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楼中, 容峤的心绪仍是未能平复。
拂开入口处坠着金铃的纱幔,不觉间站到了生母门前。
还未等他决定是否叩门, 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端着汤蛊的婢子垂首欲出。
容峤下意识侧了身。
婢子见到来人瞳孔微睁,飞快往回看了眼,似是顾及什么,仅唤了声“公子”便快步离开。
容峤也不在意, 他抬了目, 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绣屏上。
透过扇隔, 隐约能瞧出这屋子即便在白日也并不如何透亮。
珠帘掩映, 纱幔重重。
熏人的暖香自鎏金的博山炉中袅袅漫出, 一个半倚着漆案的、身形丰腴的女子正背对着他捏着银匙随意拨弄, 笋尖一般的手指摇来晃去, 似在引人一窥究竟。
只瞧背影, 也该知道这实在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可偏偏站在那里的是容峤。
“谁许你过来的?”
女人懒懒的、带着些厌倦的问。
容峤站在门口, 并未进去。
倒不是不愿意,只是不被允许。
说起来也真是滑稽, 似乎任何男人只要有钱就能进入这里, 偏偏与女人骨血相连的存在不能进来。
“我只是……”
他张了张口,话说到一半却熄了音。
其实本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只是心绪起伏之下, 就走到了这里。
女子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后面的话,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既然没什么事, 往后便不要往我这里跑。”
“我不愿见你,这你总该知道的。”
女人的声音带着天然的低哑, 这般听来,也实在刺人。
容峤的心骤然缩紧,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每一次听都会叫他难受一阵,好一会儿过去,才轻声道:“我知道。”
除了这句话,他什么也没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将门缓缓带上,循着侧面的楼梯下了楼。
女子放下银匙,面上没有了半分情绪。
“雪鹭。”
侍立一旁的婢子低眉道:“姑娘有何吩咐?”
女子撑着额畔,眉间倦意盘绕,“去跟妈妈说,我今日身子不适,便不迎客了。”
说完想到什么,又添了句,“那个冤孽今日过来的事,不要提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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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笙这边回府之后,连午膳也未用就钻进了书房,开始对着书册划重点。
虽是有了比照,还是费了番功夫才将近日讲的内容过完。
搁下书册时天边已卷上墨色。
他仰着头伸了个长长了懒腰,然后腰一塌跟瘫水似的化在了案上,“脖子好酸啊。”
别笙嘟囔道。
正当他打算多趴一会儿的时候,就听得一阵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别笙也不抬头,直接道了声“进。”
随着推门声罢,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逐渐凑近。
“小厮催了多次也不见你从书房出来,怎么连午膳也没用?”
男人站在书案前道。
别笙“唔”了声,“明日先生要考校功课,我怕答不上来,便想着多看一会儿。”
男人看着坐没坐相的别笙,皱了眉,“起来把饭吃了。”
别笙这半日都低着头温书,脖子僵的厉害,一动便觉酸痛,哪里起的来。
他下巴搁在案上,一边慢腾腾的转着脖颈,一边可怜巴巴的道:“可我脖子好疼。”
说着怕他不信,着重强调道:“是真的疼。”
为了看书方便,别笙直接将头发全部束起,攒成了一个小团,以至于辜厌垂眼时,只能看见一截颈子在来回摆动。
动作小心,显得有些笨拙。
辜厌忖了忖,捏住别笙的后颈,直接将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疼……”
猝不及防的动作,叫别笙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呼,他忙抱住辜厌的手腕,想拦住他。
辜厌见别笙眉间含颦,力道不禁松下一些,“就这样疼?”
别笙都要叫他气死了,什么叫就这样疼,“疼死了。”
忍不住带恼的说。
辜厌只得把人又放了回去。
别笙被这样折腾,愈想愈气,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哼哼道:“我脖子好像疼的比方才更厉害了。”
辜厌清楚自己根本没用多大力道,哪里肯信他的话,只敛目时却见别笙颈上已经多了两道红红的指印。
辜厌:“……”
人证物证俱在,尽管别笙看不见,却也是抵赖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