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暗杀游戏+番外>第3章

  想到这里安淳彻底慌了,扑上去就拍了浴缸里那人一巴掌,边拍边大声喊道:“季凌!你醒醒!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被删了脸的那人突然睁开了眼,凶狠的目光把安淳吓了一跳,整个人蓦地就被定住了。
  季凌缓缓开口,声音冷到极点:“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安淳:“……”
  “也是,我要是意外而亡,你不仅能摆脱游戏的控制,还能彻底放飞自己,毫无顾忌地跑去约会你的梦中情人,我说的对吧?”季凌声音依旧冰冷,嘴角挂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安淳终于找回了思绪,从地上爬了起来,尴尬道:“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刚准备离开,只听“哗啦——”一声水声,浴缸里那个人就那么赤身*地站了起来,安淳直觉不妙,脚下速度加快,然而终究没快过身后那人,刚走了两步就被拽住了胳膊,接着一个拉扯,整个人就跌进了浴缸里。
  安淳被呛得咳嗽了半天才顺过气来,这时候季凌跨坐在了他身上,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季凌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这种占有绝对优势的完全性控制的状态,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压制在身下的人,嘴角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安淳很懵,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下午两人分别的时候季凌的状态还是很平和,而现在他就像是一个濒临暴走的野兽,咬住他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
  “在公司分别之后,你去干什么了?”一个冷冰冰的质问。
  安淳挣扎了两下未果,顺了顺气,实话实说道:“我去见丛月了,有些事想问问她,关于游戏的事。”
  “哦?是吗?”季凌脸上讥讽的笑意更加明显,“我听说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的。”
  “你认定了我在骗你,还何必问我。”安淳突然就很生气,气血直往脑袋上涌,说出的话也开始不计后果,“你这样有意思吗?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这些小孩子游戏,你放开我。”
  这番话像是打开了季凌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个被自己压制下身下,挣扎着却反抗不能的人,脑内和下腹都窜起一股无名之火。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朋友,竟然还背地里偷偷去见女人?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的?随便勾勾手指就上钩的货色,凭什么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那个女人以为自己这就可以得到他了?还跑来炫耀主权?可笑至极,这个人的主权永远都是他季凌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必须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占有的欲/望达到了巅峰,季凌唇角勾勒出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掐住脖子的那只手突然用力。
  安淳瞬间瞪大了眼睛,之后便本能的张开嘴用力呼吸着汲取氧气,待他脸色都有些发紫了,季凌才松开了手,接着俯身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13章 第三回合(3)
  这是季凌第三次吻他,和前两次都不同,这次的吻没有给他任何情.色感,又或是动情的错觉,能感受到的只有莫大的强压和窒息的恐惧。季凌一只手狠狠按着他的肩膀,原本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转而捏住他的下巴,微微一用力,他便无处遁逃。
  短短几秒,却犹如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安淳是真的有点怕了,他想挣扎,想要逃开,然而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身体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对方长驱直入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肆意地搅动,甚至抵入喉咙,仿佛要把他榨干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了?安淳无从思考,也无法思考。从唇齿的交.合之间汲取微弱的氧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保持清醒的意识,很快他的头就开始晕眩,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地发黑。然而季凌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吻越深,就差没有把他生吞活剥进肚子里了。
  有一瞬间安淳真的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根本就打算用这样羞辱的方式把他杀掉。
  杀掉他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比如对他的厌恶、厌倦,或者报复,又或者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这只是季凌从中获取成就感,满足自己变态*的手段罢了。
  一股浓浓的悲伤涌入心头,几天相处积累的期待感荡然无存,说到底,季凌依旧还是那个自私又恶劣的季凌罢了,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也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不是吗?
