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暧昧,灯光如旧。

  他低声嘀咕:“……掌控。”

  卿玫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王子厉背着她,摇了摇头。

  她的手指按着他的肩膀,“我要上了啊,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跟我说。”

  “嗯。”

  围墙转角的地方传来几人说话声。

  “没见到门口有人啊?是不是这里还有别的门,快,咱们再找找!”

  “对,如果堵到了卿玫,那可是个大新闻。”

  卿玫一咬牙,褪下鞋,柔软成弓的脚底踩在他大腿上。

  她脚底的肌肤蹭过他裤子布料的经纬,发出细微刮擦的声响。

  那些声响像是自己长了细细的小脚,爬遍他的周身。

  王子厉肌肉一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怎么了?不舒服吗?”卿玫忙问。

  王子厉咬牙:“不,我只是……想打喷嚏,你快上吧!”

  打喷嚏你捂眼睛,难打不成你的鼻子长在眼睛里了吗?

  卿玫无奈笑了笑。

  她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扶着墙面,腿曲起,小腿压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挨近他脖颈下的动脉。

  他似乎听到自己的血液正汹涌澎湃,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血管壁。

  他担心她能感受到他的血液正敲打着她的腿。

  卿玫好不容易将双脚都踩在了他的肩膀上,王子厉这才长舒一口气,慢慢站起身。

  卿玫伸手勾住墙壁顶部,双臂用力,脚蹬着地面,越蹬屁股越往外拱。

  “噗嗤。”

  他的笑声同晚风一同送来。

  卿玫涨红了脸,后脖颈在灯光下像是泛起桃花潮。

  “你别笑!”卿玫咬牙。

  王子厉温柔地注视着她,轻声说:“我没笑。”

  “……”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子厉:“那我闭着眼睛好不好?”

  他这样说着,果真闭上了眼睛,伸手托住她乱刨的双脚,胳膊一个用力,将她送上墙。

  卿玫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裤子,要不然那就尴尬死了。

  她好不容易坐上墙头,立刻扶着墙头,弯腰朝王子厉递出手。

  王子厉抬头,视线直直撞进她过大的领口里。

  他的视线像是玻璃鱼缸里的游鱼,拼命挣扎要出来,却撞了满头的白。

  他快速撇过头,“快做好,我能自己上去。”

  他庆幸夜色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颊。

  “快看!那里有人翻墙!”有人大喊一声。

  巷子里传来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

  卿玫忙道:“快点上来!别倔了!”

  王子厉将打包袋递到卿玫的手里。

  “拿好了。”

  他快速看了她一眼,又用更快的速度转过头。

  他后退几步,原地小跳两下,猛地朝墙壁冲去。

  这简直是要头撞南墙的节奏!

  “喂!”卿玫的话语未落。

  王子厉一个起跳,跳的非常高。

  他轻易地够到墙头,脚蹬了一下墙,“蹭”的一下蹿上来,像是跨过鞍马,跨坐在墙上。

  夜风中带着未消的暑气和青草花香。

  她的眼眸倒映着小小的他。

  他低下头,咳嗽两声,嘴角想要上翘,又死死压了下来,“咳,我知道我帅,教练别看了。”

  “……”

  卿玫:“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王子厉一本正经:“颜值?”

  “……”

  “快点,就是这里!”

  不好!他们追来了!

  王子厉和卿玫一个对视,立刻朝墙内跳去。

  王子厉伸手去护着卿玫,卿玫则想着他腿有伤,去护他,两个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齐齐摔进了花坛里。

  碾碎了月光,压折了花枝,打落了花苞。

  两人“哎哟”一声,脑袋撞在了一起。

  卿玫来不及顾自己的伤处,立刻坐了起来,检查王子厉的腿。

  王子厉拦住了她的手,“我真没事。”

  “我看看……”

  她反握住他的手,自责:“我不应该让你这么胡来的。”

  王子厉偏了偏头,“腿长在我身上,我真的想要做什么你也拦不住我。”

  “那你还想做什么!”

  随着一声厉喝,一束明亮的光线朝两人方向照过来。

  卿玫被手电筒的光束刺得睁不开眼睛。

  王子厉立刻站起身,挡在了卿玫的前面。

  这时,墙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就是这里,我看他们翻进去了吗?”

  “糟了,没来得及照相。”

  “那就先照两张墙的照片。”

  杜松挡住手电光,压低声音对王子厉说:“你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王子厉没有动。

  杜松瞥了他一眼。

  王子厉双眸格外亮,好像在护食的小狮子。

  卿玫怕他犯倔跟总教练起冲突,踹了他后脚跟一下,“快点回去,别到处乱跑了,有药的话就擦一擦。”

  “药?受伤了?”杜松皱眉。

  王子厉立刻道:“刚才不小心擦破皮了。”

  杜松:“那你不赶紧回去,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在记者面前亮个相吗?”

