经订购了不少药剂,不过服用的很少,大部分都用来研究。瘾症暴发,也是我们压制战事的好机会。”

白选靠在白璧微瑕怀里,低声喃喃:“我要好好想想。就算有交易在,我欠他的还是太多了。如果可以,我想全部还给他。”她烦躁地把头发抓得一团乱,闷声说,“我好难受。”

“不去下面看看么?安全部的人强闯进来,车辆被击落,不过人没事。”白璧微瑕忙着把白选的长发理清爽,看着她此时伤神烦乱的模样他心里很不爽,于是转移话题。

“差点忘了还有安全部这回事。”白选使劲拍脑门,小跑两步又扭头对白璧微瑕说,“让他们先回青丘去。”

离开卧室一路疾行,白选心口一直闷得她发慌。元启森是曙光二世,因启森药剂而成为天舟最年轻的玉级国民,风头一直力压盖茨家的科技天才们。就算他事先布下先手,对于药剂瘾症也早有防范,但是这件事还是会给他的声誉造成重大打击。如果瘾症状况严重,说不定在攻击下,他还会因此而引咎辞去科学院院长的职务。

除此之外,白选更为担心的是元家对此事的态度。方才元启森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白选能猜得出来。元家运送药草的船只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在这时候就出了事,不可能是巧合。

对于元家来说,计划外提前暴发药剂瘾症估计还不算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元启森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才最为重要。他这是什么行径?陷家族和自己于危局,这是背叛

蓦然打了个寒噤,白选回想起元承智那张挂着慈爱笑容、眼神却阴寒入骨的老脸,直觉元启森会因此事而受到惩罚。事关异能药剂的药草,其运输路线必定隐秘,在元家知道的人必然是少数。范围一缩小,嫌疑人就出来了。这么大的事儿,元启森想瞒过去肯定很难。

脑子里急速转着念头,白选来到客厅,却见一众亲卫队员团团围住三名形容狼狈的男子。那三人头破血流,却表情倔狠,白选一出现,他们的眼神便如刀子般射过来。

“怎么回事?”白选明知故问,怡怡然走到沙发旁坐下。

面前这位年轻的大人物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但是安全部的几位官员却自认对她的生平了如指掌。因她强大实力和坚实后台,几人哪怕权限超然,也不敢有不敬之意。

方脸膛、一字墨眉的白种人黑西服官员掏出证件双手递给白选,不卑不亢地说:“白总队长,鄙人是国家安全部国家财产安全司水晶级调查员福特。”

秦婧接过福特的证件再转送给白选。随手翻了翻,心情极差的白选不客气地说:“是为了国库晶石被盗的事儿来

的?别用看嫌犯的目光看着我,刚才我接到电话知道这事。”

“据我们所知,您的异能很神奇。这一点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包括您的亲密朋友花满楼。”福特微微一笑,仿佛觉得白选的态度很有意思。

“不管你们怀疑什么,证据”白选强压不悦,淡淡嘲讽道,“你们不是古代风闻奏事的御史。”她皱眉,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很古怪,都是刚才质疑元启森是否想当皇帝闹的。

真是头疼。

  正文 第十六章水越混越好

  在白选理解中,国家安全部和她前世古代明朝锦衣卫的性质差不多。安全部的官员拥有独立调查权,不需要向法院申请搜查令逮捕令等法定文书,可以随时随地行使权限。他们对元首办公室直接负责。

  不过,安全部的官员并非生活在真空中,人际关系一样存在。更何况天舟共和国世家派系林立,能担任高官的人几乎都出自这些在两次战争中建功立勋的家族。白选相信,假若不是元首和最高议长别苗头别得厉害,安全部的人绝对不敢如此大喇喇闯到自己家里来。

  说白了,今天这事儿,其根本并不在于国库晶石被盗,而是一次又一次政治倾轧的延续。元首不会放过任何打压最高议长元承智气焰的机会,他已经被欺负得够惨了。

  如元启森所说独立调查权就连最高议长也不能避开,听起来确实很吓人。但是,这也要有人敢去向最高议长行使这个权力咩。安全部的人也有家小,也要喝元家出产的营养液。

  这次失窃的是战略储备晶石,并且安全部掌握了有关白选能无声无息吞噬晶珠晶石的能力。所以即便没有确实证据,他们也敢奉命乍着胆子来调查。他们甚至并不需要什么结果,只要能有对元家发难的机会就够了。

  这位水晶级调查员福特,在天舟上流社会是出了名难缠且狡猾的人物。他同样出自著名家族,背后还有黑金资探公会。只要被他逮着,没有撕下一口血肉之前他绝不会罢休。因此,大名鼎鼎的独立调查员福特又被人“亲切”称为疯狗。

  有独立调查员这样超然身份,又同样拥有显赫出身,天舟不少家族子弟吃过他的亏,毕竟要指望那些家伙循规蹈矩确实很难。要说安全部的官员,敢来碰触白选这位天舟新贵霉头者,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福特就是其中之一。

  先礼后兵,白选让亲卫们散开,给福特三人让了座。但她的脸色和语气仍然不好,反正白总队长阁下脾气差劲出了名,否则也不会被冠以“暴君”称号。

  “福特先生,我本人很欢迎你到白宅做客。但是请恕我无法继续奉陪,我事务很繁忙。”白选冷着脸说。她估计皮皮已经开始行动,如福特这样处于元家政敌那方的人给她作证再合适不过。

  “总队长阁下,您的家真是金碧辉煌,鄙人看来就算是元首阁下的府邸也比不上。听说今年的富豪榜上,您和您的哥哥占据了前两名,您们的差距也不大。”福特饶有兴趣地打量白宅装潢,眼里冒着精光。

  白选淡淡笑道:“福特先生,我有钱,这不是秘密。我哥哥的身家都是他用发明换来的,他有钱这也不是秘密。如果需要,我们兄妹俩随时可以用晶珠或者晶石砸死一个排的独立调查员。事实上,这种拿钱砸人的事儿您身后黑金公会的那位大少爷也能办到。”

  对此刻薄言语,福特脸色不变。他开口刚要说什么,身旁刚刚接了个电话的随员满脸紧张地凑过来,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福特旋即对白选笑得客气:“总队长阁下,我对您的话深表赞同。我们这次来只是例行调查,很抱歉打扰到您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去拜访另外几位强大异能者。请您原谅我们的冒然造访给您带来的不便。”

  他说完话,站起身向白选欠欠身,算是行了个礼,领了两名随员这就要走。亲卫们方才被这三人的嚣张态度气得不轻,此时见他们莫名其妙打了退堂鼓,尽皆不忿围住。

  白选淡淡说道:“例行调查?有硬闯进来的例行调查吗?安排车辆,我现在要去安全部,把这三个私闯民宅企图抢劫我家晶石的小偷亲自送过去。”她对福特忽然灿然一笑,“我要投诉!”既然水快要混了,不妨多拖些人下水,把水提前搅得更混些。

  “总队长阁下,我们拥有独立调查权。”福特依旧彬彬有礼,满脸堆笑地说,“因事关重大,我们才不得不硬闯。”

  “打电话给我的律师,问问他如果误杀独立调查员,用什么方法可以免罪?”白选不理会福特,直接吩咐赵向阳。

  众亲卫憋着笑,很显然自家长官这是当真打算拿晶珠或者晶石去砸死独立调查员了。福特终于微微变脸,他早就听说过白选的铁血手腕,他也有拐弯抹角的亲戚被无情赶出资探总队。她说得出就可能真的会做得到。

  想起此人的实力和深厚能量,福特终于因自己今天的冒进滴下冷汗。不管怎么说,他驾车直接闯入私宅这是事实。别人大概会看在元首的面子上不予计较,但此时分明就在自己眼前根本无法做案的白选因占据了上风,很有可能当真会出狠手。

  “要尝尝千度高温的火焰吗?”和秦婧有“亲卫双炮姐”之称的夏梨是被沈闲偶尔在街边挖来的贫苦人家少女,被成功激发出不俗的火焰异能,一门心思跟着沈闲,连带也忠诚于白选。她性格脾气连带容貌身段都很是火爆,此时说着话,指尖已经燃起银白色炽热火花。

  福特缓缓举起双手,与两名随员一起被毫不客气地五花大绑。全身上下的武器都被收缴,就连鞋跟里藏着的刀片都没放过。福特惊骇发现这群人对调查员们的武装配制非常熟悉,就连绑住他们双手的特殊手法结扣都是安全部控制组成员经常用的。

  眼看这三人被推搡出了门,白选回去卧室换上少将制服,并且拨通了一个电话。对方是安全部某位官员,是钟木兰遗留给她的暗中人脉之一,同时正是岳冰的亲生父亲。当然,这位官员并不姓岳。

  “上次我交给您的文件,今天我已经安排人分头寄出去,那件事可以开始办了。”白选温言说道,“我知道您有隐退之意,这次的事办完以后,您就可以和家人一起去青丘定居。阿冰和沈胜衣还等着您去主持婚礼。”

  话筒那边传出中年男子醇厚低沉声音,满含愉悦地说:“我们夫妻俩盼望这天很久了。虽然阿冰找了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让我很郁闷,但是我们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请您放心,花家很快就会迎来独立调查员。不过,您和花满楼关系莫逆,日后被他知道这事……”

  刚刚因对方“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这话轻笑两声,白选的神色又立刻黯淡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据我所知,满楼一直在为二十多年前那两桩旧案耿耿于怀。我很庆幸主使者不是他的父亲。他就算难过,也应该能抗得过去。”

  任由也想不到,当初指使人枪杀慈心孤儿院丁院长的幕后黑手居然会是花家人。就是当初黑十八失踪后在慈心遗产案的前期,代表花家争夺继承权的那位六伯爷。如今此人已经七旬高龄,很健康的活着。

  那句话说的没错,最大利益收获者就是最大嫌疑人。慈心孤儿院如今和花家产业没有两样。哪怕当初指使人谋杀丁院长的真正目的是梅花戒而非孤儿院,如今也实际达成了目的。

  不过,制造车祸试图置特定的几位孤儿于死地者却是已经身败名裂被送往黑潮大狱服无期徒刑的前黄玉市刑事调查科科长、前首都警察局局长朱一刚。

  这些结论都是数年前白选察看了在朱一刚那儿拎走的保险柜里找出的日记分析后得知。朱一刚寻找梅花戒不果,还被以黑十八为首的几位孤儿猜出来意。花家那位六伯爷让他自己处理首尾,于是趁着黑十八不在车上的机会,朱一刚制造了车祸杀人灭口。

  甚至,当年的青四和白选被人贩子拐走和朱一刚也有很大关系。最高法院审理慈心遗产案的那天,朱一刚有亲人被临时抽调去执行警戒任务,特别被他叮嘱要注意来自慈心的孤儿。青四他们一报名,这下就糟糕了。原本目标只是他们,结果捎带上巧之又巧从楼上摔下来神智不清的白选。

  拿到证据后白选一直在犹豫,当年阿罗的死与这件事也或多或少有点关系,但她又担心一旦公开此事会对花满楼带去重创。她知道这两桩无法探明清楚的旧案一直是他心里的两根利刺,就是亚历山大和保罗他们也一直未曾忘记。

  花家六伯爷已经是半只脚入土的人,而朱一刚也已经受到了惩罚,白选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隐瞒下来。让人难过的是,朱一刚那个保密等级极高的军用保险柜还是花满楼找人帮白选打开的。

  另外,白选考虑的是,花家六伯爷身后是不是还有人。她这些年与花家交往甚密,也曾经好几次见过这位在花家地位甚高的主事者,知道他深得老国士器重。

  若是往细里一深思,其实丁院长被杀的真正主使人是花国士……白选从来没有相信过从末世摸爬滚打又历经两次战争不倒的人物会如他表面那么和蔼可亲。

  正文 第十七章白少将闹事记

  与岳冰的亲生父亲结束通话,白选回到大会议室。赵庭上校让白璧微瑕转告给她,大家都觉得启森药剂瘾症之事刻不容缓,干脆通过地下室的传送板一起去了青丘继续讨论。

  “我们的战争正式打响,走吧!”白选对白璧微瑕说。

  白璧微瑕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沉静,微笑道:“无论面对多强大的敌人,我都在你身边。”

  乘车离开金玉小区,一长列悬浮车呼啸着直奔国家安全部。这栋外表普通的七十二层建筑屹立于首都最繁华的商业圈内,外面乱七八糟喷着各式广告,有十九家资探公会总部或者分部在大楼里合并办公。那些进进出出的公会职员里隐藏着安全部的官员,他们与其余人一样形色匆匆。

  车辆飞入大楼建于三十六层的空中车辆停车场,七辆无标无牌车辆在减速时齐齐于两侧车门缓缓显露威猛象荒兽图腾。来往车辆有识货者不禁惊呼。在首都资探界赚前程的人们,很少有人不知道初阳公会和资探总队第十九大队的徽章就是一头名为猛犸的象荒兽。

  车队低空掠过,象荒兽图腾灵动似活物。那笔直伸向天空的长鼻、闪烁寒光的卷曲长牙、粗壮有力的四肢,凡此种种无不彰显来者身份。尤其是高昂象首上端端正正戴着的一顶王冠,更是告诉人们,白选白少将大驾光临。

  按照停车场管理员的指示,车辆一一在车位泊好。恰巧在此时上班的人们不约而同放慢脚步,车门打开后,传说当中的“女王军团亲卫队”终于露面。

  果然如外界传说,这些年轻人尽皆是俊男美女,个个身穿深黑色合体制服,愈发显得精神勃发、气势不凡。他们无论是武者还是异能者,不管是否在资探总队任职,现在肩上挂着的都是天然晶石雕刻的猛犸徽章。

  停车场光线不佳,昏暗之中那些不时由一点点光线便折射出五颜六色璀璨光华的天然晶石闪烁着异常明亮夺目的光芒。听说初阳公会和资探总队的中高层干部都是直接用晶珠和晶石这样的硬通货发放薪水,现在只看这些亲卫肩章用品质如此之高的晶石琢磨而成,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

  忽尔两道微弱红光射入旁观者眼中,人们的注意力随即被吸引,目光顿时撞上两颗颜色鲜艳得让人心悸的血红钻石。一大片晶莹剔透中这两颗血钻的光芒稍显黯淡,但它却是方舟形状,有如两艘被血染红的巨大船只停泊于港口。

  血色钻石方舟徽章这是军队将军军衔标识物。那么,那位被人墙挡住、黑发束成马尾的女军人可是

  大名鼎鼎的白少将?人群中有一名脸上戴着面具、与众多亲卫显得格格不入的银袍长发男子,十分符合白少将喜欢以各种途径弄来各种奴民的传闻。她的身旁,经常出现这种与天舟气氛很违和的神秘人。

  今天带班的亲卫队长是姜亚,数年前在虚境那次外交事件让她直接丢了军职。白选就任总队长后,声称奔着帅哥美女而来的姜亚加入了资探总队。原本只是发泄郁闷心情,换个地方排解排解,哪里知道她这一待就是近五年。她爱上了在荒原和大海冒险的生活,再也不愿回到军中去。

  迈着长腿几步站到停车场管理员面前,姜亚用“狼”的眼神打量一番这名青年,邪邪笑着说:“詹姆帅哥,麻烦你给你们部长阁下传个话,我们总队长白少将前来拜访。”

  詹姆咽了口唾沫,他现在挂在胸前标牌上的名字可不是“詹姆”。目光一扫,倏地落在三位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同僚身上,这位以停车场管理员身份为掩护的年轻安全部官员收敛了虚假客套笑容,不温不火点头说:“请您稍候。”

  “三分钟。”姜亚一扣大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根修长手指在詹姆面前扬了扬,笑得不怀好意,“我们总队长只不过请你的三位同事等了三分钟,他们就驾车直闯总队长府邸。现在,我们也只等你三分钟。”

  福特,你这该死的疯狗詹姆瞟了一眼正在好奇观察停车场内部环境的白选,在心里把福特三人骂得狗血喷头。三分钟时间,能够接通部长办公室的电话就要谢天谢地。急忙回到岗亭内,他拨通了内线电话。

  詹姆一走,后头的车辆就被堵在路障前面。姜亚招招手,奔过来几名亲卫,把指挥车辆停泊的活儿干得不错。有几辆车的车主被帅哥和美女们的灿烂笑容晃得眼花,差点连车都不会开了。试图搭讪、大方给予小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等这些车辆进入停车场,他们这才发现情况有异。

  而此时,三分钟已过。“乖乖,岗亭粘着的墙就是通道我看见墙后面有人走来走去。”从犯罪现场返回的皮皮在白选肩上蹦蹦跳跳,用爪子指路。它饱餐一顿,心情格外舒畅。

  “把人拖出来,砸了岗亭。”白选微笑看着嘴被堵住的福特三人,“这笔帐你们说是算在我头上,还是你们头上?”

