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回豫章的必经之路要经过陵光城。”
漆黑的天幕缓缓拉下, 尚未卸下盔甲的男子指节在舆图上划过,声音轻缓, 却也沉凝。
一袭瑱青色劲装的男子单膝跪地, 抱拳应道:“陵光城自来便是兵家险地,西接豫章,北引兰都,边城若需驰援同样要从此地进入, 是三地的战事枢辖, 回豫章确要经过这里。”
巫庭放在舆图上的指节在西北方向顿住, 他敛了目, 长身立在帐中, 眼底不见半分情绪, “京都留下的人, 分出一部分监视豫章王, 若是发现什么, 及时来报,但不要打草惊蛇。”
“其他人……沿近道前往陵光城。”
“是。”
想要截人的不止巫庭一个, 徽帝在窥得沈长龄的目的后, 抬手在眉间压了一道深痕,“豫章王那里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的话, 豫章王自长龄世子失踪后, 便暗中遣了人跟在臣身后。”
一抹阴鸷自徽帝眸中淬出,他缓缓摩擦着椅子上的鎏金龙首,阖目思量了会儿才道:“那便让他们跟。”
“沈长龄……在陵光城之前拦下。”
“是。”
半月时间倏忽而过。
坑坑洼洼的小路上, 别笙趴在沈长龄的背上, 头往下一点一点,不时还在对方肩窝里蹭蹭。
背了他快两个时辰的沈长龄喘了口气道:“休息够了没有?”
依稀听见有人说话的别笙往沈长龄颈窝拱了拱, 接着一只手盖上了耳朵。
没得到回应的沈长龄顿了顿,看着对方掩耳盗铃的举动,没忍住给气笑了,他抬手揪住别笙的脸颊,往外一拉。
硬生生把人扯醒了,别笙疼的眉毛揪成了一个疙瘩,他下意识握住沈长龄的手腕,“呜”了一声。
没用什么力气,猫崽子哼哼一般。
沈长龄心里被轻轻挠了一下,锢在别笙手上的力道不觉便轻了,但嘴里还是道:“还记不记得方才叫我背你前说了什么?”
才清醒过来的别笙不敢吭声。
沈长龄绷着脸替他说了,“你说只歇一歇,两刻钟就下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自己说。”
别笙顺着他的话,看了眼睡前在东边现在正当午的日头,愈发不敢开口。
沈长龄拍了下他的大腿,“说话。”
别笙被打了软肉,也不敢大声反驳,他看着沈长龄脸上的汗珠子,捉住袖子给他擦了擦,擦完还很小声的道:“那咱们两个现在不是夫妇吗,你背自己的娘子,都没有力气的吗?”
这时候倒是知道拿这个当借口了,沈长龄气得想也不想就开了口:“那你倒是唤我一声夫君听。”
别笙看着沈长龄冷硬的下颌,怕他直接把自己丢下去,忍着羞耻凑近在他耳边唤了声:“夫君。”
温热的、带着极亲密意味的称呼绕在耳畔,叫沈长龄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水色溶荡开,在这极短的间隙里,心头便缠了满枝的春色。
他微微张着嘴,看起来有些傻。
别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长龄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憋了半天,才道出一句:“轻浮。”
不等别笙回应,就闷着头往前头,连把他放下来都忘了。
别笙想了想,为了不叫沈长龄想起这件事,就没提醒他。
直到残阳浸下,两人才到陵光城。
守城的士兵站姿笔挺,许是距离边城不远,这里的士兵看起来更为冷肃严整一些。
只不知为何,沈长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金门,总有些不安,他拉着别笙停下,不知该不该往前。
别笙转目道:“怎么了?”
沈长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反手握住别笙的手腕,“我们……等等再进去。”
别笙虽然疑惑,但看着沈长龄凝重的神色,还是点点头应了。
两人顺着原路往回,走到一处低凹之处时,沈长龄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抓住别笙的胳膊便欲回身。
只两人才走动作,一队执刀的人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为首之人正是沈长龄再熟悉不过的凌昭。
沈长龄停下步子,第一时间护在了别笙身前,“凌大人。”
凌昭轻轻颔首,“世子。”
双方皆是轻描淡写,偏又蓄势待发。
凌昭看着沈长龄眼中的戒备,意有所指的道:“世子似乎走岔了路。”
沈长龄想到徽帝这些年无孔不入的监视,一股子遏制不住的厌烦自胸中荡出,他望着凌昭,眼底戾气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