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游戏竞技>女王纪>第十五章新年庆典

近一个月前,白选加入国家资探总队。不知是看了谁或者什么宝贝的面子,资探总队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仪式。那次钟木兰没有到场,只是派人宣读了一份言词简明扼要的祝贺书。

欢迎会的重点其实说穿了是“晶”的移交过程。白选接受了钟木兰的建议,分了几颗“晶”上交给国家资探总局。换算功勋后,她的资探员等级比坐火箭还快,从黑铁定级直接抵达黄金定级,半个小时完成了许多资探员一生的追求。

白选是潜力巨大、目前也崭露出恐怖实力的异能者,这不假。但对国家来说,异能者最多就是在资探行业发光发热。若是起了战事,大部份身体脆弱的异能者不可能成为战争的中坚力量。现如今的军中,机甲士才是王者。

所以,主办方因某些缘故不愿意给白选多作宣扬,而白某人自己也想低调行事,那次欢迎会只进行了不到两小时就结束。与会的人里除了前来分赃的协议家族代表,就是异能者特种部队的几名主官。

彼时,白选干掉雪女,登上天舟异能第六强的宝座没两天。她的能力可以把异能者变成普通人之事,正悄悄流传于异能界。这种异能的确强大,却也同时令异能者们忌惮,白选在欢迎会上并没有收获很明显的善意。

这次国家资探总局每年一度的新年庆典,白选碍于钟木兰的要求才不得不来。她打算随便找个角落猫着,开完会立马脚底抹油开溜。电视上早就报道过这场盛大的新年庆典,与会人数高达一千五百余人,她想着自己怎么也能混过这三天去。

既然起了低调的打算,白选没有驾驶家中车辆,而是让人从车行随便买了辆大众悬浮车。她选在报到日最后一天的下午抵达会议地点磐石会议中心,以避过前几天的人潮热流。

站在天舟资探业顶峰的国家资探总局,一年才举办一次新年庆典,当然要办得隆重热闹。今年因邀请的宾客比往年更多,资探总局自己的大会堂颇显逼仄,便特意向数墙之隔的首都直属机甲大队借用其会议中心使用。

这座名为“磐石”的会议中心座落于首都近郊,有山有林有湖,风景优美。从天舟全国各地而来,开会或者培训的机甲编制士官们,每次的集结地都是这里。军委所属或者国家哪个部门召开规模较大的会议,也会选在此处。

军队管制的会议中心,其禁卫森严不必多说。白选在距磐石中心还有十里路之遥时,就开始接受检查。越往里走,检查的程序越多越严格。她没穿制服,只着以便装,越发让检查的大头兵们严阵以待。

路上除了烦了点,倒没出什么乱子。所有进入磐石中心的车辆都很老实,也没办法不老实,人家的检查岗哨旁边无一例外都有好几台机甲静静矗立。并且,在旁观了被地对空激光炮击落至少三辆拒检悬浮车后,大家都乖乖接受检查。

好在军人们作风严谨,只要证件和人对得上号,他们不会过多询问。白选因军衔的关系,每过一次岗哨,就会迎来卡卡敬礼。这日虽是报到的最后一天,多少也还有些车辆,因检查更是时常排队。被敬礼的次数多了,人们不免好奇,这名开着普普通通悬浮车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进入磐石中心的最后一道岗哨,白选惊讶地看见了花满楼。这家伙穿着笔挺的黄金中尉制服——当然,人家那是潇洒帅气的机甲士军人制服,反背着手、叉着长腿,目光如鹰隼,警惕地观察每一辆接受检查的车辆。

白选的车,说实话真是太普通了。普通到她这想低调的人,夹在一众高档车里反而高调起来。白某人现在也后知后觉发现这点,不禁扼腕自己果然还是无法理解有钱人的想法。不就开个会么,有必要开那么好的车来?一放进停车场,谁知道你开的是流光70还是天际U3?

花满楼叫住跑到白选车前的士兵,端着架子神气地走过来,“啪”一个军礼,刚说了个“请出示证件”,就被车窗里露出的这张脸弄得啼笑皆非。

“你可真爱玩家里那么多好车,偏偏弄了这么一辆。我说白少尉,你该不会临出发前直接到车行买的这车吧?”花满楼的神情顿时轻松,手肘撑在车顶上,低头说话。

白选笑嘻嘻地问:“还要看证件不?”

“滚”花满楼立起眼珠子笑骂,“你这张脸比什么证件都好使。拖拖拉拉的,都快关门了你才来。哥哥我等了这么多天愣是没见你人影,就知道你非得挨到最后一天,你还整这么辆破车”

他更低地俯下身子,靠近车窗压低嗓门说:“你们开会那地儿选得不好,今年恰好有一支直属大队的新兵蛋子在磐石中心受训。说是新兵,这些人却都在地方军队干机甲士不短时间,但一个个军衔还没新入资探总队的异能者高。”他摸着下巴邪笑,“哥哥我估计,肯定会有不安份的人挑事。你呢,如果火没烧到你头上,你就看看热闹全当一乐。要是有人敢找你的茬,甭管是哪方,狠狠揍丫的”

直起身子,花满楼总结:“不管是你们异能者特殊部队,还是军中,信奉的是同一条铁律——谁的拳头大,谁就有多说一句话的权利”

白选叹了口气,满脸无奈:“这些事儿,元启森早就给我说过了。你又来婆妈。”

笑了两声,花满楼不再唠叨,挥挥手示意放行。白选的车加速后狂飙向天空,他还径自眯着眼睛瞧个不停。有名好奇的大胆机甲士仗着和花满楼关系不错,涎着脸过来打听,花满楼瞪一眼过去:“以后见着她,给老子绕道走。”

开了不多久,白选便接到地面指挥室传来的路线指示图。按图上所示的空中航道飞行,她很快就到达磐石中心停车场。在资探总局一名地勤人员的指挥下泊好车,她交验了证件。

这名地勤发给白选三日会议的全程安排列表,并且叫过一辆车准备把她送去里面。空荡荡的车里只有白选一个人,她坐得很安逸。不过车辆刚发动,外头又传来那名地勤的大声呼喊。

此人急匆匆跑上车,对白选不好意思地说:“抱歉,白少尉,您能驾驶自己的车辆进入磐石中心。车辆可以停放在您居住的楼层下面停车场内。”他的眼神颇怪异,仿佛不久之前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共有多少辆车能停在里面?”白选想了想,打算问清楚再决定是否开车进去。

地勤愣了愣,飞快地回答:“六十六辆。”

“我就把车放你们这儿。”白选不假思索地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千五百多人开会,目前却只有六十五辆车能直接开进去。她这打算低调的人凑什么大热闹?

可是地勤为难地说:“所有车位都经过计算,您如果占用了这里的车位,就势必会有人停不了车。”

默然片刻,白选推了推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问:“我把车停外面行不行?”

地勤张口结舌,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放着福利不去享受。但人家不怕爱车受损……好吧,他想起白选开了辆什么车来。

把行李扔车上,白选下去开了自己那辆车泊在停车场的墙外。到底心疼钱,她问停车场的人借了块篷布把车罩住。这样也蛮好嘛,满意地拍拍手,她回到那辆送客车里。

这才离开十几分钟,方才空无一人的车上居然就多了不少人。四五个神色沉稳的便衣中年男女,十几名叽叽喳喳的年轻人。白选上了车,收获数枚有意无意的目光,大多数人还是各干各的。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那些人,发现除了那几名中年男女,其余人的年龄应该都不超过三十岁。这些小年轻个个都穿着簇新的资探员制服,毫无例外地肩上扛着肩章。

早就听元启森和花满楼提起过,国家资探总队的异能者特种部队呈现年轻化,并且不少人都很骄狂。方才花满楼的叮嘱不无道理,就这些人住在遍地机甲士的训练军营附近,那边要是也有几个张狂的,不挑起事端才怪。

不过,瞧着年轻人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和中年男女一般便衣打扮的白选忽然觉得自己很苍老。她方才的座位被人毫不客气地占了,行李倒是好好地躺在行李架上。

车辆很宽敞,白选还有不少座位可以挑,但她必须把自己的行李从左右两个大包中间给拯救出来。别的东西无所谓,那些高端晶波仪器被压坏了可不成。

白选走向自己方才的座位。不知为何,占了她位子的人突然站起身来,满脸的惊惶。这是个貌约十六、七岁的少女,齐眉披肩发,略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蛋。她急促地眨着眼睛,瞳孔一只黑色,另一只却是如晶波那样的蓝色。

这孩子莫不是被自己给吓着了?白选不明所以,心说话咱不就戴了副墨镜,你至于怕成这样?对这少女和气地笑笑,她问道:“我行李放在上面,能让我取出来吗?”

“好好好你随便。”少女一迭声地应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选没有被墨镜遮住的小半边脸颊。直到目送白选走向靠近车头的位置,她才出了口长气坐倒。

“碗碗姐,你怎么了?”少女身边靠窗的座位探出一颗扎着马尾辫的圆滚滚脑袋,嘴里不停地咀嚼着什么,含糊不清地问。

木子碗心有余悸地瞟了白选的背影一眼,不敢多说什么,扭头悄悄对秦婧低声说:“小婧子,听姐的话,咱们乖乖开会,什么事也不惹。”

用力咽下牛肉干,秦婧眨巴着眼说:“人家从来不惹事,每次惹事的都是碗碗姐。”

“去你的”木子碗捏了捏秦婧胖乎乎的脸蛋,把这只小胖妞塞回去。她心里直叫苦,咱坐的该不会是那个杀星的座位吧?呜呜,好可怕,碗碗不要被变成普通人

方才白选拿行礼不过是个小插曲,未能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不过,在这些年轻异能者中,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木子碗的异常。

整辆车共有二十三人,女性五名。除了一位年纪已过四旬的中年女子,余下的都是年轻姑娘还有小姑娘。木子碗、白选相纪相仿,秦婧只有十三岁,另外一位年轻女性就是此时挤坐到木子碗身边的女孩子。

她貌约二十三、四岁,虽是黑发黑眼,但五官轮廓更为鲜明漂亮,肤色也特别白皙。合体的资探员制服紧紧包裹着她玲珑浮凸的曼妙身材,曲线毕露。

一只手横过木子碗的肩膀紧紧搂住,大而妩媚的双眼凑近木子碗的脸庞左瞧右看,把人看得直发毛,她才笑吟吟地悄声问:“碗碗,你刚才又干了什么坏事?”青葱玉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她接着做了个“偷听”的口型。

因自己的异能对面前这位不好使,小魔女木子碗在容云暖面前向来老老实实。不过这老实也就限于从不主动挑衅,倒不是害怕。然而此时容云暖口没遮拦,木子碗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急得直接拿手紧紧按住了她的嘴巴。

“容姐,你别胡说。我可没干什么”木子碗咬牙切齿地辩解,又抻长脖子去瞧前面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

“到底怎么了嘛,碗碗姐?”秦婧虽是七分队里出了名的糊涂蛋,此时也瞧出了木子碗的不同寻常。她和木子碗走得最近,当然更关心。

“容姐,用心灵锁链。”木子碗压低声音说,急得直跺脚。容云暖和秦婧见她的焦急神色不似作伪,也不由自主看了前方那个独坐一旁的女孩子几眼。

扯下木子碗还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握在掌心,容云暖又拉住秦婧的胖拳头。她的瞳孔中间慢慢出现了一个灰蒙蒙的十字形状的图案,若是用放大镜去看,定能发现这个十字图案是两条由细小圆环串成的锁链。

  正文 第十六章风波

  由国家资探总局举行的新年庆典为期三天,包吃包住包玩。不只是总局各机构主要人员有份与会,因异能者特种部队也挂在其名下,但凡天舟注册在案排名靠前的异能者都接到了邀请函。

  有心人发现,每年新年庆典过后,受邀的民间异能者里总会有人脱离原属资探公会或者家族,加入能享受军职待遇的国家异能者特种部队。但公务异能者们却极少脱离国家队伍,投向私人怀抱。

  所以对于国家资探总局的这张镶金币烫银边邀请函,许多人恨得牙根直痒痒,却又不好阻止名下异能者与会。不说别的,只要资探联合总会寻个借口让哪家资探公会停牌整顿两三个月,其损失就够这些头头脑脑们心疼的。

  国家资探总队和资探联合总会正是隶属于国家资探总局的两大实权部门。前者统率为国家服务的五万余资探员,后者管理注册挂牌的近三千家民间大小资探公会。

  身为总队长和总会长,这二位的权柄在某些时候比国家资探总局的副局长还要重。事实上,钟木兰总队长和尼古拉斯?阿登纳总会长,与国家资探总局的一正二副三位局长并称为天舟资探界的五巨头。

  不过,相对于另外四位巨头,钟木兰这位总队长显得极其神秘。将近二十年,她根本就没有在新年庆典上露过面。国家资探总队的大部份事宜也都是由副总队长署理,只有极少数公务才会送去最高法院请钟木兰定夺。

  首席大法官阁下年事已高,又管着最高法院那么多事体,些许小事就不要打扰总队长嘛这是某任国家资探总局局长的原话,并且被大多数历任局长贯彻执行。

  因此,当迎宾处的国家资探总局工作人员接到停车场那边的电话,说钟木兰大法官穿了资探员制服抵达时,立刻呆立当场。

  一则,宾客名单里根本没有首席大法官阁下;二来迎宾处也不明白老太太怎么会穿着一身资探员制服,而不是一年四季不曾更改过的大法官黑袍?

