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正当整个视频监控室因为路铮和魏雄风的发现而沸腾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正是唐邵源。
“有新情况?”路铮挑挑眉毛,起身问道。
唐邵源抿了抿嘴,微微笑了一下:“查出来一条有用信息,石静怡半年前因为身体原因辞职,在那之前,她一直在某生物制药公司工作,有充分的接触到γ-羟基丁酸的条件。根据目前的调查,有能力在工作研究中接触并使用γ-羟基丁酸的人在嫌疑人中只有她一位。”
魏雄风激动地跳起身来,“啪”地打了个响指。
“靠!就是她了!”
**
冰冷的审讯室。
“咔当——咔当——”两声,侦查员把审讯椅上的锁头挨个儿锁好。
“咸副队。”锁上之后小侦查员看起来有点为难,跑到咸鸿儒身边悄声咬耳朵:“嫌疑人太瘦了,审讯椅好像锁不住。”
咸鸿儒听罢起身,黑着一张脸皱着眉毛走到审讯区域踱了两圈。
椅子上消瘦的身影委顿着,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甚至都没有焦距。
“应该没有问题。”咸副队长点点头:“手掌那里能卡住。”
一切安顿好之后,审讯也随之开始。
可能是觉得同为女姓,更容易沟通,这次主要负责审讯的是黄英大队长。
“石静怡是吗?知道今天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椅子上的石静怡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一脸忧愁地抬着头,目光聚焦在房间的一个角落,就是不看人。
坐在黄大队长身边的路铮微微皱了皱眉。
“8月25日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证人?”
黄大队长没有纠结于石静怡的不开口,干脆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石静怡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了一些情绪波动,却转瞬即逝,只见她脖子动了一下,忽然之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滚而下。
真·滚滚而下,没有抽噎,也没有颤抖的那种,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路铮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上次来市局做约谈的时候,石静怡虽然看起来精神状况不佳,好歹还是有问必答,能够看到情绪的波动的。而如今的她看起来就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切断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是因为罪行暴露,负隅顽抗,还是悔恨交加,感到愧疚?
不,都不像!
路铮忽然起身,伏在黄大队长耳边急切地说道:“大队长,审讯可能需要暂停一下,我怀疑石静怡的精神状况不太对。”
很快,市局就请来了精神科医生。
“这位病人来我们科做过检查。”挺凑巧,这还是之前石静怡自己去看过的医生:“病人有抑郁症病史,比较严重,前一阵子应该有所好转,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有恶化。”
石静怡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足以支持接下来的审讯,很快被送往了专业的看护机构进行治疗,案件一时又陷入了泥沼。
“组长,你说真的是她干的吗?”魏雄风嘟哝道:“她都这样了,感觉时好时坏的,能行吗?”
路铮也叹了口气,伸手使劲搓了两把自己毛茸茸的脑壳:“现在还无法确定。咱们只能从侧面入手了。大雄,你继续跟进一下,带队去实验楼那一带调查一下当天有没有见到石静怡出入实验楼的目击证人,她形象比较突出,有可能会给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我这边再去研究一下现场物证。”
脚打后脑勺地处理了突发情况,路铮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物证室,翻开手上的工作笔记,咬着笔头,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
现在的嫌疑人中,熊博义和他的师妹金逸一起离开实验楼了之后一直都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如果金逸没有撒谎的话,那么他的嫌疑已经可以排除。周学海表示离开实验楼之后他去学一食堂吃了饭,食堂里偶遇的一名师弟也为他做了证。王勇一开始不肯说自己去了哪里,后来经不过反复盘问,承认自己被管斌教训了之后心情郁闷,出校门去找了一名相熟的流莺寻欢作乐,这一点也得到了警方的证实,如今王勇已经被收容教育。剩下的梅教授和石静怡都没有被排除嫌疑,而介于目前掌握的证据,石静怡的嫌疑显然要比梅教授大得多。不过她现在身体不好,也没法通过口供取得更多的信息。
哎,愁死了!
路铮低下头去,把脑门在办公桌台面上的玻璃垫板上敲了好几下。
凉冰冰的,挺让人清醒,跟某人的手似的。
“呸呸呸,想什么呢?”路铮如梦初醒,赶紧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拍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思绪。
沉静下来后,他取过面前的物证,举着放大镜仔细思考起来。
这物证,正是出次进入现场时搜集来的纸张碎片,以及复勘现场的时候发现的,用长脚钉钉起来的一摞论文残本。
复勘现场找到残本的一瞬间,也许是刑警的直觉,他就觉得有一种冥冥的预感告诉他这本东西和案情有一定的关联。可是在那之后他曾经翻看了这本论文无数次,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哎……为什么要用英文写呢?”路铮一边重新翻开了面前的论文残本,一边郁闷地嘟囔。
他本来英语就不算好,管教授这本论文里面还都是些就算说中文他也听不懂的东西,看起来就更加崩溃了。本来有唐邵源和薛一维在,还能有小翻译帮帮忙,如今人手紧缺,两个人都被安排去辅助魏雄风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单打独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纸张被烧得有些脆弱,翻动的时候要异常小心。整个办公室里只有逐渐变暗的日光,和轻微的沙沙声陪伴着他。
“Provided that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we are confident to 不认识 the 不认识不认识……”
路铮轻手轻脚地点着纸面,逐字逐句地确认着,嘴里跟着小声念叨。
“咦——!”
