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叶羁怀唤来阿贺,问:“你可知,我大魏另一位大人,现在何处?”
阿贺答:“叶大人说的可是那位许大人?”
叶羁怀道:“正是。”
阿贺答:“小的不知。”
叶羁怀又望了阿贺一眼, 知道这人是听路石峋行事的, 便不再问了。
阿贺从叶羁怀处离开, 去了路石峋处。
“大王。”阿贺小心拱手道。
路石峋问:“人怎么样?”
阿贺答:“一觉睡到天明, 但早膳吃得不多。”
路石峋问:“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阿贺答:“问了那个姓许的魏人身在何处。”
路石峋闻言, 猛拍了座椅扶手, 站起身。
阿贺立即退到一旁。
不出片刻,路石峋出现在了苗疆地牢里。
他走在前几日叶羁怀曾走过的那条道上,忽然,一个哑巴疯子冲到了牢门前, 扒着栏杆对他嘶叫。
路石峋转身, 望向了那人。
那人这时撩开乱发,完全露出了一张脸来。
这个被关在苗疆牢里的哑巴,正是阮施阮大人。
四年前阮施遭陆昭灭门, 他因为夜里在外吃酒晚归, 索性逃过一劫。
但他知道陆昭不会放过他, 连夜离京, 一路南逃, 最后逃到了苗疆地界。
阮施一路逃难,打听到了些风声, 想办法混入苗宫, 投奔了大皇子路久阡。
阮施得知路久阡想要皇位后, 就鼓动他弑君, 还一手策划了对老苗王的谋杀, 借此也在路久阡这里站稳脚跟。
后来苗疆内乱,阮施在路久阡身旁出谋划策,帮助路久阡屡战屡胜。
直到,路石峋回了苗疆。
阮施知道路石峋就是叶羁怀那个养子后,将与路石峋军队对战的战场变成了他私人恩怨的发泄之地。
苗疆内部打仗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互相用蛊毒。
阮施却打破了这个规矩。
让路石峋手里将士在蛊阵里折损了近百人。
后来路石峋攻破了路久阡的防线,生擒了阮施。
阮施跪在他脚边一遍遍求饶,还拿跟叶羁怀是昔日同窗来说事。
然而当路石峋听见“玉声”二字从这人嘴里出来时,当即命人拔了阮施的舌头。
阮施罪孽深重,没有立即处决,被关进了地牢里等发落。
路石峋这时问狱卒:“那日惊扰叶大人之人,是他?”
狱卒答了“是”。
路石峋冷下目光:“移去水牢。”
水牢不是普通关押犯人的地方,而是带着惩罚性质的。
不说随意往水里扔几条水蛇就能折磨得犯人痛不欲生,单是被那冰凉的毒水泡上半日,便四肢无法动弹。
而这些,阮施都是经历过的。
在听到“水牢”二字时,阮施瞳孔猛地放大,喉咙里不断发出惨叫。
路石峋离开,径直去了关许兆秋的那一间。
许兆秋坐在牢房一角,远远看见来了一大帮人,心道是不是来放他走的,便起身小跑到了牢边。
看到路石峋后,许兆秋心下欢喜。
他还记着几日前这个苗疆大王在殿上的表现,今日没准还是专程来给他道歉的。
果然,牢门开了。
许兆秋笑逐言开,还拍了拍胸前的尘土,挺直了腰背,完全忘了连日来受的委屈,打算拿出大魏文臣的气度,同这位懂礼的苗王寒暄寒暄。
但冲进来的狱卒二话不说,先抢了他的扇子!
许兆秋一下懵了,抬手就想抢回来,却直接被牢门关了回去。
狱卒将扇子双手恭敬递到路石峋手里。
路石峋从侧面看了一眼,一把甩开扇面。
只见扇子上画的哪是什么桃花,分明画的是一束红梅。
路石峋冷峻的眼色终于舒缓了半分,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想翁卯那呆子估计连桃树都没见过,就来跟他信口雌黄。
他收了扇子,扔给狱卒,又道:“叫翁统领从牢里滚出来,该干嘛干嘛去。”
狱卒应了“是”,拿着扇子走了。
许兆秋却急了:“哎?还我扇子!”