  可见钟老太太在国家资探总局的存在感,已经被削弱到许多工作人员根本不清楚她身份的地步。她名义上还是总队长,但她的命令能够被有力执行的估计只有异能者部队那些工作时日比较长久的人。

  迎宾处立刻致电负责庆典所有事宜的总局秘书部,接电话的人还以为开玩笑,恼怒地咒骂了几句就重重挂上。迎宾处急忙又拨电话过去,也大大地发了火,秘书部的人才相信确有其事。

  庆典明天就要开始,传闻连元首和不少高官都会在某一天拨冗莅临。这消息刚传来没多久,为了迎接顶级大人物们,秘书部要做的事情又徒然增加了一大截。

  正吵吵嚷嚷着忙得不可开交,听闻钟木兰大法官穿着资探员制服已经到了停车场,亲自坐镇指挥的秘书部部长差点跳起来。他亲自抓起电话告诉迎宾处,大法官其实还是咱们资探总队的总队长。

  一时鸡飞狗跳。没得到回复之前,迎宾处还以为越老越小的首席大法官阁下这是促狭心理发作,也有可能是应元首之请才前来。听闻她居然就是资探总队的总队长,迎宾处傻了眼,慌慌张张打电话给停车场安排车辆,将钟木兰一行人送去专门接待资探总队所属来宾的入口。

  当老太太乘车抵达早已得知消息的二号入口,一众紧张又兴奋的迎宾们又惊悚地发现,她肩膀上的肩章竟然是代表武职人员的血色钻石上将徽章。

  这说明钟老太太是正儿八经的战斗军人,而非如参谋、情报、后勤等等文职军人。如今承平日久,天舟军方的上将屈指可数,何况是武职上将。有些工作人员想起某些流传得太久以致被人认为是谣言的传闻,再偷觑钟木兰的肩章,神情不仅恭敬且隐含畏惧。

  不仅如此,这些簇拥着钟木兰抵达入口的人们,也个个身穿挂有闪亮肩章的资探员制服,迎宾们由此立刻想起异能者特种部队。此时出现的这些异能者,普遍年纪都在四十岁往上。他们的军衔大部份是校官,有几位也是将官——血色钻石少将。

  亮闪闪的肩章晃花了迎宾们的眼睛,也让数十名匆匆赶到的与会人员瞠目结舌,僵立在旁。眼见那群人缓缓走来,无论正在登记或者排着队准备登记的人们都赶紧站在道路两边投以注目礼。

  一众老牌异能者众星拱月般把钟木兰围在当中,经过这些来宾和迎宾们时,不少人对微微弯下腰对自己表示尊敬的人们颔首或者微笑。

  尤其是钟老太太还特意站住了脚。她笑眯眯地环视迎宾们两眼,咯咯笑了两声,道了“辛苦”二字,又回头对神情激动的人们挥了挥苍老的手。

  瞧瞧人家的温和气度,再想想近些年入队的那些嚣张小年轻,迎宾们和不少与会人员都感触良多。校官将官们还没怎么样,那些尉官反倒天老爷第一,老子第二。而且大家真没想到,电视屏幕或者报刊杂志上总是显得很严厉的首席大法官阁下,居然如此可亲可爱。

  所有迎宾和登记员都停止工作,用景仰目光恭送这群人进入会议中心。各项入住登记事宜,由一名留下的水晶少校全权办理。很快,这位不时微笑的俊朗少校拿了一叠号牌离开。

  钟木兰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又一批快要迟到的与会人员在入口附近跳下车。远远的便听见喧闹之声,再一瞧这伙人大多数是嘴上**的那种,迎宾们表面仍旧恭敬,但眼里多少有些异色。不怕没有货,就怕货比货,诚不欺我。

  故而白选晃晃悠悠拖着行李过来排队时,总觉得不少迎宾皮笑肉不笑。她摇摇头,心说话今天被沈闲缠得脑袋发昏,我这是幻觉吧

  爱怎么看怎么看,咱反正是来打酱油的,白选不理会迎宾们盯着自己的怪异目光。戴墨镜穿风衣又不犯法,和她同车过来的人里各种装酷的不在少数。

  “尊敬的来宾,您好”一名迎宾小姐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拦住白选的去路,“请出示您的证件,在礼宾台登记之后再凭号牌入住。”

  每一位宾客都必须先由负责核对身份的工作人员再次查验证件。如果没问题,电脑屏幕上会立刻弹出这位来宾的住宿和座席安排,再打印成卡片交给来人。此后三天,来宾凭这张号牌所示食宿以及参加会议。

  今年的庆典,国家资探总队分布在天舟全国各处的分队都派了精锐前来与会。现在已是报到日的最后一天下午,此时到达的基本上都是路远的来客。原本颇为安静的登记大厅,在白选这车人下来之后,立时沸反盈天。

  那些安安静静的礼宾台前,大多是肩上无章的资探员在等着,但人家胸前挂着的也至少是白银以上的资探员身份标牌。

  这些人无论男女,沉默者居多,就算交谈也是轻言细语。哪怕个别嗓门天生大的,也会下意识压低声音。能凭真正的资探功勋参与全国型会议的资探员们,谁的经历都能写成一本厚厚的自传,他们不需要用言语来彰显自己的身份。白选瞧着这些人特别可亲。

  而吵嚷喧闹之处,必有三五成群的异能者资探员在内,基本上都是与白选同车的那些年轻人。如白选这样安静又孤身一人的异能者资探员,起码现在她还真没看见有别人。她听着那些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心说年轻是好,但若是仗着年轻就不知天高地厚,今后少不得苦头吃。

  拦住白选的迎宾小姐有些犹豫不决。虽然面前这位墨镜女没穿制服,但看着那么年轻,又是和一群异能者资探员下的同一辆车。这位颇有识人之明的迎宾小姐便估计白选应该也是异能者资探员。

  她试探着带了白选去往异能者资探员扎堆的地方,可是走了几步扭头瞧去,墨镜女根本没跟着自己,却是径自排到了比较安静的一列队伍之后。

  这列队伍除了白选,全部是肩上无章的资探员。她戴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有点生人勿近的冷漠意味。许多老牌资探员心里大概和那位迎宾小姐一样有相同的想法,尽管不能从外表判断白选的确切身份,但他们都很安静地排着队,没有人向白选冒然搭讪。

  被资探总队副总队长亲切地称呼为“我的孩子们”,这些有军衔在身的年轻异能者资探员们,那可是老虎的尾巴——摸不得谁摸谁挨咬

  很快就轮到白选趴到礼宾台上,将自己的证件递给里面这位登记员。驾轻就熟地把证件往仪器上一晃,条件反射般扫了眼电脑上弹出的号牌打印界面,登记员忽然陷入石化状态。

  钻石区六栋三楼A座。屏幕上轻描淡写的一行字,却让这位登记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再度望向屏幕,微张着嘴半响没动静。

  原本白选后头再没人排队,但也许她这儿的工作进度特别快,惹来还在另处等候的某些人注意。登记员这么一僵,从白选身后忽然挤上来好些年轻人。他们大部份肩上挂着黄金少尉的肩章,还有几个挂着中尉肩章。

  摇了摇头,白选往后退了几步,好脾气地让出道路。不过对于里面那名登记员工作效率突然变得如此低下,她也有几分不解。按理说举办如此规模的盛会,怎么着也得抽调精兵强将吧?

  一个头发半黑半白、敞着制服的青年倚在礼宾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登记员,语气不咸不淡,说道:“哥们儿,你快着点干活行不行?饿肚子事小,磐石中心这么大,你想让兄弟们到半夜还找不到住的地方吗?”他把自己的证件扔到礼宾台上,不满地说:“要是有问题的人,直接按报警器就是,值得你看这么久?”

  闻听此言,登记员眼皮直跳。他赶紧站起身,双手捧着白选的证件,眼睛扫过站在礼宾台前的这几人,却没发现刚才那位的身影。这下把登记员急得不轻,踮起脚尖大喊:“白少尉,白少尉……”

  “我在这里。”白选郁闷地盯着自己身前这名体型活像大狗熊的高壮大汉。她努力向上跳了两跳,还是被人家遮住了半个头。

  此时,登记员身边那只印刷机已经将制作精美的卡片吐出来。礼宾台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利落地拿印着国家资探总局LOGO的红绳把卡片穿好,他强忍怒意,对这些“宠儿们”笑着说:“各位长官,还请你们让一让,刚才那位少尉的证件和号牌都还没取走。”

  白选赶紧又跳了两跳,并且捅捅身前这名狗熊巨汉,客气地说:“这位先生,请让我过去拿号牌。”

  狗熊巨汉慢吞吞地转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说:“你过去就是,我又没拦着你”他眨巴着小眼睛,困惑地问,“说话的人在哪儿呢?”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连一些老成持重的资探员也不禁弯了弯嘴角。赶着报到日最后时刻抵达的人竟不在少数,很多年轻人进入登记大厅,呼朋唤友之声不绝于耳。

  礼宾台前越发被堵得水泄不通。那些人来疯的年轻人连声催着登记员快点登记,但是有几人就是堵住路,不让被挡住的白选挤到前面去。

  白选的眉慢慢皱起来,她隐约觉得,今天这件事似乎并不是偶然。为什么核实自己身份时,那名登记员会如此失态?为什么在别处排着好好的队,那些年轻人会突然挤到自己身边来?

  察觉到许多不明意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瞟来瞄去,白选再度往后退。她身前立时又涌上更多的人,哪怕别的登记队伍只有小猫两三只。

  看来是太平不了哇白选很烦,她不想惹事,但有些人就是要逼着她去招惹事非。她希望这个人不是钟木兰,老太太应该知道她的脾气。

  深深吸了一口气,白选又退。被墨镜遮住的目光冷漠地投在这些似乎什么也不怕的年轻人身上,她心想,既然如此,那就让低调见鬼去吧?

  正文 第十七章下药

  黑潮纪天舟历六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这一天对许多人来说都无比重要。他们的未来是走向辉煌或者沉入深渊,都从这天开始。

  起因不过是一位新年庆典登记员面对电脑屏幕的三分钟沉默,却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发展成为令天舟诸多高层也为之振动的大事件。

  此时的登记大厅里,壮硕如山的巨汉还在挠着头,貌似憨厚地嘿嘿发笑。他身边的同伴阴阳怪气地模仿他刚才的疑问——说话的人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一名工作人员急得跳脚,干脆站在凳子上四下张望,却就是无法在人头攒动中找到那个墨镜女的身影。

  此情此景让在别处排队的一些年轻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三个女孩子却是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幕,都在纠结该不该跑到前面去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们给揪回来。

  “不管了不管了”木子碗紧紧搂着自己的背包,盯着那个被暴熊挡住的身影,对自己也是对身旁二位说,“三队的人老是讥讽我们队女孩子多,还说任务完成得不好就是我们造成的。现在让他们吃点苦头,活该”

  秦婧皱皱肉乎乎的小鼻子,用力点着头附和:“就是就是上次阴阳头还嘲笑人家越减肥越胖,说人家每次都拖队伍的后腿。”小胖妞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吐槽,“人家哪有拖后腿,明明每次都把异能用光光”

  容云暖皱着眉,沉吟良久,还是把行李交给木子碗和秦婧。她解释说:“以后都是同僚,我看她似乎也不想惹事,我还是去看看情况。”

  因本身异能强悍的缘故,容云暖在众多年轻人中还算有些威望。木子碗和秦婧对视一眼,不放心容姐独自面对那些嚣张家伙,赶紧拖着行李也跟过去。

  但是等她们飞奔到那个吵闹不休的礼宾登记台前,忍无可忍的白某人已经发了火。三个人急刹车,僵硬着身体眼睁睁地看着明明身在人群中的暴熊突然出现在人群之外。他倒地不起,狂翻白眼、口吐白沫。在他胸口,站着一个人。这人每每轻跺脚,暴熊就会惨嚎一声。

  环顾因太过惊愕而失声的人们,白选在暴熊的胳膊上又跺了一脚,平静地问:“你们今天吃了药还是忘了吃药?”

  脚下的壮汉不时想挣扎起身,却都被她狠狠踩回去。不过白选也发现,这名壮汉的肌体极为强悍。她的力量异能只能让他呼痛,却不曾对他的骨胳乃至内脏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

  顿时死寂。但年轻人火气本来就旺,此时被当众扇了老大耳光,怎么还能忍得下去?他们离开礼宾登记台,围成一个圈,面露不善地把白选包围在当中。

  白选右眼视野里,不少年轻人遍布全身的异能光点闪动得特别厉害,这是蓄势待发的征兆。“对你们,我真的很失望,并且很遗憾将成为你们中的一员。”她跳下壮汉,缓缓向礼宾登记台的方向走近。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名阴阳头青年寒声喝问。

  方才暴熊被从人群中拖出去时,他正好站在旁边,亲眼目睹那数道看不清踪迹的人影不断闪现。凡是拦住去路的人都不轻不重吃了一记,他记得很清楚,此时脸上还有巴掌印的都是刚才笑得最开心的人。

  暴熊的憨笑声还响在耳边,一眨眼的功夫,他居然就躺在地上嚎叫。有七八个人拦了去路,像被车碾了也似倒成一片。事出突然,众人也实在没料到白选竟然会抢先动手,再者她的速度实在太快。尽管大家没受什么实质性的大伤害,但阴阳头青年觉得这回的脸可是丢大了

  “连对方的身份都没弄清楚,你们就肆意围攻?”白选毫不留情地讥讽,“你们是脑子长了霉还是没长脑子?”真是悲哀啊,要和这样连调查准备工作都不去做的人出任务,岂不是死得快?白选后悔了。

  阴阳头青年语塞。他环顾左右,牢牢盯住一名眼珠骨碌碌乱转的褐发蓝眸矮瘦青年,冷着脸问:“里察,你刚才说什么?”