  福特的嘴巴被胶带粘住,他奋力对白选挤出哭也似的笑容,眼里终于露出畏惧之色。他出身的家族比起元家毕竟还是差远了,就算还有黑金公会撑腰。但是现在对方占了道理,他想摆独立调查员的谱也要分清楚状况。

  而此时方才还满脸阳光的亲卫们立刻变了脸,姜亚长腿重重一踹,岗亭的玻璃门当即哗啦啦碎成一地残渣。里面还在焦急打电

  话的詹姆瞠目结舌地看着姜亚,手下意识伸向抽屉。姜亚冷哼一声,水晶级武者的威压蓦然暴发,直接把詹姆连人带桌子压伏在地,一把手枪掉落于地。

  “你们这是犯罪”詹姆目眦欲裂,愤怒咆哮。

  “谁让你们安全部的人先踢翻了我们家门卫的垃圾桶?”姜亚说的话要气死人,揪着詹姆的衣领把他拖出岗亭。

  数名暴力倾向格外严重的亲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一通乱砸。这些家伙还不解恨,最后用内力斗气一摧,这座隔层还加了防弹材料的岗亭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堆废料。

  围观群众看得目瞪口呆,有几人鬼鬼祟祟拍了两张照片,立刻被亲卫礼貌地请到一边谈心。这时,白选才淡然吩咐:“清场。”所有闲杂人等都被客气请离。

  詹姆挣脱了姜亚的钳制,怒目瞪着白选,紧攥双拳低吼:“白少将,您已经触犯了危害公共安全和国家财产方面的刑律。就算现任首席大法官是您的表叔,您也不能就此逃脱法律的制裁安全部也有权力对您直接提出控告”

  白选今天就是来闹事的,只会嫌事情不够大。她要提前激化元家与政敌的矛盾,让元家提前准备应付攻讦的办法。等几天以后启森药剂瘾症暴发,她已经站在风口浪尖,多少能替元启森挡住一点攻击。

  简单粗暴?没错,白选有强大异能和一堆打手在身后,她最合适使用的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搅局手段。元启森不骂她,她只怕还不会想起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反正要自损的也是元家和花家,她此时已有辞职之心,事情闹得再大都无所谓。

  “那面墙很厚,估计有四米左右,中间是合金板。”白璧微瑕适时轻声提醒,“要用破坏力最大的异能。”他瞳仁深处有彩芒如星光闪烁。

  被亲卫们兴高采烈的打砸活动勾引起破坏欲望的白选只好悻悻然住手,无论破魔闪电还是吞噬异能都只对肉体或者能量有用。只不过砸一面墙,用湮灭小手枪又很是浪费。“小婧子,梨子。”她喊来秦婧和夏梨这两位重火力打手,一指被砸碎的岗亭后露出的那面墙,“不要超出岗亭范围,把那面墙轰倒。”

  “不”詹姆绝望大叫,试图冲上前去,却被姜亚一脚踢翻在地。被绑缚住的福特也努力挣扎,额上青筋直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这处秘密通道在安全部的保密等级不低,譬如福特的两名随员就不知情。白选从哪儿得知的?

  “安全部既然有我的档案,就应该知道,当年我还是低级资探员时就敢在特警追捕下从低等大区一路跑到高等大区。我不怕事。”白选蹲在地上,对詹姆很诚恳地说,“我心眼小得很,元启森都曾经被我‘惨无人

  道’地勒索过。你们福特调查员以例行调查的狗屁名义开车闯进我家,给我带来了重大财产损失和精神上的严重创伤。我很生气,真的”

  福特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他统共也就踢了门卫的垃圾桶两脚。谁能想到堂堂资探总队长、血色钻石少将居然血口喷人,竟然这么无耻

  “所以要怪就得怪福特调查员。你别这么瞪着我。换了你,你不生气吗?”白选对詹姆笑得很和气,同样和气地对福特笑了笑。

  这是恶魔的笑容吗?血钻徽章微光落入她眼里,倒映出满眼的残酷凄烈。

  正文 第十八章白少将信口雌黄

  眼前掠过一道又一道炽烈红光,耳边是声声轰然剧响,地面震颤不停。虽然看不见,但詹姆还是猜得到秘密通道正在被异能摧毁。眼看已经无法挽回,他反而冷静下来,从地上爬起身,腰干笔直,他锐声说:“您这样做给了安全部调查您的理由!”

  “那你说我怕不怕?”白选微微一笑,反问。

  詹姆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他并不清楚福特为什么会突然闯进白选宅邸,可是猜也猜得到行动时福特手里肯定有什么把柄才敢去惹元家的晦气。

  别人不知道,安全部的官员还能不明白曙光二世元启森的可怕吗?安全部盯着他不是一天两天。可惜那位是天生钻石国民的顶级妖孽,不仅玩科学研究在行,论起玩心眼子也少有人能比得过。

  如今看来,福特显然落了下风,否则也不至于会被白选肆无忌惮绑来安全部闹事。詹姆同样清楚,白少将还是幼儿时就能与荒兽“捉迷藏”,她能活到现在,其狠辣狡猾根本不亚于她的双生兄长。詹姆终于心生不妙,白少将来势汹汹,安全部只怕在劫难逃!

  被秦婧和夏梨重火力攻击,那面厚达四米的秘密通道墙壁终于被轰开。洞口对面飞窜出荷枪实弹的安全部控制组成员,面露警惕之色盯着这群“恐怖份子”。

  “防御!”姜亚朗声发令。所有亲卫按动手腕上的表式晶波防护仪,立时每个人都被一层幽蓝光华笼罩在内。

  这就像是个信号,忽然又从停车场入口飙进十数辆车,随后从车里跳下几十名面露兴奋之色的记者。他们扛着“长枪短炮”,无视枪口威胁,奋不顾身地往人群中间跑。

  卡卡声响成一片,记者们疯狂地按动快门。安全部的人脸色铁青,这就要上前阻挡,白选的亲卫们却有意保护记者们的安全。

  安全部的人不敢随意开枪。再者开了枪也没用,对面这些年轻人的高级晶波防护装备全部出自元家定制,这点眼色他们还是有。而唯二没有开启晶波防御罩的人是白选和她身后那名神秘面具男,但是安全部的人敢对白少将开枪么?

  白选背对着记者们的镜头,对赵向阳说:“召开总队长新闻发布会,对媒体发布消息。就说因安全部官员不经允许擅闯资探总队长府邸,以致总队长个人花费极其重大代价才从虚境弄到手的珍稀无比的新晶矿有关资料被毁。”

  闻听此言,各种惊叹声音不断从记者们口中迸出,他们脸上全是震惊神色。为了不错过更有价值的消息,按动快门的声音也消失,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墙里面的窈窕背影。

  白选貌似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启森药剂的主要成份是晶,上次开采的晶矿差不多见了底。这份大有可能寻找出矿

  脉所在地的资料一毁,异能者们很快就没有药剂可以使用。对此,总队长本人深表遗憾。”她毫无诚意地耸耸肩,听见不远处有大片吸气和嗡嗡飞快念叨声,翘起嘴角笑得欢快。

  白璧微瑕目光落在白选脸上,也长长叹息一声说道:“白少将为替兄长分忧,不惜个人斥巨资雇佣能够随意潜入海底的虚境大妖探索矿脉。那份资料……委实太可惜了!在下同样深表遗憾,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与白少将合作。”

  他心念电转,白选此时抛出因晶矿开采殆尽后继无力方导致启森药剂的生产陷入困局,这是打算给元启森分担压力?唔,看来她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个“兄长”的。

  听了这二位的一唱一和,赵向阳差点喷笑出声,赶紧严肃神情把白选和白璧微瑕的话都大声重复了一遍。少女清脆声音在停车场内回荡,她好似唯恐别人听不清楚一般语速很是缓慢。

  在场安全部所有官员的脸都绿了。不管白选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元家那边也顺势发布相呼应的言论,异能者们只怕马上会把这栋大楼给拆成砖块。有更多人从墙后涌出来奔向记者们,见势不妙的几名记者狂奔向车辆试图离开。停车场内便上演了一出追逐大戏,白选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白少将,稀客呀稀客!”这声音从一堆手枪后面传出来,高亢焦急。随即从人群中快步走出一名矮胖秃顶男子,老远就热情洋溢地对白选挥手,又扭脸对安全部的人斥道,“还不快点放下枪,这位是白少将!”

  脸上笑成一朵花,秃顶男不停用手帕擦试哗啦啦淌下的汗水,隔着众位亲卫踮起脚尖对白选点头哈腰:“鄙人是安全部部长办公室主任伊夫林,白少将,真是幸会幸会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选示意赵向阳上前交涉。赵向阳抻了抻制服,挺胸抬头走上前,主动伸出柔荑,脆生生地说:“伊夫林主任,您好!我是资探总队白少将的私人秘书赵向阳,很荣幸能与您见面。”

  伊夫林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凝滞又立时恢复方才的喜悦模样,他轻轻与赵向阳握手,笑呵呵说道:“原来是赵秘书,我与你的父亲赵庭上校是老朋友。听说你为白少将工作,我也替你父亲感到高兴哪!”

  赵向阳担当白选的秘书和对外新闻发言人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攀扯交情的谈话模式。她抿嘴微笑,用公式化的语气说:“多谢您的关心,伊夫林主任。”

  “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伊夫林搓着手掌,满脸歉疚地说,“请赵秘书代禀白少将,今天福特调查员前往白宅的举动都是他的个人行为,部长先生并没有授权给他。还请白少将息怒,安全部监察室一定会就此事给少将一个答复。”

  被绑成粽子的福特要吐血三升,他是水晶级独立调查员,本来就有紧急事项事后再向长官汇报的权限。部长没有授权确实是事实,关键在于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份授权。于是他知道,为了平息白选的怒火,他被果断抛弃了。

  “您的意思是,今天福特调查员给总队长乃至启森先生、元家以及广大异能者带来的重大损失都由他本人承担?”赵向阳秀眉微挑,不悦说道,“向阳虽然年轻,但是也从父亲那儿听说过有关独立调查员的事情。福特调查员是水晶级调查员,他本来就不需要向部长先生要求授权就能独自行动。”她扭眼看向福特,问道,“对吧,福特先生?”

  这个头点还是不点?福特憋住了。笑得像弥勒佛一般的伊夫林主任,他的眼神比激光还厉害,已经穿透福特的灵魂,让他不自由主害怕。部长的意思,就是元首的意思。而伊夫林刚才所说的话,毫无疑问是来自部长先生的授意。

  可是要自己背下这个黑锅?天呐!福特头上哗啦淌下瀑布汗,他要怎么去面对那些因为得不到药剂而暴怒的异能者们?整个福特家族和姻亲洛克菲洛家族都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压,只怕连两个家族内部的异能者都会造反。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大名鼎鼎的疯狗福特真想立刻变成死狗算了。他心里涌起无边愤懑,比起被白选信口雌黄栽赃,这种被人抛弃的滋味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一翻白眼,福特干脆晕过去了。话说,这种时候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此人混迹安全部多年,自然知道只要不被当面咬死,事后有的是办法脱罪。

  但是白选这次来就是要把安全部搅个天翻地覆,她轻咳一声,赵向阳立刻退后回归本队。亲卫们刷地向两边闪开,白选与伊夫林主任正式朝面。

  “白少将,久仰大名!在这种情况下与您见面,本人真是太惭愧了!”伊夫林主任笑容满面主动打招呼。

  “伊夫林主任,福特调查员以我与国库晶石失窃案有关为名闯入私宅调查。此事涉及国家战略储备,由不得我不上心。所以,我特意到安全部来问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福特调查员对我起了疑心。”白选很满意地听见又有惊讶呼声响起,却是来自安全部官员之中。很显然,安全部的人也不是个个清楚国库晶石失窃案。

  伊夫林主任头顶冒出细汗,福特跑去白宅之时,天舟银行的不少晶石储备又被一扫而空。而那时,福特就在白宅与白选照面。若说她的异能可以隔着这么老远使用出来,这谁也不会相信啊!

  所以今天这件事,注定是安全部要吃亏。想到这里,伊夫林也深为怨憎福特的自负行径。你就不能等等再去啊,非要当这个马前卒。这下可好,功

  劳没抢着,反被倒打一耙。白少将这关不好过,最高议长和曙光二世那儿更加不好过。也难怪会被当成弃子。

  “少将,还请到安全部去坐会儿。事情必须解决,咱们不妨坐下来细谈,细谈。”伊夫林没办法,只好把姿态放得更低。

  白选笑了笑,当先带头走向那面还冒着热气的墙。跨进去之前,她忽然问:“不用我赔吧?”

