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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嫣然,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会为了九幽人叛离五岳。”

  李潇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又似乎夹杂了早已预料的轻嘲,在场五岳修士就算不知来人是谁,但仅凭李潇手中的白骨剑也猜到了他是何身份。

  方休对上李潇,眸光掺杂了冷意。

  闻言,李潇面色有些冷冽幽暗,不过转瞬,又恢复了舒缓:“何必这么大敌意,今日,我是来帮你的。”

  台上云卿见此,苍老枯手一捋胡须,狂笑道:“这厮竟然还有援手,诸位且看……”

  这时,只见一道白光从李潇手间极速闪出,台下人皆是有些不明所以望去,只见台上的云卿一改方才嚣张气焰,右手正紧紧扼住自己的脖颈,恐惧的瞪大了双眼,片刻,他微微低头,入目皆是鲜红,温热的液体划过衣襟,滴答滴答落在了白玉地面。

  离云卿距离最近的槐江山弟子最先反应过来,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面色惨白道:“宗主!”

  “你!……”

  云卿双眸瞪的血红,全是不甘心,片刻,轰然倒地。

  宗主当场被放血割喉,诛魔台上顿时乱做一团。

  望向诛魔台,李潇只是漠然拂去白骨剑的鲜血,道:“聒噪。”

  见此情景,人群之中,有人当即厉吼一句:“今日我五岳齐聚于此,九幽人竟敢当众残杀琉璃宗宗主,此等挑衅宣战,若是我五岳再不应,岂不成了世人口中贪生怕死,缩头乌龟之徒!”

  “说的对!”

  “今日是琉璃宗,明日便能是任我宗门,今日若不给点颜色,九幽小儿真要骑到我五岳头上肆意妄为了。”

  “只要五岳团结一致,今日定当这些九幽人血溅诛魔!”

  此等豪言激语一出,想起九幽这些年来的作为,霎时点燃了一众修士的热血,也不知是谁长剑先出鞘,刀光剑影瞬间落满整个诛魔台。

  “还算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数位九幽死士出现在李潇身后,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微微偏首,李潇声音落下。

  “那就,全杀尽。”

  腥风血雨,黑云沉顶。

  这一天的诛魔台,蓦然与二十年前的灵界重叠起来。

  眸光陡然压低,方休浑身颤抖起来,他扫了一眼台下,趁乱斩开幽明几人身上的束缚,随后掌间出现一道黑色法印。

  “师哥,你带他们先回凤麟洲,这是解开灵界结界的法印。”

  似乎意识到方休要做什么,白洐简雪眸闪过一丝微光:“跟我一起回去。”

  方休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他的目光落在萧姝予几人身上。

  “罢了。”

  白洐简自方休手中接过法印:“我会将他们安全带到,你,尽早回来。”

  长枪自方休手中现出,他的眸中浮着一抹温柔,随即轻声坚定的回道:“好。”

  此时的诛魔台空气中飘散着异香,残忍的掠杀与暴戾与其混杂在一起,尤其可怖,这些九幽死士下手狠绝,其中有修士金丹被当场剖出,直接被混入九幽死士体内,如此一来,五岳修士便很难再是这些人的对手。

  不知羞枪光闪过,劈开了李潇的白骨剑。

  “你真放心让白洐简一个人护送他们回灵界?”

  李潇眸光落在了方休的腕间手链,嘴角漏出一抹阴测的笑容:“鸳鸯戏一散,此情当断绝。”

  一股阴冷自心底骤然蹿起,方休声音冷的厉害:“你怎会知道相思。”

  “相思是落芙殷赠予你的保命灵器,为了渡过天雷劫,你竟然将其义无反顾的给了白洐简,此时此刻,你真以为他能安全回凤麟洲,五张太极图残卷,今日,便可聚齐。”

  听闻李潇的话语,方休心中已是有了猜测,今日来的不会只是李潇。

  二十年前,太极图中心残卷在灵界被黑衣夺走,无上鼎的一卷被蓝衣仙收集,徐长流的那一卷在自己手中,剩下的鸳鸯戏与相思中所含的残卷也已经出现,黑衣为连接九天白玉京筹划多年,今日诛魔台,利用幽明曝光自己的身份只是其一,黑衣的目的,是太极图。

  玖兰与葛二鸟至今未到,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方休正想到此处,秦子期的身影便出现了。

  还是那道黑色漩涡,这次随秦子期出现的是更多九幽死士。

  望着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与九幽死士,诛魔台停止了打斗,忽而陷入一片死寂,萧姝予与袁源相视一眼,脸色蓦然凝重。

  秦子期略显病态的清秀容颜掩于宽大的斗篷下,他周身气息阴冷至极,说出的话却是有几分追忆意味。

  “这个地方要了我的命,我曾发誓,若是能活着回来,便要踏平此地。”

  此话落地,引得众人疑云重重。

  诛魔台是用来裁决离经叛道的妖魔,一旦经过诛魔台,便是神仙也能魄散魂飞,永无来世,根本没有一个妖魔能在诛魔台上活下来,何况,千百年来,诛魔台裁决的妖魔数不胜数,眼前这位少年到底是何来历?