  安淳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很想笑出声,然而却并没有那种力气和机会。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索性闭上眼睛,由着季凌把自己按在身下为所欲为。
  浴室里水雾缭绕的氛围似乎很容易勾起人的欲.望,慢慢地季凌就不再满足于亲吻,捏着下巴的那之手松开,转而开始撕扯安淳那因被水浸透而紧贴在身上的上衣。季凌手劲儿很大,上衣很快被扯烂丢到一边,接着手又顺着裤缝儿往下伸了进去。
  屁.股上游走的触感让安淳脑中警铃大作,刚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不过遗憾的是,这似乎是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下一秒他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如果他真的敢强行做到最后,那就同归于尽吧。这是安淳晕过去之前停留在脑海的最后一个念头。
  *
  安淳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的脑袋还是晕晕涨涨的,对着天花板愣了半天神,这才慢慢回想起昨晚在浴室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卧室,换了一身轻薄干净的睡衣,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被子也盖得平平整整。
  安淳霎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仅是由于对昨晚场景的回想,更是因为眼前自己这种诡异的状态,他难以想象把自己送回卧室、换上睡衣、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的那个人会是季凌,然而这里除了他和季凌,谁也不在。
  一反常态的情况反而更容易让人恐慌,安淳感受了一下自己睡衣下面一丝.不挂的身体,满脑子都是“不会真的在晕过去的时候被季凌给办了吧”的念头,想到最后出了一头冷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并没有预想中的不适感,这让他提着的心略微往下放了放。
  想到昨晚晕过去之前自己那同归于尽的念头,现在冷静下来反而失去了当时的勇气,满脑子都是些侥幸的想法。季凌人再怎么恶劣,也不至于有这么低级的趣味吧?无关人品,只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越是难啃的骨头他反而越有兴趣,对着一个毫无反应的身体他怎么可能硬的起来?
  安淳在心里千万遍地安慰着自己,恐慌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习惯性地想拿手机看看时间,在枕边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想到昨晚把手机放在了客厅里,于是理理衣服,起身下了楼。
  客厅里没人,周围也很安静,季凌应该不在。安淳舒了口气,心道不在更好,正好自己现在也不想看到他。至于游戏方面,他有点自暴自弃,反正目前来说毫无头绪,要防也不知道从何防起,不如就让他出去被杀一次,也许还能得到点有用的线索。这么想着,安淳心里渐渐踏实了一些。
  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几乎摆在正中间,位置十分显眼。安淳把手机拿到手里,不知为何感觉有点违和,按了一下解锁键,屏幕亮了起来,一条短信横在锁屏界面,来自季凌,内容:醒了给我回电话。
  安淳冷哼着抽了抽嘴角,直接把短信删除。接着回到手机桌面,那股违和感便更重了,他的手机壁纸什么时候变成季凌的艺术照了?不,不对,不只是手机壁纸的问题,不管是手机的应用种类还是排列顺序,都跟之前完全不同了,谁把他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了?或者说……
  还没来得及细想,思路便被一通“恰到好处”的电话打断。安淳看着屏幕上猛然出现的“季凌”两个大字,心脏突突地跳了几下,他犹豫了几秒,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才点下了接听键。
  “啧,你果然已经醒了。”季凌的声音与往常无异,听不出任何尴尬感,轻快得很。
  安淳却没法做出轻松的姿态,用绷得有些紧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会有更多更具体的问题想要问我呢。”季凌话里透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你放心,那种程度……我不在乎。”
  很明显,安淳是在逞能,故作淡定,语气里微微的颤意挠得季凌心头一动,他沉默了片刻,语气依旧轻松,出口的话却严肃正经起来:“昨晚的事我不会跟你道歉,当然,你所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这点你放心。”
  虽然季凌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不过听到后半句话安淳还是在心底里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些。
  “接下来我要通知你的事情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季凌继续说道,“你不能再跟那个叫丛月的女人联系,当然,我只需要你主观同意,客观上我已经帮助你断绝了她私下骚.扰你一切可能。”
  安淳:“……”不明白他前后两段话有什么直观上的联系,只是对于他这种命令的强硬态度,安淳很是不满,抵触情绪瞬间萌生,“她并没有骚.扰我,你也并没有权力要求我这么做,如果你担心她作为‘暗杀者’与我们对立的身份,那么你尽管放心,现在已经进入第三回 合了,她没有理由再来杀你,何况她也失忆了。”
  “哦?是吗?”季凌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看来你们还真是两情相悦啊,不过可惜了,注定没办法终成眷属。”
  在安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凌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嘀嘀的忙音配合着刚才话里的余味,安淳回过神来时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从过去开始季凌一直就是阴晴不定的性格,不过最近却尤为严重,那异常强硬的态度和捉摸不透的行为甚至让他觉得有些恐惧。
  为什么季凌会对丛月的事情这么敏感?她是什么事情导.火索?或者诱因?