  伊夫林正拿手帕抹着圆脸上发光的汗珠,闻言苦起脸说:“当然不用您赔。”现在已经不是修复通道的问题,而是安全部已经暴露,得换地方办公了。

  正文 第十九章 元院长顺水推舟

  白选大闹安全部时,元启森额头压着冰袋恹恹躺在床上降温。平日小感冒来袭,他吃吃药睡睡觉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发起了烧,他有点难受。

  不过比起正在经受折磨的身体,他的心情很好。他可以重新对燕聆柔情脉脉微笑,并且顺从地由她喂食热气腾腾的米粥。想起方才电话里的哽咽声,他就不自禁要微笑。

  燕聆眼里还有畏色,今天凌晨的元启森实在太可怕了。他紧紧抓着她肩膀的手指深深掐进她温软肌肤里,他的语气比黑潮纪之前南北两极的冰雪还要冷上百倍。

  可是那时元启森的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艳丽,燕聆目不转睛凝视他,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随着浴室热度慢慢升高,他面庞也渐渐晕满红潮,眼波里更是盛满了让人忘乎所以神魂颠倒的魅惑之意。尽管燕聆被他无情话语伤得体无完肌,但她还是认为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我爱他,深爱他。这是我自己的事。那么,他是不是真的爱我,这不重要。燕聆蜷缩在沙发上沉沉入眠之前,竟然异常冷静地分析出自己的心理状态。在元启森身边近五年,她的性格依然活泼,但她毕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乍乍呼呼的小女兵。可惜成长的代价几乎都很沉重。

  大清早发现元启森低烧,燕聆立刻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她昨天的**,而元启森又不肯要她,他也不会用洗冷水澡的方式让欲望消退。

  对于被冷酷拒绝,燕聆伤心,却也只是伤心而已。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尊敬的启森先生。正如姐姐燕眉所说——启森先生喜欢的只是你开朗明媚的性格,他紧张的工作需要调剂。你不能贪求太多。

  元院长是大忙人,虽然有癌症隐患,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复发过一次,所以他在偶尔伤风感冒时也依然工作。不过今天实在觉得虚弱无力,又因为还要关注国库晶石被盗案之事,他决定翘班在家休息。

  吃了药躺倒假寐,元启森在想小乖刚才语气极坚定,难道国库晶石失窃确实与她无关?她又是怎么打发掉安全部的疯狗们?转念他又开始盘算药剂瘾症暴发后该如何应对。

  这其间燕聆接到几个电话,要么是科学院打来的要么是贝幼菁的例行关怀。元启森一一耐心回答,并且隐约透露自己身体欠佳。病秧子多少能获得一些同情心,事实上,他凌晨时的冷水澡也未必没有苦肉计的打算。毕竟,药剂瘾症事件实在严重,多做点准备没什么不好。

  上午十点半左右,原木抱着一大堆需要处理的文件到来。几年前她差点被元启森解雇,后来还是回到工作岗位。不过燕聆就职后,原木的工作就不再包括督促元启森按时服药诸如此类的日常琐事。

  把文件交给燕聆,原木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面无表情地说:“先生,十点左右天舟银行储备库遇窃,大量晶石不翼而飞。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元启森缓缓睁开眼睛,回想自己打电话的时候约摸九点四十。这么说在自己与她通话没多久,安全部官员上门之际天舟银行就遇了窃。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蓦然近乎于温柔宠溺的展颜而笑,元启森立时推翻自己先前的判断。他不需要什么证据就能轻而易举断定,不仅是国库储备晶石被盗,就连不久之前发生的天舟银行遇窃案也绝对出自白选的手笔。

  而与白选在金玉九号见面的安全部官员无意间充当了再好不过的不在场证人。元启森几乎能想到,白选绝对会趁机凭借此事还以安全部颜色。

  她的本事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元启森既欢喜又仍在心里叹气,认为白选还是太急切了。她怎么能在祖父和老国士刚流露出有发动战事的意图就匆忙行动呢?

  “关注一下安全部……”元启森吩咐原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燕聆那儿又有电话响起,显示是花满楼的来电。

  “我来接。”元启森对燕聆伸手,他大概猜得到此时花满楼来电为的什么。花家在安全部也有人手,虽然不在高位,但是传递些消息还是没问题。

  电话一接通,花满楼兴奋惊奇的声音立刻传来,他哈哈大笑着说:“启森,你知不知道,小乖领着人把安全部给砸了!你是没看见那个传说中的神秘通道,硬生生被打穿了。”

  以牙还牙,是她的性格。元启森淡然笑着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听说元首办公室已经派了人去调解。这次咱们白少将好似吃了枪药,她态度很强硬,一定要安全部对福特那条老疯狗无证据擅闯白宅的事情给个交待。”花满楼幸灾乐祸地说,“她还当着记者的面宣称,那座晶石矿已经挖光光,而她通过虚境搞来的新矿脉资料被这件事儿给毁了。她还把你那宝贝药剂也拉出来说事,说是以后异能者都不会有药剂可用。你说小乖怎么这么能扯……居然……启森……”

  手机滑落被面,元启森没有听到花满楼下面说的话,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虚弱的身体和曾经被绝望痛苦折磨得滴血不止的心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幸福感所包围,他的太阳穴血管呯呯跳得厉害,神情既喜悦又忧愁。

  启森药剂的成份,不仅有药草,还有晶。确切来说,起最主要作用的是晶。运送药草的船只被困,药剂瘾症在几天以后会初次爆发,未来等待着自己的危险局面以及祖父随之而来的怒火是什么,元启森很清楚。

  但是现在,白选这番因晶的减产而导致药剂供应不足的话一面世,势必会抢先夺去人们的关注目光。等几天以后元家药草船队出事的消息传出来,只怕不会再对异能界产生多大震动。元启森最难面对的也许只有祖父的怒火。

  或许从现在开始,有些异能者就会有意识地逐渐减少服用药剂的次数和剂量,以撑过未来可能会出现的药剂供应不足局面。而元启森心知肚明,药剂瘾症的暴发只有在突然断药或者长时间停止服药时才能显现最强烈的症状。如果缓慢地减少药量,瘾症的表征不会那么明显。

  元启森从来都不认为白选是什么善人,她处心积虑提前引爆药剂即将减产之事,十有八九是为了替他分担不久之后的强大压力。她在帮他,即便时刻被死亡威胁着,她还是冒了触怒元家和花家长辈们的危险去帮他!

  他一时想到,白选居然会用偷盗国库晶石的方法引来安全部的人,又利用安全部来散发那个不实的资料被毁消息,他既为她担心,又止不住的欢喜。这颗长时间被泡在苦水里的心,骤然被注入满满的蜜,以致于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越发昏沉,但精神却又变得异常亢奋。

  电话里传出花满楼的大呼小叫,元启森深吸一口气,抓起电话匆匆说:“我马上要采取些行动配合小乖,你也不要闲着,记住跟风。”花满楼打电话过来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如果能把安全部收入元家或者花家囊中,长辈们会很开心。

  丢下电话,元启森不假思索沉声吩咐:“原木,通知科学院,以院里的名义对外发布,合作开采的荒原森林晶矿剩余产量最多只能提供药厂半个月的原料。提醒所有正在服用药剂的异能者,从现在开始必须逐渐减少药剂用量。否则,”他浅浅一笑,声音蓦然低沉下去,“后果自负!”

  原木将元启森的话重复了一遍,转身疾步出门。元启森把冰袋拿下来扔在地上,扭头对沉默抱着文件的燕聆温言说道:“打电话给启森药剂研发小组,让发言人发表强烈谴责声明,要求安全部相关官员对新的晶矿探索资料被毁负全责。通知启睿先生,下午召开药剂减产新闻发布会。另外以元家的名义向白少将表示慰问。她的损失,元家愿意承担一部份,并且希望能够通过她继续与虚境合作寻找新的矿脉。”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先把舆论放出去再说。元启森相信白选,既然她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有充分证据。至于证据怎么来的,这个不需要在意。

  燕聆把文件轻轻放在元启森的被子上,乖巧点头,又有些不确定地问:“先生,晶的产量真的不足以维持药剂生产了吗?白少将的药剂不会中断吧?”

  元启森已经开始批阅文件,闻言对燕聆笑了笑说:“缺谁也不可能缺了她的。放心吧。”

  燕聆出门以后,元启森从被子里摸出与白选联系的那只手机。他原本已经打算自己抗下所有后果,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来自白选的帮助。几天以后,药剂瘾症暴发的程度肯定会比他的预料要轻。不,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觉得自己这几年的付出都在方才那短短半个小时里得到了回报。

  轻柔吻着手机黑色屏幕,元启森知道这辈子也不会有与她亲密接触的可能。但他已经品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如此蚀骨销魂,永生难忘。

  正文 第二十章混乱伊始

  天舟历七十三年三月十七日,混乱伊始。一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擅闯私宅事件最后却演变成席卷全球的恐怖风暴,在当时几位当事人绝对没想到。

  白选还在安全部骂人,科学院和元家连续发表相应声明,事态当即扩大。彼时元家的声望在异能界高得连白选和元启森都有些意外,因为几乎没有异能者质疑他们宣称的药剂减产的原因,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安全部。

  当天下午,安全部五位高级调查员将花家一位深受老国士器重的家族成员带回部门。这次,他们有证据和直接证人在手,清楚指证这位花家人指使正在黑潮大狱服刑的朱一刚制造了很多年前的一桩杀人案,并且与慈心孤儿院车祸案以及一起绑架儿童贩卖案有间接关系。此事被视为安全部对启森药剂减产事件的反击。

  按律,以上三桩案件已经过了刑事追诉期。但是由于杀人案的被害人慈心孤儿院的丁院长乃是一位英雄勋章获得者,同时也曾经是老兵协会钻石级注册会员。安全部打着给老英雄申张正义的旗号,以法外特别权限逮捕了这名花家人。

  慈心孤儿院车祸案发生在丁院长葬礼当天,三辆运送孤儿的大巴车因车祸焚烧,当场死亡六十多名孤儿。此案直到现在都是天舟有史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状况最惨的车祸案。

  因这些死亡孤儿很多来自高等大区各家族,他们虽然是弃儿,但是不代表父母当时就真的心甘情愿抛度他们。此案影响极之深远,从那以后慈心孤儿院的弃儿数量剧减。

  绑架儿童贩卖案更不得了,直接受害人不但有舍甫琴科家族安德罗妮大小姐的丈夫亚历山大?茹科夫,有初阳公会副会长博尔特唯一的女儿萨雅特,甚至还有大名鼎鼎的白选白少将。正是这起绑架案让年仅一岁多的白选进入荒原。

  绑架案的这些重量级受害者如今都与花家有极深的关系,这起案件就像一把锋利大刀重重切下去,必将在他们与花家之间造成巨大裂缝。是,二十多年前花家不知道你们今天会成为自己家的亲密朋友,可这不是你们犯罪的理由。

  原本,这三起案件完全可以当成“交战”双方平息事态的筹码,安全部的官员严格保守了秘密。然而双方还没有谈出个子丑寅卯,有关这些案件的影印件就满天乱飞。不但政府部门、主导舆论的大报,就连很多小报小刊也不怕死地连篇累牍报道。

  民众哗然。尤其是,丁院长被杀案发生之前还有一位孤儿院阿姨在检察署死亡,而这位名叫阿罗的女性是如今鸢尾花家族两位重要成员的母亲。

  盖茨家是元首的有力支持者,安全部部长就是该家族成员。于是,这几起案件把所有封号国民家族

  都或深或浅地卷进来。这五个巨无霸身后又站着许多姻亲或附属家族,波旁和舍甫琴科还算慎重对待此事,花元以及盖茨三家涉入太深。他们的政敌都手握大力攻讦的重器,当然不肯轻易休战。

  在一位负责侦查以上三起案件的安全部官员和他的妻子无缘无故失踪后,安全部和它身后站着的人们被彻底激怒。他们的攻击骤烈、态度也更加强硬。

  如日中天的元家和花家不可能怯战。许多高级异能者直接退出对方家族,并且宣称如果启森药剂日后因晶矿不再被发掘出来导致完全停产,安全部一方要对此负全部责任。

  此时,启森药剂已经宣布减产。大为不满的异能界在元家的煽动下日渐蠢动,初时保持观望态度的鸢尾花家族终于站到了元家一方。舍甫琴科家族沉默,偶尔发表几句无关痛痒的声明。但是有心人能发现,北极熊还是偏帮盖茨家。亚历山大?茹科夫是绑架儿童案的受害者,又只是女婿,舍甫琴科家族与花家于武道也是竞争对手。

  现在的花家极为狼狈。不仅在于声望大跌,而是原本的亲密朋友突然发现自己的一些悲惨过往竟然与花家有无法割裂的关联,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花满楼、亚历山大还有保罗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凭他们三个如今的能量都无法调查清楚以前那些旧案。如此种种隐情,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所有人都认为安全部打了一张绝妙好牌,不仅有力抵挡了来自元家的猛烈攻击,还趁势离间了花元两家,因为白少将。正如媒体在报纸上的撰文曰,假如白少将没有因绑架进入荒原,她不但可以少受长达十几年的苦楚,说不定能在幼年时期就回到元家。据悉,元启森对此耿耿于怀。

  资探总队、初阳公会、金玉小区,到处都是闻风而来的记者。白选上下班都必须要玩躲避战,几天前她大闹安全部的事儿被人们扔去天边,现在大家只关心她如何对待那几桩陈年旧案。谁都知道,她是花家老国士的干曾孙女,与小战神之一的花满楼还是亲如兄妹的挚友。而慈心孤儿院曾经养育过她,阿罗女士是她的直接负责人。

  没有多久,资探总局局长收到了来自白选的辞呈。她的辞呈只有一句话——我很累,请让我休息。自那以后,金玉小区对待来访者的态度变得冷硬刚厉,但凡有人不听劝阻试图靠近,就会受到实弹警告。

  所有人——仅仅除了元启森,都认为这三桩陈年旧案被扒出来是来自安全部一方的反击。但元启森曾经帮白选弄到过吐真剂,并且由里察得知白选曾经去过朱一刚家里他。而花满楼即便帮白选找人打开过一个保密层级很高的保险柜,也万万没想到保险柜里装着的是那么让他难堪的东西。

  不过元启森没时间找白选核实真相,花满楼也没时间向白选表达羞愧痛苦心情,他们要面临的是更加紧张残酷的恶战。元家运送药草的船只莫名其妙失去踪影,晶矿产量大幅度下滑,启森药剂不是减产而是直接停产。虽然科学院提前发布了相关警告,但还是有不少异能者暴发了因断药而产生的强烈身体以及精神不适状况。

  身体难受还在其次,关键在于异常的精神状态让人忧心。有人颓废不振、消极度日,觉得世界末日来了也不过如此绝望欲死;有人神经亢奋、打了鸡血吃了千年人参也似音调都高上好几个八度;更多的人成天迷迷瞪瞪,忘性大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整天像游魂一样飘来飘去就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干什么。

  这些异状出现在异能者身上毫无疑问更容易带来恐慌。正常人郁闷到极至亢奋到极至麻木到极至,哪怕有破坏力,给社会造成的损失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异能者,尤其是一些中高等级的异能者一旦失控,那简直就是灾难。一夜之间,天舟各地频频传出有异能者精神异常胡乱攻击的现象。

  元家的对手立刻抓住要害,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元启森,他们不断质疑启森药剂是否存在重大隐患、元启森是否明知药剂有隐患还将其推广、元家和元启森的用心究竟是有多么险恶。

  好在,除了没有服药的那些异能者,曾经服过药的异能者也不是说都暴发了药剂瘾症。这还真的多亏白选以晶矿产量后继无力为由警示药剂面临减产,元启森顺水推舟提前公告提醒了药剂使用者。这样的话,至少元家存在利用药剂控制异能者的心思被暂时掩盖起来。

  但尽管如此,元家与花家此次处境格外艰难,鸢尾花家族不可能尽全力提供帮助。尤其是白选不与他们知会便突然辞职,让元家有点措手不及。对手还不等元家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安插人手顶上了总队长的职务,尽管他们知道不能服众。

  三月份最为轰动社会的事件终于发生。在媒体报道资探总队长换人的消息不过一时三刻,号称天舟史上规模最大的辞职事件悍然上演。

  资探总队第十九大队是白选的嫡系队伍,全队四千人同一天递交辞呈。此外,分布在其余资探大队,包括资探员和护卫团在内的近两万人于一周之内纷纷辞职。异能者分队中,一百八十六名异能者离开国家怀抱。以上离职的资探员、护卫团成员以及异能者,包括了多达十一位大队长以及五位异能分队长。

  雪片般的辞呈堆满了资探总队办公室,新上任的总队长连死的心都有了。几乎失去三分之一队员的资探大队,正在进行的所有项目都被迫中断。无数资探员扔下手边事务,离开荒原离开海洋,收拾东西奔向了……初阳公会的怀抱。

  这些家伙甚至自带装备。按理来说离职资探员是不能带走由统一配发的免费装备的,但是他们翻到总队规章某某条,理直气壮地说,我们白少将上任之后不仅修改了计财方式,也修改了一些规章,你们看!