  里察状似无辜地摊手耸肩:“我真听见停车场的人说她能开车进去却不开,不知在摆什么谱。你看她这么年轻,要不是哪个高官之后,她能开着车进入会议中心吗?就咱们前头钟木兰首席大法官刚到,也是没开车让会议中心的车送进来的。她以为她是大法官阁下?”

  咩?钟老太太也拒绝开车进入会议中心?白选眼眉抽动,总算了解方才那位地勤人员神色那般古怪的真正原因。她似无意地瞥了眼这名叫里察的青年,在心里笑了笑。

  “咱们最瞧不起的就是仗着家族萌庇进国家资探总队混分涨功勋的人。方才兄弟也看了你的身手,不错嘛。看样子你不是那种无能之辈,今天这事是误会。”阴阳头青年狠狠瞪了里察两眼,话风一转又说道,“只是你出手是不是太狠了点?暴熊还活着吗?”

  “当然。以他的身体素质,再被我踩两脚也没事。”白选淡淡地说,“你们一群老大爷们儿,戏弄女孩子是不是觉得特有成就感?现在还想揍回来?”

  一句话说得还想找几句便宜的阴阳头青年不再吭声,话说刚才那事似乎真过份了点。人家不管出身如何,总是个女孩子,怎么就迷了心窍想让她难堪呢?

  这些年轻人也就是群被宠坏了的孩子,要说有多坏还真未必。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容云暖见事态有和缓的迹象,再者也确实猜到白选不打算把事情闹大的心思。她站出来打圆场:“孔旗,你们刚才实在太不像话。暴熊几个被这位小姐揍了,那是自找。你们还真打算找回场子?也不嫌丢人?这事归根结底就是你们不对”

  在场不少人向容云暖打招呼,名叫孔旗的阴阳头青年不再迟疑,爽快地对白选说:“容姐说的在理。对不住啊,哥几个给你赔不是。”丢的场子,以后有机会再找回来。但是现在,孔旗不能不给容云暖面子。

  白选看了容云暖两眼,心里有点底。她知道此时应该就坡下驴,为免以后自己的工作难以开展,她也要和同事搞好关系。对容云暖友善地笑了笑,白选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一声又一声高亢的呼声从礼宾登记台里面传出。那名登记员一路叫嚷着“白少尉白选少尉”,从突然变得有些慌乱的人群中挤进来。

  他满脸笑容,双手托着白选的证件和号牌,用热情得近乎谄媚的语气说:“白选少尉,真是对不起,刚才因为太过惊讶,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您的食宿都在钻石区六栋三楼A座,那儿环境极为幽雅,是仅次于玉级的高档住宿区。对了,您可以携带自己的车辆入驻会议中心。如果您需要,我们会为您提供引路服务,方便您迅速找到住处。”

  钻石区?一些领了号牌的人哪怕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安排在哪儿,还是下意识再瞧了瞧号牌。不少人瞪着上面的“青铜”字眼,再挖挖耳朵,不敢置信地看向白选。些许骚动过后,忽然有许多人带着行李大步流星离开。看那架势,竟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

  白选因感知皮皮骤然不安的情绪沉默了良久,她在思考为什么皮皮会提醒自己对面这人有恶意。直到这名登记员脸上灿烂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僵硬,托着证件和号牌的手向上举了举,白选才回过神来。“请问你尊姓大名?”她忽然轻声问。

  白选迟迟不接证件和号牌,登记员的笑意有些许凝滞。他的眼睛仍然好似放着光,定定盯在白选脸上,可他无法看清白选被墨镜遮住的表情。他仍然觉得遍体生寒,不安地猜测对方是否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但不管任务是否完成,他做完这一单,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资探总局的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

  “不敢让您动问,鄙人罗伯特?朱。”登记员笑得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丝毫不掩饰自己喜悦的心情。不少人觉得他的笑容实在太刺眼,纷纷移开目光。

  “我会记住你的。朱先生。”白选也在笑,她不疾不缓地说道,“朱先生,这处入口专门接待资探总队各级下属,那么您应该知道我会在这儿登记。您不应该那么惊讶。别告诉我,您事先不清楚有哪些人会来参加会议。即使不可能做到对每个人了然于心,可是我,”她又笑了笑,“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显得很狂妄,但我还是认为,您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我会来。”

  登记员立刻有些不知所措,望向白选的眼神甚至有数分委屈。他腼腆地笑了笑:“我是您的粉丝,我每天都向同僚们打听您是否已经登记入住。我还一度以为您不会来参加会议,所以今天乍然见到您的证件,我实在高兴得忘乎所以。”他又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给您增添了困扰都是我的错”

  喵的,这人真是表演帝啊要不是皮皮一个劲地提醒这人对自己有恶意,白选估计也会被他骗过去。她低头看向对方手托着的证件和号牌,透视之下,她发现在号牌正反两面纸张中间有几个凸起的漆黑小点,瞧着和蚕卵很像。

  扭头四顾,白选一眼看见容云暖胸前也挂着号牌。凝目而视,人家正反两张纸张中间雪白一片,啥也没有。再迅速扫视周围,她能看见的所有号牌都很干净。

  这事儿可奇怪。白选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将封装着号牌的塑料卡切碎。围观群众都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她把号牌划开,将沾有漆黑小点的纸张挑起才惊讶不已。白选眼里喷火,厉声问:“这是什么?”

  登记员满面茫然之色,用力摇头:“我不知道。”

  “我应该向异端局举报,您和那位负责塑封的工作人员很有可能是修士盟潜伏在天舟的某类专门驭虫驭蛊的修士。”白选一说完这话,还零星剩下的十几人都不约而同离那名登记员远了几步,似乎他当真是修士盟的奸细。

  立时有别处礼宾登记台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方才闹就闹了,这些年轻的异能者资探员除了某些高层,没人制得住。但是现在居然嚷出了修士,可容不得礼宾们不紧张。

  “这这……这不是虫卵。”说话之人来自人群中某处。

  白选看过去,却见是不久之前车上那名似乎被自己吓着了的少女。“你知道这是什么?”她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

  木子碗紧紧抱着背包,胆怯地看了白选一眼,摇摇头却又点点头:“我的异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读取人们的思想,这位朱先生大概练过某种防止被人侦察思想的功法,所以我不能听见太多内容。不过我还是得知了这些并不是虫卵,而是经过适宜温度烘烤后会散发出某种气味的药物。至于药物有什么作用,我没听见。”

  登记员可怜兮兮地看着白选:“我只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所有打印号牌的纸张都是早就安装在机器里的。”他忽然一指身后,大声说,“就算要下药什么的,也应该是他”

  还站在凳子上的那名工作人员目瞪口呆,见战火居然绵延到自己身上来,气急败坏地嚷嚷:“你胡说些什么?”

  “我哪有胡说?”登记员瞪大双眼,怒吼,“我只是核对身份,号牌打印出来以后不都是你放进塑封里面的吗?”他说的也有理。除了白选,大多数人都将怀疑目光移向那名专事塑封、挂红绳的工作人员。

  “白少尉”从登记大厅门外匆匆走来数人,其中一名满脸焦色的中年男人迅速走到白选面前,对她点头哈腰地说,“鄙人是此次庆典安保部门的成员。真是抱歉,居然发生这种事。我们马上会把所有相关人员一起带走讯问。”他指了指白选刀尖上挑着的号牌,小心翼翼地问,“您能把这证据交给我们吗?”

  “不能”白选拒绝,她心情糟透了。这还没开会呢,就遇上这种破事,后面那三天能清净得了?“人,我可以交给你们。但是这张纸上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会找人弄清楚。”她阴气森森地说。

  正文 第十八章谁坐我的车?

  高级定制的防护车辆,据说性能可与半架太空战机相媲美。年轻人,无论男女,只怕少有不爱这种既安全又拉风的定制车。别以为流光、天际什么的豪车了不起,瞧瞧这种无标无识的车,那才叫低调中的顶级奢华。

  十几个青年男女分作两边,虽时而眼神碰撞,彼此皆有不屑之意,但面对停放在登记大厅门前的这三辆悬浮车,却都有同样的欣羡之意。

  方才出了可能被下药在号牌上的事儿,白选便打了个电话给花满楼。对于年轻资探员们的挑衅她一字不提,重点在可能有问题的号牌。另外她告诉花满楼,她会让家里送来别的车辆。

  花满楼立刻提出要亲自跑一趟,但白选拒绝了他的好意,只让他帮忙让自家的车通行无阻。真要让花满楼来了,紧接着就会招来元启森,说不定那对时常特意跑到自己家附近“散步”的父母也会跟过来。

  这时候登记大厅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除了安全主管带来的数人,与会人员只剩下十几个,似乎在等热闹看。容云暖打发木子碗和秦婧先去安顿,她与阴阳头孔旗、矮瘦青年里察和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暴熊留下观望事态发展。

  白选注意到,分明另一边也或坐或站着数名青年男女,但与容云暖等人泾渭分明。双方眼神相触时,还隐有火花四溅。有意思

  在场众人中最紧张的无疑是那位安全主管,他多少听见一些白选电话的内容,心里直叫苦。要是把花家那位小爷给惹来,今天非出大乱子不可。不说别的,隔壁训练营的那群机甲士说不定会驾驶机甲直接闯进会议区。

  很快,三辆如幽灵般的深蓝色悬浮车从天而降,迟大亲自带了几个人过来。保镖们冲进登记大厅,凌厉目光四下一扫,哪怕是年轻的异能者们也不禁心中一寒。

  里察缩了缩脖子,尖尖的鼻子诡异地伸缩扭动,低声对身旁几人说:“他们身上有很浓郁的血腥味,肯定杀过不少人。”

  用力拍了里察的后脖颈一记,孔旗压低声音说:“你知道还说”见自己几人和白选隔得极远,他问容云暖,“容姐,你怎么看?”

  “当时她曾退过三步,我想她并不想冒然与你们起冲突。她是个很冷静的人,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动怒。”容云暖摸出个小本子,在上面涂涂写写,“但是她终究发了火,这说明她的容忍有底限。哪怕她明知与你们交恶会对今后的共事不利,但她有她行事的原则,不会因为某些缘故而随意妥协。”

  咬着笔杆,容云暖断言:“外面传言她心黑手狠、冷酷残暴,我看有失偏颇。”她仰头对身旁的暴熊说,“否则,她下手的对象就不会是明显异能强化过身体的小熊。你们说说,不用异能,咱们谁的身体能经得住她刚才的踩踏?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她的异能包括速度和力量。”

  暴熊垂头看着容云暖,憨厚地笑笑:“我虽然叫得很惨,但实际上没有那么疼。她应该没有用全力。”

  翘了下大拇指,孔旗赞服道:“还是容姐厉害,一点小事就能试出她这么多底细。”他和里察、暴熊互击一掌,得意地说,“哥几个演技不错”几个人挤眉弄眼。

  容云暖摇头:“不错个屁你以为能骗得了她?就里察刚才说的那番话,你真以为人家信了?孔旗你刚才没挨打吧?里察也没”

  孔旗惫懒地笑笑:“咱们又不想真的得罪她,让她看出来就看出来呗今天这事起码给她提个醒。不过容姐,现在咱们正大光明地坐在一起,岂不是告诉她,刚才那事其实你也脱不了干系?”

  容云暖微眯起妩媚的大眼,浅笑着说:“与其事后被别人戳破,彼此之间留有芥蒂,还不如咱们先通过这种方式坦白。再者,试探试探又能怎样,她如果没有容人之量,也不值得咱们……”她挑了挑眉。

  “容姐,上面有意派她去你们七队主持?”里察卡吧着眼睛又问,“熊猫那家伙能愿意吗?”

  “熊猫……”容云暖叹了口气,“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伙伴,却不是好队长。我们七队再不改变,只怕真的会被那个老秃头给分拆。熊猫自己也很苦恼,他并不贪图队长这个位置,多次要让给我当。可惜我的异能在战斗中只能起辅助作用,关键时刻还是要队长顶上去。”她微微笑起来,“七队正缺一个既有实力又有足够魄力的队长。”

  七队的情况,身在三队的孔旗、里察和暴熊都是知道的。简而言之,那就是一头狼带了一群小白兔。狼是够凶够狠,那群小白兔却弱了点。

  倒并不是说七队的队员异能差劲,譬如说木子碗能够听见人的思想在“说”什么;容云暖的心灵锁链可以无视任何仪器的阻碍让多人自由沟通,但前提是她必须安安静静不受打扰。这些能力很神奇,可是在面对荒兽的战斗中却不能起太大作用。

  七队里,如木子碗、容云暖这样拥有非战斗型异能的人不在少数,真正的战力自然就要少。秦婧小胖妞倒是个重火力手,奈何她异能等级不算高,能发挥的实力也有限。

  十支异能小队,七队的业绩一年起码有十次是垫底。资探总队的很多队伍都不愿和这支异能小队一起出任务,冷板凳坐得次数多了,业绩滑坡的速度自然更快。

  容云暖自十五岁起就在七队混着,一晃九年过去,可以说除了队长熊猫,她对七队的感情最深。因某些原因,七队渐渐成了专门“堆放”非战斗型异能队员的地方,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正如她所说,再不有所改变,这支异能小队只怕免不了被拆分再重组的下场。七队就是容云暖的家,她不想换地方。

  远远眺望着已经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清丽面庞的白选,容云暖不知不觉出神。她的目光迷离恍惚,另外一个人影在她脑海中渐渐与白选重叠。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扭头瞧去,却见里察这油滑小子对自己笑得意味深长。

  “容姐,她和启森先生长得可真像哈”里察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是生粉家园的长老哦你从十岁起就加入生粉家园了吧?”