  “是啊,你快回去吧,我没事。”

  王子厉回头看了一眼卿玫,默默握紧了手。

  他转身大步离开。

  杜松和卿玫两人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宿舍楼门口,才各自收回了视线。

  杜松关上手电筒,踩过杂草,走到她的身前,“还能动吗?”

  卿玫无奈笑了,“您看出来了啊?”

  杜松:“我教你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后代表了什么?”

  他蹲下身子,“脚崴了吧?”

  卿玫没说话。

  草丛里飞出一只萤火虫,停留在她的发丝上。

  杜松转过身,背朝着她,不耐烦说:“赶快上来吧,烦人的丫头,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子,一受点苦就掉眼泪,哭什么……”

  “我哪里哭了。”

  杜松:“那你眼圈红什么?”

  卿玫一顿,闷声说:“小虫子飞进眼睛里了。”

  杜松一乐,“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刚刚她还在腹诽王子厉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快就轮到她被训了。

  卿玫唉声叹气。

  杜松乐了,“合着你还愁上了?我还没嫌你变胖。”

  卿玫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小声嘀咕:“可是我颜值高。”

  “……”

  杜松咬牙切齿背起她,“你这都哪里学来的。”

  从你得意宝贝弟子那里!

  卿玫忍不住笑起来。

  杜松威胁:“再笑,我可松手了啊!”

  卿玫立刻端正态度,却仍旧强忍着笑意,“遵命,教练。”

  杜松背着她往宿舍楼里走,忍不住絮叨:“你一痛就喜欢哭,还哭的停不下来,那次我把你的零食烧了,你哭的惊天动地,简直吓死人,没有办法啊,我又不能让人出去乱说我欺负一个小姑娘,只好给你赔礼道歉,可你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杜松微微侧头,似乎想要看她,可脑袋转到一半又停住了,“你倒是忘了个干净。”

  “那时候你一看到我就哭,我想,这样可不行,我是你教练,你我面对面相处的时候还多了去,总不能让你在冰场上也一直哭吧?我只好背着小小的你,走来走去,不断道歉,你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你瞧瞧我这教练当的,又当爹又当妈。”

  卿玫咬着唇,笑眯眯说:“我是真不记得了。”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能记得什么啊。”

  过了会儿,杜松轻声说:“卿玫,你要好好的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卿玫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她怎么会忘记当年的日子呢?

  从小到大,她的母亲忙着训练她,带着她到处参加比赛,父亲则因为做生意常年不在家,就连见他面也要预约,她从来就没被人哄过,她哭的时候,母亲只会训她,只有教练才会在骂完她之后,还跟她道歉。

  她第一次被人背也是那个时候。

  那时候,杜松背起她,她头顶就是亮堂堂的太阳,她从来没有距离太阳这么近过,似乎人生一下子明亮起来了。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不会再哭了。”

  “当年泪洒冰场的时候,我便已经将我人生全部的眼泪都流尽了。”

  “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怕了。”

  杜松背着她走进宿舍楼,朝看门的阿姨摆了摆手,又背着她往楼上走。

  他说:“你可别笑掉我大牙了,是谁被记者追的翻墙,还把脚崴了?你可真给我长面子。”

  卿玫:“……我这不是还没跟你商量好要怎么对外说,怕给你惹麻烦。”

  杜松哼了一声:“我在意这个?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是我死皮赖脸求了你半年才把你求来当教练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卿玫无声叹了口气。

  她若是真这么说,岂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卿玫转移话题:“你看好的那个王子厉真不错。”

  杜松没说话。

  卿玫:“我下班的时候他还在练习,你知道他在练什么吗?勾手四周跳,这可是仅次于阿克塞尔四周半跳的难度,当然基础分数也是相当丰厚的。”

  杜松:“哦,那他成功了?”

  卿玫摇头,随即想起他看不见,出声说:“没有。”

  “但是,我觉得他会成功的。”

  杜松轻笑一声,“你对他还真有自信。”

  卿玫:“这不是毫无缘由的,刚刚他带我翻墙的时候,我看过他跳跃,他跳得高,滞空能力又强,对自己身体掌握的游刃有余,还很有灵性。”

  杜松笑骂了一句:“合着是这小子带你跳墙的,看我怎么收拾他去!”

  “……”

  抱歉,不小心坑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