路石峋站在牢门外,静静打量着牢里的人。
这时阿贺从路石峋身旁走上前,略略躬着身子,看着很有礼貌。
许兆秋见来了个小孩,不懂这人又要耍什么花样。
却只听这小孩拿温柔乖巧的魏语对他道:“以后不许您再带扇子,若是叫我们大王见到,见一回,揍一顿,见两回,揍两顿,揍到您不敢再带为止。”
许兆秋听到这番话,连退数步,脑子里的一切念想瞬间全部被震碎。
路石峋离开了地牢。
翁卯刚从牢里出来,迅速跟上了他大王。
却见他大王一直微微仰着头,一会看看天色,一会低头思量着什么,心情似乎很不错。
但翁卯不敢多看,能出来已经是万幸,他可不敢再多生事端。
路石峋走在路上,忽然有个宫人跑来对他道:“王上,长公主殿下请您去她宫里一聚。”
路石峋并不想去,便道:“同皇姐说本王有事要忙,改日再去拜访。”
说完便想离开。
然而那宫人忽又道:“王上,长公主殿下说,是有关那个大魏来的美人。说您如果不去,定会后悔的。”
路石峋终于停下了步子。
路皎莎听到宫人来报,说大王正往她这走,嘴角立刻抬起了笑:“叫小美人做好准备。”
路石峋来到路皎莎的宫殿,两个宫人为他拉开了殿门,他抬步跨进去。
大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路石峋察觉到一股很重的酒香,紧接着,一个身姿妖娆的年轻男人便从纱帐后边踉跄着奔向了他。
路石峋警惕地后退,却在看到那张脸的刹那,狠狠一怔。而也就是在这怔愣的瞬间,那男人扑进了他怀里。
路石峋看清了男人的脸,竟与叶羁怀那般相像,但眼角处的那颗泪痣带出的妩媚又完完全全不可能是叶羁怀。
他下意识只想将男人推走,可男人紧紧抓住了他手臂,还靠在他手臂上用魏语道:“大王来疼疼人家好不好,人家等你等得好辛苦。”
路石峋瞬间怒火中烧,正欲将人打走,就在这时,门再一次开了。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路皎莎与叶羁怀。
路皎莎原本还在同叶羁怀说笑,在看到路石峋身上挂着一个醉酒美人后,立刻装作惊慌失措道:“哎呀皇弟,你怎么又在我屋中宠幸男子?”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捂住嘴,假装自己是无意说错了话,又抓住了叶羁怀的小臂道:“叫玉声看笑话了,我皇弟就是个臭男人,跟你可不能比。走,咱们去别处聊。”
路石峋扭头看到这一幕,对上了叶羁怀不动声色的双眼,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也知道自己彻底被他皇姐给算计了。
他大力扔了手臂上的男人,可是他也发现,那男人其实是自己退到一旁的。
但路石峋没注意到,那男人在离开他后,故意将正面转到了叶羁怀面前,刻意看向了叶羁怀,还故作嫉妒地朝叶羁怀抛了几个白眼。
路皎莎见戏演完了,抓起叶羁怀就往外走,却发现,她好像有些抓不住这人了。
路石峋也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叶羁怀的胳膊,让叶羁怀跟路皎莎分开,一个“不是”卡在喉头,但看着叶羁怀那淡漠的神色,生生没法说出口。
叶羁怀闻到了路石峋身上的酒气。
他抬手掩了掩鼻子,对路石峋道:“叶某无意冒犯,请苗王见谅。”
说完就挡开了路石峋抓他的手,又对路皎莎道,“长公主殿下,我们改日再谈罢。”
叶羁怀就这么走了。
在路石峋几要睁裂的眼眸里。
路皎莎在这时轻笑了一声。
路石峋立刻怒吼道:“你害死我了!”
路皎莎往屋里后退几步,只想离这个发了疯的人远一些。开口却道:“呆子。”
路石峋再次看向屋里那个已经垂了首,低眉敛目等候发落的人,问:“这是你弄出来的?”
路皎莎答:“没礼貌,皇姐都不喊了?”
路石峋怒道:“我问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这人的雷霆之怒叫路皎莎也有些怕了,只好明道:“是啊,你姐替你操碎了心,辛辛苦苦弄来的。喜欢?喜欢今夜就送去你屋里。”
路石峋走近两步,路皎莎又往屋里退了两步。
“路皎莎。”路石峋望向了他皇姐。
苗宫皇族那么多人里,这个二公主是唯一一个选择了他,并且在他登基之后帮他在皇室之中百般斡旋,助他坐稳王位的人。
但这一刻,他咬着这人的名字道:“我警告你,今后不许打他的主意。否则,我管你是不是我皇姐!”
