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榕檀轻笑：“干什么啊。”
“……自己闭好。”磕绊了一下, 方淮才挤出四个字，甚至没有解释原因。
紧接着，他感觉到宋榕檀的睫毛轻轻的刮蹭过他的掌心, 他忍着痒意，确定他真的闭好了眼睛, 才迟迟抬手。
宋榕檀的领带是偏暖调的浅灰色，纯色，但在灯光下看得出一些不明显的暗纹。
领带的尾巴上还俏皮地绣了一个颜色微深一点的小太阳。
这个位置非常巧妙，如果是将西装扣紧的话, 这个简笔画图案就会被遮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就只是一条严肃的纯色领带。
但如果套上休闲西装，又会显得更合适他现在的年龄。
“淮哥在欣赏我的领带吗？”
见方淮迟迟未动，宋榕檀闭着眼睛轻笑开口。
“挺好看的, 适合你。”方淮也没有否认。
一条领带而已。
宋榕檀却笑了笑：“毕竟也算是淮哥的眼光挑出来的。”
方淮微楞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给你挑过领带？”
宋榕檀摸索着抓住领带的尾巴, 差一点就要碰到方淮的手。
他拎着领带上小太阳的地方，往脑后比了比。
领带上的那个小太阳和和他头上扎辫子的小太阳挂饰被摆在一起，颇有些相辅相成的意思。
方淮失笑。
“当时医院楼下只有卖这种……小女孩皮筋的。”他解释。
“啊, 是这样吗？”宋榕檀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恍然地点了点头，松开手重新把领带交给方淮。
他没有告诉方淮, 自己出院那天专门去医院附近的小商品店, 找找到了卖这款皮筋的店家，把剩下的三根同款皮筋全部买了下来。
也不知道质量怎么样, 万一断了一个他岂不是没得用了。
那时他还看见小太阳旁边放了一排纯色的、样式朴素的皮筋。
“老板，这些是新进的吗？”他问。
“咋可能呢, 我在这儿都卖了快10年了。”老板豪爽地笑, “那些花里胡哨的月月都换, 这些小姑娘嘴里的基础款，可是从来都没变过。”
想到这里，宋榕檀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方淮手上的力度顺着领带传到他的脖颈上，时而松时而紧，布料抽拉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淮哥是第一次给人系领带吗？”宋榕檀忽然问。
“问这个做什么？”方淮语气淡淡，下意识接道，“系领带这件事，你也想成为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一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宋榕檀抿了抿唇，忽然轻笑出声：“淮哥，这可是你自己提起来的。”
方淮手上动作一抖，原本端端正正的领带结歪了一些。
“……自己去整理一下。”他松了手，只是道。
宋榕檀睁开眼，就看到脱下羽绒服，正准备把外衣披上的方淮。
被他在比赛台上揽过的腰，再次被遮在了大衣之下。
宋榕檀唇角微动，舌尖偷偷在犬齿上轻碾了一下。
“淮哥。”他叫了一声。
方淮回头。
“你要打领带吗？”宋榕檀问。
方淮微微挑眉：“关你什么事。”
宋榕檀下意识开口：“我可以帮……”
“你要帮我打领带？”方淮淡淡问，“你不是不会？怎么，闭着眼睛就学会了？”
“……我可以现学。”宋榕檀顿了一下，道。
“拿我做练手的？”方淮瞥了他一眼，“宋榕檀，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现在会系领带。”
宋榕檀识相地闭上了嘴。
门口忽然传来经理的催促声，方淮站在镜子前三两下打好了领带，垂下的带子遮住了原本还能看见一个小凸起的玻璃吊坠。
宋榕檀垂眸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
庆功宴在RTG的直播间里全程直播，流程是RTG老板敲定，按别人家公司年会的样子办的，甚至有一个RTG选手代表致辞环节，好说歹说才变成了主持人提问。
“……我不去。”宋榕檀躲开，他一路上仿佛黏在了方淮身边，没有离开过半米。
“队长比较有权威！”比巴卜道。
RTG一帮网瘾少年，哪有人愿意搞这些虚的。
最后连经理都过来劝宋榕檀上去，随便说两句都成。
“我去也行。”宋榕檀想了一下，“那淮哥也一起吧。”
方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宋榕檀推着上了台。
“欢迎我们的RTG教练，方淮！还有队长，Ring——”
主持人是RTG官博小姐姐临时客串，看见两个人挤挤挨挨上台的时候，满脸笑容。
一人休闲西装潇洒恣意，另一个白衬衫黑大衣，版型修长挺阔。
看着着实养眼。
官博小姐姐按捺住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问：“首先问问Ring神，拿了冠军之后，你最想感谢谁呢？”
宋榕檀忽然挑眉，刚要接过话筒开口，却在背上被方淮掐了一下。
方淮哪里不知道他这副表情是要说些什么，立刻警告。
“感谢……我的队友。”宋榕檀只能道，下一秒，却趁方淮没有反应过来，又补了一句。
“是教练让我这么说的。”
台下哄笑，大屏幕上显示的弹幕也被“哈哈哈哈”填满。
官博小姐姐闻言笑道：“你什么都听教练的呀？”
“其实有时候不是很想听。”宋榕檀的回答出乎意料，“比如最近。”
他说着，下意识瞟了一眼方淮的胸口——那里藏着他磨了一路都没有拿到的东西。
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人看得见，哪知道弹幕的眼睛雪亮。
［？？？臭宋榕檀的眼神往哪里瞟？］