  “没有妖魔能在诛魔台活下来,你少在这蛊惑人心,大放厥词!”

  人群之中,又有声音响起:“能号令九幽人,你莫不就是那位从未在五岳露过面的九幽领主?今日主动前来送死,真是好的很!”

  此番猜测落地,霎时引得人心惶惶。

  秦子期一声轻笑,倒也不恼,只是道:“你也说了,没有妖魔能活下来,我生前既非妖也非魔,为何不能活?”

  闻言,人群中有琉璃宗的长老似乎想起什么,片刻,长老只是一捋胡须瞪大了眼,而后又自顾自的摇摇头,连道三声不可能。

  秦子期掌间化出一股灵力,只是轻轻一扬,刻有诛魔台三个字的玉碑瞬间被化成了齑粉。

  “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当年诸位宗主不是也断言说我此生是入不了修真一门。”秦子期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萧姝予身上。

  “而今我创立九幽,仅一门,便可与五岳抗衡,若说实力,诸位今日同上,也怕难诛得了我。”

  “你刚刚你说你既非妖魔,难不成还是神仙凡人!”

  凡人二字生生卡在了喉间,捋胡须的长老眼里斥满惊骇,声音充满不可置信:“你……你莫不是少年秦川!千百年来,上过诛魔台的凡人只有秦川,当年利用凡人修炼邪术,引得天雷降临于世,上任宗主秉承天命将你诛灭于此,没想到,你竟然从诛魔台活了下来!”

  秦子期语气孱弱,是风轻云淡的不以为意:“道长此言差矣,我方才便说了,诛魔台要了我的命,何来活下一说?当年,是辛隐抽离生魂来到九幽找到了我,他欲护我往生,可我若往生他就出不了九幽,所以,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我都没得选,好在我的怨气够大,将九幽活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我本想送他出九幽,没想到……”

  说到此处,秦子期的声音终于转换成阴冷:“老天又和我开了一个玩笑,万千怨灵撕碎了他,在我眼前,活生生撕碎了他。你们说,我还怎么安心去往生!我杀不了那些怨灵,索性我就把它们收进体中,虽然过程痛苦了一些,但是好在结果不错。”

  秦子期自宽大的袖檐中,缓缓伸出苍白纤细的手,这么多年了,终能光明正大,重新站在这令人留恋的人世间了。

  风起。

  吹落了他的黑色斗篷。

  斗篷之下,是一张清秀的苍白少年容颜,年纪不过十六,一双薄情丹凤眼,嘴唇却是嫣红,他的脸颊有一道烙印,上面但印着一个“奴”字。

  “我说过,看过我这道印记的人都死了,今日,也不会例外。”

  听到此处,有人惊骇不已。

  秦子期此人算是修真界的一个特例,天身奴籍,因相貌曾被卖于勾栏之地受尽屈辱,天资聪颖却从来不用在正道,身为凡人本无灵根,却一心想入修真界,行事更是离经叛道,十三岁时便自创邪术,杀尽亲族,就为了一个小小的灵根试验,其成年后更是邪肆更甚,所自创修习的邪术引来九天雷劫,五岳宗主联手才将其制服,最后处决于诛魔台,他因一己私欲造下的杀孽几世都难还清,未曾想,到了九幽奈何境,还能杀出一条枯骨黄泉路创立九幽,屠尽灵界,夺取三大先天至宝,此人的偏执与野心,实在令人心尖发凉。

  “萧姝予,小隐心里有你,看在他的份上,我不杀你。”

  听到辛隐,萧姝予面色闪过一丝痛苦。

  “怎会……”

  怪不得,二十年了,无论他怎么通灵,上天入地,都寻不见辛隐残魄一丝踪迹,原来,他的生魂早已被撕碎在九幽奈何境。

  辛隐为之拼命想要救赎的,竟是秦子期这样的人。

  萧姝予心口忽而疼的厉害。

  一夜白头,相思无期。

  最后,他连辛隐的尸首都未收回来。

  “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青雪已折,空墓已毁,世间再无辛隐。

  闻言,秦子期似是自嘲一笑:“对,我是没有资格,没有资格爱人,也不配让别人爱我。”

  情爱的痛苦对于秦子期而言,不过是可以消散的烟云,拂去的花露。只有强大,强大到让人望而生畏,让人臣服,才是他终其一生想要的。

  “今日,给诸位仙门修士两个选择。”

  秦子期话落之际,只见无数烈火燃进诛魔台,九幽死士尽数涌出,幽暗的火光映进秦子期眼眸,燃的是阴冷偏执和无尽贪婪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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