  安淳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当然,他也没打算真的按季凌所要求的去做。不管怎么说,丛月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中学时代的朋友。仅仅朋友。
  想到昨天见面时丛月说的那番话,安淳心里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又想到两人分开之后丛月给自己发的那条短信似乎还没有回复,他连忙重新打开手机,却发现信息界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短信。
  难不成记错了?丛月没给自己发过短信?不对……就算没有收到过她发的短信,信息界面也不应该是空白的状态,他确信自己并没有做过清理。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季凌清理了他的全部短信,或者……这根本不是他的手机!


  安淳终于明白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了,他简直想对着自己后知后觉的脑袋狠狠地敲上一记。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当调到联系人界面的时候,那种预感立刻便被证实了。果不其然,这个手机里只存了季凌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安淳闭上眼睛使劲儿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忍住了把手机摔掉的冲动。一切不理智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他得好好保存这块手机,才能在季凌回来之后理直气壮地和他进行交涉,想办法把自己的手机要回来。
  想到这里,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不能就这么对季凌听之任之,自己也是有底线的,等季凌回来之后再跟他好好谈谈吧。
  安淳重重叹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不能消极处事,坐以待毙,季凌态度的突然转变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为了给交谈创造一个良好的氛围,他短信询问了季凌回家的时间,突然生出了亲手做饭的念头。
  简单地充了充饥,用那块儿崭新到无聊的手机打发了百无聊赖的下午,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安淳进了厨房,用冰箱里现有的材料左左右右张罗出了七八个小菜。常年一个人生活,其实他的厨艺已经练就得不错,平时自己吃也就凑合凑合,如今到了为别人下厨的时候便做得格外用心,虽然有些小瑕疵,但总体每道菜也都算是色香味俱全,安淳对自己的发挥十分满意。
  季凌说他晚上七点之前回来,然而当安淳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十分了。他惴惴不安地坐在餐桌的一端,心里莫名开始紧张。他想快点见到季凌,却又害怕见到季凌,纠结的心情无法平复,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玄关处的响动,争取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季凌有没有回来,从而让心里有所准备。
  可是直到八点、九点……十一点……午夜十二点,几近五个小时的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周围依旧安静得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清,季凌始终没有回来。
  安淳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什么赌气,这么长时间,紧张的情绪早已平复下来,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不动一口饭菜,也不打电话询问,硬是干等了五个小时。
  时间已经跳转到了第二天,安淳最终叹了口气,把桌上的饭菜尽数倒进了垃圾桶里。


第14章 第三回合(4)
  安淳再一次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两点多,终于隐约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
  季凌平安回来了,安淳松了一口气,但听着楼下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一股烦躁的情绪却取而代之,攀升心头。
  他努力抑制着起身的冲动,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楼下的情况,然而越是刻意为之,越是起反效果,最终他还是没能按捺住起身的冲动,在终于听不到楼下响动声的时候,他烦躁的情绪也达到了顶点,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

  安淳在门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没有人,季凌的外套却被扔在了沙发上,昭示着他已经回来了的事实。
  然而安淳的烦躁感并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甚至生出了一股浓浓的不安,他的精神高度紧张着,这时浴室里的水流声响起,虽然声音很小,但安淳却在一瞬间便注意到了。
  季凌又在浴室,又是这股烦躁又不安的情绪,如同昨夜。
  难道他要再闯一次浴室?想到昨晚在浴室发生的事情,安淳生了退缩之心,昨晚是他运气好,晕了过去,今天要是再来一遍,保不准就真被吃干抹净羞辱致死了。他的仅存的尊严和强烈的求生*都还健在,理智告诉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可是……
  安淳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积郁在胸口的这股烦躁和不安,他却是怎么也没办法放任不管。莫名其妙地,他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现在在浴室门前自己所做的这个小小的决定,也许将会对之后的事情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安淳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浴室的门,无人应答,在他的意料之中。随后他轻轻扭动门把手,果然又没有上锁。浴室里水雾缭绕,和昨晚的情景如出一辙,但从相同的场景里,安淳却感受到些许违和感,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呆呆地站在浴室门口,半天也没敢迈出步子,不安的情绪不停地在心里扩散蔓延,接着头也开始晕眩起来,安淳直道不好,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待视线重新清晰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浴室被水浸没的地面上,一串细密又现眼的电火花。
  “季凌!”安淳大惊,一时慌了手脚,冲浴室里大喊起来,却没人回答。他的头又开始晕眩,虽然这意味着季凌有生命危险,但也同时说明季凌还没有死!