  容云暖大为惊讶,上上下下打量里察:“你怎么知道?”她是元启森的粉丝,这事很多人都清楚,但里察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生粉家园”的注册粉丝在元启森的容貌暴露于大众之后,数量暴涨,从以前就很惊人的两万多增加至如今的四万余。容云暖身为长老级粉丝,在生粉家园有不小的号召力,但并不代表她的身份就广为人知。

  “我是生粉家园的二十位盟主之一。”里察一本正经地宣布。包括孔旗、暴熊和容云暖在内,几人都喷笑。

  孔旗抹着泪花,把里察的褐发揉得乱七八糟,说道:“你明明和王小强一样是慧初小姐的死忠粉,我还听说你是慧星俱乐部的执事。盟主?你要是盟主,老子输给你十万块”

  异能者大队,谁不知道里察迷恋慧初小姐都快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他和直属机甲大队的王小强并称元慧初门下两大走狗。哪怕因为元慧初的关系,他也成了元启森的粉丝,但绝对不可能是盟主级的大人物。

  里察也笑,但似有意无意瞥了白选一眼,心说话,你们不信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讲给你们听的。

  也许是笑声太过响亮,不仅站在大厅另一边的青年们侧目,白选也特意看了四个人好几眼。保镖们分散登记大厅各处,职业病发作,仔细检查安保措施,眼里大有不以为然之意。

  里察的话,白选确实听到了,于是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此时还不是确认的时候,她喊人送车过来,真正目的在于将有嫌疑的号牌带走。资探总局的面子她还是打算给点,毕竟是自己未来几年的工作单位。

  拿匕首把号牌割成小块,将沾了些黑点的一丁点纸给交给这名哭丧着脸的安全主管。白选温言说道:“你职责所在,我不为难你。但这玩意儿我不能全交出去,也请你理解。这些应该够你拿回去交差”

  此举赢得了安全主管的感激,他长出一口气,笑容变得真切了几分,连连点头说:“多谢白少尉体谅请您放心,如果真有问题,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待”要是没有问题,那自然不了了之。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不管白选自己承不承认,她已经站在特权阶级的门槛上。

  一旦发现黑点有鬼,那名朱姓登记员和负责塑封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有可能在机器中做手脚的人,据这名安全主管声称,全部会控制起来侦询。他向白选告辞时送给她一张名片,说随时可以打电话向他询问事情进展。

  送走安全主管,白选才把剩下的沾着黑点的纸片交给迟大。迟大直接拿木盒装了些冰块,把纸片带走。

  “回去路上,如果有人袭击你们,给我往死里打。”白选站在登记大厅门口挥别迟大等人,用平淡之极的语气叮嘱。迟大咧嘴笑笑,车辆很快起飞。

  白选的话不少人听得真切,各有所思。此时蜂拥出门,看着剩下这辆体型较小的悬浮车,不少人窃窃私语。

  这辆车同样定制,不过性能稍逊色于其余车辆,但是能让白选一个人也开得动,不像其余车至少要三个人才玩得转。她既然已经高调了,再拒绝会议中心安排的福利就有装13之嫌疑。

  扭头瞧了瞧还没走的这些人,白选的目光一一落在他们脸上,然后打开一侧车门,笑着问:“耽搁大家不少时间,我很抱歉,不知我能不能效劳。你们……谁愿坐我的车?”

  ——谁愿上我的船?

  正文 第十九章有邻夏尔

  接收过磐石中心地面指挥部门发送的导航地图,白选驾驶悬浮车很顺利地把容云暖、孔旗、里察、暴熊分别送到不同的居住地点。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这个冬夜无星无月、寒风凛冽。搭便车的男性乘客们大概第一次乘坐这种订制车辆,显得很兴奋。要不是容云暖大声抗议,他们会把车顶天窗打开的时间再延长几分钟。哪怕被风吹得直哆嗦,他们也连声高呼“太爽了”

  明明速度可以更快,但白选还是选择了中速驾驶。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是容云暖,有一言没一语地和白选闲聊资探员的那些事儿。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直白地说出来。白选虽然不明白容云暖这样明显有些威望的老队员为什么会很快对自己表示善意,但对她来说,收获的友善越多越好。至于这种态度是真是假,她有心还有皮皮,能分辨。

  这四人都住在白银区,下车之后,很开心地和白选道晚安,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发生过故意针对她的事。白选也只字不提,假如沾在号牌上的黑点真有问题,并且和这些人有关,再找后帐也不迟。

  钻石区离白银区约摸五分钟的车程,相较白银区多了不少高大葱郁的植被。风霜不能压垮的长青树种遍布各处,此时起了风,从林中鬼哭狼嚎也似的呜呜声响,幽雅不觉得,反而有些恐怖。

  白选的车靠近钻石区的上空,接到低空飞行接受检查的严厉指令。实在是她来得太晚,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入住钻石区的六十多位来宾就没有她这样的。

  再次办理入住手续,寻至紧邻一处晨练场的六栋迎宾楼。白选刚泊好车拖着行李箱走到楼口,就有两名穿着黑白配女仆裙装、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急匆匆跑出来,满脸释然之色。

  “白小姐,谢天谢地,您终于来了。”两名女仆优雅地拈着裙摆给白选行礼,“公爵大人等候您多时,您再不出现,大人就要亲自去接您。”

  心里直打鼓,白选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你们是夏尔阁下家里的人?”问得实在多余,整个天舟除了夏尔,还有谁被称为公爵?并且除了夏尔家里,她就没在别处见过大冬天还穿短裙的女仆。夏尔这是什么恶趣味啊啊

  “公爵大人住在三楼B座,正好是您的邻居。”一名圆脸女仆笑容可掬地说,“小姐,请把行李交给我们吧。”

  有养眼的美人当邻居是不错啦,关键在于,夏尔为什么会来参加资探总局的新年庆典?白选知道有民间异能者接受邀请与会之说,但是以夏尔的身份地位,犯不着亲自出席吧?

  “夏尔阁下好闲么。”她随口说了句。

  另一位个头更高挑的女仆立刻恭敬却毫不含糊地回答:“大人知道您肯定参加此次庆典,所以决定亲自出席。两位既然当了邻居,小姐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做客。”

  这话还是没听见比较好,白选实在受不了夏尔家里可与国民等级相媲美的森严规矩。在他家借住一晚,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呆了不少。人生路要是必须走在划好的条条框框里,不能行差踏错一步,那不得郁闷死?反正白选接受无能。

  把自己的行李箱抓得紧紧的,白选生怕这俩越看越眼熟的女仆会扑过来把它给抢走。慌忙往电梯入口疾步飞奔,她飞快地说:“今天实在太晚了,我就不去向公爵阁下问安。麻烦你们俩帮我带个好,谢谢啊”

  两名女仆赶紧小跑着一左一右追在白选身后,圆脸女仆着急地说:“可是小姐,大人担心您没有吃饭,吩咐厨下特意为您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菜肴,还请您务必要赏光”

  “为了等您,大人自己也没有用晚膳。”高个女仆立刻补充,“厨下已经准备妥当,您只需要等待最多半小时就会有可口美味的晚餐享用。小姐,请您赏光”

  夏尔这是干什么?白选皱了皱眉。追求自己?呸你是小金人么?如今晶晶的事儿已经了结,凡尔赛城堡得到了不错的收获,也应该不是为这个而来吧?就算当时自己说过记得在哪里还找得到晶晶,但也没有把话说死,实际上就是画了张只能臆想不能充饥的大饼。嗯,这俩女仆肯定不知道真正内情,夏尔来开会必定有别的目的。

  六栋迎宾楼只有三层,在黑潮纪,楼层不高才代表尊贵。楼成凹字形,A座与B座各占一半,两家的门是对着开的。就这么三层楼,也特意安装了三架电梯,两家共用一架。

  白选加快速度,希望能直接窜进自己房里,摆脱这两名女仆。成功地独自乘坐电梯到了三楼,门一开,她打眼就看见夏尔倚墙而立,垂头盯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得,跑不掉了白选暗暗叹气,干笑两声打招呼:“夏尔阁下,没想到咱们竟然是邻居。”

  楼道柔和的灯光洒在夏尔的金发上,仿佛有流动的金光从他发顶倾下,将他的领口、袖襟也染成淡淡的金色,将典雅精美的装饰纹络勾勒出清晰的图案。

  他一成不变的白衣黑裤,在华丽金光烘托下,莫名其妙地让白选觉得,白色幽冷、黑色沉寂。此时此刻,他真的就像矗立在凡尔赛宫的大理石神祗雕像那般俊美,但是也如雕像一样了无生气。

  听见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夏尔霍然抬头,大概用力过猛,他的后脑勺狠狠撞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他皱了皱眉,看向白选后却立时露出温柔得令人想画下来当成模板的笑容。

  摸了摸鼻子,白选心说话,这不是我的错,谁让你魂游太虚。她拖着行李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门——那扇紧闭的肯定是。另外一扇门大开着,隐有轻柔音乐声。

  “您没事吧?”一边貌似关切地问着,白选把手指按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已经认证过的指纹锁上。门锁“叮当”轻响,这扇黑沉厚重的大门悠然打开。

  夏尔笑容微僵,缓缓走近白选,不知有意还是故意,恰好压住门。他哪怕不顾形象,懒散地垮下肩膀靠着门歪歪扭扭站立,也自有迷人风情。

  破天荒地没有用法语,他用中文轻声说:“你到的好晚。”无论使用什么语言,夏尔都能把它说得像唱歌一样动听——绝对没有贬意。

  “遇上点小事。”白选把行李扔进去,顺便瞟了眼屋里,顿觉无趣。怪不得夏尔带了仆人,这屋子可真大,她一个人住会不会寂寞啊空虚?

  “你还没吃饭吧?”夏尔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低下头看着白选。无论看着什么人,他的眼神都同样专注,专注得只怕会让人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

  就怕你说吃饭,白选在心里嘀咕。“我听说可以点餐,很快就会有人送餐上门。”她微笑着说,“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我记得在您家时,您通常在八点左右就寝。”至于没吃饭等着自己之类的话,她完全可以当做没听过。

  白选能断定,只要媒体敢把夏尔的容貌和神情举止公之于众,绝对会冒出大把大把的粉丝疯狂迷恋他。

  “阁下?”白选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和夏尔对视下去,那边堪称越老越帅典型的银发老管家正面无表情地望过来。“管家先生在提醒您应该就寝了。”她不惜胡扯。

  “原来……你还记得我。”夏尔文不对题地低语。温柔嗓音里有无法让人忽略的伤感,他移开目光,看向白选的居所,“我听说你在金玉堂安了家,一直期盼能接到你的邀请。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当然是朋友。”白选微笑着说,“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那不是帮助,是交易。”夏尔淡淡地说,“你我都很清楚,那是交易。但我只邀请朋友住进我的家。”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无法听清楚,“是什么让你对我却步?我只想单纯地从你身上感受自由的气息而已。”

  你有令人胆寒的野心,所以我不能和你靠得太近。白选沉默不语。她想起元启森对自己说过的话,夏尔和他其实差不多,一出生就背负整个家族殷切的期望。

  由于异能者的尴尬地位,尽管夏尔的先辈是五位封号国民之一,但他们的母语却未能成为天舟的法定语言之一,这成为整座凡尔赛城堡无法忘却的耻辱。

  前世的白选听说过法国人对法语的热爱,鸢尾花家族有这样的执念她理解。换成是她,如果也明明为天舟的强盛贡献了极大的力量,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让自己的母语成为天舟法定语言之一,她同样会感到郁卒。

  这种执著往大了说还牵扯到文明的传承。也许在很久以后,因为越来越少的人使用法语,这种语言乃至整个文明都就此断绝,无疑会成为一些人终生的遗憾。

  对于夏尔来说,他不仅要引领鸢尾花家族继续在黑潮纪走下去,而不至于在众多新兴家族的追赶中日渐没落,还承担着振兴文化、延续文明的重任。

  他不得不有野心。有野心其实并不是坏事,野心家才能不断造就新的历史,关键在于这种野心要用什么手段来实现。白选无法判断夏尔未来要走的路究竟会涂上什么颜色,在能够看清楚之前,她认为观望是不错的选择。

  正文 第二十章二斤牛肉两坛烈酒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白小乖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勤奋是一大法宝。就算大冬天,她也坚持早起温习七杀。不得不说,练习七杀的时日越久,她越发感到这套姜亚口中“猥琐神功”给身体带来的好处。

  据内行人士姜亚分析,这套杀人技应该有配套的内功心法,如果能走气,七杀的威力将加大至少六成。不过就白选接触到的鬼字营诸人,哪怕沈三多,也从来不曾听说过七杀有内功心法。如今她和梅家父子行同陌路,自然更不会去打听。

  这儿在窗前把七杀练了三遍,白选脑海里刚过了这个念头,冷不丁就看见楼下晨练场里正在跑步的人就是梅半川。她很无语,怎么哪儿哪儿都有梅家父子的影子?