路皎莎也急了:“我是为了帮你看看那个小美人的真心!你没看到他刚刚故作镇定的样子,分明就是为你吃醋了!”
“我不需要他为我吃醋!”路石峋即刻大吼。
这回换路皎莎愣住了。
路石峋粗粗喘着气,怒气填胸,瞋目瞪着路皎莎,一字一顿道,“任何人再胆敢伤他半分,我路石峋必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路石峋扔下这番话就跑了。
路皎莎气得叉起腰,转身抬脚踢翻了一把椅子。
那假扮叶羁怀的人这时连忙跑过来把路皎莎扶到床边休息。
路皎莎只不住念叨:“小兔崽子反天了……反天了……哎哟哟哟我要被气死了……气死了……”
路石峋离开长公主殿后便直接去了叶羁怀的住处,却没见到人。
阿贺这时才急忙出现,路石峋立刻问:“叶大人人呢!”
阿贺刚刚一直在忙替身之事,只好答:“小的……小的不知!”
“翁卯!”
翁卯闻言立刻上前。
“差人去找!皇宫翻过来也必须把人给我找到!”
“是!”
翁卯答完,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天后说出一句,“王上,刚还接到禀报,那个押去水……”
“闭嘴!去找人!”路石峋打断道。
翁卯走后,路石峋也出了门,沿着刚刚叶羁怀可能走的那条路又走了一遍。
就在这时,他发现地上有一滩血迹。
忽然想起刚才翁卯说到一半的话。
“水”?
水牢吗?
难道是阮施?
路石峋沿着血迹,一路往水牢方向去,可就在去往水牢与炼蛊池的分叉口时,猛地停了步子。
因为他看见那血迹竟然通往了炼蛊池。
苗宫内的这处炼蛊池原本是一处天然崖池,崖高数丈。
苗宫建造时发现了这口池子,且池水可散发对蛇虫鼠蚁具有引诱作用的气味,便干脆将池子改造成了炼蛊池。
平日苗宫方圆十里的蛇虫鼠蚁都会被池水聚集过来,一旦爬进池水,再经时间融合,就会让池水变成绝佳的蛊毒培养素。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蛊师穿着全身防护甲,坐吊车下池取水。
但因为蛊池剧毒,且在夏季时常会有涨水,每隔几个时辰池面就会从距离地面数丈远的地方涨上来一大半,再过几个时辰才会落回去。
所以每到夏季,池殿便无人靠近,这处池殿平日里也无人照看,便显得十分陈旧。
路石峋摘下腰间配饰,扔在了分岔路口,快步赶往池殿。
来到殿前,路石峋看见宫门半合,立刻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此时阮施也刚刚拖着叶羁怀逃进这处大殿。
刚才他被押去水牢途中,拿怀中的迷药迷晕了狱卒,将人丢进草丛。
就在他打算逃出苗宫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叶羁怀。
但那时的叶大人看上去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阮施心道若能掳个人质,对他逃跑肯定有帮助,于是他偷偷从背后靠近叶羁怀,朝叶羁怀身前猛撒了一把迷药。
尽管那时叶羁怀满脑子都是那个扑在路石峋身上的男人的脸,可还是机敏地往旁退了两步,但还是吸入了小半的迷药。
阮施立刻扛起晕倒的人,打算找逃跑的出路。
然而他对苗宫不熟悉。
一队苗兵这时忽然从远处出现,吓得他连忙四处找地方躲藏,就这么被赶到了刚才水牢与蛊池的分岔路口。
然而阮施没注意到,身上失去大半意识的人竟用一把匕首划破了自己小腿,一直在用血滴往地上留记号。
阮施在分岔路口犹豫之时,有一队人从水牢方向过来,他只能扛着叶羁怀跑向了另一边。
他不知道蛊池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这处宫殿十分荒凉,而且刚一接近,就觉得阵阵阴森爬上背脊。
他扛着叶羁怀踢开宫门,躲了进来。
这才发现不远处是一处断崖,他拖着叶羁怀一点点挪到断崖边,望见这崖很深,起码有几层楼那么高,而崖底竟是一处水池。
只是池水颜色一片黢黑,隔着这么远距离,还能看见时不时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点点不断往池面上冒头。
阮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他忽然发现,那些点点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揉揉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这时,一条巨蛇从那池面一跃而起,他惊吓得大吼几声,连连后退几步。
门外的路石峋听到阮施发出的声音,再也不敢耽搁,立即推门进殿。
果然看见叶羁怀就在池边,正被阮施用手扣着脖子,拖在身侧。
刚被蛇吓得惊叫出声的阮施听见门开的动静,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提起叶羁怀就慌不择路地逃。
然后几步踩上了不远处蛊师每次下蛊池坐的吊车!