  安淳想到这里,理智回归了大脑,他又发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顺着墙面摸索了一圈,在厨房和客厅交界的地方找到了总电闸,切断了整栋别墅的电源,然后用手机打着光飞速地冲进了浴室,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季凌从浴缸里拖了出来。
  有些余电似乎还没有散去,电得安淳全身一阵酥麻。他咬咬牙,给季凌包了条浴巾,用了最大的力气,把人架到了客厅干燥的地面上,随后拨了120。
  他蹲下身去查看季凌的情况,几乎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安淳愣愣地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上血色尽褪,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眼睛紧紧的闭着,仿佛真的像是一具尸体。
  这样已经……不行了吧。
  安淳按着太阳穴抑制着晕眩感,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不如就让他这样死一次?反正之后还可以重生,何必要忍受这种痛苦的状况呢?
  可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救他!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是啊,没错,不能放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将来是不可预见的,每一次的重生机会都是至关重要的,既然有一线生机,就绝不能用最消极的态度来面对。
  更何况,他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季凌出事不是“暗杀者”做的手脚,那么自己还会重生吗?也许季凌真就这么死去了,真正意义上的长眠了。
  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安淳心里竟然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他努力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回忆着书本中的急救知识,给季凌做起了心脏复苏的急救。这是他第一次把这些书本知识应用到实际,人在危难关头总能爆发出强大的潜力,那俯身低头对上双唇的人工呼吸,安淳做得没有一丝犹豫。
  *
  因为急救措施做得及时,所以送到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季凌顺利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足足昏迷了两天,让人提心吊胆,总有种“不会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吧”的担心。
  季凌公司公关做得好,消息封锁得及时,因此这几天没什么人找到医院,一直都是安淳在医院陪床,偶尔司机过来替换一下,叫他回家去休息一会儿,安淳却知道,这种节骨眼儿即使回了家他也呆不住,于是去隔壁找了空房间小憩一会儿,但也是完全睡不踏实,一两个小时就又回来了。
  安淳觉得自己这么紧张是担心季凌有生命危险,危及到游戏的进行,但看在司机眼里,却是觉得安淳对季凌是感情深厚,实打实的关心,因此对安淳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礼貌疏离,到后来的日渐亲切起来。
  两天后的傍晚,也就是游戏第三回 合的最后一天,安淳去了趟厕所的功夫,回来却发现躺在病床上那个人正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安淳先是一惊,然后一愣,最后又是一喜,几日没怎么合眼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连忙快步走到病床前,俯身唤了一声:“季凌?”
