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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被推开来。

  然而,一眼望去,房间内并无异样,隔着珠帘,只见方休倚在桶璧上,背对着门。

  积攒漂浮的雪樱花瓣遮掩了方休一部分视线,绕是如此,他还是能感受到白洐简自水面下投射出来的寒光。

  “咳咳。”

  方休稳住心神,略微回眸,问道:“有事吗?”

  “无事,方才见内室发出金光,恐有贼人闯入。”

  方休淡定的捞起无方石,一本正经瞎扯道:“这是我在海边随手捡的石头,应是方才受到了灵力刺激才发出光芒,抱歉,无意惊扰二位姑娘。”

  前几次来此的修士谁人不是用厌恶嫌弃的眼神对待她们,她们生来便是花妖,从未得到五岳修士的正眼相待,被人认真的称作“姑娘”,还是头一次,更别说对方还是个美人。

  方休诚挚的目光不易让人生疑,特别是被那双桃花眼一看,两位花妖婢女脸颊一瞬酡红,其中一位轻轻掩上门,道:“天色渐晚,烦请道长快一些。”

  方休微微一笑,略微点头:“好。”

  待到两位花妖婢女关门离去,缩在浴桶后的玖兰澈才抹抹额角的汗,心道一声:好险。

  关键时刻还得方道长出卖色相,真是作孽!

  见水下忽然没了动静,方休一惊,急忙撤下手掌,然而,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一只纤长的手猛然破水而出,搂住了他的脖颈。

  实在是猝不及防,他一把就被拽入了水中。

  与此同时,玖兰澈自浴桶后探出脑袋,见状差点吓得原地去世。

  方才那只手,这他娘是有水……水鬼!

  耳边没入水声,漂浮的花瓣沉积下来,因为距离太近,两人鬓边发丝渐渐纠缠在了一起。

  下一秒,方休瞳孔一震。

  嘴唇上的温软触感成功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他的这口气,直接就松进了某人嘴里。

  白洐简闭气显然已到极致,只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胸腔闷的生疼,直到从方休嘴里渡气的那一刻,这种痛苦的感觉刹那消失无踪。

  他身上的味道,好像变得有点好闻了。

  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灼热感轰的一声又涌了上来,方休只觉思维陡然缓慢,只剩眼前人近在咫尺的羽睫轻颤。

  他的笨拙青涩,似乎让白洐简明白了什么,这么些年,竟然连初吻都没送出去,换言之,这傻子可能连灵修都不曾有过一次。

  这个发现,实属白洐简意料之外。

  他本以为,以方休的长相和本事,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灵修提升功力根本实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竟然……

  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白洐简猛然抽离,分离之间,他的牙齿似乎轻咬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这厢,玖兰澈颤颤巍巍的扶着桶璧意欲往里查探,却不料被突然袭出水面的白洐简溅了一脸水。

  “好你个水……

  压低的语调猛然一变,玖兰澈表情真跟见鬼一样:“白珩!”

  随后瞧见方休从水中起身,眸光落在方休嘴唇上,玖兰澈明白了什么,又再次压低声音恶狠狠骂了一句:“你个大禽兽,不要脸!竟然敢轻薄我的方道长!”

  “你的?”

  轻呵一声,白洐简长腿踏出浴桶来,方休嘴唇嫣红一片,他的自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是你先压我的。”

  白洐简微微抿唇,长指揩去方休唇角的血渍,微微俯身又道:“这是代价。”

  方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舌尖传来隐隐的刺痛,好大一会才消化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方休深吸两口气,整理好被炸裂的情绪,绕是心上已经波澜汹涌,面上却是没什么大波澜。

  “昨夜我与师哥便约定用无方石传送,方才你无意开了无方石才使他传送至此,方才情急,我们只是渡了一口气。”

  “一口气能让洗澡水凉?一口气能让你的舌头流血?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别吠。”

  白洐简冰冷沉凉的眸光落在玖兰澈身上,耳尖微动:“有人来了。”

  方休迅速穿好衣物,指着柜子道:“你们暂且先藏起来。”

  “要我与这个禽兽藏一起,我不干!”

  “我是禽兽,你又是什么?”

  “老子是人。”

  “哦,你是人。”

  白洐简面无表情的进了柜门,道:“若进来,便是狗。”

  也不知白洐简会如此和玖兰澈不对付,宛如三岁孩提,云水殿之中,除了这个柜子,还真没有什么别的藏身之地。

  “玖兰,先进去再说。”

  玖兰澈也不想给方休添麻烦,遂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反观白洐简,什么也没说。

  方休离开水月殿之后,玖兰澈一把推开柜门,转过来对上白洐简,想起方才,他依旧愤愤不平:“我警告你,别再肆意撩拨他。”

  白洐简冰冷的目光忽然有些戏谑:“怎么,看他亲我,羡慕的想要咬我?”