  正文 第二十一章妖怪凶猛

  女妖破晓由“岚山之红叶”大人扮演。

  女妖夏茹茹由“夏琛茹”大人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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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披挂行走于街头的原资探总队资探员队伍,在很长时间内都是各地议论的焦点。人们怀着近乎敬畏的心理去臆想,莫非白少将早就知道,她离开时也会带走这么多人?而事实上,对此白选也极为惊讶。她想过会有人跟着她离开,但是两万两千余人,这么庞大的数目她还当真始料未及。

  一时间,初阳公会的纳新人员忙得头昏。上面有指示,只要是资探总队过来的人全部先收下。但必须提醒这些人,初阳公会的纪律比资探总队还要严格。所谓,入会需谨慎,签下合同再违约就不好看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那段时间,初阳公会在天舟各地的分会连不是资探总队的资探员都收了不下三千人。这还是经过严厉考核筛选后挑出的人选,如果畅开收纳新成员,只怕万人也打不住。

  这起资探员大逃亡事件,震住了还在不停互相攻击的那两方人马。他们尽皆失声,眼睁睁看着初阳公会如滚雪球般发展壮大,飞快膨胀自身势力。双方后知后觉要想去打压,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有如陷入了泥沼,短时间内竟然腾不出手去做一些事情。

  冷静下来观察后,他们骇然发现,无论是自己这方还是对方,都有不少人在暗中阻止他们对初阳公会的狙击。用某位大佬的话来说,在谁也没注意的时候,白少将已经爬到了金字塔的顶端。

  就在这时,非人协会来自浮城的使团入境。这些唯恐天舟还不够乱的大妖们,将天舟混乱的局势更搅混了三分。因为他们带来了天下最强者的声音——什么时候才给小梅花沉冤昭雪?

  “乱子越来越大了嘿。”皮皮快活得在半空飞来荡去。

  白选看着自己手里这张精美请柬,郁闷地说:“我真不想去参加酒会。”她闭上眼睛用力呼吸,“青丘的空气多好啊,回去就没有这么惬意的日子好过了。”

  “你本来没干什么事吧?你就是一甩手掌柜。”皮皮无情鄙视,扑到白选肩上猛舔她的耳垂。她痒得咯咯直笑。

  此时,白选坐在青丘最高的山峰之上,俯视有如珍珠镶嵌在无边无际碧毯中的各处城市建筑,心里异常安宁。她咬着一根吮吸时会有清甜液体的灵草,手边摆着装满水果点心的竹篮,想吃吃、想睡睡,无文件之烦忧,享尽浮生清闲,这段时间过得那叫一个美!

  成大字型把自己摔进绵密柔软草地里,白选怔怔凝望着纯净宛若蓝色琉璃的天空。轻风把远处孩子们的嬉戏声传到她耳里,隐约还听见有人在放声歌唱。她徐徐吐出一口长气,觉

  得青丘纵使是埋骨地,她这辈子也值了。

  天舟为浮城大妖们的到访准备了欢迎酒会。请柬送到金玉九号,又转到青丘。白选没法不去,白璧微瑕将以浮城少主的身份首次亮相,她无论如何也要去捧场啊。再者说,这次前来天舟的几位大妖都是熟妖,她得尽地主之谊。

  “东家,东家唉……”少女清脆呼唤声响自山脚。

  白选听出是破晓的声音,懒洋洋竖起一只胳膊挥了挥。几乎是立刻身边就多了个人,白选的私人传送妖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抱怨:“您又躲这儿偷懒,闲少爷和年年为找您,急得头发都要烧着了。”

  当初与白璧无瑕在镜子两端分别时,白璧无瑕曾经说过他在沈闲那里给白选留了生日礼物。转过年来,白选十九岁生日时,这位能够无视距离远近传送的少女妖便来到她身边。正是破晓的存在,白选才能自如前往海底彩虹村,帮着海大宝将彩虹村发展成了彩虹镇,现在已是彩虹城。

  “唔,太阳正好,我快要睡着了。”白选用手臂遮住阳光,舒服得一动也不想动。

  “闲少爷说,家里来了好多大妖!”破晓趴在白选耳边嚷嚷。瞟见食篮登时大眼睛放光,捏起点心往嘴里送,她鼓着圆乎乎的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您再不回去,那些大妖都会把您的房子给拆了呢。”

  白选慢慢移开手臂,无奈地看向破晓,扶额叹气说:“好啦好啦,我这就回去。”一把揪住破晓的脸蛋拧了拧,她笑眯眯地说,“你的脸都快成月饼了,还成天磨着年年给你做吃的。姑娘,要减肥了。”

  破晓任由白选拧着自己脸蛋,眯起大眼睛露出满足表情:“天下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品美食赏美人,要是有八卦听到我睡着就更美了。”

  看,幸福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白选脸色却有点黯然,她的幸福会不会有到来的那天?

  破晓拎了篮子扯住白选,嚼着苹果念咒。眼前景物瞬闪,待不再头昏眼花后,白选瞪着身处的地方哭笑不得。破晓咬着苹果有短暂的呆滞,立刻讨好笑道:“就差一点点,东家,您自个儿下去吧。”她欢快消失,同时顺走了篮子。

  这家伙手艺不精,幸好传送到海底从没出过岔子。白选站在金玉九号的房顶上,无意间向远处眺望,居然发现景致很不错。她在金玉九号住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登上屋顶。人呐,总是容易忽略眼皮底下的风景。不过青丘晴空朗日,首都的天色却阴霾湿冷,眼看就要下雨了。

  “丫头,屋顶有什么稀奇不成?”有人慢吞吞发问。

  白选心里一动,忽尔大喜。她低头瞧去,果然见睽违数年的桃妖怪倚在金玉九号的青铜雕花大门上抬头看着自己。

  他的容颜没有半分改变,依然是春目流波、顾盼即有情的妖媚模样。他依旧穿着那身华丽长袍,小辫子上束着彩色丝绦垂于地面。不过白选凝神望过去,还是觉得桃夭与以前有了什么不同,他眉眼间似乎多了几分肃重凝色。

  “桃夭!”白选欢喜大叫,直接从屋顶跳下去。一阵粉红香风轻轻托住她的身体,让她轻盈飘落于地。

  用力给桃夭一个拥抱,白选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不知为何,她看见桃夭特别激动。“没想到你也来了,我真高兴。”她喃喃说。

  “居然比小时候还爱哭鼻子。你的部下们都看着呢。”桃夭不客气地取笑白选,很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脊。

  白选站直身体,不好意思地拭去腮边泪珠,低声说:“看见你,我突然想起了钟老奶奶。”

  桃夭淡淡笑着说:“我当时正在练兵,听说那事也伤心了好些时候。兰兰走时很满足,她没有遗憾就够了。”

  “你们这次来是要带走他么?”白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桃夭,“是不是城主的意思?无瑕……”

  幽幽长叹出声,桃夭用手压了压白选的发顶,很忧愁地说:“少主如今谁的话也不听,他的主意正着呢。我家主上也说过不再拘着他。”他眼里渐渐氤上水润光泽,低声道,“今年是小梅花去世五十周年,我给她翻案来了。”

  看见桃夭的刹那,白选就知道他的来意。虽然早就听说了风声,但是亲口听桃夭承认又是另一回事。“那件事过去太长时间,你们可有把握?”她微蹙着眉问。

  “不需要把事情掀开来,只要天舟肯承认她过去的功绩就行了。”桃夭向着正厅慢悠悠走,微笑说道,“天舟局势再也经不起动荡,他们会答应的。再者说,”他侧头看着白选,戏谑道,“元家还指望那劳什子晶脉探索资料寻找到新矿脉呢。说来还要谢谢你。”

  讪讪笑了两声,白选跟在桃夭身后走,絮絮问他些别后之事。浮城众位大妖,说实话她还是与桃夭感情最深厚。她始终忘不了那年春节,她与桃夭坐在屋顶看那满天火树银花,虽静默无言,彼此却都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孤寂。

  一推开客厅大门,刹时涌出欢声笑语。白选无语看着碧君宛若主人家一般殷勤招待各位熟妖。最要命的是她这客厅不知被施了什么妖术,竟然变成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宫殿。穹顶描龙绘凤,朱红廊柱祥云缭绕,玉砖上雕刻着花鸟虫鱼,穿梭来去的白宅仆役脸上都带着梦游般的表情。

  却见月君正与涂山楠对奕,月君仍然白衣白裙温婉动人,涂山楠纵使不苟言笑也自有天生风流仪态;与赤君纵情畅饮者却是覃乐和金莓,一男二女皆豪情满怀模样,唱和着语调古拙

  沧桑的歌谣;倚在窗边的是巫浅离,神态颇有些落寞,清泠泠目光不时掠过与古暮说笑的侯静静。巫林大先生满脸正色,低声与白璧微瑕说着什么。

  除了这些大妖,沈闲领着年年和司南担当了小童角色,碧君的晚辈夏茹茹也在一边帮忙。白宅的人类仆役时常被大妖们的容色惑住,行止实在不靠谱,具体招待事宜还得他们几个来干。

  皮皮用爪子在鼻子前直呼扇,连连说:“妖气冲天,妖气冲天哪!”它张开小嘴用力一吸,一股由多种色彩汇成的气流刹时从厅中冲出没入它嘴中。咂咂嘴,皮皮眉开眼笑。

  见白选和桃夭从门外走来,一众大妖都移目望过来,变成小萝莉模样的碧君嘻嘻笑了两声说:“主人回家咧!”

  正文 第二十二章我们始终是朋友

  浮城大妖们闹腾到了黄昏才打算起身赴酒会,他们的情绪异常高昂,对白选这位有求必应的主人满意之极。最后还是碧君说了句大实话,心情之所以好,那是因为白璧微瑕在长达四年后终于肯正视他们,愿意和他们好好说话。

  “给少主找来美女帅哥的那两回,如果不是城主大人出手,只怕连浮城都会从天空摔到地上。少主非常非常抗拒人家给他安排的相亲活动,无论男女。”碧君神情古怪地斜睨着白选,避开白璧微瑕的眼神,压低声音问,“你那天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白选心中得意,面上却是无辜表情,轻飘飘地说:“我告诉他,绝对不许爱上别人,要一心一意等着我。”

  碧君这几年回去虚境的次数屈指可数,对白璧无瑕的状况大多还是从老友们那儿得知。这位白璧微瑕来到白选身边,她感觉他并不像老友们所说的那样生人勿近,她一时竟有点迷惑。要不是妖族天生的位阶感应,她还真不能确认这位大变样的白璧微瑕是不是就是自家少主。

  此时,大妖们一本正经乘坐白家的车辆去往方舟国宾馆。他们说要入乡随俗,所以把宫裙长袍尽皆换成天舟人出席重要场合的正装,男妖们的长发也变成了短发。碧君穿了件用金色和青色丝线织绣出美丽大鸟的复古式晚礼服,脚踩高跟鞋,手挎坤包,俨然就是天舟贵妇模样。

  欢迎大妖们莅临的酒会,白选当然不能失礼,认真打扮一番。她肤色极为白皙,便选了件常人很难驾驭的深紫近黑色晚礼服长裙。长裙款式简洁素雅,亮点在于祼露在外的大片美背,娇好的背部曲线足能引人犯罪。她把长发盘起,斜插一枝水色深浓的碧玉长簪,一缕流苏滑落于她耳畔。再配以长裙V形领口,愈发显得她脖颈修长优雅。

  皮皮小爪子捧着脸,金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小星星,连声赞叹:“乖乖最美,乖乖美呆了。”话说,自从可以脱离白选独立存在,某皮就失去了与白选同浴的资格。它挺郁闷。

  当“不爱红妆爱武装”出了名的白少将打扮整齐盈盈走下楼梯时,不要说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有女人韵味时候的亲卫们,便是历尽浮华的大妖们也面露赞赏之色。如桃夭和赤君这样与白选熟悉者,更是很捧场的吹了两声促狭口哨。

  至于除了面具奇怪、从外表上看与天舟男子没有任何区别的白璧微瑕,直接呆滞到白选提着裙角走到他面前才恍然回神。他的目光灼热得可以把海水给蒸发掉,他的心跳得要蹦出喉咙,手心蓦然潮湿,凝视着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是当白选一转身,大片光滑莹白美背晃得白璧微瑕眼中雪亮。要不是面具遮住,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变得铁青的脸色。猛地扫视在场众人,他的眼神凌厉如刀。

  大妖们发出善意的低嘲笑声,就连素来严正古板的巫林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而男性亲卫们不知不觉垂下头,并非害怕白璧微瑕,却是出于敬畏不敢长久注视艳光四射的白选。女孩儿们却是欢呼雀跃奔向她,同时也显摆自己的漂亮衣裙。白选与亲卫们相处得宜,尤其是那些孤儿,她视之如弟如妹,他们也敬她如姐。

