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眨眼,窗外的那辆车已经消失不见。
而哭声徒然拔高,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除了这些四周半点声响都没有,静得像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活人。
他走到对面周誉的房间,刚想敲门,手顿了一下,他注意到这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乐丁予突然背脊一凉,身后猝然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脑袋里的几根线砰砰地炸开。
乐丁予手指死死地握住了门把手,僵硬着回头看了一眼。
“乐先生?”周奚缩回了放在乐丁予肩膀上的手。
乐丁予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见到是周奚立即松了口气。
“周先生也听到哭声了?”
周奚见他脸色稍微好了些,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其他人好像没事,周誉和他隔壁沈知的房间很安静,好像都在睡。”
乐丁予皱了皱眉,原来下午的那个人叫沈知。
周奚见他如此,便开口解释道:“希望乐先生不要误会,不是不信任你。特调的沈队是周誉做作主张请来的。”
“特调?”
“特别调查局,”周奚叹了口气说道,“周誉比较信任他们。”
乐丁予虽有好奇并未多问,不一会儿哭声突然停了,周奚的精神显得很疲惫,没说几句便和乐丁予道别分别回屋睡觉去了。
他刚躺下。
门外又传来了轻轻的两声敲门声。
乐丁予觉得有些古怪,接着听到了周奚在门外喊了一声他。
他有些奇怪周奚为何会去而复返,但没迟疑下床开了门。
开门之后,门外却空无一人。
“周先生?”乐丁予试探姓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他摸了一下脑袋,怪事太多,他也有些神经兮兮的。
还未等他多做感慨,两侧的景象瞬间扭曲起来,地板剧烈地晃动,走廊的壁灯随着晃动忽明忽暗,他背后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
乐丁予大气也不敢出,迅速地向稍有光亮的窗口跑,不敢停下来。脚下的震动愈演愈烈,前方的地板凸起一块儿,他眼快咬了咬牙不管不顾地踩上那块地板。
与此同时,乐丁予注意到身边的景象扭曲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他慌乱地往前跑,脚下突然踩碎了东西,他猛地低头看去。壁灯被碾碎,玻璃罩内的灯泡闪了闪倏忽灭了。
乐丁予退了半步,头皮一阵发麻,他意识到他正直立站在墙上!
而地板诡异地存在在另外一侧。
乐丁予顾不得这些,快速地避开壁灯朝窗口跑,下弦月的光越来越亮,他心中一喜,突然脚下一动,原本被墙面吞噬的房门突兀地出现,他踩在上面咚的一声,像是叩响了不知谁家的房门。
紧接着像作为回应似的,门的另一头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
他想逃离却发现他被困住了,他额角冒出一层冷汗,脚似有千斤重,让他无法离开。他脑子很乱,并不清楚这是周家的哪一间房。乐丁予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白天所见到的周家,这一扇门背后隐藏的东西……
乐丁予的冷汗从下巴滑落,就在这时门朝内打开了,他短促地惊呼了一声,身子无法控制地不断下坠,四周很暗,他尽可能的想去抓住身边的东西,却发现空无一物。
下落并没有持续多久。乐丁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他痛得倒吸了一口气,连忙爬起来捂住胳膊。他抬头往上看,房间的门渐渐变成一个小光点,转瞬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圆月。
他捂着胳膊往前走,忽然看到前方的树下有一道身影。
乐丁予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接近的时候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周誉!”
许久未见到活人的乐丁予喜出望外,他上前拽了一下周誉的衣服,问道:“周先生呢?你们也走散了吗?没事儿吧?”