  床上的人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
  安淳有些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你现在很渴吧,我去给你倒点水……不对,应该先去通知一下医生和护士,你先在这儿等……”
  话还没有说完,胳膊突然被拉住,接着一道不大不小的力气把他整个人拉了回去,接着他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病床上。
  安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某人紧紧地圈进了怀里,他担心被人查房的护士看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怕伤到刚刚苏醒的季凌,于是他这挣扎的样子落在身后人的眼里,颇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季凌把下巴抵在安淳的勃颈处,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虽说在安淳口中自己已经死过很多次了,但是不论真假,对于之前的死亡自己是没有丝毫记忆的,但这次不一样,他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人在濒死的时候的恐惧,他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并不是死亡有多么可怕,而是在那种时候,自己能够清楚的认识到,人死了,那么他在这世上建立的一切羁绊,从此便再也与他无关了。
  原来他季凌,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俗人啊。
  安淳却不知季凌心中所想,只是季凌的呼吸打在自己的勃颈处,不轻不重的,搔得他浑身发痒。趁着季凌不备,安淳挣扎着支起身子,马上就要站起来了,却又被二次拉了回去,这次拉回的角度十分巧妙,两人脸对着脸,躺在了枕头上,虽然安淳的一条腿还在床下……
  “我说你,差点死了的人了,才刚醒过来,就不能消停点吗?”安淳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不错,就是因为我差点死了,才让我悟出人生的真谛。”季凌眼中带笑,接着凑了过去,在安淳双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想做的事就要立刻去做,不然万一哪天再出这种事,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安淳被吓了一跳,随后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虽然并不喜欢季凌的行为,但却也生不出脾气来。后来仔细琢磨一下他的话,反倒让他的心里稍稍有了点触动。他一直把季凌当成怪物一般的存在,其实也许他们都一样,只是个会喜、会怒、会伤心、会害怕的平凡人类罢了。
  *
  由于这几天各种大事发生得突然,让安淳根本没有余暇和精力去思考游戏的事情,因此直到第三回 合将要过去,他也依旧对这一回合暗杀者的身份毫无头绪。
  陆平的死,季凌的触电入院,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吗?还是说根本就只是巧合?这又是否是游戏之内发生的事情呢?
  安淳无从下手,也实在找不出将他们联系起来的线索,不过有一点倒是值得庆幸,季凌的入院可能对暗杀者下手产生了阻碍,因此之后这几天算是风平浪静地度过了。
  十一点四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第三回 合就会顺利度过了。安淳紧紧盯着手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心情也愈发忐忑着。对于第三回合的暗杀者身份,他是相当在意的,虽然没有客观线索,但是安淳的直觉总是让他觉得,这个人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季凌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模样,有些好笑道:“放轻松,难不成你觉得在剩下的15分钟里我会在你眼皮底下被杀掉?”
  安淳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手机,抬头对上了季凌目光,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有点在意这次的暗杀者……”
  “暗杀者什么的无所谓,”季凌打断他,话里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倒是比较好奇,你的手机还被我保管着,你要怎么接收短信?”
  “……”安淳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手机被调换的事情。
  “你放在哪里了?”安淳有些急切地抬眼,用质问的目光看向季凌。
  季凌倒是一脸轻松地挑了挑眉,接着不知从哪儿一掏,一块手机便出现在了手里。季凌知道安淳着急,便很难得得看了脸色,没有继续逗弄他,把手机轻轻递了过去。
  安淳跟见鬼似的瞥了季凌一眼,似乎怕他反悔似的,飞速地接过手机,打开待机界面,发现里面有十多条未读短信。和五通未接电话,全部来自一个人——丛月。
  不知道为什么,安淳突然就觉得有点心虚和尴尬,他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正好对上了季凌那直勾勾的目光。
  “呃……我没打算和她……”安淳在那目光下鬼使神差地就解释了一句,解释到半路又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需要向季凌解释的理由,于是堪堪地闭了嘴。
  “你们独身男女,恋爱自由。”季凌却突然说道。
  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要做什么也是我的.自由了。”
  安淳:“……”
  说话间,午夜十二时已到,短信通知非常准时地传送了过来:
  暗杀游戏·第二回 合结束
  守护者确认存活
  目标确认存活
  暗杀者姓名:陆平
  暗杀者编号:03
  剩余死亡次数:5


第四回 合开始
  安淳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陆平”两个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5章 第三回合(5)
  陆平是暗杀者这件事,安淳并没有特地想要瞒着,但是在季凌面前,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好在季凌也没有多问,在游戏这件事上,他向来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安淳暗自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有些梗塞感,没想到原本以为亲近又值得信任的人,竟伪装自己、等候机会想要杀死你的人。
  可怕,但更多的是悲哀,如果季凌知道了这个事实,还能像这样云淡风轻地倚在床头,歪着脑袋一脸调笑地打量别人吗?