  白选对于白璧微瑕换件礼服的建议回以白眼。她告诉他,这件礼服已经是最保守的。一想到今天晚上将有许多双眼睛会胶着在这片大好风景上,白璧微瑕连身体带灵魂都浸泡在了千年老陈醋里,酸味八百里开外都闻得见。

  晚上七点,车队抵达方舟国宾馆红叶楼。参加酒会者非富即贵,都是天舟有头有脸的名门家族子弟或者高官。这一行全体俊男美女的组合一出现,要不是有对外联络部的官员陪同,人们只会以为他们又是白少将从哪儿挖出来的。

  厅门大开,白选缓步入内。宾客中发现来者身份之人都不禁怔住。他们几乎不敢相信,出现在眼前的清美淡雅女子会是领着一帮人把安全部几乎砸成废墟的可怕暴君。她面容平和安祥,眉眼柔顺恬静,瞧不出半分戾气。

  相对她身边这些容貌极美的陌生男女,白少将尚有不足。然而她走在他们当中,人们的注意力纵使暂时被吸走,不过一时三刻又仍然会回到她身上来。人们不得不承认,白少将和她的双生兄长一样,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

  除了白选,天舟的人们格外注意到了白璧微瑕。他带着五官平板的面具,无法看见其容貌。他身板笔直地走在白选身旁,其余人皆如众星拱月将二人围在当中。于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人们便明白,这位仅凭黄金比例的完、美身体背影就毫不客气战胜众多天舟青年的男子即是今天欢迎酒会的主角。据说,来自浮城的这位尊贵客人是白少将的好朋友。白少将之所以能得到新晶矿的资料,原因即在于这位少城主。

  辞去资探总队长的职务,按理说军职也同时消失。不过似乎叫顺了口,人们还是很恭敬地称呼白选为白少将。只是今天骤见身穿晚礼服的她,人们终于感觉到了不同。身穿挂着血色钻石徽章的制服固然英武逼人,但是此时和自己家女眷差不多装束、笑容亲切温和的白少将更为迷人。

  大妖们在外联部官员陪同下去与天舟高层碰面,白璧微瑕身为浮城少主必须前往。众目睽睽之下,他与白选亲密拥抱后才恋恋不舍离开。

  白选如今不再位高权重,慑于她素日威名,与她寒喧的人们也不敢过多占用她的时间。打发亲卫们自去取用酒水点心,她悠闲地坐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安静地看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人们。

  明明斗得眼珠通红,见面时却仍然彬彬有礼、谈笑仿如密友,这样虚伪的生活她终于解脱了。白选意兴阑珊,喝了杯饮料便不再有胃口。她目光四处搜寻,果然在也是偏僻角落里找着了沉默黯然的花满楼。一时心里满是欠疚,如果不是她抛出那些东西,小十八绝不会陷入如今难堪窘迫境地。

  武者的感应向来敏锐,白选凝望花满楼还不到一分钟,他便慢慢转过头来。二人眼神相触,花满楼倏地垂下头去,却又立刻缓缓抬起来看着她。

  白选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到花满楼身前,对他说:“十八,里面吵得慌,陪我到外面散会步去。”

  花满楼微垂着眼帘,虽不敢正眼看她,却也不曾逃避。他长身而起,对白选屈起手臂。仰面向他嫣然微笑,白选挽着花满楼的胳膊,二人向厅外走去。

  这一幕落在许多有心人眼里。那三起陈年旧案被掀开后,人们都很想知道白少将对花家的态度。现在,白少将与花满楼双双步出大厅,即便没有如以前那样亲密交谈,但是人们也看不出有绝交的迹象。

  红叶楼外面即是好大一片枫树林,如今才四月天,自然不能有红叶满地之景。白选和花满楼在枫林中寻至一处喷泉附近,在长椅上坐下。

  瞟了眼白选暴露的晚礼服,花满楼忍不住说:“一会儿启森来了看见你这样子非得生气不可。你穿的这是什么?”

  白选失笑,托着下巴侧头看瞧花满楼:“哥哥唉,我已经二十三岁了。穿什么衣服还要你们来操心?多管闲事!”

  花满楼烦躁地挠挠头皮,唉声叹气说:“是是是,我们谁都管不了你。”他闷声道,“你也确实不需要我再操心。”

  白选听出他话里有别意,沉默片刻后说:“十八,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在孤儿院时,你遇着不开心的事儿就会来找我这个人形吐槽器哭诉。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我不介意再当一次。我很清楚,你比我们大家都要更难过。”

  “我们始终是朋友。我想,不管是亚历山大还是保罗,都不希望看见你消沉下去。家族的事儿、长辈的决定,这都是你我无法改变的。除了接受现实,别无他法。”白选仰脸望着阴郁夜空,喃喃说,“从被抛弃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抱希望。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唯有谨守本心,尽量不去做那些让人恶心的事情。”

  “我很后悔,我不该为了这个位子不择手段。”白选自嘲一笑,“你看,其实我们的手都不干净,也没有资格去说家族怎么怎么样。”

  花满楼郁闷地看向白选,凉凉说道:“到底谁当了谁的人形吐槽器?再说你哪只眼睛看见哥哥我消沉了?男子汉大丈夫,我是不可能就此倒下的。欠了兄弟姐妹们的,我替家族还。”他忽然放慢了语速咬牙切齿地说,“六伯爷这次死定了!”

  他眼里掠过凶狞之色,极低极轻地说:“丁嬷嬷的仇,我必须要报!就算被逐出家门,我也绝不妥协!”

  正文 第二十三章残忍?!

  花满楼先行离去,白选独自坐了很久。她苦涩发现,原来一直没有变的人是十八。他仍然是慈心孤儿院不服管教、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的刺儿头黑十八,他没有被优渥生活、高贵地位磨蚀去他的本性。一桩二十多年前的旧案,他为了给逝去者寻求公道不惜反抗家族。

  生死果然最考验人的本性,白选这样死过一次的人格外珍惜重新得到的生命。她那么害怕死亡,她不顾一切地聚敛势力以求自保。为此,她牺牲了尊严、原则,她出卖了良知。

  这样贪生怕死的自己让白选厌恶,她却又有说不出来的委屈苦楚。为什么命运要这样玩弄她?为什么让她重生一次,却又给她设置新的死亡陷阱?既然不让她活,为什么不干脆在上一世就让她死得彻底?!

  蓦然觉得异常疲惫,而此时淅淅沥沥的小雨给了白选发泄情绪的掩饰。她双手抱膝坐着,头搁在胳膊上,紧闭的眼里不停流落泪水。她不想害人,更不想杀人,但她又想活下去。她讨厌不择手段玩弄心机的自己,然而周旋在那群道貌岸然的阴谋家中间,她如果纯净得像白纸只会提前去死。

  “乖乖,别哭了,有人来了呢。”皮皮轻轻舔着白选的手背。她伤心,它也很伤心。

  白选急忙擦拭泪水,幸好没涂指抹粉,否则肯定形象难看。“我没事,别担心。”她见皮皮无精打采,急忙安慰。

  “不管乖乖变成什么样的人,皮皮都会和你在一起。”皮皮趴在白选肩上,没头没脑地说。

  “我知道。”白选大为感动。她所害怕的事情何尝没有被亲密的人们抛弃?人们终有一日会看清她的面目,若都离她而去,她孤苦活在世间与死何异?

  随手理理长裙,白选深吸一口气走向枫林外面。迎面遇上的恰是元启森,他站在一棵大枫树下踟躇不前,不时划破夜空的闪电照出他玉白脸色上的忧虑。

  “亏你还是科学家,打雷闪电天气不能站在树下,你不知道么?”白选漫步向前,轻声嘲讽。

  她从林间小道翩然走近,清美容颜在时不时的亮光中忽而清晰忽而黯淡。黑夜让她变成模糊幽暗却又充满了致命诱惑力的剪影,清灵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魅惑又似勾魂摄魄以为生的妖女。裙裾在草地沙沙滑过,这声音几乎夺命。

  元启森缓缓后退,借着不时的闪电亮光他终于完全看清楚她的模样。看似平静的眼神里却深藏翻天怒浪,他直觉她此时心情极糟糕。他低下头,不去看她玲珑有致的身体。

  “你和浮城是不是有什么协议?”元启森面无表情地质问,“刚才他们提到了要给梅将军正名,并且说这是新晶矿资料的报酬之一。给这种尘封多年的旧事翻案你怎么能擅自答应?你的胆子太大了!”

  看来他也相信自己从妖怪那儿得到了什么。也难怪,当初本来就是白璧无瑕和自己一起坏了他们的好事。白选淡淡一笑,没有停下脚步,不疾不徐向前走:“如果想得到第二座晶矿,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再说了,就算没有晶矿为报酬,天下最强者的声音你们敢忽略吗?”

  元启森转身向林外,走在白选前面,低声说道:“我不希望你用自己的未来当筹码,若是白璧无瑕和妖怪们只是利用你,我劝你还是……”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很清楚在做什么。”白选打断元启森的话,提起裙摆三步两步就超过他,“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处理药剂瘾症的事儿,我现在只怕帮不了你太多。”

  微一抬头,白选裸露的背脊毫无预兆地撞入元启森眼中。那片在黯淡夜色中却莹然闪光的美好景致让他喉中一哽,原本想说的话被直接噎回。他瞬间黑了脸,咬着牙说:“如果有人问起你有没有瘾症,你大可以直言不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管住自己的小命就行了。”

  白选站住脚,侧身扭头看着元启森。他的头发被雨淋湿贴在额上,脸色微白,唇色泛青。尽管神情有些憔悴,但他眼里却燃烧着明亮火光,目光滚烫得让人害怕。

  “我听你声音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白选紧蹙眉头,锐利眼神掠过元启森削瘦身体,敏感察觉比起半个多月前在花满楼婚礼见面时他瘦了许多。这段时间元家面临诸多诘难,想必他忙到头昏。

  白选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元启森心中酸痛,慢慢向前走,在离她三步远时站住脚。端详着这张精心修饰过后有些陌生的脸庞,他心里终究还是欢喜。“小乖,能让我抱抱么?只此一次。”高烧退去后是连日咳嗽,他的声音确实有点沙哑。此时低声央求她的拥抱,他的语气软绵悱恻。

  展颜对他微笑,白选主动上前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她笑着说:“哥哥,这段时间你太辛苦了。来,让妹妹抱抱。”

  元启森的身体僵硬得像化石,在白选的手就要触到他时却猛然向后倒退好几步。面对她不解眼神,他勉强笑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说而已。先走了。”他绕开白选,好像她是会吃人的妖魔,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缓缓放下手臂,白选目视元启森踉跄离去的背影,幽幽叹息出声。“乖乖,你这样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皮皮拨着白选的耳垂,同情地望向元启森消失的方向。

  “任由他再错下去,才是对他的残忍。”白选眼中一片清明,冷静得近乎冷酷。“他要是还不抛下执念,这辈子只能活在痛苦绝望之中。我给不了他什么,只希望尽量还清欠他的债,从此再不相见。”

  “唉,好可怜。”皮皮长叹说,“他为什么要知道你的秘密呢?如果他不知道,他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很难说。”白选慢腾腾往枫林外面走。积了水的小坑闪亮有光,往往让人误认为安全无虞。一脚踩下去,却只能沾得满鞋满脚的泥泞。她低声道,“若是你所说的那样,假如我和元家站在对立面,他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帮我。”

  涩然一笑,她举目远望灯火辉煌的建筑,微不可闻地说:“只有爱情才会让人发疯,疯到不顾一切,忘了自己是谁。”

  “呯”。有如重炮轰鸣之声突然从前面的红叶楼里响起,随即便是尖锐人声嘶叫。白选离大厅已经不远,从敞开的窗户中能清楚看见有团熊熊大火在燃烧。火焰外层紫红,内里却还有一簇银白焰心,那团焰心好似人的形状。

  怎么回事?白选大惊,抓起裙摆飞奔。等她用力推开大厅的门,却发现里面的人们并没有如她所想象的那样乱成一团。所有人都站在大厅左边,惊骇地瞪向格外空寂的右边。

  人形火焰沉默燃烧,白选在看见路易老管家时就猜到了那团失控的火人是夏尔。路易和几名鸢尾花家族的异能者也不敢太靠近夏尔,用各自异能试图让火焰消失。然而夏尔异能变异后的火焰温度实在太高,他们降温的冰雪水诸多异能根本没用。

  心念电转,白选立时明白,夏尔估计是药剂瘾症犯了,导致异能失控。那团火焰的热度高得不可思议,厅堂铺设的地毯和地面已经烧成了灰烬,露出下方黑乎乎的泥土。火焰中夏尔的面目看不太清楚,但白选能判断他应该还有理智,否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留在烧焦了的地方。

  该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这种痛苦中不叫嚷出声,可就是因为无声无息,那团颜色缤纷的火焰才越发让人害怕。白选心中不忍,低声问皮皮:“有没有办法救他?”

  回答者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用严厉的语气说:“你绝对不许上去!”这不是皮皮,是不知什么时候跑到白选身旁的元启森。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夏尔,死死拉住了白选。

  忽然,从大厅二楼洒落一道水幕般的七彩光华,迅速没入人形火焰中。人们不禁抬头仰望,却见一个男人正从二楼楼梯缓缓走下来,随手很是漫不经心地又向火焰挥出大片彩色光芒。彩光吞没了人形火焰,光华变得柔和明亮,却不刺眼。很快,逼得人们远避的炽热高温徐徐消散,火焰也随即消失无踪,面孔紫红的夏尔直挺挺一头栽倒在地。

  白选用力挣脱元启森的手,用极微弱的声音对他冷冰冰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你造的孽!”再不理会脸色惨然剧变的元启森,她快步走出人群,对白璧微瑕笑盈盈说,“多谢你帮忙。”

  白璧微瑕有意无意瞟了元启森两眼,转而看向白选的目光极尽温柔。他自然之极地牵住白选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轻声问:“怎么谢我?”

  瞧了瞧好奇张望的人们,白选抿嘴微笑,偏着头对白璧微瑕俏皮地眨眨眼:“我们出去。”她回头对元启森笑得天真,“哥哥,我陪他到外面逛逛。”

  元启森亲切笑着对白璧微瑕点点头,又貌似严肃地叮嘱白选:“少城主不远万里而来,你要尽好地主之谊。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

  “他还能缺什么?”白选抱住白璧微瑕的胳膊,和他贴在一起,语气亲密地说,“他有我就够了!”