  也许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梅半川抬起头,恰与白选没有丝毫情绪的目光相撞。他显然愣住,但白选不耐烦看见这张写着“我不安份”的脸,离开窗户去洗漱。

  七点半,电脑管家提醒白选有人正在敲她的门。踌躇片刻,她还是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果然不是梅半川,而是对面夏尔家的圆脸小女仆。

  先优美地行了个礼,女仆眨着蔚蓝的眼眸热情地笑着说:“早安小姐,公爵大人邀请您一起用早餐。”

  又来了明明昨天晚上因自己的沉默,夏尔很不高兴地回去,怎么今天还来?白选张望,见那边大开的门边,银发老管家路易深深地弯下腰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白选赶紧躲开。身份什么的都是浮云,路易老管家那么大岁数给自己行礼,她两世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能承受啊更何况,她如今已经知道天舟注册异能者排名第二的,正是这位老管家。她就纳了闷,怎么这些厉害老头子都喜欢给人当管家呢?

  对老人家隐含期盼的眼神木有办法抵抗,白选只好对女仆说:“请转告夏尔阁下,我很快就来。”女仆欢天喜地又行一个礼,迈着轻盈得像跳舞似的步伐走了。

  六栋三楼A座这套房与元继理贝幼菁买下的房屋差不多,都是整体楼层。大大小小的房间有九个,一应设施俱全,从卧房的装修陈设可以分辨出哪些是主人房哪些是仆役房。不过这么多房间对白选来说纯属浪费,她一个人爱住哪儿就住哪儿,随便。

  打开行李箱,把崭新的制服拿出来,零零碎碎如肩章、领花、身份标牌等等小玩意儿都装上,白选深觉遗憾的是居然没有配套的帽子下发。就是这么小小的与正规军的不同之处却让她觉得很别扭,总认为这军衔掺了水也似。

  事实上,钟木兰也曾用无所谓的语气提到过这件事。异能者特种队的肩章相较军队普通建制军官的肩章,质量确实高出一筹。

  但是,军中,无论首都直属还是地方所属机甲大队的尉官校官们,他们肩章上的方舟徽章是实打实的黄金或者水晶铸造,不存在镀金或者水晶镶边肩章。为此,若干特别骄傲的机甲士军官,在谈及异能者特种队时,会嘲弄地说那些“伪尉官伪校官”如何如何。

  当时白选心里立即产生不妙之感,原来异能者特种队的地位在军方机甲部队面前这么二头一天花满楼的特意叮嘱确然出自担忧之心,因为诸多机甲士们眼中的“伪尉官伪校官”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真说不准会不会有吃撑了的人没事找事。

  要不是规定在开会时必须着以制服,白选真不想穿着这身很有可能会惹事的衣服晃悠。好在有车可以开,能避免路上也许会出现的麻烦。

  整理妥当,摸了摸自己长长不少的头发,白选直接用挂号牌的红绳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看着清爽利落。自恋地拧了把白里透红的脸蛋,青春就是好呀

  九点钟有新年庆典的开幕式,再不能耽搁了。白选关好门,转身瞧去,把无奈藏进心里,脸上还是挂起笑容。

  夏尔那边敞开的房门,一溜站了两排共六名男女仆从,见白选晃过来,整整齐齐地行礼,用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语调恭声道:“欢迎白小姐光临”

  仆从的尽头站着满头银发的路易老管家,白选见他也要弯腰行礼,赶紧往前一窜,直接扶住了老管家的胳膊。她笑着说:“路易先生请千万别这样,您给我行礼是折我的寿啊”

  在凡尔赛城堡,路易老管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面对身为主人的夏尔却从来不曾有任何失礼之处。白选是夏尔很看重的朋友,老管家深觉要郑重对待,这才有对她行礼之举。

  既然白选拒绝,老管家也深知华裔的某些传统说法,更知“恭敬不如从命”之说,便客气地笑了笑,用发音不大标准的中文说:“小姐,大人已经为您准备妥当美味佳肴,同时还请了您的熟人一并用餐,希望您能愉快。”

  熟人?白选心说,我现在发现的熟人除了夏尔就是梅半川,难道夏尔会请他?带着满肚皮不解,她跟随老管家去往她自己那边指定用不上的偌大餐厅。还没进门,只听见说话声音,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位熟人究竟是谁。

  花倾城的大管家周久人是也。老周头仍然穿着他绣了富贵团花的锦锻棉袄,脚下是厚底黑布鞋。白选走进餐厅时,他正神采奕奕地用法语和夏尔交谈。

  坐在沙发上的夏尔正对着门,见白选到了,缓缓起身,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周久人说道:“客人到齐了,周老先生这边有请。”

  周久人便扭过头去,笑着站起身,老眼闪动着几分暧昧光芒,又是叹气又是笑:“原来公爵阁下请的主宾是小白选啊偏让我这老头子来当陪客,这不是让我老头子不好意思么?”冲白选笑得露出至少十颗大牙。

  “周老先生,好久不见”白选深知这只老狐狸的厉害,生怕他说出什么过份的言词,赶紧上前打招呼,“昨天在新闻里听说国士老先生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可喜可贺呐”

  “喜什么?贺什么?”周久人跟着夏尔来到餐桌前,笑眯眯地瞅着夏尔体贴地帮白选拉开座椅,笑意越来越深。见白选诧异地看向自己,他瞪一眼过去,问道,“你和我们满楼少爷是朋友吧?”

  “是啊十八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白选笑着说。

  “那就着哇”周久人收敛笑意,气哼哼地说,“我家老国士实在是气着了你和满楼少爷那么要好,你又是元家的孩子,怎么能不拎二斤牛肉带两坛烈酒去瞧瞧他老人家?老国士上回还和我唠叨,说元家这小妮很好,他老人家喜欢着你呢现在你说喜啊贺的,有半点真心吗?”

  这这这,周久人这唱的哪一出?白选还真就从来没想过要去拜访国士老先生,她总觉得那位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人物。唯二活着的封号国民之一,想想都觉得高不可攀。

  但周久人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哪怕是客套,白选也赶紧说:“我当然出自真心恭贺国士老先生痊愈。只是他老人家事务繁忙,我怕打扰,所以……”

  “繁忙什么?”周久人对给自己上菜的女仆点了点头,又教训白选,“你这丫头就喜欢说些客气话,这种外交词令别在我面前说,我老头子听不得你呀,要真当满楼少爷是好朋友,就哪天拎二斤牛肉带两坛烈酒去瞧瞧老国士。哄得老人家高兴了,也许就传给满楼少爷几手连倾城小姐也还没学到的绝招”

  不对劲啊白选咂巴着周久人这话,总有几分不得劲的感觉。干嘛要她去哄老国士高兴?她和老国士有两毛钱的亲切关系么?如果较起真来,老国士受伤和她倒是有关系,可这关系要往仇家的方向跑吧?

  这二位客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痛快,未免有些冷落了身为主人的夏尔。白选趁着女仆上菜的空隙,偷偷瞥了夏尔两眼,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眼神也发虚。

  周久人自然也是有眼力的人,当即就停止话题,转而和夏尔继续交谈。白选吃吃喝喝,倒是半点没客气。她一直憋着笑,因为路易老管家站在夏尔身后,目光冷嗖嗖地盯着周久人,非常不满的样子。周老头惹怒了路易老管家,不知道会不会被揍一顿,说实话她还真想观摩观摩。

  不过,因为周久人的到来,原本注定寂寞无味的早餐凭添许多热闹有趣。主人家的涵养确实不是盖的,哪怕对周久人的喋喋不休感到不悦,路易老管家和所有仆从都仍然发自内心地微笑着恭送去开会的三个人出了门。

  原来周久人就住在白选楼下,取车时,这三人碰上了也同住一栋楼的梅半川。周久人玩笑似地对白选说,这位木川小友是元家的承智先生无意中发掘出的异能天才,其特别之处不在夏尔公爵和你之下哟

  白选当即大摇特摇头,诚恳而谦逊地坦白,她那种看似可怕的异能要撞大运才撞得到,所以她根本不能和夏尔与这位木先生相比。说完这话,她还客气地伸手与梅半川握了握,彼此之间表现得当真就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正文 第二十一章军中王者

  黄金中尉王小强由“银莲花”大人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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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磐石会议中心依山傍水而建,据说和白选家所在的金玉堂住宅区占据了首都郊外不同方向最好的两块风水宝地。会议中心建于山腰往上,往山下走便是首都直属机甲大队的训练营所在。

  白选头一日入住得晚,钻石区又在靠近山巅的地方,便是从半空居高临下望去,也只能看见一片乌漆麻黑,大约兵士们已经带着一天的疲惫沉沉入梦。这会儿她驾驶悬浮车往靠近山腰的大会堂飞行,越往下,把整座训练营看得越清楚。

  军队营房那必定是整整齐齐、法度俨然的,白选也不懂军事建筑有什么讲究,她只对此时不停奔跑跳跃于山侧某处的几十台机甲感兴趣。

  打量时间才八点一刻,再有七八分钟的车程就能抵达大会堂。夏尔、周久人和梅半川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在前方不远处飞行,白选这么一降低车速,那三辆性能同样优越的高级定制悬浮车立刻远远飙飞。

  开启悬浮车的伪装模式,车辆的颜色刹时变幻,十几秒钟后变成与灰色岩石和深绿树丛不分伯仲的伪装色。把车掉头,沿着山簏往下,白选兴味盎然地跟着那些机甲缓缓在半空盘旋。

  天舟军队建制机甲称王,异能者走开。概因绝大多数异能者身体脆弱,而强壮如暴熊这般的身体强化异能者,对于机甲来说又太过沉重,难道要元家特意腰圆膀阔、为身高近三米的巨汉特意设计机甲吗?

  再者,能成为机甲士尤其是军官之人,脑波脉动值也需要比较可观的数据。并不是说资质稍逊者就没有机会,而是越聪明的人对机甲的理解会越快越深刻,这些人在考核时无疑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如今机甲大队还没有成为军队主建制部队,突显机甲士尤其是机甲武士的地位超然。

  一句话,还是紧张的资源使然。总不能拿空气去造机甲吧?制约天舟机甲部队迅速扩张的最主要因素就是原材料不足,尤其是几种最重要的材料那简直稀缺得令元首和军委诸位大佬挠心挠肺。

  白选躲躲藏藏跟着这群正在接受训练的机甲士绕着山簏山谷转了个圈。而后她发现,并非只是自己,无论驾驶悬浮车还是乘坐会议中心的内部车辆,有不少人在旁窥视。好奇地用透视眼瞧了瞧几辆车的内部,果然都是与自己一样穿着带肩章资探员制服的人。

  心有不甘,面对军中王者机甲士们,除了少数没心没肺的异能者,大多数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你们机甲士离了那台大家伙,能和小爷姑奶奶耍两圈么?

  但异能者们就只能穿着既不是真正资探服、更不是军装的制服,挂着掺了水的肩章,窝在资探总局。而不是如同机甲士一样位列军中,且傲视同侪。

  憋屈啊这感觉。白选不算特别有上进心的那类异能者,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真正底细,但她也多少咂摸出这种令人难堪且心酸的味道。

  不过此时,她对机甲的好奇基本上还是来源于前世看多了的影视小说对这种高科技时代著名军械的诸多演示或者描述。她心里有很深的疑问,如今距离末世黑潮不过六十多年时光,怎么科技就能突飞猛进地发展到如此地步?难道真的是人类面对灾难暴发出的巨大创造力使然?

  可是机甲明明是元家在战争最艰难的时候,以一己之力完成了整个研发、制造过程。即便当中也有不少科研人员的呕心沥血,白选接触到的所有信息却都表明,机甲被创造出的真正功臣还是曙光元学森,否则他怎么会同时有“机甲之父”的美称?

  对于见识过前世和现今科技发展程度的白某人来说,两相对比之下,她总是会有很不真实的虚幻感觉。也许,这也是她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个新世界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么说,此时观摩着机甲们在山间如猿猴一般灵活敏捷的攀爬跳跃,白选还是有几分羡慕的。正如她曾经和元启森提起过,假若异能者也能有能够发挥异能的机甲使用,军中绝对会多出一张王牌。

  瞧了瞧车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八点四十,又恋恋不舍地啧啧赞叹了几声,白选将车提速。悬浮车如魅影一般掠过山间,几分钟之后来到大会堂停车场。

  快步跑出停车场,要不是用了点速度异能加速,她今天指定迟到。将将八点五十五分,她才窜到大会堂十楼,心说话,我哪知道还要爬楼啊?