［这是在干什么啊？！！］
［喂喂这是在采访！你们俩能不能收敛一点？/doge］
［好家伙我磕昏了谢谢］
官博小姐姐也注意到弹幕的风向，顺着问：“我看Ring神你上台之后看了方教练好几眼了……怎么回事呢？”
“我们教练他……藏了我一个东西。”宋榕檀笑了笑道。
方淮站在他旁边，当即就想转身下台了。
[？？好家伙]
[合理怀疑狗子在瞎编乱造！！]
[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哈！]
[狗子碰瓷！我举报！/doge]
官博小姐姐也忍俊不禁：“嗯……？看不出来教练还会做这种事。”
她看了一眼神情依旧冷淡的方淮，笑道：“不会是Ring神你污蔑人家吧！”
闻言，方淮抬眉，淡淡看了宋榕檀一眼。
“教练，你说我有没有污蔑？”宋榕檀眨了眨眼，“身为冠军队的教练，淮哥一定不会说谎的吧。”
[狗子这个人真是善变hhhh]
[我觉得我有问题，我好喜欢听狗子喊“淮哥”啊……感觉和他说其他词的语气都不一样。]
[姐妹，放轻松，你这只是嗑到了/doge]
[方教练来RTG之后，Ring神真的……有时候我都怀疑他被谁魂穿了。]
[当然，仅限于他和方教练待在一起的时候hhhhh]
官博小姐姐显然也深有感触，道：“Ring神，你前几天可不是这样啊……之前不是可乖了？怎么现在又反驳方教练的话呢！”
说着，官博小姐姐还转向镜头，一脸真诚地说：“我是内部人员，我发誓，是真的。”
台下的亲友们全都哄笑了起来。
“我也发誓是真的——！”比巴卜挥着手臂，唯恐天下不乱地喊。
“你们说的倒也没错。”宋榕檀笑了一下，摊手道，“以前是的，但最近发现可能出了些差错。”
他的视线壮似无意地从方淮脸上划过，最后看着镜头，若有所思道：“太乖的人在我们教练面前……似乎讨不到什么好处。”
[不乖的刺头，那不就是你自己？]
[宋榕檀这家伙是不是对“乖”有什么误解orz]
[放屁，他在说鬼话？]
[纯路人，方教练这种性格，怕是刺头才讨不到好处吧？！]
[所以你们就没有人好奇一下狗子到底想讨什么好处吗！急死我了。]
“还有这回事？”官博小姐姐惊讶，“那今天就来请方教练证实一下……？”
“什么。”方淮第一次开口。
“方教练到底喜欢乖一点的……还是刺头一点的？”官博小姐姐捂着嘴笑。
要不是宋榕檀没做过，他都要以为是不是自己给官博小姐姐提前塞过红包贿赂了。
显然方淮也和他想到了一起，偏头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情里带着些质疑。
宋榕檀回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小情侣又在眉来眼去了！］
［这……我这是在看什么结婚发布会现场吗？］
［我就这辈子没看过宋榕檀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草］
［我靠，什么乖不乖的？！RTG选手都说这种虎狼之词吗？］
“没什么偏好。”方淮冷淡道。
“真的吗？要不……请我们的队友验证一下？”官博小姐姐突发奇想道。
台下顿时一片起哄的声音，RTG的几个队员从四面八方被众人推搡到了台上。
虽然身处异国他乡，但RTG的庆功宴还是来了不少人。
同样进了世界赛的其他三支国内赛区的战队全员到齐，除此以外，方耀明还带来了XXL战队和方淮比较熟的几个人。
AR和另一只方淮带过的队伍也来了几个人。
在国外，显然从来不缺来给方淮捧场的人。
更何况RTG的“抠门”老板难得财大气粗了一回，今晚现场抽奖的特等奖是一台跑车。
货真价实的、高档跑车。
这谁不心动呢？
RTG几人在台上站定后，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下，大钟才笑了笑，第一个开口：“方教练喜不喜欢乖的我不知道……但是你看，小光头不是也挺乖的？”
小光头作为唯一一个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单纯孩子，一听这话，兴致勃勃地开口：“对！我乖！”
他眼巴巴地看向方淮：“教练那肯定也很喜欢我啊！我可是方指导的亲传弟子，我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我是仅此一份！！”
[哈哈哈我光头宝好可爱。]
[我不相信小可爱没有刺头受欢迎hhhh]
宋榕檀憋不住了，挑眉道：“我也是他带出来的，我才是亲传弟子，你那顶多算外门弟子。”
小光头懵了一瞬：“怎么可能啊，队长你在开玩笑吗？你不会是我上一届青训的学长吧？”
“我当然不是。”宋榕檀一咧嘴，道，“我是你们方指导还没做教练之前的——唯、一、亲、传、弟、子！”
他话说得一字一顿，力求在场的和线下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主持人眼前一亮，偏头看向方淮：“方教练……真的？”
方淮顿了一下，没有肯定或否定的表示。
“别问淮哥了，他不会说的。”宋榕檀开口，忽然笑了一下：“但是……”
“我可以证明哦。”
方淮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渐渐出现了一个猜测。
宋榕檀却已经开口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刚打职业的时候，很多人对我颇为怀疑，就是因为我没有报上自己的国服账号，对吧？”他说。
[我去，确实。]
[狗子刚打职业的时候，几乎是空降了RTG的队长，大钟和阿麦都是别的队转会过来的，有知名度基础。]
[不过也没有怀疑他很久就是了，因为RTG第一场比赛，他就直接来了个单人四杀。]
[当时就是很炫。]
[张扬的小天才，谁能不爱呢？]
[等一下，所以现在是要揭开尘封多年的秘密了吗？!]