忽然之间一片英文字迹跳入他的眼帘。
心脏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虽然这几个单词他都不太认识,但是路铮敢确定,这部分内容他在什么别的东西上见到过!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快想啊!
“艹。”他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脏话,使劲儿按揉这自己发痛的额角:“该要你的时候什么用场都派不上!”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越是不想要发生的事情,它偏偏就是会发生。同理,越是想要想起来的事情,往往就越是想不起来。路铮疯狂在大脑里搜刮着所有案件相关的细节,越回忆却越是一片空白。
正在焦躁达到了顶峰的时候,揉着额角的手指忽然摸到了一小块微微起伏的皮肤。
是那块疤痕。
一瞬间,仿佛有一盆凉水倾倒在他的身上,立刻就醒了。
咬着笔头冷静了一会儿,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感到脑海里那一丝怎么抓都抓不住的灵感又渐渐浮现了出来。
是碎纸片,没错,有“J”型边缘的,被他认定为引火用具的那几张碎纸片!
“喂,大雄吗?”
他迅速地抄起了手机拨通了魏雄风的电话。
“怎么了?组长?我现在在省师大这里带队走访呢!”魏雄风的大嗓门伴随着汽车鸣笛,行人交谈的背景杂音从听筒传出来。
路铮开门见山:“恢复电脑数据和打印机上的打印记录,会做吗?”
“没问题,小case!”凡是涉及电脑、相机的东西都是魏雄风的专业领域,此刻听到这话,自然拍着胸脯应是。
“很好,那你把工作交一下,让一维带队继续走访,你先带邵源和几个懂技术的小孩回来,顺便把管斌教授办公室的打印机,还有管斌实验室成员办公室里的公用打印机都带过来,案情有大进展。”
**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晚饭时间就到了。
“怎么又要开会啊?!”一个市局的小侦查员看了一眼手机里的通知,哀嚎了一声:“省厅那帮专家真能折腾!”
话音刚落他的脑壳上就挨了一本子。
“什么叫做能折腾,这么快就要开会,明显是发现了关键证据好吗!”拍他的正是薛一维:“这种学习的机会多难得,要珍惜!收拾收拾快走!”
很快,专案组的一群人又集中在了会议室。
这次开会时间很赶,路铮也很干脆地省去了开场白,直接挑眉示意薛一维在人齐了之后就开始汇报。
薛一维收到了他传递过来的信号,轻咳一声便开门见山:“现场找到了目击证人,就是实验楼下小卖部的看门大爷,大爷去楼上接水的时候看到了步履恍惚的石静怡,发现她一个人直愣愣往顶楼去,心里面有点怀疑,怕她是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自杀,就跟了过去,石静怡被大爷叫住之后在楼梯上和大爷聊了一会儿,看起来情绪正常了之后,大爷就看着她离开了实验楼,全程没有接近过梅教授的实验室。”
“另外,我们通过精总那边了解到,石静怡的精神状况有所改善,也愿意和别人进行一定的沟通了,她表示当时她去找管斌谈离婚,但是管斌没有同意,下了楼之后她忽然觉得人生无趣,整个世界都没有意思,有了自杀的冲动,于是挑选了比较高的实验楼想上去跳楼,后来被小卖部大爷给拦下来了,这一点和大爷的证言没有冲突。”
“排除了石静怡之后,我们就没有嫌疑人了啊。”薛一维说到这儿,露出一脸头痛的表情,皱着眉头:“难道是梅教授自导自演的?但是不像啊……而且如果他是凶手,也没有理由向我们透露那个小缝隙的存在。”
“嫌疑人自然还是有的,只不过不是梅教授。”路铮走上前去打开了投影仪:“来,大雄,把刚才你弄出来的两份材料给大家讲一下。”
“好咧。”魏雄风一边说着,一边“啪”地放上来两张打印出来的纸,上面有一些乱码和表格。
“这一份,是管斌教授办公室的打印机的打印记录,从案发当天十一点五十分到现在,只在十一点五十五分打印过一份文件。这一份,是管斌教授实验室成员的共用打印机的打印记录,上面显示,从十一点五十分到案发,只有十二点二十分的时候,有人从这个打印机里打印了一份文件。”
“打印这份文件的电脑,属于管教授的学生——周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