  亏得两世为人,否则在济济一堂的人们投以的注目礼中,白选的脸非得变成大红布。因众人都按号牌就座,此时所有座位都坐得满满当当,人们惊讶的目光跟随着白选从青铜区一直走向了钻石区。

  必须再爬一层楼中楼才到钻石区,给值勤的安全人员验过自己的证件和新的号牌,白选寻至自己的小包间里时,恰好九点整。

  沙发茶几、水果点心,还有一位年轻俏丽的女服务生随时听候吩咐,白选腹诽这是开会啊还是看大戏?小包间里的与会人员只需从整墙电视屏幕中观看会议进程,地方虽小,但把门一关,这儿简直自成天地。

  把女服务生请出门外,白选关上门,悠然自得地靠在沙发上,发现电视只有一个台,她才放弃收看肥皂剧的打算。

  整个开幕式对她来说乏善可陈,除去认识了所谓的天舟资探业五大巨头的真人。这大概也是此次会议的一大卖点,重点在于资探总队的总队长居然是深受民众爱戴的钟木兰首席大法官。某些资探员惊愕至极到有些扭曲的表情,绝对会成为电视台重播此次会议的一大噱头。

  无事可做,那就一边玩皮皮,一边听会议。皮皮上次吞食了沈胜衣的那条链子之后,有许多天都没喊好饿好饿,似乎还在消化获得的能量,由此可见那条链子的不凡。白选捉住皮皮左瞧右看,发现它懒洋洋的不大爱动弹,便没再骚扰它。

  无聊地挨到十一点,开幕式终于结束。其实这次新年庆典,资探总局之所以将会期定为三天,开会是其次,给这些辛苦了一年的精锐资探员休息荣养的机会才是真。当然,和民间资探公会的首脑以及民间异能者们联络感情也是工作重点——这是资探总局高层们的事儿。

  会议日程安排上,每天也就是上午有一场两个小时左右的会议,下午自由安排时间。只要不出磐石会议中心,不跑去训练营找事,随便你上哪儿晃悠。

  今天的开幕式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就是领导讲话加领导讲话。重头大戏表彰大会在明天,后天即是闭幕式。白选十几年没开过如此大会,前世的经验全部扔光光,此时听得昏昏欲睡,直到电视里响起如雷掌声,她才惊醒。

  按照惯例,在开会时,实况传播的电视台会把所有重要与会者的尊容在大屏幕上让观众们围观。可是因白选一进门就把晶波屏蔽仪打开,房里的探头想扫瞄她,却被*扰。

  会议开始时给每个人的镜头时间极短,所以包括导播在内,很多电视机前的观众并没在意突如其来的几秒空白,只以为自家电视机出问题了。

  到了会议结束,长达一分多钟的空白画面终于让导播发现蹊跷。就连从来不出现于公众媒体之上的夏尔此次都被观众们一睹真容,这位不愿意露面的钻石区大人物又是谁?导播赶紧切换这处画面,然而这点异常终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客不烦二主,既然借用了直属机甲大队的地盘,实况转播和录制会议过程的一批人也是军委名下的军事频道有关工作人员。在磐石中心开会是常事,一来二去,不少训练营军官与该频道的人也成了熟面孔。山脚下的机甲士营房中,无聊的某位姜姓军官正无聊地看会议实况。

  这位名为姜开的无聊军官曾经誓言一定要把到军事频道那位秀丽可爱的女主播,所以每次她上山工作,他必然关注。何况姜开早就得到内部消息,这次会议有很多以前绝对意想不到的人物露面,轮休中无聊的姜某人当然要围观看热闹。

  发现电视画面出现一分多钟的空白,姜开乐得合不扰嘴,正好有借口去骚扰那位可爱主播。这么七扯八扯一打听,那边被烦得没办法了,把钻石区六号三字A房的与会者是什么来历给供了出去。

  姜开眼珠转了转,心说话,真是瞌睡遇着了枕头,这就送上门来了。他探头出营房大喊:“王小强,把你家女神变成私生女的元大小姐就在山上开会”

  话音刚落,从另一处营房咣咣冲出个娃娃脸眯眯眼的年轻军官,年纪不大,肩上却悍然扛着黄金中尉肩章。这位名字极富喜感的王小强中尉冲着姜亚怒吼:“死开元家大小姐永远只有慧初小姐一个人”

  他拿脚招呼好几扇门,轰出几名睡眼惺忪、面容懒散的军官。一行人又呼朋引伴,直接串连了包括教练员和受训学员近三十多个人。不一时,五台机甲带着这群人轰轰隆隆出了训练营往山上的会议区狂奔。

  始作俑者姜某人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再度拨通那位可爱主播的电话,用谄媚到极点的语气说:“亲爱的小狂狂,最多二十分钟,一定会有让你们频道收视率翻跟头的好戏上演……”

  正文 第二十二章证明的机会

  中午被要求聚餐,白选原想溜走,但刚出了门就被眼尖的周久人叫住。那声热情洋溢的“白少尉”一出口,二楼这些刚走出小包间的人们便齐刷刷把目光投过来。

  老狐狸,你总有一天会掉进坑里爬出不来白选在心里腹诽,脸上却是温和笑意,与几位曾经见过面的家族代表打招呼。

  既然同住一栋楼,会议座位自然也安排在一起,周久人的招呼过后,夏尔很快出门,紧接着梅半川也露了面。

  有周久人在,无论夏尔还是白选都被捆住脚。大概二人都想着回住处吃自己的,却被周老头给提前拿话挤兑住。什么不愿意看见老头子啊就爱和年轻人单独相处,什么嫌弃这儿的伙食不好啊自己吃大餐,诸如此类。

  白选心说话,你就倚老卖老吧,要是夏尔在外面吃出个好歹,瞧路易老管家不把你揍得满脸桃花开她到底还是看了几分花满楼的面子,不愿让周久人难堪。否则,她就这么拂袖而去,周老头的脸色说不定会好看得很。

  一行人就到了十九楼,这儿是极宽极大的餐厅,让一千多号人同时用餐完全没问题。钻石区的餐桌安排得非常靠近舞台,可以近距离欣赏歌舞。按照号牌找到座位,一桌六人,正好是同住一栋楼的这六位。于是白选发现,除了她,在座的另外五位正好来自五大封号家族。更郁闷的是,她左手边坐着夏尔,右手边是梅半川。

  夏尔的优雅举止给白选这个粗人带来很大的压力,以前隔着那么老长的餐桌还不觉得,现在坐在一起越发给她深刻的感受。人家说一颦一笑、一转眸一蹙眉,就算是打个喷嚏也无一不美,说的大概就是夏尔。

  而梅半川,喂老兄,你我已是陌路人,你干嘛总是拿眼睛偷觑我?就算我转过头和夏尔说话,后脑勺也能看见你鬼鬼祟祟的眼神。为了不露痕迹,偶尔梅半川的发言,白选还会附和几声,这越发让她不痛快。

  “白少尉好像差点迟到?”趁着上菜的功夫,梅半川第一次正式与白选交谈。

  和你有关?“我去看了会儿机甲士训练。”白选皮笑肉不笑,很是感慨地叹息,“机甲士军中王者之称果然名不虚传。”

  这仇恨值拉得恰到好处,周久人和来自舍甫琴科以及盖茨家的异能者都为此发表了不少看法。夏尔在人前微笑多说话少,但是这个对异能者来说百谈不厌的话题,他也难得开了几句尊口。梅半川眼中飞掠过笑意,但他也知道白选如今很不待见自己,便识相地没有再去撩拨她。

  这种例行公事般的大会餐,有既定程序要走。领导致辞过后,由总局局长带领大家举杯共祭所有为资探事业奉献出生命的资探员,又感谢各位非资探系统的来宾拨冗与会,然后再开吃。

  如此大冬天,哪怕室内温暖如春,但真正开动时菜肴已经没了温度。白选很注重保养自己的身体,只要有条件,她绝对不允许肠胃受罪。于是浅尝辄止,她打算回去再叫加餐祭五脏庙。

  夏尔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面前的牛排推给了白选,微侧过头去轻声说:“我没吃。”

  白选低头一看,这些被切成整齐小方块的牛肉上面居然还冒着热气。扭脸瞧去,恰见夏尔捏在指尖的酒杯里酒液正在沸腾。她想起曾经看见过夏尔施放异能的场面,他的异能包括控火。

  这个,吃不是;不吃又不是。不过犹豫了一秒钟,白选还是接受了夏尔的好意。这件事虽小,但放在凡尔赛城堡诸人眼中却有可能变成她当众落小公爵的面子。为了些许小事与凡尔赛城堡就此交恶,不值得。

  因此,哪怕被周老头和另两位大叔级异能者用那般异样的目光看着,白选还是硬着头皮把餐盘里的牛肉吃光光,而夏尔手里那杯酒也是给她烫的。

  好吧,有一有二就有三。白选心想,我若是忸忸怩怩,反倒让他们误会更深,还不如放开来享受。再说能让夏尔小公爵用异能做这些小事,那也是人生美事呐

  这么一想,白选的神情便变得无比坦然,并且毫不客气地直接点了自己看上的菜肴让夏尔帮忙加热。能让钻石区的人们享用的菜肴不可能差劲,她吃得很哈皮。

  周久人看了半天,眼神数度变幻。他不可能开口让夏尔给自己热菜,却忍不住打趣几句。

  白选笑眯眯地说:“我这个人好交朋友,您是知道的。无论是花家的花满楼,还是为舍甫琴科家服务的亚历山大?茹科夫,我们都是好朋友。”

  她看了眼夏尔,大大方方接过对方递来的又一杯酒,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公爵阁下和我都是异能者,我们能成为朋友也很正常。对吧夏尔?”她歪着头问夏尔。

  因喝了些酒,白选的脸颊浮上些许红晕,就连乌溜溜的眼睛里似乎也泛着涟漪。夏尔的目光不禁变得更加专注,他点头浅笑着说:“能与白小姐为友,是我的荣幸。再说为女士效劳,也是绅士的义务。”

  这话说得不错,所谓绅士风度,不就应该这样体现体现?白选拿帕子擦擦嘴巴,笑着说:“我饱了,夏尔你自己也该吃点儿。”

  因她语气中的亲近,夏尔展颜而笑,站起身来说:“我陪你回去。”他不带任何贬低情绪地补充,“我只吃家里大厨做的食物。”

  “既然如此,我们先失陪了。”白选客气地环视剩下几位,忽然龇牙一笑,“热过的菜味道还真不错。各位请慢用”

  夏尔给白选拉开椅子,对几人颔首道别,和白选并肩离开。周久人微眯了眯眼,飞快地瞟向梅半川,见他慢条斯理地对付餐盘中的食物,心下轻叹。

  白选和夏尔离桌之后,沿着贵宾通道出了餐厅,沉默着在走廊中漫步。此时大多数人还在用餐,虽也有几人匆匆路过,但总得来说走廊中还算安静。

  “公爵阁下,”酝酿了许久,白选颇困难地开口,“以后,如果我没有请求帮助,您能不能无视我?”她没有看夏尔,目光落在窗外远方青黑色的山巅之上。

  夏尔蔚蓝眼眸中浮现哀伤神色,垂下眼帘不言不语。白选脚下长靴的跟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声声打在他心上。半响,他轻声回答:“好。”

  又安静地走了几分钟,白选柔声道:“夏尔,我打算在元月五日请朋友们来家里坐坐,你有时间吗?”

  “如果那天没有别的安排,我会来。”夏尔眉眼微展,顺着白选的眼神也望向窗外。他说,“恐怕我不会在你家用餐。”

  “随便你。”白选的眉皱了起来,忽然停下脚步,站在窗前不走了。“机甲士?”她喃喃低语。

  大会堂前面平整的草坪上,静静矗立着五台足有四层楼那么高的银白色机甲。冬阳似乎将它们身上金属特有的光泽扩大了数倍,竟然让白选觉得有些刺眼。

  五台机甲身上,或者头顶、或者胳膊,都或站或坐着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他们肩上有闪动着灿烂光芒的黄金徽章。另外还有二十多名军人围在机甲附近,与机甲上的人不知在说什么,时而有哄笑声传来。

  离这五台机甲和军人们不远的喷泉旁,坐着几名资探员,他们肩上的肩章也在反射阳光。白选的眉头越皱越紧,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还好吗?”夏尔关切地问。

  “你先回去吧。我想多呆一会儿。”白选决定留下看看事态发展。她现在已经是异能者特种部队的一员,队伍之荣辱即是她之荣辱。

  “首都机甲大队是全国实力最强的机甲队伍,每隔几年,会有从地方机甲大队选拔出来的精锐参加特训。这些机甲士都会汇聚于磐石训练营。机甲上那五个人是训练营的教官,军衔至少是黄金中尉,个人武力黄金中段以上。另外那些军人应该是受训的机甲士。”夏尔好像在背书。

  “我没想干什么,就是看看。”白选再度劝说,“你回去吧,路易老先生肯定翘首期盼,你别饿着。”

  “不。”夏尔缓缓摇头,语速忽然加快,“如果有争执发生,我很乐意出手。”他看向白选,神情严肃地说,“这是一个机会,证明谁才是真正强者的机会”

  “就算他们驾驶机甲,我也能战胜他们”夏尔平静的表情里有莫大的自信,他向来温柔的眼中竟然燃烧起熊熊烈焰。洁白如玉的耳垂渐渐发红,不是羞涩,他很兴奋

  “好”一声大喝突然从二人身后响起。

  白选扭头望去,却是梅半川大步流星走来,他身边是周久人。心里冷哼,她重又别过脸去。

  那声夸赞声是周久人发出的,不过站到夏尔身边之后,却是梅半川开口说道:“公爵阁下此言,木川深感赞同。公爵阁下若不嫌弃,木川愿意与阁下并肩作战。那五台机甲,木川要一台”

  周久人立刻摇头晃脑,不住嘘唏:“还是年轻人冲劲足,我们老啦异能者能不能咸鱼翻身,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啦”

  白选忽然喷笑,带着淡淡嘲弄说:“周老先生,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咸鱼。而您的意思,莫非在说钟木兰总队长是老咸鱼路易老先生是老咸鱼您也是老咸鱼?”她不怀好意地加重语气,“公爵阁下和木川先生就是小咸鱼啰?”