“其实我的国服账号以前也很有名的。”宋榕檀道，语气颇为炫耀，“虽然不是有名在实力上。”
[？？那你在炫耀个jb。]
[我笑死了，总不会是有名在美貌上。]
[他该不会是什么知名主播吧。]
[不会的啊，青葱小狗子那会儿还没成年。]
宋榕檀刚要继续说话，忽然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被方淮轻轻地拍了一下。
“行了，说到这就可以了。”方淮说，“我可以给你证明。”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宋榕檀顶着阿圆这个小号，做了多少傻缺的事——不然宋榕檀一开始在小号上意外和他重逢，也不会把马甲藏藏掖掖到地老天荒。
“可以了。”他再次开口。
如果宋榕檀的小号暴露，他百分之百……会成为大家的笑料，虽然是善意的，但这也并不是方淮想见到的场面。
[别可以了呀，是什么我们还没听！！]
[不要说话说一半，不要说话说一半！]
[我室友临死之前想听听Ring神的国服马甲是什么！]
宋榕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眸中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
方淮忽然察觉到什么。
“你是不是喝酒了？”他极其敏锐地问。
[？请问这是什么小情侣居家日常对话？]
[什么玩意儿啊？怎么就喝酒了？]
[好家伙，我人傻了，这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是有酒味儿？]
宋榕檀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抬手拇指和食指拉近：“喝了一点点，果酒。”
[不是吧，我操，这他妈都能看得出来。]
[狠狠的信了……方淮你真的好爱他。]
“那个，Ring神？刚刚的问题……咱们还继续吗？”主持人眼睛滴溜溜一转，试探地问，“这不算酒后失言吧？”
“不算。”宋榕檀道，他语气只是比往常更加亢奋一些，丝毫没有已经喝醉的感觉。
“我喝了酒以后向来只说真话。”
方淮微微一愣。
主持人明显兴致勃□□来：“那Ring神快说，你那个有名的国服小号是……？”
“不说了。”宋榕檀正色，“淮哥不让我说。”
方淮松了一口气。
他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庆幸过，宋榕檀还算是听他的话。
[？？？]
[靠！！！]
[宋榕檀你这狗东西是不是在遛我们？]
[你他妈的！！听话也不是这种听法啊！你是狗吗！！]
[求求你做个人吧……淦！！]
“但是我很想说，所以要偷偷告诉你们。”宋榕檀话锋一转。
方淮还没来得及捂上他的嘴，他便开口。
“我的小号很有名的，五年前被挂在论坛里羡慕了整整三四十页。”
官博小姐姐作为媒体人的嗅觉神经起了作用，她稍稍一回忆，眼睛顿时睁大。
“[Square世界第一]。”宋榕檀笑道，“没有数字，没有代码也不是高仿——当年有人出6位数买我这个ID，当然我没卖。”
“这个ID可能很多近近几年才接触TETD的玩家不太了解了……但后来我又改了个名字，应该听过的人比较多。”
他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这个新名字，从某方面来讲，比原来那个还要厉害一些。”
“原来那个顶多是在追星，现在这个……”宋榕檀抬手摸了摸下巴，“现在这个名字，和淮哥的，还是情侣名。”
宋榕檀说着，下意识偏头看向方淮，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最单纯的开心。
他喝了酒，却没有被酒气染成放浪形骸的样子，反而像是激出了他的少年心性，目光澄澈真挚。
方淮回视着他，像是在湖边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投影屏上弹幕混乱了片刻，一个猜测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渐渐获得了更多人的认可，自发地复制着。
[“怀”和“怀哥我滴超人”？？？]
宋榕檀偏头看过去，弯起眼睛轻笑。
“——Bin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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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