然而吊车另一端并未栓牢,在他与叶羁怀两人的重量加上去后,就立刻开始下坠。
路石峋在阮施的惊叫声里,立刻跳下距离他更近的刚被拉至半空的配重车上。
滑轮上的铁质绳索转瞬间停止,吊车与配重车一左一右因重量相当,恰巧维持了平衡。
阮施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终于看清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点点竟然全部都是虫子!
身下的粘稠黑水还在不断漫涨,还有蠕动跳跃的虫蛇,可他却坐在一辆悬在了半空,还在晃荡的吊车里。
另一侧还是正怒瞪向他的路石峋!
阮施拼命嚎啕,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更加非人似魔。
叶羁怀就在这一刻猛地惊醒,但他没有立即睁开眼,而是伸手缓缓摸向了靴子里的匕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只感觉摇摇晃晃的,能听见咕噜咕噜冒泡泡的水声,四周温度很高,空气里弥漫着腥臊的气味。
阮施还在大吼大叫,扒着吊车及腰的围栏,手脚并用地朝路石峋呼救。
此刻路石峋所在配重车在比他所在吊车高出许多,离那越涨越高的毒水也更远。
路石峋也一直盯着身下的蛊池,心道照这个涨水速度,叶羁怀所在那辆吊车不一定能撑到瓮卯他们发现他留的记号。
他现在也不能离开吊车,因为他一旦离开,另一头的叶羁怀立刻就会坠下去。
而且他还得先稳住阮施。
于是他对阮施喊:“不要乱动!一会儿会有人来!但你要是敢再碰他一根汗毛,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阮施使劲点头,又看看身下,眼泪鼻涕大把大把地流。
可就在这时,他那抓着围栏的双手忽然松了,睁眼吐出一大口血来。
因为他背后心口处,扎入了一把匕首。
叶羁怀脸上溅上了猩红的血滴,却捏着那把匕首,又往里狠狠扎了半寸,阮施立即倒了下去。
路石峋看见叶羁怀站了起来,欣喜若狂,大喊:“玉声!你没事吧?”
两人现在隔了差不多数尺距离,且他的吊车在上,叶羁怀的吊车在下。
叶羁怀抬头朝路石峋看了过来。
路石峋看见叶羁怀下半身一条腿全部染红,脸上也全是血渍,只觉得心口猛地被揪疼。
他对叶羁怀喊:“玉声,听我的,现在、立刻把那个人扔下去!”
叶羁怀刺完阮施后,大脑进入了短暂的空白,但很快他就分辨出如今他与路石峋的处境。
如果他把阮施丢下去,他所在吊车会即刻轻于路石峋的那辆,就会迅速上升。
他又望了一眼崖口,那里有三个大滑轮,一高两矮,两个矮的刚好与崖口同高,撑开了吊车与配重车的距离。
只要他坐着吊车上升,接近滑轮时抓住从陆地上伸出来的木板,就有可能翻过去离开。
然而路石峋叫他扔阮施,就不可能在他上升的时候跳离吊车,因为那样他又会即刻下坠。
叶羁怀又看了一眼四周的崖壁。
这个崖口上窄下宽,岩壁上全是粘稠的液体。
也就是说等他安全着陆后,路石峋就算跳离吊车,也根本没有可以攀岩的抓手,且这种倒山型岩壁,物体只会顺着往下滑,没有一丁点借力空间。
路石峋又不是神仙,这么深的崖底,不可能飞上去。
他扔了阮施,那人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叶羁怀皱了眉,反而蹲身,将阮施的尸体往吊车里抬了抬,免得不小心滑下去。
“叶玉声!”路石峋急得大喊,再往下看,池水已经越涨越高了,“玉声,你听我的!把阮施丢下去!别的不用管,我有办法,这里是我地盘!”
叶羁怀也往池底看了一眼。
那冒着泡泡的黑色液体距离他越来越近,而且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他有些累 ,干脆席地坐下去,大喘了几口气。
路石峋还在喊他,且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可他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只感觉身下的水雾越来越大,甚至有蛇头可以敲击到车底了。
突然,路石峋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羁怀急忙抬头望去。
却见路石峋正在隔空打一块从崖顶伸出来的又大又长的石壁,那石壁一端就悬在路石峋配重车上方。
路石峋每出一次力,就会有一些碎石头从石壁滚下来,滚进配重车里。
那人竟在用这种方式增加自己的重量!