  白璧微瑕对元启森微微欠身,用绝对能让所有好奇心爆棚的人们都能听见的声音朗朗说道:“元先生,请放心地把小乖交给我。我同样相信,她有我……也够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我的面具为谁戴

  因夏尔突如其来的瘾症暴发,这场欢迎酒会的气氛便有点尴尬。被来自虚境的贵宾亲眼看见沸沸扬扬的新闻事件,天舟外联部的官员感觉这个人丢到了黑潮纪之前。尤其是对方声称,他们这次来也是为了启森药剂瘾症之事。这让外联部的官员敏感意识到,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只怕就要打响。

  天舟共和国与非人协会的合作很密切,天舟甚至向非协进口天然晶石以为战略储备。没办法,妖怪们有很多手段能够下潜海洋,从非协进口的晶石品质特别好。

  几年前,虚境用一大笔天然晶石购买了份量不少的启森药剂。毕竟在非人协会,异能者也是重要战力。方才在碰头会上,白璧微瑕与元启森之间就爆发了一场言语虽不激烈但绝对火药味十足的争论。

  这两个人看对方都不顺眼,把微妙的私人情绪带进了公事中。说实话,他们的唇枪舌剑让在场所有与会对象都感到莫名其妙。大妖们诧异地想,自家少主想娶人家妹妹,怎么不对人家哥哥客气点儿?天舟人则寻思,这莫不是著名的妹控病犯了,当哥哥的对妹婿横挑鼻子竖挑眼?

  刚才,白璧微瑕轻而易举压制住暴走后那么多异能者都无能为力的夏尔。即便过程并不怎么动人心魄,他强大的实力也清楚无比地显露于人前。此时他若有深意地说,她有我就够了。这让元启森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深不见底的悲凉。

  眼望正下着小雨的窗外,元启森温和笑道:“倒春寒也够让人难受的,小乖又爱漂亮,这个天气去外面只怕着凉。不如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喝杯酒?少城主,我给你引见小乖的朋友们。”

  呃,这就转了口风?白选刚要拒绝,白璧微瑕却抢先开口应承:“这样也好,我深感荣幸。”公式化的语气立变,他低头对白选柔声说,“我很想见见你的朋友们。”

  白选仰面凝视他的眼睛,在乌溜溜的瞳仁中清晰看见另一个自己。她蓦然有些恍惚,面前这个白璧微瑕和自己在一起时越来越多地表露出属于白璧无瑕的情绪。她喉中一窒,缓缓点了点头。

  “真乖。”白璧微瑕旁若无人地俯身在白选饱满额头印下轻吻,探出胳膊亲密地搂住她的腰。

  不管是无瑕还是微瑕,他总是能从自己的言语动作中窥见自己的内心。白选知道他在帮自己,便顺势倚入他宽厚怀抱,抬头对他笑得特别甜蜜。

  ——想必,明天的报纸上就会出现自己的最大诽闻了吧。这样很好,这种诽闻应该多多宜善。

  元启森正在吩咐侍者去把花满楼、亚历山大找过来,眼角余光落在那一双恍若天成的璧人身上。不知为何,他心里竟出奇的平静。脸上是微弱无奈和“我家有女终长成”的欣慰,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不应该出现的异样情绪。

  正因为元启森有如此强大的演戏功力,才更叫白璧微瑕心里忌惮。他知道,只有心中已经有了最终决定,才能对外界情景视若无睹。他同样也是这样。

  从某个方面来看,白璧微瑕和元启森是一类人。他们都有着无比强悍的内心,一旦坚定意志就绝不会改变。无论想改变他们的人是亲长还是朋友,甚至是爱人。

  慈心孤儿院旧案的几位当事人聚集在一起,这当然吸引了众多眼球。但让很多人失望的是,他们几人亲密有加,友情似乎没有因那桩被掀开的丑闻而面临危机。

  在红叶楼三楼包厢,五人分别落坐。侍者送来酒水饮料点心,花满楼二话不说,先给每个人咣咣倒满酒,举杯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白璧微瑕示意:“少城主……”

  “满楼兄,何必如此见外?叫我的名字白璧微瑕即可。”白璧微瑕摇摇头,目光亲切。

  花满楼愣住,看向白选说:“我原先不是听你说过他叫白璧无瑕?怎么……”莫非是兄弟?小十八立刻出了一层白毛汗,瞟了沉默不语的元启森两眼。

  白选正和亚历山大低声交谈,解释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嗯,以后再与你们说,现在他是微瑕。”

  “小乖,”白璧微瑕轻拍白选的手背,扫视对视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三人,眼中有笑意,“你这样隐瞒,他们更加不能放心。难怪……”他看向元启森,“难怪启森先生方才对我颇有不喜之意。我以前大概就是白璧无瑕,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无瑕的人,所以我给自己改了名字。”

  他很坦然地承认:“我应该失去了一部份很珍贵的记忆。可是我能确认,小乖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不管记忆能不能找回来,我很肯定我爱她。”

  “你只爱她吗?”元启森幽幽开口,“身为浮城少城主,虚境实际上等于你们家的产业。你是唯一的继承人。你能保证无论面对什么局势,你都只爱她吗?我说的是‘只’,而不是‘最’。”

  “哥哥”白选颊上浮现红晕,对元启森大发娇嗔,“你酸不酸啊?还不喝点甜饮料去去酸味儿?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只’爱什么人,我们的心都大得很呢”

  花满楼几人也失笑,纷纷打趣元启森妹控病又犯了。元启森不以为意笑笑,对亚历山大说:“安德罗妮夫人身体还好吧?听说你又要当父亲了。”

  亚历山大在三年前与安德罗妮成婚,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现在安德罗妮又怀了第三胎。花满楼没事就开开他的玩笑,说安德罗妮自从结婚以后就把生孩子当毕生事业了,什么也不理会。

  白璧微瑕适时插话:“久闻您的夫人是实力高超的机甲女武神,没想到还是一位贤妻良母。小乖亲卫队的舍甫琴科队长是您的妻弟吧?”

  亚历山大翠玉般的眼睛泛出温柔光芒,对白璧微瑕颔首微笑,缓缓说:“我的妻子只爱我,所以甘愿为我抗命。至于我的妻弟,听说他给您带去一些困扰,真是不好意思。”顿了顿,他忽然说,“请恕我冒昧,尽管他有些失礼,但我也想知道……您的面具后面究竟藏着什么?”

  屋内气氛一滞,大家似乎没想到素来温和的亚历山大会有这般听起来就带着尖锐味道的问题。亚历山大向白璧微瑕举杯,笑得风轻云淡:“请您原谅我的唐突,我与小乖曾经在人贩子手里共过患难,我们都把她当妹妹一般看待。所以,一个不敢将面孔大白于天下的人我们不会放心。”

  元启森慢慢啜饮杯中酒,仿佛没有看见众人异样目光,慢条斯理地说:“少城主,当哥哥的心情请你谅解。甚至我在想,小乖也很想知道你的面具后头是什么。”

  “我曾经带着面具长达十几年,我很清楚那种被人时时窥测的滋味。所以哥哥,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想知道他的面具后面隐藏着什么。”白选语气冷漠,不悦地盯着对面三堂会审似的几人嘲讽说道,“当年我出现时,你们也想知道我的面具后面是怎样一张丑陋的嘴脸吧?”

  这话就说的重了。花满楼赶紧打圆场:“行了,都少说几句。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说你们都吃枪药了?微瑕兄弟,你千万别在意。启森就是这样,对小乖的事儿无比上心。我们也是出于关爱之心。”

  “原来小乖以前也带面具。”白璧微瑕侧脸久久看着白选,语气中满是欢喜,“我记得我以前没有这个爱好,原来是因为你。唔,我好像想起点儿什么。似乎,我会制作面具还是你教给我的。”

  白选一怔,随即眉开眼笑地看着他,用力点头说:“是啊,是我教的。”

  “怪不得。”白璧微瑕握住白选的手慢慢举向自己的脸颊,轻声说,“我的面具原来是为你而带。那么现在,你愿意帮我揭下它来么?”

  “我把自己送给你”白选蓦然回忆起十八岁的生日那天,无瑕对着自己大喊,“我把自己送给你。”那天,她玩笑般轻轻一掀,远隔千山万水的镜子那边,他的面具随之而起。

  心里涌上无限柔情,白选抚摸着恍如真正肌肤般温润的面具,手指捏住它的下方,徐徐向上掀开。

  不知是谁无意识地吸了口凉气,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这张脸孔,让人骤然失神。白选离得最近,冲击最大。其实和分别时相比,白璧无瑕的容貌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但就是这么微小的差异却给予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肤色增之一分即苍白,墨眉减之一分即黯淡;鼻梁太高则未免予人高傲之感,唇色太艳则娇嫩若女子。这张脸得了“恰到好处”与“自然天成”八个字,便有令人无法逼视的无穷魅力。

  他目光安宁,神态怡然,嘴边一缕浅笑都让人觉得不浓不淡,合该如此。“可还入得眼?”他低醇声音因了逼人容色徒增几倍撩人心魂之力,含笑而问。

  白选双手捧着白璧无瑕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只许对我一个人笑。”白璧无瑕笑意愈盛,愉快点头。

  元启森慢慢站起身,对花满楼和亚历山大微笑着说:“咱们走吧,小乖这个色坯……”状似无奈地摇头。

  他再也没有看那两人一眼,径自先行出门。花满楼亦深知白选德性,和亚历山大低笑两声,也随之离开。

  门被轻轻带上,白选的手从白璧无瑕脸上滑落,转而紧紧抱住他的腰。伏在他怀中,她神色黯淡。白璧无瑕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尽心就是。”

  正文 第二十五章呼吸自由的空气

  夏尔药剂瘾症的暴发仿佛是个信号,不少高级异能者在此后数天内也有程度不一的症状出现。元家把最后一点晶用完后,遗憾地宣布,在没有找到新的晶矿之前,药剂将彻底停产。而盖茨家突然发难,指称通过分析启森药剂他们得出惊人结论,这种药剂的某些成份导致了依赖上瘾症状出现。

  这个结论立时把元启森和元家置于舆论浪尖之上,手头还有药剂的异能者也不敢再使用,随之而来的便是越来越多的异能者犯了病。现在轮到那些无钱频繁使用药剂的异能者暗爽,原来没钱也有没钱的好处。

  据说安全部最高等级的钻石调查员已经有意要将元启森隔离审查。当然,这还暂时只是空穴来风而已。科学院随后宣布,药剂如果缺失那种成份,就不能成功将晶的功效作用于人体。晶固然是药剂产生作用的最重要因素,但被称为调和剂三号的药物成份也不能缺少。

  元家发言人又连续召开发布会,干脆将启森药剂的所有成份都列表公开于天下,让人们自己去辨证这种药剂的功过究竟如何。也有异能者站出来为元家说话,药剂使用说明书上写得很清楚,此药剂一直在完善当中,不排除副作用。总之,服药需谨慎,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找到一点儿副作用也没有药物。

  围绕启森药剂展开了一场大辩论,在元家及其盟友的强大火力压制下,人们对药剂的疑惑渐渐消散。有人说的好,异能者晋级艰难得很,现在有药剂可以辅助,要想一点儿风险也不冒未免想得太美。而元家也随之推出能够减轻瘾症的安抚药剂和配套的心理干预方法,号称以成本价销售。

  与此同时,元启森重病不起的消息也传出。人们似乎忘了,他还是个癌症病人。哪怕这几年病情没有复发,但他仍然时刻受到病魔威胁。那天,天舟舆论有风止浪息之相。

  就在翌日,保持了很久沉默的白选召开新闻发布会。长发扎成马尾束于脑后,她戴了幅平光眼镜试图遮住微肿眼眶。面对众多闪光灯和话筒,她又恢复了担任总队长时的干练利落。

  扫视一众期待眼神,白选嘲讽地笑笑说:“你们满意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们,现在你们满意了?”

  出口即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白少将的作风一如这几年面对镜头时一般无二的锐利。她挺直腰板端坐于桌后,嘴角保持着一缕冷笑:“启森药剂研发小组为了解决瘾症之事高强度工作,他们埋头干活的时候,你们却用最恶毒的猜测去臆想他们研发药剂的本意。现在好了,哥哥累得病倒,进展不错的研发工作不得不停止。”

  “你们别忘了,他是个病人他有什么义务替你们解决因为你们的贪婪冒进而产生的副作

  用?为什么我和我的部下们没有并发瘾症?因为我们知道,真正的实力来自于脚踏实地、日积月累。药物只能辅助,绝不能当成主要手段。不是药剂让你们上瘾,是你们无法控制的欲望让你们上瘾”白选面露悲哀之色,“我早就提醒过哥哥,人的欲望无止尽。他出于美好愿望研发异能者药剂,最终结果大有可能是被人质疑乃至全盘否定。事实证明了我的预料。”

  “但是白小姐,身为药物研发者不应该将不成熟的药剂冒然推向市场。启森药剂已经研制近五年,每年都推出号称更完善的新型号,为什么还会留下这么大的隐患?”一名记者尖锐发言,“这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位先生,我们华夏人有句老古话,是药三分毒。药性是天生的,也许中和,但有些药物却根本无法找到有同样功效的替代物。提炼出融合剂三号的药草即是如此。”白选平静地看着这名记者,说道,“这是科学院充分证明了的事实,您再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很无聊。”

  “元启森就任科学院院长,这种辨解无法取信于人。”记者不卑不亢说,“白小姐,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认为,元家应该公开启森药剂的全部提炼过程,而不仅是药物成份。”

  “把他轰出去”白选冷漠吩咐,“这种妄图窃取国家机密的人我看很有必要通知安全部调查。公开药剂提炼过程,他是想让修士盟的异能者实力大晋升吗?”

  那名资深记者被白选的蛮不讲理惊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向来对媒体非常和蔼的她居然还有这么粗鲁的一面。“您这是妨碍公民的言论自由,我说的公开只是在有资格研制药物的小范围内公开。”记者愤怒地挥舞胳膊,试图挣脱安保人员的钳制。按动快门的声音急如骤雨,光亮剧闪不停。也有记者愤然抗议,说要向世人曝光白少将的真实嘴脸。

  “这位先生,请你回去问问他们,他们家族的核心技术是不是也能在小范围内公开。”白选不理会那些叫嚣的人,一挥手,直接把他们都拖出会场。

  “我召开这次发布会,是我个人有话要说,你们带耳朵来就行了。至于你们怎么写我,我无所谓。”白选喝了口茶,眉宇间冷意更盛,“我想让那些人知道,如果哥哥的病情向我无法接受的地步转化,我,”她阴森森笑起来,“不会放过那些跳梁小丑,他们最好洗干净脖子等着。”

  有人咽了口唾沫,肥着胆子弱弱地说:“您这样会触犯法律。”

  “这位先生,公民不是有言论自由权利吗?”白选忽然笑起来,“我只是发表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而已,这也违法?”

