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阳似乎永远红的不够彻底,总让人觉得上面蒙了一层灰蒙蒙的白,就像是久置的窗台上积的灰尘一般,往往不经意望了一眼,接下来半个小时都不会有好心情了。
“就这太阳有什么好看的?”盛景好容易才找到一个停车位——虽然这种地方并没有交警贴条,但他总要捍卫一下人民民主专政,“跑过来跑过去麻烦死了,我就应该直接开辆大G过来。”
对讲机那头又只剩老李一个值班的,经过一个下午他大致摸清了盛景的脾气,连声附和道:“是是只有大G才配得上您这尊大佛,哦不,您这位大帅比……不过说真的,看日出主要是图个气氛,山顶简直就是约会圣地,小情侣可以一边谈情说爱一边领略大自然奇景,还能顺便接个吻什么的……”
不知怎么,听到老李说“约会圣地”的时候,盛景眉梢悄然爬过一道笑意。
他突然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他还没有和沈沛约会过呢。
他们每次出去,不是在案发现场就是在去案发现场的路上,再要么就是走访调查,总之永远都有正事。逢年过节必定加班,还拿不到三倍加班费,真要算起来,他们在一起待过时间最长的地方,居然是市局刑侦队的办公室。
等找到小暄,抓到詹决,要不要一起出来看个日出?他想。
那边老李还在慷慨陈词:“……早上空气也好啊,尤其是有风的时候,盛队你想想那个场景,你跟你对象手牵手走到山顶,微风吹着树叶落到你们头上,天边恰好露出一道曙光,跟长长的红飘带似的,然后太阳就一下子蹦出来了……”
“闭嘴,”盛景十分冷淡地回答,“我要给我老婆打电话了。”
老李:“……哦。”
老李:“??等等你什么时候结的……”
盛景干脆利落地关了对讲机,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一时有些出神。
现在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应该早就起床了吧?吃过饭了没有?饭后有没有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他从未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渴望回家,以前通宵加班的时候,他偷偷骂了江诺多少次就想回家想了多少次,但每当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那空荡荡的房间后,往往什么也顾不上,简单收拾一下倒头就睡,有时候衣服都来不及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似乎只要多了个人,只要知道有人在等你,“家”就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毫无意义的象征符号,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让人思念的地方。
此心安处是吾乡。
忙音响了三声,沈沛才接起了电话:“晚上又不回来了?”
“……对,”盛景不由得笑了出来,“交警大队才找到詹决的踪迹,大老远一个酒庄,我又得跑外勤……吃饭了没?”
“吃过了,”沈沛回答得不带半点犹豫,“现在出来散散步。”
盛景果然听见了狗叫声:“哪家的狗?你离远一点儿,别让咬了。”
“遵命,”沈沛声音似乎也染上了笑意,“盛景盛队长。”
“嗯……那什么,”盛景抬起头,看到了天边马上就要落山的太阳,突然觉得它看上去也没那么心烦了,“听说这个酒庄的日出不错……有空要不要来看看?”
他莫名有些紧张,心跳一下子变快了,好像随时都能冲出胸膛一般。
天边最后一道霞光也缓缓没入了山头,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四周,不远处酒庄亮着几束零星的灯火,透过晦暗的夜色,清晰地映在盛景眼底。
他听见沈沛说:“好。”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怕老李等急了,盛景才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重新打开了对讲机。
老李还在不依不饶:“不行盛队你得解释清楚,你什么时候……”
“没结婚,”盛景说,“没法领证。”
“那你还一口一个老婆?”老李顿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心,“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哦,刚同居没多久吧,”盛景随口应了声,正打算拔钥匙下车,突然他不知道顺着这句话想到了什么,右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那个小区,是禁止养狗的。
那么沈沛到底去了哪儿?
老李正纳闷他怎么没了下文,就又听见他打了个电话:“唐寻,你现在马上给我定位沈顾问的手机!一定位到就立马派人过去,有多少警力就派多少!没权限就去找昭宇!”
“那……老大你呢?”
“我?我就过来看看这个酒庄,能有什么事。”盛景砰一声关了车门,大步流星走向酒庄,“——给我速度点!”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不用管我。”
——既然你可以一声不吭地离开,那我为什么不行?
、浮沉(二十五)
从听见狗叫的那一刻起,沈沛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