  周久人向来口舌便给,没成想一时失言被白选挤兑住。他看着白选哑然失笑,却不再开口。

  正文 第二十三章扬名立万?(八月欠更之一)

  梅半川你丫的明明是一修士,还来伪装异能者骗取夏尔的好感,真是太无耻了白选深深地鄙视他,根本懒得和他说话。她打量夏尔的神情,心中微动,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夏尔参加新年庆典的目的,当然不可能如那位高挑女仆所说是为了白选。

  年轻一代中,元家有元启森;花家有花满楼;舍甫琴科家的家主安德烈和其胞妹安德罗妮都是精通斗气的高阶武者;盖茨家也出了个脑波值只逊色元启森不到五十的女天才。这些人,包括前段时间曝光的元启森,全部在公众面前亮过相,也不拒绝媒体的访问。

  如今的异能者,按路易老管家的话来说,要么出类拔萃得直逼老一辈,例如夏尔、白选;要么能力低微得连小家族也看不上眼。其余大多数都处于中庸这个尴尬位置,缺乏令人心悸的强悍异能。

  而还能得到国家或者大家族青睐的高阶异能者,大多上了年岁,譬如钟木兰、路易、周久人。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必将逝去。

  现在也许还感觉不到什么,再过五六年、十几年,等年轻人变成中年人,中庸异能者如果还占据绝大多数,天舟异能者的地位将越发可怜。除非这些年间又出现惊才绝艳的高阶异能者。

  夏尔不能寄希望于未来,他要把未来握在自己手中凡尔赛城堡的老公爵先生未逝之前,是所有天舟异能者的领头羊。伯祖父创造的辉煌,异能天赋同样卓越的夏尔没有道理不把它继续保持下去。

  所以,他不想再保持神秘。当元启森也暴露于公众面前之后,夏尔也决定正式亮相。之所以将时机选在资探总局的新年庆典,就是因为庆典的召开地是直属机甲大队的磐石会议中心,并且今年恰好有一批机甲士接受训练。

  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邀请函发至凡尔赛城堡后,以路易老管家为首的智囊团便开始制定策略,务必要让夏尔漂漂亮亮地出场。他们的目的在于,要让大家清楚谁最有可能成为天舟未来异能者之王。

  一场精彩的战斗毫无疑问会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战斗对象是机甲士甚至机甲武士。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异能者,大抵对机甲都有很复杂的感情。既讨厌,却又希望能发明出适合异能者使用的机甲,那样无疑将大力提升异能者的地位。但在阶段,如果能把一名机甲武士踩在脚下,将会让夏尔得到许多好处。

  对于梅半川的响应,夏尔微笑颔首以对。他深知,以他一己之力不可能同时或者车轮对战那五台机甲,这位木川先生肯出手,他既不会表示热情欢迎却也不会拒绝。

  不过白选……夏尔心情变得极为复杂。目前,年轻一辈中,最有可能威胁到他未来异能之王地位的人,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就是白选。

  他知道得太晚了,白选暴露拥有那般恐怖异能之事前,他已经认识了她。如果不认识,他会毫不犹豫地消灭任何阻碍凡尔赛城堡再度崛起的拦路虎

  “你……出不出手?”夏尔低声问白选,“下面那些人应该是资探总队的异能者。如果他们败了,你出不出手?”

  白选缓缓转过头,迎向她的不仅有夏尔,还有梅半川、周久人的询问目光。这些男人啊,想到的总是那些破事。是怕自己抢了他们的风头吗?夏尔和梅半川其实都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吧?自己碍了他们的眼?

  忽然兴味索然,白选移转目光,冷漠地说:“请随意,我有午饭后小憩的习惯。”

  不需要多,只要异能者特种部队有一个人能干掉一台机甲,那就不算丢脸了吧?另外,对曾经近距离观摩过花倾城大战修真者的白选来说,她很谦虚地认为,自己可能不是那些大家伙的对手。人的脆弱肉体怎么能和钢筋铁骨相抗衡?所以如果没有必要,她确实不会出手。

  “我还能请你共进晚餐吗?”夏尔的声音蓦地有些沙哑,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弯曲,最后紧紧握成了拳。

  “钟木兰总队长早就约了我。”白选眼也不眨地扯谎。她转身对夏尔淡然笑道,“祝你胜利。”又探头看向梅半川,用一般无二的平淡语气说,“木川先生,也祝你心想事成。”

  “周老先生,告辞。”不等三人有任何反应,白选迈开大步离去,她不想再多待一秒钟。没意思。

  飞快来到停车场,刚刚启动悬浮车,她的电话便响起。一看是迟大的来电,白选估计是那些黑点有眉目,赶紧接通。

  “小乖,是我。”出乎白选意外,话筒那边说话的人是元启森。

  到底还是惊动他了。也对,如今对药物研究得最为透彻的舍元家其谁?迟大不去找元启森才怪。但是自己明明要求过他,这件事不要告诉元启森。白选对迟大很不满。

  “我昨天晚上在爸妈这边,再说满楼不会瞒我。你不要怪迟大。”元启森轻声说,“这种药物诞生了三个多月,可笑的是它还是元氏药物研究所的半成品,用于合成能够在危急时刻刺激人潜力暴发的药物。”

  这种东西,白选估摸着都会有点后遗症,哪怕是半成品对身体的危害只怕也小不了。想及此,她咬牙切齿地问:“对人害处大不?”

  “在添加其它药物之前,它不会对人体有直接伤害。不过,你送回来的那些药物里还加了些别的东西,只要用超过三十五摄氏度的温度把它加热,它会散发出很微淡的无色无味的气体。人如果长时间接触这种气体,会在最短六小时、最长十小时之后,情绪发生一些变化。”元启森的声音低沉阴郁,充满了肃杀之意。

  “什么变化?”白选紧紧攥住电话,脸上乌云密布。

  沉默几秒钟,元启森说:“让人狂燥,很小的一点事也许都会引发想杀人的怒火。假如你曾经委曲求全或者退让,那么当你看见那些忍让过的人,会加倍愤怒。”

  “TMD”白选立刻暴粗口。此时此刻,不需要那种药物刺激,她已经愤怒得想杀人。

  真是太阴险了如果自己着了道,那么这几天里,当自己再看见阴阳头孔旗他们,大有可能失去理智干出什么血腥事情。就算没杀人,这些异能者的异能也指定保不住

  这是有人要让自己在异能者特种部队中待不下去啊哪怕事后证实被下了药才会失去理智,她也很难在这些异能者中竖立起威信——连自己尚且保护不了,你凭什么让队友信任你?

  深呼吸数次,白选换了只手拿电话:“抱歉,我不该骂人。”她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忌惮自己的加入。

  “骂人有什么,如果找出给你下药的指使人,我会直接干掉。”元启森平静地说,“我估计此人就是你们资探总局的某位或者某些高层,你那边也可以查一查。但你不要抱什么希望,昨天的下药之人很有可能被灭口。指使者应该能知道,这件事被你识破,如果捅到我这里,他只有死路一条。”

  明明是受害者,但白选听见元启森如此冷酷的话,还是打了个寒颤。那个把资探员当草芥的元启森其实从来没有改变,甚至因为自己是他流落在外十多年的妹妹,对于敢冲自己下手的人,他只会更无情。

  “孔旗、里察、暴熊还有容云暖,你不用怀疑。至于其他故意给你难堪的人,也许就有指使人的内应。”元启森忽然咳了两声,声音变得喑哑。

  “你身体还好吧?”白选叹了口气,“我不让迟大把这事告诉你,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你现在应该在忙乎晶晶的事儿,这些就不要操心了,我自己来处理。”

  话筒中传来元启森愉快的笑声,他似乎很开心:“傻丫头,我既然知道了又怎么会不管?你安安心心地开你的会,一切有我。”

  白选无奈道:“我不想过多依赖你,”她顿了顿,淡然道,“你不要把我当成元慧初。”

  对面的呼吸声倏地变细,元启森立刻说:“对不起,我忘了你自己能够处理很多事。我很抱歉。”

  这种歉意还真是让人感到难受啊,白选扶着额头,沉默。直到元启森叫她,她才叹息般说:“你和那二位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对我,你们又没有错,何必让自己背负不应该有的愧疚?”这样让她心里很不安。

  “长辈的错误,身为晚辈的我们无法去指责。但至少,我们能做一些让自己心安的事情。”元启森笑了两声,说道,“你不要有负担,这些都是哥哥和爸妈应该做的。”

  问题在于,我不是你真正的妹妹呐这事没办法说清楚,若是让元启森知道自己占了他妹妹的身体,说不定会想出什么办法消灭掉不应该存在的灵魂。和元启森又哈啦了几句,问了问那二位的情况,白选把电话挂上。

  正文 第二十四章破事接二又连三

  有人曾经说过,阴谋的最大获利者大有可能就是阴谋的主使人。按照这样的道理来分析,如果白选出了事,最能得益者就应该是指使下药之人。

  她这么一想,嫌疑人的范围徒地扩大许多。因为她的入队,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钟木兰重掌资探总队权柄的可能,而这毫无疑问为许多人不喜。

  当然,最为不喜的应该就是那位替钟木兰管了近十年事务的副总队长。但也有可能是旁人栽赃陷害,毕竟副总队长这个目标太明显。

  摸出那位安全主管给的名片,打电话给此人。那边传来“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白选瞬间黑脸。坐在车里默了会儿神,她启动悬浮车,决定跑去安全部看个究竟。

  车辆一出停车场,白选就听见阵阵喧哗。飞到半空后,她目送五台银白色的机甲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远。除了那些军人,在机甲或远或近起码跟着上百人,且有更多的人从大会堂涌出。

  就算开打也不可能在大会堂面前,他们大概去找适合交手的地方。花满楼曾经说过,只要有人向自己挑衅,就毫不留情地狠揍丫的。现在白某人对这两方都有点看不顺眼,都很想揍。

  跟随导航图所示,白选带着一肚皮的阴火飞往安全部的办公场所。不出意外地被要求停车接受检查,她敏锐发现这几名安全人员看见自己之后,脸色有刹那的变化。

  “请问,吉姆主管在哪里办公?”收回自己的证件,白选很客气地问。这几人支支唔唔半天,最后推说不知道。

  “我想见丁部长。”白选清楚从普通安全人员这儿得不到有用的消息,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丁部长也不在,那么明天的表彰大会上我会当众向资探总局局长质疑。”

  这威胁可就大了,几名安全人员赶紧说丁部长正好在办公。这种高层之间的争斗,他们这些小鱼儿掺合什么?

  一名安全人员带路,领着白选进了这栋九层的楼房,直接由电梯到了临时部长办公室。此人当即告辞,白选也不以为意,迎着几名安全主管的狐疑目光径自走向方才打听出来的部长办公室。

  “白少尉,丁部长正在接见一位重要客人。请您在会客室稍等片刻。”一名女性安全主管半路拦截,淡淡笑着示意白选跟她走。

  这位胸牌显示名为翠西?陈的女主管有很深的法令纹,棕发高高盘起用发网紧紧固定在头顶。她是个面相严厉的人,平时应该不经常笑,甚至很少有温善表情,因此此时她嘴角那缕笑容很是僵硬。

  白选还不想给未来的同事留下什么坏印象,很配合地跟随翠西?陈主管来到一间小会议室。很快有人送来饮料和水果,翠西?陈陪着白选坐下。

  “见到真人才发现您真的很年轻。”翠西?陈用干巴巴的语调赞美白选,“见到您,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部长先生交待过那位客人很重要,您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我只等十分钟。”白选摇摇头,貌似亲切微笑,却说着一点也不亲切的话,“十分钟之后,我一定要见到丁部长。加入资探总队不过一个来月,就出了昨天那种事,我很不满”

  翠西?陈的眼皮跳了跳,脸上浮现歉意,低声说:“昨天有人涉嫌对您下药的事,我已经听说。我们工作的疏忽给您带来困扰,我很抱歉。那份药物已经送去检验,结果出来之后一定会给您交待。”

  “需要多长时间?”白选估计翠西?陈知道些什么,“一天或者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亦或一年?”她语气中的嘲讽毫不隐藏,“您该不会告诉我,我要等一辈子吧?”瞧瞧,拖字诀放在什么时代都适用。

  神情微变,翠西?陈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漠:“您如果不信任我们,大可以自行调查。以您的身份,应该很容易得到结果。”

  “既然您这样说了,那就请您把昨天抓起来的人都交给我。”白选求之不得,她来的目的也是如此。

  若是这件事忍气吞声了,以后不定得出多少妖娥子。她时间很宝贵,不愿意日后总是面对这类破事。所以,逮着机会,白选就想往大里整,整到那些人不敢再起坏心。

  “不可能”翠西?陈断然拒绝,“事情定论之前,他们是清白的。就算当真有人对您下药,也自有法律予以严惩。”她推了推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镜,嘴角重又咧开,露出一个很艰难的微笑,“您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但希望您给我们时间。”

  “翠西?陈主管,”白选盯着对方的眼睛说,“您能否代表丁部长表态?”