  但是谁都知道,身为强大异能者的您,完全有能力做到您所威胁的那

  些事。在场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地想,您的威胁绝不仅仅是威胁。

  “有什么疑难问诘冲我来,我很健康,有足够强的体魄去接受攻击。”白选摘下眼镜,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声音异常低沉地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哥哥也不会想到去研发能让异能者提升实力的药剂。可以说,我是启森药剂研发的最早起因。所有遭受瘾证困扰的异能者,有什么怨气对我来。请你们不要再用恶毒语言去攻击哥哥,这是我的请求”

  缓缓站起身,白选面对众多镜头深深弯下腰。天下最著名孪生兄妹的深厚感情在这一刻表露无疑,号称天舟最强的异能者为了兄长向人们低下头颅,诚挚恳求。

  直起腰,白选肃容说道:“我以个人名义在此宣布,只要是遭受瘾症困扰的异能者,凭借你们的药剂体验合同和元氏医院出具的证明书,可以前去初阳公会领取数额不一的补偿金,作为你们购买安抚药剂和进行心理干预的资金。当然,其中包括一笔聊表心意的慰问金。”

  “我对药物一窍不通,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我知道瘾症暴发时的痛苦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但是请原谅我只能做到这些。”白选再度深鞠一躬,眼里水光润泽,微哽咽说道,“我非常希望能得到你们给予哥哥的祝福,祝福哥哥早日康复。”

  元启森是否重病,白选不能确认,她的消息来自于元继理贝幼菁夫妻。鉴于这对夫妻曾经被隐瞒女儿掉包之事十几年,她认为就算元启森没有真正重病,他们也可能不知道。

  元家此时需要元启森生病,这种苦肉计虽然老套,但是合理利用却会有惊人效果。生粉家园早就举行了规模浩大的支持和祈祷活动。当年那些年轻人如今很多都已经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的话理智成熟,没有一味偏袒启森药剂,而是从多方面来论证究竟服药增长实力究竟可不可取以及启森药剂该不该存在。

  白选敏感意识到,生粉家园的粉丝是极其强悍的一股力量。假如元启森的未来不仅仅是科学院院长,无论他想得到哪个高位,这些粉丝都会成为他的强有力支持。那么现在,她应该借助粉丝的力量,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来,让元启森有彻底脱身的机会。

  这个危机解决之后,异能者们使用启森药剂将禀持更为理智的态度,毕竟这种药剂确实有它的功用在。而元家试图依靠药剂来控制异能者们的打算也将流产——除非他们又在药剂中玩别的花样。但这不再是白选要操心的事儿,她只想在大限来临之前尽可能多地还清债务。

  白选相信元启森能了解她这么做的真实意图,就算是为了这几年同样不遗余力帮助初阳发展的元继理和

  贝幼菁夫妇,她也必须在药剂瘾症这件事上尽自己的能力。如果她逃不脱生死大限,而元启森又旧病复发,这让父母怎么去面对?她欠这一家人的够多了,不能再欠下去。

  现在醒悟还不晚。你难道不明白,就算我们不是兄妹,我也不会爱上你。你疯狂的爱情像天色最黝黑时的夜,因太过深沉而让人感觉窒息。可我不是菟丝花、不是缠在大树上才能活下去的藤萝,我要呼吸自由的空气。白选目送记者们离开,深深叹息。

  正文 第二十六章开在他心上的血之花

  真正对减轻瘾症起作用的根本就不是安抚药剂,而是在晶玉中“游泳”的所谓心理干预方法。异能者中聪明人不少,他们很快就能明白究竟是什么起了作用。

  白选不得已告知元启森如何使用晶玉让异能者升级,反正没有矿藏,他们就算知道也无法依葫芦画瓢。设于元氏医院的心理干预室,守着从青丘搬去的晶玉治疗那些求症者的都是她麾下的异能者。当然,时至如今,就算元启森答应替她隐瞒,她的这些秘密也不可能再瞒过那些老家伙。

  正是元承智对晶玉矿迫不及待的占有心理,才加快了给梅将军翻案一事的进展速度。白选对于晶玉矿长达数年的隐瞒,说实话并没有激起元承智太大怒火。他看得很清楚,这丫头从来都不能被人完全掌握。他真正愤怒的对象是元启森,是他最心爱最寄以厚望的孙儿。

  白选的新闻发布会召开后又过了一个来月,随着众多异能者药剂瘾症症状得到控制和减轻,对启森药剂的质疑、对元家的问难声终于有彻底消失的迹象。

  元承智想方设法试图从白选手里榨取出更多的晶玉,但恼火地发现她已经不害怕自己的压迫打击。她身旁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利益共同圈,不用她出手,自然有别人抵挡。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没有发现她竟然不受掌控到了这个地步?元承智花白眉毛紧锁,心里立刻浮出一个人影。因此,回到元氏庄园后,他第一时间把元启森找来。

  “你曾经对我保证过,不管怎么扶持她,她最终都会牢牢掌握在你手里。”元承智坐在办公桌后,屋里没有开灯,他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面容模糊不清。

  元启森默不作声,知道该来的终于会来。良久之后,他平静说道:“她是我妹妹,自然会听我的话。否则她不会在媒体面前为我分担压力,更不会交出晶玉供我们消减瘾症。”

  “启森,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元承智的声音格外低沉,没有丝毫情绪在内,听不出他的愤怒究竟有多深。

  “爷爷,她是我妹妹。”元启森轻声重复,“唯一的嫡嫡亲的孪生妹妹。看见她就好像看见我自己,我很宝贝她……”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重响打断,元承智重重拍着桌子,寒声喝斥:“我早就对你说过,她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元家人她心里对元家还有恨还有怨,她永远也无法完全融入元家你的脑子怎么这么不清醒?她只是在利用你”

  “我们又何尝没有利用她?这几年,借着她的手,您不也大大地扩张着元家的势力么?资探总队忠诚于元家的人有多少,这个不需要我告诉您吧?

  ”元启森锐声反驳。

  “混帐为了家族长久繁盛,爷爷才处心积虑谋求更多的利益。我以为你很清楚这一点”元承智厉声痛骂,“元家如果只是一个科技世家,会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政客吞得一干二净”

  “爷爷,当初,是您决定要抛弃她的吧?”元启森声音颤抖,破碎得几乎不能成句,他反复质问,“您为什么要抛弃她?为什么?”

  他同样站在阴影中,深深垂着头,将所有痛苦都隐藏在无人能看见的黑暗里。他总是想,要是不被抛弃,也许真正的妹妹就不会死,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绝望。

  “虽然有亲子鉴定,但我一直都心有疑虑。”元承智缓和了声音说,“当初那孩子的脑波脉动值只有十,”见元启森猛然抬头,他冷笑着说,“成年以后不是白痴就是弱智,怎么可能会是近百的正常人?也许是因为异能才拯救了她,开启了她的灵智。但是自始至终,我都无法真正相信她。”

  元启森又缓缓低下头,背心寒凉一片。他轻声说:“正是因为您的不信任,才会导致她的无法归心。她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很多事情她都看得透彻。”

  “你在指责爷爷的决定?你应该明白当时元家的处境。如果被暴露出弱智儿的存在,对于元家的威信是多么重大的打击那时群狼环伺,元家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元承智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一直走到元启森身前。

  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最引以为傲的孙儿,元承智痛心疾首地说:“启森,你怎么这么不够冷静不够理智要把元家带上更高的巅峰,必然有人要做出牺牲。她一个女孩子,手里掌握那么大的能量是件好事吗?你难道不想让她无忧无虑幸福地过着小日子?”

  “可是她的想法呢?她的想法不重要吗?她是荒原上渴望自由的精灵,不是如慧初那样任您摆布的精致人偶”元启森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祖父说,“我唯一的心爱的最宝贝的妹妹,我愿意给她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不勉强她,更不会牺牲她”

  “所以,给她的药剂里你没有添加那些成份?”元承智讥讽笑着说,“现在你也知道了,她并不信任你。她根本就没有服药,她有更好的异能晋级办法,但是她没有告诉你。你把她当妹妹,她把你当哥哥了吗?她把元家当成她的家族了吗?我看,只有你爸妈那对糊涂蛋,她才有几分真心。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对她要求太多。”

  “不管她怎么想,我都不在乎。我只管我自己的想法。”元启森古怪地笑笑说,“祖父您,不也是不管他人的想法,从来都我行我素吗?我这是像极了您。”

  “药船怎么回事?除了我,只有你知道航线。雾峡虽然容易起雾,但是将海面笼罩整整十天的大雾不会导致船上所有辨识航向的仪器失灵的效果。”元承智面罩寒霜,毫不犹豫地断言,“这是你指使罗蕾莱干的好事,不用塞壬去确认我也能肯定。”

  “是。”元启森坦然承认。

  骤然死寂,元承智仿佛第一次看见元启森一般死死地盯着他,在发现他没有半分惭愧之色后怒火终于攀升至顶点。“我对你很失望。”元承智一字一顿地说。他深吸一口气,霍然转身背对着元启森,“孽障去祠堂地牢里跪着。”

  “爷爷,我想提醒您。不要再试图去针对她,您会发现得不偿失。”元启森看似低眉顺眼,却说着元承智最不愿意听见的话,“她羽翼已丰,您奈何不了她”

  “啪”清脆耳光无情打断元启森的告诫。元启森的脸侧向一边,左脸迅速变红肿,可想而知元承智用了多大力气。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元承智万万没想到自己最放心的孙儿居然毫无羞耻感地背叛了自己,这让他不仅愤怒并且痛苦不已。如果不是元启森在中间阳奉阴违多加遮掩,白选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出如此势力。这一刻,元承智伤心透顶。“给我快滚”他指着门外低吼。

  元启森缓缓跪倒给元承智磕头,低声说:“爷爷,我很抱歉让你失望。只要与她无关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但是,不管是您还是别的什么人,我绝不允许您们伤害她。”

  元承智转身一脚踹在元启森身上,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愤然咆哮:“元启森,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脑中飞掠过一个念头,难道启森的妹控之症其实是种偏执精神疾病?大凡天才总会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怪癖,启森也是这样?

  元启森并不知道自己在祖父心里和精神病患者挂上了钩,他踏着月色慢慢向后山元氏祠堂走去。地牢建在地底十米深处,如今已近六月,牢里潮湿闷热很难熬,但身体所遭受的痛苦根本无法与来自心灵的折磨相比较。

  白选为他做的再多,帮他分担的压力再大,甚至可以为他透露她身为异能者的晋级倚仗,他除了感觉压抑和痛苦,并没有半分喜悦。因为他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一寸寸割裂与他的关系。她会说,我把帐都还清了,我不欠你什么。

  可是元启森从来没想过要她还给自己什么,几年前所谓的交易只不过是他的借口。他的爱情只需要他一个人品尝其中滋味,他从来没有奢求过回报。哪怕他与她不是兄妹,他也不会强求她的回应。他是如此骄傲,骄傲到宁愿孤独也绝不低头肯求。

  看守祠堂地牢的元氏族人恭敬地将元启森带到最底下一层地牢中。这人不安地说:“老爷子吩咐的,请您原谅我的无礼。”说罢,他举了举手中的绳索。

  元启森额上已经满是汗珠,地牢闷热得出乎他想象。他温和笑道:“不用为难。”端端正正地跪倒在地上,他身后是牢房中央孤零零的立柱。

  守牢人不敢把元启森绑得太紧,他不明白为什么元启森会来受罚,但是这位俨然是元氏下一代的掌家人,他认为就算祖孙之间有点小矛盾也必然有和好的一天。“您受苦了,这里实在太热。”守牢人遗憾地叹了口气,离开地牢。

  脚步声完全消失,闭目静默,元启森潮红的脸庞越发红得滴血。他终于难以忍受身体的不适,撕心裂肺一般连续不断咳嗽起来。他的喉咙灼热干渴,每次咳嗽似乎都能喷出火焰。他粗重喘息着,费力跪直身体,漠然看着喷在坚硬地面上的暗红血点。

  盛放如花朵,朵朵开在他心上。

  慢慢翘起嘴角,他轻浅微笑。

  正文 第二十七章又是“狼来了”?

  短短一个来月,因浮城大妖们的出手帮助,青丘又有了新的变化。一时间,白选异常迷惑。别说以前就和她关系不错的赤君月君等人,就是著名的冷面古板老妖巫林都对她有了几分笑模样。这很不正常。

  好吧,就算是为了让白璧微瑕开心,但这些大妖也没必要下死力气帮她彻底改造青丘外围阵法和内部各处不合理的建筑布局吧?白选偷摸去问碧君,被噎得够呛——你死以后这地儿就是我们少主唯一的念想,怎么能不整治得清爽?

  不过白选能肯定的是,现在白璧微瑕并不清楚她有生死大限这回事。否则他不会见众位大妖如此给面子而整天笑得合不拢嘴。也许,这才是大妖们对青丘上心的真正原因。只要白璧微瑕快乐,他们辛苦点根本不算啥。

  青丘妖气冲天,不仅震慑住那些可怜的被圈养的妖兽们,还直接影响了外面荒原的荒兽群。那段时间,青丘附近的荒兽特别乖巧,哪怕看不见这地儿有什么古怪也轻易不往跟前凑。

  这个月当中,修士盟的梅家父子还亲自来了一趟。他们特意为了梅将军翻案一事而来,与大妖们叽咕了好半天。由此白选明白,敢情大妖们把青丘当成了与修士盟联系的中转地。梅家父子对现在的青丘赞不绝口,白选和白璧微瑕很客气地相陪,彼此之间礼貌又生疏。

  据直接负责梅将军翻案一事的桃夭介绍,元家和花家无可奈何之下已经软口,但还要说服其余几大相关家族。毕竟当年那桩叛国案几乎被办成了铁案,证据确凿,大多数证人死得精光,口供什么的自然不方便推翻。不过,只要有心,再加上有老家伙们作证,这事也不是办不成。

  至于用来交易的新的晶玉矿矿脉,白选和皮皮商量了一番,选定了深达七千多米的一处海底矿产。产量不多,就算全部挖掘出来也只够五十人循环使用。而且那地方靠近一处海族大巢穴,凶险得很。

  除了确切地点以外的相关资料送出去,听说元承智老先生气得老脸发青。桃夭幸灾乐祸地说,这处矿脉就是个烫手山芋,要想挖出来不知耗费多少功夫。不过大家都知道,元家在海底也不是没有能量,也许困难并没有自己等人想象得那么多。

  仿照海底彩虹村,白选大手笔地弄了块天然晶石盛情邀请赤君用本命真火烧出了一座和皮皮惟妙惟肖的貔貅雕像,白璧微瑕还在雕像上恒久固定七彩神光。它成了青丘城的地标,无论在哪儿,只要一抬头就能瞧见那片灿若云霞的绚丽彩光。便是在黑夜它也煜煜生辉,宛若指挥航向的灯塔。

  白选对管理青丘的各位干部振振有词,貔貅是天生纳财的神兽,咱们不供它供谁?于是青丘的人们哭笑不得确认,原来白少将所说的皮市长竟是她宣称的她的守护神兽貔貅皮皮欢喜得嘴巴咧到脖子上,没事儿就跑去雕像旁边待着,还一定要拉上白选一起摆Pose。

  外界纷纷扰扰,青丘平静和悦。白选自新闻发布会后就不再在公众面前出现,她派出去的以木子碗和杨七为主导的“游泳队”成效显著。在“晶”之海洋畅游过的异能者,其精神状态都大为好转。今天木子碗兴高采烈来汇报,她带着夏尔去游了一回。

  “我遇着云暖也去做心理治疗,她现在是负责启森先生安全的异能队队员。她说,启森先生已经好几天都没去科学院上班。”木子碗满脸忧虑,看了看白选,欲言又止。秦婧拿手指拼命捅她的后背,催促她快说。

  彼时,白选正躺在湖边林荫之下,一字排开数张沙滩椅,白绫、玥莲、岳冰、夏林、洛云舞、夏茹茹,一伙人正在日光浴。海和和与几位来自彩虹城的海人少女一动不动浮在湖面上,海藻般的长发里镶嵌着珍珠玳瑁饰品,不时闪烁光辉。

  湖泊的另一大半被猛犸占据,不时扬鼻兜头浇下湖水,清新水气随着微风向湖畔飘去。狮鹫在半空巡视,不时清越长鸣。皮皮金蓝色大眼睛骨碌碌乱转,欣赏着美女们的娇好身段,也许还在心里评个奖什么的。若是肚皮瘪了,那湖底下就有晶玉矿,任由它大啃特啃。这小日子过得,美!

