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河隔南北啊。林扬轻轻呵了一声,走上了桥。
腊月二十九的月光静静地泻在水面上,随着涟漪一同漾开,让他能清楚的看到周遭的景象:远处商业区彻夜不熄的灯火、道路两旁昏暗的路灯、随风摆动的荒草、几束照过来的手电、明明灭灭的警灯……
比我想象中来得快,他想,然后换上一副宿醉后痛哭流涕的表情:“呜……你们别拦我……我今天就死了算了……你们别过来!”
刚刚下车的盛景呲了呲牙:“我觉得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也就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了,其他人都严阵以待,生怕这位演戏演到一半突然变出一把枪来。
其实对方带枪倒是好事,因为警方这边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下不了逮捕令,充其量只能把人带回市局审问,问出来就定罪,问不出来只能四十八小时后无罪释放。
——枪倒是给了他们抓人的理由。
“我们得快点,要不然一会儿天亮了人就多了。”盛景说着,十分自然地转过头,吩咐跟着他下来的沈沛,“你回车里歇着去,这么冷的天,万一吹着冻着了怎么办?”
早已司空见惯的孙昭宇面沉如水,“咔哒”一声拉开了保险栓,似乎有种想把这位送下地狱的冲动。
沈沛不负众望的没给他面子:“不行,我得在这。”
“为什么?”
“有些话,必须我来说。”
他抬起头,镜片上划过一道破碎的月光。与此同时林扬也正好转了过来,看到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勾出一丝笑意,又转瞬即逝,仿佛错觉一般。
沈沛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嘲讽之意:就是我,可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警方不是黑道,没法说抓人就抓,必须要讲证据。丁伟证词里的漏洞、马兰借的车以及给窦昊发的短信,都足以把这两人钉死。而窦昊当街行凶,更是没得跑——可是三人都没有供出来任何指向林扬的信息,窦昊更是一口咬定买凶的是郑卓晨。
他该怎么办?
沈沛向前走了一步,林扬立马抱住护栏声嘶力竭:“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真的跳了!”
再卖力也没你的小金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盛景的影响,沈沛居然有些想笑。他收住脚步,问了个很容易让人怀疑的问题:“昨天下午,你手机为什么关机?”
——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坐在汽车前座,用行车记录仪拍郑卓晨的垂死挣扎。
“我老婆一下班就进了警局,然后你们还说她有外遇……正常人心情都不会好吧?我没把手机砸了已经是……”林扬的声音低落下来,“我觉得烦。”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
“你对马兰感情这么深?她在警局里可是……”
盛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刺激他。”
“可他在说谎——”
“我知道,”盛景说,“但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死。再激他的话,没准他就直接跳河了——虽然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万一……证据不足就逼嫌疑人自杀这种,说出去到底还是不好听。”
、赌徒(三十二)
【过年的时候,我会送上一份大礼。】
还真是个赌徒啊,盛景想。
把受害者留在后座,锁上儿童锁,赌的便是受害者的姓命,后来更是加上了自己;窦昊被捕后,他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警方面前,赌的是被捕的三人不会暴露自己;而现在,他赌的是警方没有完整的证据链,硬生生把一次抓捕行动变成了拯救轻生男子。
怎么才能钉死你呢?你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动机,然后呢?凭这些,我要怎么挖出证据?
河边的杂草长了半人多高,若放到夏天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可现在只剩下了枯黄,没有半点生机。手电筒的光线被荒草遮住了大半,影影绰绰地勾勒出尖锐的影子。
说话声一直没有停止,也有人试着先把林扬劝下来,不过盛景已经听不见了。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只有几个小时之前一段简短的对话无比真实。
——内鬼先前给金在寅透露了消息,之后转头就找上了马兰,可是马兰杀了金在寅……内鬼到底是哪一边的?
——我确定她不可能发现我在后面,肯定是有人告诉了她……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内鬼不止一个吧?
——未必,或许是双面间谍。
这一切的开始,是内鬼把消息透露给了金在寅,后者杀人未遂,后来金在寅死了,郑卓晨也死了。
所以……林扬的目标,会不会一直都是他们两个?雷海超只是附带?又或者雷海超的死只是为了转移视线,就像马兰和窦昊所做的那样?
那么,林扬为什么要对金在寅和郑卓晨下手?
答案再明显不过。
——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