  “我又不是狗。”

  “是不是狗,你自己心里有数。”白洐简眸光微弯,眼里却没有一分笑意。

  “总之,白珩,你给我听好了,若不是真心,便别招惹他。”

  白洐简坐在了桌旁,冷白指尖掠过桌上的熏香,清冷的眸光意味难明:“我是不是真心,有那么重要?我只知道,他心悦我。”

  “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我让你别骗他,别为了那些世俗名利的玩意儿骗他,他比那些东西更难得,你不明白?”

  白洐简能看出玖兰澈此时的认真,看来,他知道的不少。

  “先管好你自己,你家这个门户背后牵连甚广,能不能清理掉,还是另说。”

  “敢在北境建造与十八层地狱同源的泥黎殿,又勾结九幽夺取修士修为剖其金丹,雨师妾已经违反了妖族与五岳二十年前定下的盟约,此次叔叔让我出山,便是为了此事。”

  “你为了什么我不感兴趣。”

  阻断燃烧的熏香,白洐简又道:“别妨碍我就行。”

  出了水月殿,两位花妖婢女领着方休一路穿林过阁,来到了龙殿背后的玉阙楼台小仙山,此处是雨师妾的寝殿。

  往来的侍从与仆人看见方休,都窃窃私语起来,越临近高处的寝殿,空气中的药香便越浓郁。

  “今日抓来的这个道长看这周身灵息,定能帮助龙女早日练成想要的东西。”

  “不准啦,上次那个抓来的还不是好看,虽为通玉龙髓之体,但灵息经过检测却是一团浑浊,都恶臭了。”

  “哎呀……那是合欢宗弟子,你没听外间传开了,这个来历不俗,是五岳之首九华山妙纤宗弟子。”

  三两人从方休身旁擦身而过,目光各异。

  雨师妾的寝殿建于小仙山之顶,满目所及,皆为正红,方休一进门,便见寝殿正中立有一方炼药大鼎,此鼎三足顶起一身,鼎口衍生双耳,通体漆黑,刻画着各种古老而神秘的生物,有长相奇怪的三足大鸟,粗壮盘绕的狰狞古藤,诡异盛开的神奇花朵,繁复而生,小小的鼎身,包罗万象,无穷无尽,似有生生不息之意。

  方休识得这鼎,此鼎名为无上,是灵界圣物。

  心下略一思量,方休心中有了权衡,看来此次给雨师妾化形丹的人,并非五岳炼药师。而是灵界人,据他所知,能将无上鼎操纵到此程度的人,只有一个。

  这个人,他认识。

  绕过无上鼎,方休抬眼瞧见了卧在高台之上的女人。

  雨师妾身着红袍,美眸微阖,榻旁燃着安神香,她的皮肤细腻雪白,皓腕掩于轻纱之下。

  “为何不将人送去泥黎殿。”

  话罢,一条长鞭猝不及防挥下,直接劈向两位花妖婢女,方休眼疾手快,一把虚握住了长鞭。

  这条妖鞭下去,依照两位小花妖的修为,不得被散尽大半修为,打回原形。

  两位花妖婢女吓得脸色苍白,魂不附体,扑通一下双双跪在了地上。

  “启禀……禀龙女,是王坛主命我等带他来此。”

  闻言,雨师妾睁开眼来,看见台下虚握长鞭的方休,黛眉轻扫,眼中流露出来的风情能让人忘了一切。

  她坐直了身体,赤着一双雪足下了高台来,皓腕轻挥,雨师妾收回了长鞭。

  “他还算知我心意,退下吧。”

  两位花妖婢女感激的看了一眼方休,随即匆匆起身离开了寝殿。

  雨师妾打量他片刻,随后玉手攀附上方休的肩,道:“三年前,我在梵海见过你,你当时跟在萧姝予身后。”

  “他是我师父。”

  雨师妾眸中流露出趣味:“竟然能做萧姝予的徒弟。”

  话罢,雨师妾又行至高台之上:“过来。”

  思量片刻,方休跟着她上了去,未曾想,雨师妾缠着他坐在榻上,紧接着坐在了他怀里。

  方休:“…………”

  “你的灵息,很是纯净呢。”

  雨师妾在其颈肩深深嗅了一口,又娇笑道:“比起那些味道,野茉莉倒是十分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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