  “我是部长的第一助手,不久之前提起过此事,部长也是这个意思。”翠西?陈严肃地说,“所以您见到部长,应该也是这个答案。还是请您给我们时间。”

  “我确实已经有了结果,那种药物能令人发狂。”白选叹了口气,“我对你们的工作效率深表遗憾。今天想必不会得到什么好消息。那么,女士,祝您和您的部长晚上能做个好梦。”

  从兜里掏出电话,当着翠西?陈的面拨通某个号码,白选说:“请转告花满楼,那份金矿联合开采的合约我有新的想法。请他派出律师与资探总队联系解约事宜,我打算另找合作人。这份合约不需要支付任何赔偿金。”

  瞥了神情不安的翠西?陈一眼,白选缓缓站起身,只说了四个字:“我很失望。”

  对荒原某处金矿的联合开发,白选提供图纸占两成股,花家、军委名下总资源部各占三成股,另外两成股份则给了资探总队。这处金矿,原先白选在海上与花满楼谈判时承诺全部给他,但后来花满楼死活不要,她才采取了折衷的办法。

  白选虽然占了两成股份,但她打算在某个适当的时候,把股份以私人名义赠送给花满楼和黑珍珠萨雅特,这两成股将成为那对小情侣的私房钱。

  花家名下三成股,也是靠花满楼才得来的,家族对他的奖励肯定少不了。同理,军委得到股份,花满楼在军中的发展应该会由此得到些回报。

  只有资探总队这两成股份,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砸下去的,花满楼坚持白选应该这么做。白选也考虑贡献出这么点股份对自己以后的工作也许会有好处,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钱,而前世的经验告诉她,能用钱办到的都不叫事。

  资探总队乃至资探总局虽然都将这份合约当成上年度的重大业绩,但从未对外透露过合约的来历。四方签约时,也没有惊动媒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大家都懂。

  所以,此时看翠西?陈剧变的神色,白选猜测她应该不知道那份金矿合约与自己有关。甚至,因资探总局内部的倾轧,很有些高层也不清楚此事,譬如那位副总队长。

  合约上面签的是钟木兰的名字,狡猾的老太太甚至准备了两份不同的合约。当中有一份记载着在三个月内,做为地图提供者的白选有权重新考虑合作者。所以说,人还是老的辣,钟木兰哪能没料到会有人视白选如眼中钉呢。

  有好戏看了。白选对翠西?陈笑了笑,不再提去见丁部长,在这位女主管的连声挽留下扬长而去。

  不过,刚才那通电话根本就是假的,她打给了自己以前曾经用过的号码。她的目的只是敲山震虎,并非当真要撕毁合约。

  哪成想,还走在路上白选就接到花满楼的来电。心说话,合约这事儿难道就传到你那里去了?小十八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放下心。“借钱?你也是个富翁吧,要买什么还得问我借?”白选纯属好奇,“是不是新出的好装备?”她眼睛大亮,“不管多少钱,给我来百八十个。”

  “臭丫头就知道气哥哥我”话筒那边花满楼笑骂,“我不是没钱,而是钱都投进那份金矿合约里。”他哈哈大笑,“托你的福,家里那三成股让我掺了一小点。为了买下那么点股份,我把萨萨都给打劫了”

  “你好意思”白选唾弃道,“萨雅特统共就三五十万的私房,你也好向她伸手?早该问我拿钱。”

  “萨萨那些钱,我给她算股份的。”花满楼叫起撞天屈,“哥哥我是用女人钱的人嘛这不是实在没辙了,我才问你借。启森那边儿……”他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我可不敢告诉他我打算买什么。”

  白选啐了花满楼一口,直觉这家伙买的不是什么好货。“说说你到底买什么?要真是好东西,别忘了我”

  花满楼哼哼哈哈了老半天,最后被白选威胁说不借钱了,才万般不情愿地开口:“这不是我那老国士太爷爷身体康复了嘛,我们这些小字辈都在琢磨给他老人家送个什么礼物。”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鬼祟:“我听说啊,过几天在黑市有修士拍卖。那男的就不说了,反正没我帅也没启森那么俊俏。难得的是那个女修士,长着一张风情万种的脸蛋,却生着个二八少女的青涩身体。啧啧啧,真是极品啊哥哥我打算买下这个女修送给太爷爷,那名男修我敢让你买么,启森非得拿机甲踩扁我不可诶?小乖,小乖,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咋不说话了涅?”

  正文 第二十五章开胃菜

  天舟异端局为了保护愿意与异能不屈不挠战斗的勇敢国民,将杀死或者擒拿异端之人的身份视为机密。据说,除了异端局的正副局长和异端管理司的司长,就连勋章审核委员会的成员也无从知晓被审核者是什么来历。这也从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勋章颁发的公正性,毕竟这枚勋章作用还是很大的。

  黑潮大狱的异端监察官亨利严格遵守了这项保密规定,他交给白选的那批文件里只有“某某人”的字样。另外还附有一份放进特制密码箱里的情况说明,那里面才真正有白选的身份介绍和擒拿异端的详细过程。

  当时白选就此疑问打听过,知道原因后倒是放心不少。要是沈胜衣和岳冰的仇家找上门来,她还不得烦死?梅半川能伪装成异能者光明正大地待在天舟,谁知道别人能不能?

  亨利之所以让白选自己去送这些文件,也存在让她安心的意思。走官方渠道,保密措施再好,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回到天舟的当天,白选就叫人把那二位和这些文件送去了异端局。送人的是迟家数字保镖,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就算长得帅了点,那也不值得异端局高傲的老爷们多看两眼。按程序,大概要半个月才会有回音,白选也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只是等着。

  现在听花满楼电话里一提,她猛然想起这家伙给自己禁灵铐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逮个修士?虽说有撞大运的嫌疑,但这大运还就真撞上了。

  白选压根就没想着要匀个修士给花满楼,她总觉得小十八提起此事时的眼神很桃花,为萨雅特考虑,女修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风情美人脸蛋萝莉身材,白选咂咂嘴,十八提起的女修该不会是岳冰吧?另外同时还有个男修要被拍卖,莫不是沈胜衣?

  今天莫非是自己的倒霉日?怎么破事一桩接着一桩。白选心里反而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这种部门黑暗,啥地儿都有。可是你们真不应该打咱的主意啊,坟蛋们

  “你说的这黑市拍卖会啥时候开始啊?”白选听花满楼在那边嚎了好几句,这才赶紧问,“能带我去不?”

  “还有五天。”花满楼犹犹豫豫,“这个,那个,你就别去了吧”

  “你当我自己找不到地方?”白选哧之以鼻,怕花满楼多心,又说,“我听说黑市上会流出不少好装备,也想去淘点便宜又好用的东西。你知道的,我们小闲名下有个初阳资探公会。当年他爹还欠我好几十万,不把这公会开起来,小闲上哪找钱还我?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无视话筒那端鄙夷之声大作,她继续说:“我打算过了新年庆典就把初阳正式挂牌,不得先弄点装备啊?你们给我的都很高端,暂时还不适合给新入公会的成员使用。”

  “行啊行啊,到时候我来接你。那儿还真有不少从军中流出去的货色,虽然是淘汰了的,但给新挂牌的公会使用绰绰有余,还不用花人情去搞到手。”花满楼无奈地说,“到时候带够钱啊,哥哥全指着你了我有了钱立马还。”

  白选撇撇嘴,她是肯定要把沈胜衣和岳冰买下来的,然后再去找异端局的晦气,听听异端局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抢咱的东西,不加倍吐出来,那还能叫优秀资探员么

  想起外面那些机甲,白选又凉凉说道:“训练营的机甲和开会的异能者打起来了,你来不来看热闹?”她开玩笑说,“要不你也开机甲,咱们交个手。”

  “这个,小乖啊,你想竖立威信,哥哥懂。但是你和哥哥打,就算你真赢了,也会有人说哥哥放水。”花满楼在那边大笑,“不过有热闹看,我怎么不来。听说夏尔也在?”

  十八语气里很有跃跃欲试的感觉,白选听出来了,花满楼的理想对手是夏尔。难道自己被小瞧了?切“不但他在,还有个被你们周久人大管家夸奖说和夏尔一样很厉害的木川在。”她淡淡说道。

  “哦,你说的是新近入主曙光公会、成为护卫团副团长的木川。我知道,是承智老先生不知从哪儿挖掘出来的,听说确实有一套。”花满楼笑了两声,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的目标就是夏尔。我马上到,那小子可别被玩死了。”

  挂断电话,白选寻思着,貌似十八对夏尔有点敌对的意思。这不奇怪。不过难道事情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又要闹大了?花满楼出现,舍甫琴科家的大小姐会不会也来?异能者对阵机甲武士,啧啧,前世要拍这电影得用多少电脑特效

  深觉有眼福的白某人,暂时按下两起不快之事给自己带来的烦闷,驾驶悬浮车在会议中心上空兜圈子,很快就找到了正在交手的地方。

  夏尔、梅半川胆子也真够大的,领着一伙异能者就冲到了训练营偌大的山地训练场。所谓艺高人胆大,但白选却觉得,这二位纯属想出风头。那些远比不上他们的异能者,去陌生的地方和东道主交手,怎么着也要吃点亏。但是这么干的好处就是,如果打赢了,面子也会赚得更足。

  瞧瞧此时矗立在场边的近百台机甲,不用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就会凭空生出许多铁血阳刚之气。这些机甲当中,有新式机甲,但更多是从军中退役后发挥余热的老式机甲。

  给人以莫大威慑力的其实并不是线条越发流畅、身体结构更为清晰的新式机甲,偏偏是那些简陋笨拙甚至看上去好像由拆了什么机器七拼八凑出来的老式机甲。岁月积淀在它们伤痕累累身体上的,不仅是驳斑的不知名颜色或者象征着战功的图案标志,更有沉甸甸的历史。

  哪怕白选从来只把两次战争当成故事,此时看见这些肯定上过战场的老战甲,恍惚中竟然觉得它们是有生命的。它们,和慈心孤儿院的丁院长、和那几位胸前挂着英雄勋章的残废老战士一样,都是历史的缔造者,也是真正的军人和真正的英雄

  与机甲和许多兵士隔训练场相望的,正是以夏尔和梅半川为首的年轻异能者们。白选发现那些中年乃至老年异能者,没有一个出现在此处,这场交战大约已经被定义为年轻一代之间的争斗。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好几张熟面孔,夏尔和梅半川貌似收获许多倾慕或者嫉恨眼神。

  开启悬浮车的伪装状态,白选驾车沿着山壁缓慢滑行。离那些教练老机甲越近,她神色越发严肃。它们值得尊敬,也应该被尊敬。她深深觉得天舟应该建立一座博物馆,专门陈列这些曾经奔驶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老机甲。它们是历史,那么就必须被牢记。

  然而万恶的贫资源世界,只有废物利用,没有闲置的资源。此时,白选只能希望和异能者们交手的不要有老式机甲,否则她会有很深的罪恶感,哪怕动手的人不是自己。

  事实证明白选多虑了,那些老机甲都是给新丁熟悉操作使用的,根本就没有战斗力。这批参加特训的军人都是有操作基础的机甲士,也很少用着它们。但是既然要交手,当然要把大家都拉出来以壮声威。

  白选靠近训练场时,正有一台机甲和一名娇小玲珑的女性异能者在山地间团团乱转。这名女异能使用的也是类似雪女那样的冰雪系异能,大冬天占了点优势。

  山地训练场地型坑坑洼洼,斜坡暗沟、徒崖岩石什么的到处都是,地势起伏也很大。机甲士想让机甲平平稳稳行走于这种地面之上,对手速和观察力都是不小的考验。白选不懂机甲训练的东西,但也看得出能让那么个大家伙在如此高难度的地型上如履平地,对机甲士的要求很高。

  此时,一小片山地岩石之上被刷了厚厚的冰层,那台机甲的行动颇显吃力。吨位的关系,它行走时会将冰层无情踩碎,但也让自己的机械腿沾上了冰屑。时间短没关系,时间长了未免令机械脚掌与地面的摩擦力大减,很容易摔倒。可是这位女异能者一门心思在地上刷冰层,并且专捡地形大起大落之处下手。

  白选看出来了,交战双手估计有某种协定,否则这台机甲只要亮起光子刃冲着那名女异能划一刀,这场交战就得结束。而女异能也不对机甲施放异能,就是不断往地面添加冰层。

  几分钟过后,机甲小心翼翼地走到某处,一脚踩下去,忽然倾倒了半边身体。原来那处冰面只有薄薄的一小层冰,冰下全是水。并且这是个落差颇大的小斜坡,被冰封住了看不出来,其实上下高度已然超过五米有余。机甲士应该没注意到这是个陷阱,一脚踩空,机械臂徒劳地挥了挥,轰然倒地。

  立时传来轰然大笑和掌声,白选从显示屏中看得出,观战的异能者们都很高兴,冰系女异能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这难道就算赢了?半路而来的白某人有点看不大懂,估计方才的试探只是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