周誉还穿着晚饭时见他时穿着的那套西装,他听到动静,缓缓地回过头,露出他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这里的光不充足,周誉的脸色竟显得比寻常还要再白上几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乐丁予环视四周,努力地压制声音偏大的喘息,对周誉说道:“一定有破绽,找到突破口就可以离开。”
“你找到了吗?”周誉说道。
“暂时还没有。”
周誉并没有看向他,而是垂着眼看向他攥着袖子的手,他立刻松开了手,“抱歉。”
话音刚落,乐丁予忽地感觉到手指很痛,低头一看,他手指上粘了一小块西装的布料,此时已经燃烧了起来,被灼烧的边缘露出的分明是黄纸。
他连忙甩掉手里的火星,抬脚把它飞快地踩灭。
周誉嘿嘿地笑了起来,嘴角咧开,脸像是一张做不了任何表情的人皮面具,此时干枯地一片片从脑袋上剥落,那皮肤落在地上便猝然燃烧起来。
那张脸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空荡荡的两个黑洞,腐烂的臭味不断地传过来,周誉边笑边打颤,身上的皮肤和布料不断地从身体上掉落。
乐丁予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心脏被死死地攥住,他稍稍退了半步,转身就跑。
身后的“周誉”朝他扑了过来,乐丁予背脊从上凉到下,他往右一闪,身后行动僵硬的“周誉”扑了个空,恼怒地低吼了一声。
它喘息着,空洞洞的眼睛瞄着不远处的乐丁予。
乐丁予脚下绊了一下,他飞快地捡起了地上的石头,在它即将到达他面前的时候,使劲儿把手中的石头朝它的脑门砸去。
他把浑身的力气都用上,它的脑袋被敲破了一块。它的鼻子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双臂直挺挺的攥住了乐丁予的脖子。
令人呕吐的恶臭和窒息的痛苦让乐丁予痛苦不堪。
以卵击石,完了完了。
只能奋力一搏。乐丁予顾不上想太多,攥紧了手里的石头,手掌按在他干枯的胳膊上借了些力,迅速将石头砸在了它的天灵盖上。
他忽然感觉到窒息感渐渐消失,他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刚呼吸到空气,他捂着脖子拼命地喘气并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前的“周誉”双手死死地捂着头上被石块砸出窟窿,有跳跃的火焰迅速从指尖钻了出来,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那火舌顺着头顶迅速向下舔去。
乐丁予愣了一下,捂着脖子吃力地扭头就跑,把那团不成人形的东西甩在了身后。
他跑了很远仍不敢回头,两旁除了偶尔出现光秃秃的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忽然他看到远处有一个院子,他本能地想要远离。
但是除了这一处之外,这空旷的地方无边无际再无他物。
他硬着头皮走到了院子的门前。
红漆大门,年头似乎有些久了,上面的一些红漆已经剥落了,门关合着,露出一条缝隙,他脚踏在门口的石阶上,门内的光在石阶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线。
乐丁予抿了一下唇,门忽然咯吱一声响了,随即摇摇晃晃地朝他敞开。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身后的“周誉”并没有追上来。乐丁予咬了咬牙踏进了宅子,他攥紧了手里的石头。
这宅子的摆设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乐丁予穿过厅堂,顺着一条长廊跑,在长廊的尽头他寻到一扇半开的窗户,他从缝隙中向下看,分明是一层,而一眼看下去却好似没有尽头似的。
他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哭声。
乐丁予慌乱地回过头把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抓住窗棂爬上了窗口,窗棂忽然从左边烧了起来,乐丁予听到哭声越逼越近,不管不顾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他在空中徒劳地挣扎了一下突然跌在了周家小阳台的地板上。
乐丁予用手掌撑了一下地面,伤口撕裂得疼痛瞬间冲到了他的脑袋。他强撑着爬了起来,这会儿才惊觉他的左手掌被划破了无数的口,这会儿血顺着手掌的纹路往下流。
他顾不上手上的伤,连忙跑到最近的一间房,想开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他一边拍门一边喊周誉的名字,然而没有人回应他。他去敲沈知的房间也是如此,他尝试去撞门,可是门却纹丝未动。
他有一个猜测——
沈知以及周家父子和他刚才的情况是一样的。
他们可能还在幻境里。
乐丁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看到小阳台正对的那间房,朝向阳台的方向开了一扇窗,他四处找了找,发现了下午装修队不小心落下的扳手。
他连忙拿起它,用力敲碎了玻璃,不假思索地爬进了房间。
而在进入房间的一瞬间,他跌在了地上,他有些晕,连忙晃了晃脑袋。
看了看四周,雕花的老家具,确实是在幻境里!
正在发愣的间隙,他眼前忽然闪出一道身影,干枯的尸体突然向他扑过来。
乐丁予一震,想往后退,后面却是坚硬的墙壁,一时间退无可退。
它的手指即将触到他的脖子,它的呼吸像是拉风车似的难听又致命,乐丁予伸手一挡,忽然眼前有光一闪,眼前的干尸保持着扑向他的姿势静止了。
他怔怔地看了看。
那干尸头顶的符亮了亮,猝然化成了一堆尘土。
接着干尸背后的人露了出来。
这一次他并没有戴口罩,露出好看的嘴唇和线条冷峻的鼻梁。
是沈知。
乐丁予静静地看向沈知,差点忘了呼吸。
沈知向前走了两步,垂下头微微蹙着眉看他。
“你……”乐丁予很想和他做一个自我介绍。
而沈知微微俯身把乐丁予从地上捞了起来,乐丁予感激地说道:“谢……”
话音而落,沈知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微俯身亲住了乐丁予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