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亭一手支着迎枕, 一面问他:“哦?那你说说,你精通哪一道?”
别笙:“……”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抿着唇看了别父一眼, 见人正靠着厢壁好整以暇的等他回答, 眉眼耷拉了下来。
别亭看小崽子丧着脸的样子,目中无声漾笑,“嗯?”
别笙见别父非得这样刨根问底,只觉得他是故意想看自己笑话, 心里又气又委屈, 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做什么都不行, 左思右想之后, 硬撑着道:“我字练的……练的……”
半天想不来该怎么夸, 还是别父给他补上了, “疏密有致, 但未成英骨。”
别笙鼓了鼓腮帮子, “那我作画……”
别父淡淡接道:“刻板有余, 飞动之势不足。”
别笙话被打断,皱了眉毛, 他叫别父说的面上挂不住, 竟脱口道:“我棋弈的好,温先生都是我的的手下败将。”
虽然只有一局。
最后一句话别笙没说出来。
别父闻言不禁侧目, 温酒……他是知道的, 且不说为官如何,只论学识,确实担得上才高博洽一词, 通音晓律, 工书善画,尤擅棋。
是以听别笙这样说便不怎么相信。
别笙被这般怀疑的眼神看着, 睁大眼睛回看过去,以示自己没有撒谎。
别父挑挑眉不说是信了还是没信,但看表情显然并不如何信服。
别笙心里当真是憋屈死了,他转过身子“哼”了一声,接下来一路都没搭理过别父。
别父逗完小崽子,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了唇边笑意。
得亏的别母没跟着过来,若不然听见别父这样埋汰自己儿子,定是要同他好好念叨的。
三个时辰后,队伍停在了山脚。
也是赶巧,两人才从马车下来,就见一位着青衣的男子慢悠悠从后面赶了上来。
正是两人方才话中提到的温酒。
别笙当即觉得不好。
“温侍郎。”
别父本没想做什么,只见小崽子面容遽变,抬起的步子顿下,隽立原处喊住了人。
温酒听见有人唤他,且还是同僚,笑着从马上跃下。
两人相互见礼过后,别亭拱手道:“前些日子犬子多有叨扰,还望温侍郎海涵才是。”
温酒想到少年抱着画匣立在满目花枝下的身影,不觉一笑,“笙哥儿幽微灵秀,又有向学之心,谈何叨扰?”
待叙过几回寒温,别亭切入了正题,“听笙哥儿说那日温侍郎还教他弈棋了,不知他学的如何?”
别笙闻言愈发紧张了起来,他脚尖捻着地,心里很有几分不安。
温酒看向别笙,想到自己连让十五子才让他勉强赢下那局棋,罕见的有些词穷,思虑一番后忖度着道:“嗯,不算教导,毕竟来往之间皆有输赢。”
至于谁输得多,赢得少,就没有说了,很大程度上保全了别笙的自尊心。
别笙本是低着头的,可听到他的话却懵然抬头看他,见温酒眸中仍带笑意,不由怔住了。
温酒越过别亭看着他道:“上次不是说要请教,怎一直不见人?”
别笙讷讷道:“我……我想等我画的好一些了再去。”
“好,那我便等着了,”温酒轻笑一声,同两人告辞后,飞身掠上马鞍,打马离开。
山间的风和着润泽的凉息,带起那片青色的袍角,宕出了些洒脱之意。
等看不见人影了,别笙才回过神,他看向别父,低声嘟囔着道:“父亲这次该信我了吧!”
别父思及温酒方才的态度,确是不像故意给别笙找补,暂且“嗯”了一声。
别笙正要松口气,就听别父道:“正好待会儿无事,过来与我对弈两局。”
那不就穿帮了吗,别笙张嘴就想拒绝,但想到刚才夸下的海口,又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皱巴着脸道:“可是一路舟车劳顿,我今日想早些歇息。”
别父道:“那就明天。”
别笙:“……”
这跟缓刑有什么差别?
想了想,还是挣扎着道:“可是我没有带棋盘。”
“为父带了。”
别笙:“……”
他心里长叹口气,只能不情不愿的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