“阿峋!”叶羁怀终于开了口。
路石峋没有停下打石头的动作,只开口道:“别怕,等我!”
然而路石峋很快发现照他这个击打速度增加的配重根本比不上池水涨起来的速度。
他还发现,那块石壁中间有一处偏窄的断口。
只要从中间打断,他的玉声即刻便能获救。
“路石峋!”叶羁怀也同时发现了这一点。
如果路石峋打断那块石头,配重车就会立即掉下去!
叶羁怀坐不住了,站起身扒在吊车边大喊,“你住手!”
路石峋回了头,见到叶羁怀正在焦急望着他。
他却望着人道:“叶玉声,你听着,我没有在我阿姐宫中碰过谁!”
“信我!”
在听到路石峋这句话后,一行温热的泪水从叶羁怀眼角滑落。
看见叶羁怀哭了,路石峋又笑了笑:“义父不怕,有溪成在!”
他转过身,对准那最为薄弱的一处,用力击去。
终于,那块延伸出来的石壁从中间松动了。
看到这一幕的叶羁怀即刻大喊:“不!!!”
路石峋又扭头望了叶羁怀一眼,嘴角抖动着,再次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
然而无论叶羁怀如何撕心裂肺地喊叫,那半截扁宽的巨石还是直直落进了路石峋的车里。
横跨三个滑轮上的铁链再次受力不均,一边发出一声声老旧惊心的巨响,一边滑向了路石峋所在的配重车。
叶羁怀所在吊车迅速上升,可他却看着路石峋所在配重车极速下坠。
两人在半空一刹处在了同一水平线。
叶羁怀惊缩的瞳孔里,只有路石峋望着他扬笑的脸。
那笑容叶羁怀曾经见过无数遍。
在路石峋第一次学会写“路溪成”的时候,在路石峋被他哄好不再生气的时候,在他……说喜欢这个人的时候……
就在两人擦过的瞬间,一根绳子从崖顶甩了下来。
“大王!抓住!”
瓮卯跪在崖边,手里抓着绳子一端,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
“你们!抓住我!”
瓮卯一声令下,即刻有几个士兵上前,一双双手拼命抓住他们翁统领的脚踝与小腿,全部趴了下去。
路石峋也在即将落入水池之时,抓住了瓮卯丢下来的绳子。
绳子一点点往上拉,他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刚刚撞上滑轮的吊车上。
见到叶羁怀抱住木板,已经翻身上岸后,他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他借助绳子的拉力与摩擦力,快速上攀,在接近崖口的时候,飞身上岸。
而后一刻都没停留,奔向了悬崖另一侧。
叶羁怀在吊车迅速上升之时看见了赶来的翁卯与苗兵,在见到路石峋抓住绳子的刹那,才想起来去抓木板。
惊魂未定地着陆后,一抬头,那人已经跑了过来。
他刚直起身,就被路石峋一把狠狠按进了怀里。
叶羁怀已经没了一点力气,可还是攥紧拳头,一下下朝路石峋后背锤去,泪水不受控制地一刻不停地淌。
路石峋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战栗,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叶羁怀哭。
劫后余生的欢喜之外,他此刻心头只有悔恨与后怕。
他怎么可以浪费了那么多、那么多爱他的时间!
是他说要带他走,却没做到!关他的玉声什么事?他怎么可以怪他的玉声……
路石峋紧紧地、紧紧抱住叶羁怀,目光冰寒,只不断亲这人发顶,亲这人眼角。
翁卯趴在地上大喘气,回了丁点力气后好不容易抬了头,却见到他家大王正在……
刚吃过牢饭的人立刻抬手把其他苗兵的脑袋统统按回了地上。
极力压低声音呵斥道:“想要活路就都给我把眼睛闭上!”
崖壁边热吻的两人舌尖缠着舌尖,牙关抵着牙关,咬破了彼此的唇,根本分不清是谁的泪混着谁的血,只觉得越吻越苦。
可他们都需要在彼此身上为这三年的爱恨别离寻到释放。
池水越涨越高,叶羁怀从腋下往上紧紧扣着路石峋双肩,咬这人舌尖与嘴角。路石峋捧起爱人的脸,任由叶羁怀惩罚,用亲吻无声慰藉。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的玉声不会再哭了。
因为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食言了。
后半段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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