趴在白选肚皮上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睛,皮皮见木子碗和秦婧都是抓耳挠腮模样,好心眼地挠挠白选的脖子。把遮阳帽拉下,白选看向木子碗,笑着问:“还有什么事儿?”又拉过秦婧,塞了一把青丘特产水果在她手里,诧异问,“终于要用节食法减肥了?”

  木子碗想起容云暖憔悴面容,鼓起勇气说:“小乖姐,我总觉得吧,您好像并不太关心启森先生的身体。上次启森先生重病,您也没有去看望他的打算。”

  秦婧小声附和:“就是就是。”塞了一嘴巴甜果子。

  “云暖没告诉你们,上次他的重病根本就是假的么?”白选神情淡漠,阖上眼睛说,“我也不认为他需要我们的怜悯。对他来说,不管他是否生病,把他当成正常人去相处才能让他更高兴。我这位哥哥的强大少有人能及。”

  可是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吧?木子碗张张嘴还是无言,秦婧卡嚓卡嚓啃水果,怏怏垂下眼帘。她们跟在白选身边这么久,其实已经隐约察知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外界宣扬的那么几近夸张的亲密。兄妹俩很少见面,很少通电话。但是要说她和他之间感情浅薄,却又无法解释存在于彼此之间的不必知会也能做到的惊人默契。

  这样的困惑不仅存在木子碗和秦婧心里,在与白选朝夕相处的更多人心中都有。但是没有人试图去打探,他们认为也许这是兄妹俩独特的相处方式。更何况只要见面,他们所表露出的都是让人羡慕不已的深厚情意。

  玥莲忽然轻咦一声,纤手一翻,掌中腾腾升起一个玄奥字符。一弹手指,这个字符散作星星点点光芒,随后凝聚成一张脸。“姐姐,刚才启聪来电话,说启森先生被关在祠堂地牢好几天了。”沈闲漂亮脸孔皱成包子,很是担忧的样子。

  “啊呀”几声惊叫,一排看似睡着的美女们都扯掉遮阳镜,瞪着光点沈闲。白选微微皱眉,她现在被元家的“狼来了”把戏搞得根本不敢随便相信从元家传出的消息。

  “这次应该是真的。”光点沈闲挠着下巴,眼睛望天沉思模样,“启聪偷偷问过他大哥,说启森先生因为药剂的事儿受罚。他大哥去牢里见过启森先生,说很不好。启聪还遇上了燕聆和原木小姐,她们现在还跪在承智老先生的房门外。姐姐,你要不要去给启森先生求情啊?”

  “这件事外界知道么?”白选问道。

  “没听见风声。对了,”沈闲迟疑片刻后说,“花家那个老头子暴毙了。现在花家问安全部要人呢,说安全部给那个老头子用了刑。”

  白选眯了眯眼,沉默片刻后说:“让蒋坤对外散布消息,就说因为药剂的事儿,元启森病情好转后正在接受处罚。”

  “你不去看看他啊?听启聪说,启森先生瘦得皮包骨头,地牢里面潮湿闷热,他还中过一次暑。”元启森对沈闲相当好,哪怕不经常见面,也会时常托元启聪捎带点小玩意儿,有防身用的,也有制敌利器。所以沈闲挺关心元启森。

  身边投来好多道眼巴巴目光,就连素来只对动物感兴趣的玥莲也面现关切之色。白选早先对于青丘这些修士少女们居然对元启森如此着迷就有点儿哭笑不得,她们都被元启森的表相所迷惑,全然不知他的真面目。

  “小姐,您去看看他吧”岳冰大着胆子央求,随即响起数声附和。说实话,她们觉得白选真的冷静过头了。就算被骗一次又怎样,那可是亲哥哥,还对她掏心挖肺一般好。

  正适时,夏茹茹皱皱鼻子说:“破晓找来了呢。东家,她一定是来找您回去的,八成真的出什么事了。”

  茹茹你个乌鸦嘴姑娘们七嘴八舌讨伐夏茹茹,把小姑娘骇得脸儿发白,直摇头辩解没有诅咒启森先生的意思,她是生粉呢。

  众人之中,只有白绫微蹙眉说:“主人,您还是小心点好。我看元家对您手里的东西很是觊觎。也许您哥哥受罚是事实,但是无论如何他也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乖乖,白绫说的很对哦,要不然我替你去瞧瞧?”皮皮主动请缨。

  白选点头说:“这样也好,先确认他的情况再说别的。等破晓过来我们先回金玉九号,然后你再去。”

  皮皮握爪点头:“要是这次元老头还骗人,看我不把元家所有晶石都给吃光光”

  打定主意,白选对还等着的沈闲说:“你和年年司南都回青丘来,这段时间就别去上课了。训练营有一群菜鸟刚到,你来看看有没有异能种子。”

  沈闲失望地哦了一声,不过还是乖巧点头。玥莲手指又一弹,光点四散逸开。皮皮张嘴一吸,把这些能量尽数吞下。

  正文 第二十八章该来的终要来

  鞠躬致谢大人们的正版订阅、打赏、粉红推荐票纸以及热情评论。。这让偶感觉还木有被彻底抛弃……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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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时,破晓果然找了来,带给白选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修士盟、虚境、天舟共和国的海岸线在某一天突然向内推进数十米,惊涛骇浪中出现了大群海兽,疯狂攻击沿海居民。外面纷纷传言,这次黑潮是末世再次来临的前兆。

  木子碗刚刚躺倒打算也沐浴下阳光,于是身体半倾着僵住;秦婧嘴里手里的果子滚了一地,惊得瞪大双眼;玥莲脸色白了白,慢慢咬住了嘴唇;其余几位从修士盟而来的姑娘面露恐惧神色,她们刚刚与家人团聚不过几年;夏茹茹小脸腾地涨红,紧攥着拳头尖叫一声,发誓要把那些海兽都拔皮抽筋。只有天空的狮鹫和湖面的海人女孩们仍然保持原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选脸上,见她面色依旧,没有半点恐慌之色,大家的情绪忽然也慢慢平静下来。过去的几年里同样面临过危难关头,白选的镇定冷静渐渐成了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但是这次不同啊啊,末世

  “黑潮推进陆地,并不等同于上次的末世。”白选吐出一枚果核,伸长手又拿了一个朱红色的果子放在嘴里啃。伴随着嘁嚓卡嚓声音的是她虽然有点含糊却没有半分紧张的平实话语,“大概是海族在兴风作浪。几年前我们就有所准备,现在莱文和郑勤两位顾问那儿应该有了分析结果。”她环视众人,微笑道,“姑娘们,继续晒你们的太阳。该来的终要来,不要因为你们害怕或者不怕而改变。放轻松一点。”

  “东家是这个。”破晓举起双手大拇指,笑嘻嘻地说,“莱文顾问让我喊您去政务院开会,海和和的哥哥从海底下传来一些重要情报。”

  白选和皮皮对视,由皮皮在舰首也构建了一个只由它操控的秘密情报网络,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一会儿肯定要去瞧瞧。眼神一滑而过。

  套上麻绸长裤,穿上宽松衬衫,下摆随意打了个结,再戴上遮阳帽,白选俨然就是个悠闲度假的沙滩女郎。姑娘们干笑两声,心神仍然还有点不安定,但到底不比方才惊得小脸儿都泛了青白。

  “你们再玩会儿,别忘了给猛犸送水果晶石过去。”白选笑呵呵叮嘱众人,带了皮皮被破晓直接传送至青丘城政务院议事大厅。

  些许晕眩消失后,白选打量议事大厅众人。嗯,话说男人们就算眼里有些紧张情绪,至少表面看上去还挺稳重。

  白选辞去资探总队总队长职务后,莱文少将和郑勤上校也一并辞职,悄悄来到青丘养老。这二位都是钟木兰在两次战争中培养起来的平民将才人物,既是异能者,也是能够统兵打仗的将军。

  现在青丘的治安警戒工作仍旧由墨尘笑、沈胜衣和凤从革三统领负责。莱文与郑勤只担任政务院军事顾问之职,全面规划青丘城未来的军事力量。这场会议事关重大,虽然墨尘笑和沈胜衣也经历过战争,但在当时他们俩都是冲锋陷阵的兵,所以他们很自觉地把主持会议的资格让出来。

  白选一看是由莱文老将军亲自发言,就知道事情棘手。她落坐后,莱文开门见山说:“海大宝城主已经确认,向天舟、修士盟以及虚境发起攻击的海兽后面都有海族的影子。这几次攻击应该只是试探,如果应对失措,未来也许会有大规模袭击发生。”

  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老将军忧心忡忡地说:“袭击天舟海防的海兽中混杂了低级海族,但就算是最低级的海族,其智慧也相当于正常人类的普通水平。这是一支很可怕的队伍,已经有了军队的雏形。可想而知,要是指挥者是高级海族……”他深凹的眼窝里泛起血丝,花白头发乱抖。

  近六十岁的郑勤上校铺展开手中雪白纸张,胖乎乎总是温厚笑着的脸上也少见地出现凌厉杀气。曲拳,指节叩着桌面,他皱着眉头说:“大法官在世时就曾经提过有海族存在,也许我们毕竟不是正规军队编制,反正莱文和我都没听说天舟高层对海族有什么防范措施。另外,刚接到消息,初阳的潜艇也遇到了袭击。”

  心里猛地一跳,白选急问:“伤亡怎么样?”

  白选和海人的交易量大、次数频繁,不可能每次都通过传送板,那样传送板消耗的晶玉根本来不及及时恢复晶能。初阳购置的是清一色高级海灵级潜艇,只进行海下作业,运送这些交易物品。尽管海灵号不断升级,但面对成群海兽,白选还是为初阳的资探员们捏了把冷汗。

  郑勤表情沉痛地点了点那沓纸张,低声说:“现在还不清楚实际伤亡比率,但是已经有一十七艘彻底失去联系。”

  白选终于变了脸色。这批下海的海灵号共有三个编队共一百二十艘潜艇,每艘潜艇上都装备着她能买到手的最好的装备。现在已经有接近六分之一的潜艇失去联系,而海兽袭击还在继续,未来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海灵号失踪。并且,天舟不是只有初阳一家公会在海洋执行资探任务。

  “我亲自去一趟彩虹城,当面听听海大宝城主和海大福老先生的分析。海族如果有大规模行动,他们不可能不知情。”白选眼中异常阴郁。

  初阳成立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遇到伤亡肯定惨重的事件。这几年来,无论资探总队还是初阳公会的每张死亡通知单白选都会亲笔签名。每每看见那上面的名字,她就有无边际的罪恶感。

  她总是想,如果不是她把他们召集起来,也许他们不会死在这一刻。她其实很明白这只是面对死亡日渐迫近产生的太过压抑的不良情绪在作祟,但仍然控制不住这样的想法。

  “小姐,比起调查真相,我认为稳定人心也很重要。”墨尘笑摸着下巴沉吟,“人心一乱,只怕连有效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他一捏拳头,空气中响起几声爆音,肃然说,“人处于极端恐惧之下,会做出很多以前无法想象的事情。”

  “墨统领的话,我很赞成。”沈胜衣俊逸面庞上亦是庄重之色,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喃喃说道,“我听家中长辈说过,几十年前末世来临之初,死在人手里的人更多。”

  白选点点头说:“我回到九号之后会发布命令,让初阳所有正在休假的成员都接受特别训练。把他们练得脑袋里都是空白,自然没时间去想太多。执行任务的人也必须安抚,这个我会交给赵庭和路东两位大叔去做。”

  “训练营的场地全面开放,从初阳挑拣可靠精锐进行加强训练。到时候让夏茹茹和白绫配合,一方面保证纪律,另一方面剔除其中心怀不轨者。”白选干脆利落作出决定,“从革,你领着你们那队人跟我下海。告诉大家,把自己最好的装备都带上。嗯,我也会再拿一批好东西出来。”

  凤从革带领的都是实力有所恢复或者根本就没有被压制过实力的修士,他们的装备有的来自修士盟,有的来自虚境。如凤从革这样的统领使用的是舰首中的修士灵器,威力远超当今水准。

  在海下,有法器灵器保护的修士,战斗力要比异能者强得多。就算是高品级的武者,在没有进入机甲之前也无法面对深海强压。凤从革向来寡言少语,闻听吩咐立即起身行了个礼便飞速离开。

  “小姐,虚境的大妖们还在这里。”沈胜衣笑眯眯说。

  “他们只怕也待不长了。”白选叹息一声,看向莱文和郑勤,说道:“我下海期间,请两位主持青丘城大局。这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事儿,您二位比我懂得多。现在局势虽然不明,但咱们还是做好最坏打算。”

  “还好前段时间你辞去总队长职务,否则此时总队也必然遭灾。说起来,那些资探员真得谢谢你。”莱文见白选神情太过严肃,笑着劝道,“你也是低级资探员走过来的,任务死人很正常。不要有太大压力,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郑勤也轻松笑着说:“在海下咱们布局了好几年,多少会起作用。潜艇失去联系并不意味着出事,这你应该清楚。”

  白选给予姑娘们信心,她的信心却是从这些经历过末世和战争的人们身上得来,就连此时在场的最年轻的沈胜衣都没有多少惧色。白选心想我有虚空武装和舰首,我有精锐武装近万人,我不怕就算再一次末世到来,我也不怕

  简短会议结束,白选大踏步离开政务院,她还要去和大妖们打个招呼。妖怪们群聚在新建成的青丘第十区,各自占据一套房。房舒的外观没有改变,内里却各有洞天。白选找去时,果不其然,大妖们也在开会。

  从他们很少见的凝重表情,白选判断,只怕他们知道的情报更多。白璧微瑕脚边蹲着灵狐寂雪,见白选在门外晃悠,呼一声扑到她怀里,以比皮皮还热情的态度给她“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