  若是之前,在安淳的印象里,也许季凌真的能做出那么冷静又冷血的事情,但是自从他这次临难清醒之后,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从安淳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季凌大概比之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情味儿。
  虽说这点变化难以察觉,但以安淳敏感的神经,有一瞬间是切切实实地捕捉到了。
  “想什么呢,表情那么难看。”
  熟悉的声音传来,切断了他纠结的思绪。安淳掩饰着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只摇了摇头,随后起身。
  “去哪儿?”季凌又在身后问道。
  “我跟严大哥约好了,十二点之后,他来替我。”说着,病房门便十分应景地开了,司机大叔,也就是安淳口中的“严大哥”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站在了两人面前。
  “抱歉,我来晚了,路上稍微耽误了些时间。”
  安淳笑着摆摆手表示不介意,“那么辛苦你了,严大哥,我明天中午再过来。”
  “你才是辛苦了啊,小安,这几天不眠不休地照顾……”
  安淳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这种话要是被床上的某人听到,恐怕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司机大叔有些纳闷,却也从了安淳的意思,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凌入院的这几天,对安淳来说唯一能称得上“好事”的事,也就是把司机大叔的好感从零刷到了满级了。现在司机大叔对他的态度是亲切又信任,时不时逮住机会就要把他所谓“重情重义”的行为夸赞一番,私下说也就算了,偏偏要在当事人面前,这着实让人尴尬,何况所谓“重情重义”也不过是他擅自的理解罢了。
  虽说话到一半并没有继续下去,但话里的意思任傻子也都明白了。安淳没再回头,只背对着病床上的人,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走了。”然后便提步匆匆离开了病房。
  季凌全程没有插话,只是脸上带着笑意,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然后躺回了床上,神情若有所思。
  **
  安淳回到别墅,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浴室的情况。
  这几天他在医院陪床,但是有拜托司机大叔一些事情。恢复供电,但是把浴室的电路单独隔开,浴室里面的情况不要做任何处理。

  当时他还只是直觉上有一丝怀疑,想着等季凌清醒之后,姑且回来查看一下有没有线索,但自从得知了陆平就是暗杀者这件事之后,这几天的一些觉得违和的事情便可以说得通了,整个第三回 合的暗杀者行动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陆平的突然回国,几乎强制性地要求季凌接手广告,与司机大叔要了钥匙提前来到季凌的别墅,说好留下过夜却突然要离开……这其实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计划,但是可怕之处在于,他利用的别人的感情与信任。
  被背叛的滋味怎么样,安淳特别能理解,毕竟二十多年前他就已经经历过这种事了,而如今,背叛他的人似乎正在遭受报应,这本应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是……
  安淳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破游戏给洗脑了,设定是保护季凌,仅仅是指他的人身安全而已,没必要上升到精神与心灵的程度,那么自己又为什么那么抗拒看到季凌受伤的表情呢?何况,他真的会因为这种荒唐中二的游戏设定而受伤吗?
  “一定是最近没睡好,神经衰弱导致的并发症。”安淳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冷静下来之后,打着手电查看起了浴室的情况。
  地上的水早已蒸发殆尽,拖鞋与地面接触发出干燥的摩擦声,令人安心不少。安淳贴近墙面,围着偌大的浴室观察了一圈,很轻易就找到了季凌触电的原因。连接浴室换气设备的电线似乎被提前剪断,去了两侧的橡胶外壳,又用一种颜色相似的特殊材料给重新连接了起来,这种特殊材料可能是受了什么反应,现在呈一种融化又重新凝结的形态耸拉在被剪断的电线的两侧,安淳猜测,可能这种材料会受热融化,但融化速度又很慢,所以才没有在陆平走的当晚出事,而当晚他却连续两晚感受到了季凌有生命危险时才会有的不安感。
  这几乎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因为要方便接触,所以剪断电线的位置十分显眼,加之重新连接使用的材料跟原本的橡胶外壳颜色也有一些差距,几乎只要稍微一留意,就能发现违和之处。可是偏偏,自己先入为主地带入了主观思想,潜意识里就认为陆平不可能背叛季凌,所以也就不加怀疑地擅自信任了他。
  暗杀者究竟有什么理由,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一定要杀死季凌呢?利益的诱惑?用家人的安危来威胁?或者和自己一样,完不成任务就会陷入无尽的轮回?可是,这些理由真的足以支撑一个人去杀死一个信任着自己的人吗?
