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奚年吓了一大跳,他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而两人的力量相差悬殊,奚年努力了半天也毫无成效。
“你的左手怎么了?”靳朝又重复了一遍。
奚年终于放弃了挣扎:“挂了点滴之后,左手就一直有点僵硬。”
“啧,你真的是……”难听的话在靳朝的嘴边绕了一圈,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靳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去拿条热毛巾来,你可以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不用……”奚年想都不想就出声阻止。
然而,距离爆炸只差一根导火索的靳朝现在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不用什么不用,你给我好好躺着。”
说完,靳朝几乎是强行将奚年按了回去,还用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时,突然一阵冷风吹在了靳朝的脸上,他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房间的窗户也没关。
靳朝:“……”
好,导火索也有了,现在只差一根火柴了。
“砰”
窗户被用力地关上,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把床上的奚年震得抖了抖。
……他好像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啊?
靳朝径直走进了房间自带的卫生间里,一抬头就看到了奚年挂在里面小型晾衣架上的……白色内裤。
大概是刚洗完没多久,还滴着水。
靳朝:“………………”
莫名有种非礼勿视的感觉是什么鬼?!
靳朝也懒得……或者说是不敢深思,从洗手台前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就用热水泡了起来。
窗户被关上,刚刚又喝了一大杯热水,被窝在被子里的奚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尤其是……想到卫生间里还有个一直在为自己忙前忙后的人。
其实靳朝真的是很热心的人,奚年的思绪又渐渐飘回了从前。
当年刚进青训营的时候,奚年刚经历了前十六年人生里最大的挫折和痛苦,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警惕和敌意,哪怕是别人多看他一眼,奚年都会恶狠狠地瞪过去。
青训营里都是一群半大小子,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怎么可能忍得了奚年这种堪称“挑衅”的行为?
虽然营里严禁斗殴,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用一些小手段来打压他们不喜欢的人。
靳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十七岁的靳朝已经有了一米八五的个子和与一般网瘾少年截然不同的强健体魄,刚到训练营三天就出人意料又理所当然地成了里面的“头儿”。
奚年原本以为从此会多一个欺负自己的人,毕竟靳朝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但万万没想到,在一天结束训练的深夜,正准备离开训练室的奚年居然被这个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人拦住了——
拦在他身前的少年人高马大,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声音有些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喂,一起去吃宵夜吗?”
……
自从这顿宵夜以后,奚年和青训营里的其他人的关系开始缓和,那段时间也成了奚年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天晚上就像是奚年人生道路上的交叉口,因为靳朝的邀请,从此奚年就走上了一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路。
很久之后,奚年也曾经问过靳朝,那天晚上为什么突然邀请自己一起去吃宵夜?
他还记得靳朝是这么回答的:
“嗯?有这回事?那一定是我看你长得好看见色起意了……哈哈哈开玩笑的,吃夜宵去不?”
后来奚年才明白,确实有人见色起意,但那人不是靳朝。
……
直到听到卫生间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奚年才蓦地回过神,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左手拿出来。”靳朝从桌边搬了一把椅子到床边,将装着热水的水盆放在上面,对躺着发呆的奚年说道。
奚年一看他这架势就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不用这么麻烦,我睡一觉就好了……”
“好什么好,我让你把左手拿过来,”点燃的火柴在导火索前跃跃欲试,靳朝撸起了袖子,“你别逼着我动手啊。”
奚年:“……”
并不是很想折腾的奚年在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下,也只好将藏在被子里的左手伸了过来。
靳朝拿起泡在热水里的毛巾,水温有点烫,他一边嘴里“嘶”个不停,一边双手交替很快将毛巾拧干,然后把奚年左边的衣袖往上卷,卷到手肘位置,靳朝的动作就停住了。
因为奚年手背的血管太小,所以点滴是挂在肘弯处的,而现在肘弯处是一片青紫,令人触目惊心。
靳朝握着毛巾的手渐渐捏紧:“都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说?”
奚年随意地瞥了一眼那片青紫,习以为常地说道:“哦,我从小就这样……”
“我问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压抑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发出的。
奚年顿了一下:“当时马上就要比赛了,我怎么说?”
“那场比赛就算输了我们也能晋级!”
“那又怎样?难道让我为了自己的一点小事影响战队吗?”奚年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像是无法理解靳朝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好,那你就难受着吧。”
靳朝从床边站起来,将手里捏着的毛巾狠狠地砸在水盆里,水滴溅在奚年裸露的左手背上,烫得他不由往后一缩。
看到他的动作,靳朝顿时有些后悔,但是想到奚年自己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又在这儿急什么呢?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和房卡就头也不回地往房门口走了。
“砰”
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传来,奚年直起的后背都松懈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床边那依然冒着热气的水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走了也挺好的。
原本就僵硬酸麻的左臂仿佛更加难受了,奚年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去够水盆里的毛巾。然而这水的温度实在是超过了奚年的预期,他的手刚伸进一个指节就烫得忍不住抽了出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奚年不仅没有放弃,反而如同自虐般地反复将自己的手伸进热水里,烫得五指通红,仿佛这样就能将内心深处的难受转移到手上一样。
正在此时,又是一阵熟悉的钢琴声响起。
奚年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只见——
比刚刚脸色更臭的靳朝再次走了进来。
两人双目相对了一秒,又齐齐移开了视线。
靳朝清了清嗓子:“咳,你别误会,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经理要求我来的。”
“……我刚刚已经把药吃了。”
这句话显然在靳朝的预料范围里,他挑了挑眉:“经理听说你的手臂青了,特地让我帮你用热毛巾敷一下。”
奚年:“……”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虽然这个理由不能说服奚年,但显然能满足靳朝自欺欺人的要求。他又再次大步走回了床边,看到奚年烫红的手,不由皱起了眉,嘴里嘟囔着:“笨手笨脚。”
奚年:“…………”
靳·心灵手巧·朝在床边坐了下来,从水盆里捞起了毛巾,三两下就把毛巾拧干了,他正要把毛巾敷上奚年的手臂,就听到旁边传来奚年有些犹豫的声音:
“你……不觉得烫吗?”
这下轮到靳朝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奚年:“这还烫?我掺了冷水的。”
“啧,”奚年咋了一下舌,小声吐槽,“死猪不怕开水烫……”
“啊?你说什么?”因为他的声音太小,语速又快,靳朝一时没听清。
“咳,没什么,你听错了。”奚年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原本靳朝还没什么反应,一看到他这个动作,顿时眯起了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你肯定说我坏话了。”
“我没有。”奚年想也不想,开口反驳,然而摸在鼻子上的手就没放下来过。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心虚就会摸鼻子?”靳朝哼笑了一声,将手垫在奚年的胳膊下面,然后将热毛巾敷了上去。
热气像是一下从毛巾上被灌进了奚年的左臂里,舒服得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却还在顽强反驳刚刚的话题:“又没说你坏话我心虚什么?我摸鼻子是因为……我鼻子痒!”
“哼,死鸭子嘴硬。”
“呵,死猪不怕开水烫。”
靳朝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转头问道:“刚刚说的就是这句吧?”
一不小心被套了话的奚年:“………………”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靳朝隔着毛巾按在奚年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却感觉这人实在是瘦得有些过分了。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平时是不是不吃饭啊?”
奚年:“嗯?”
“胳膊比小姑娘还细,这像话吗?”
“像不像话我不清楚,”奚年坐正了一些,“但是听你这话……
“摸过不少小姑娘的胳膊吧?”
莫名感觉背上一阵寒意袭来的靳朝:“……”
作者有话要说: 靳·大猪蹄子·朝: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奚·小可爱·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