  也许是自己有些虚伪的圣母心,也许只是自己还没有被逼到绝路,但是安淳觉得,至少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让他去杀一个人,他做不到。
  想着,安淳的心里就有些难过,也愈发不想让季凌知道这件事情,他简单地把断开的电线处理了一下,决定伪装成意外,虽然明白以季凌的洞察力,自己的谎言极有可能当场就被识破,但他也没有直截了当说出事实的勇气。
  另外,还有几件事安淳比较在意,既然陆平之前已经做好了手脚,那么之后电话要求季凌给他送钥匙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是担心计划不成功,临时找借口把季凌约出去当面干掉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还好当时自己代替了季凌,现在仔细想来,陆平当时的表情确实是有些不对劲儿的,可他后来又怎么会杀掉呢?被谁杀掉的?为什么要杀他呢?
  安淳走出浴室,把自己丢到客厅地沙发上,突然脑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说陆平的死本就和游戏有关呢?那么第三回 合结束,也许关于他的一切已经重置,也许他还好好地活着呢?
  想到这里,安淳不免有些激动,也不管是不是深夜,直接就找到陆平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十几声“嘀——”声之后,电话突然接通了,安淳的心几乎要蹦到嗓子眼!
  “喂。”
  电话里的声音比却印象中的低沉沙哑了一些,安淳刚想开口确认,却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道:“你好,我是陆平的父亲。”
  希望一瞬间落空,安淳呆愣了两秒,然后苦笑,对这游戏抱有一点人性的期待,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强忍着心理落差的不适感,和陆平的父亲简单地聊了几句,得知陆平的葬礼安排在两天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死者为大,于是安淳主动要求参加葬礼。
  陆父本来也同意了,只是最后询问身份的时候,安淳想了半天,也只有“季凌的助手”这个身份比较像样一点了,没想到陆父的态度却在他道出身份之后突然大变,语气也带上了尖酸与愤恨:“陆平已经没了,只有我这个做父亲的提他发发声,就算面上只是利益关系,私底下我家陆平是真把他当自己人的,何况陆平又是在你们那边出的事,我不奢求别的,好歹这么多天了,露个脸是最基本的吧。可你们季凌呢?呵,对不起,假慈悲还是不必了,也怪陆平走了眼,像季凌那种身份的人,我们高攀不起。”
  安淳本来想解释一下的,但是想到之前被千般嘱咐过,季凌入院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于是话到嘴边便顿了下来,最后只憋出一句:“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毫无说服力的一句话,果然,对面没有等来解释,冷哼一声,把电话掐断了。
  安淳有些虚脱地躺在沙发上,不管是人际往来还是娱乐公关,这些事他怎么就这么看不懂呢?利益?情义?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挣扎存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陆平可以轻易地去杀害季凌,季凌这边,也可以为了艺人的形象而用最快的速度撇清和陆平的关系,毕竟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了啊。
  安淳苦笑地闭上了眼睛,多日不眠的疲劳感趁机钻入身体。


  终于撑到了极限,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安淳想道。


第16章 第四回合(1)
  临近中午十一点,安淳才醒了过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便赶去了医院。
  来了医院正好赶上了例行查房,安淳又正好在病房门前撞见了负责季凌的护士。
  护士名叫张言,是个长得偏瘦的女人,戴了副眼镜,看起来是个老实又认真的人,不过性格有些内向,话很少,除了询问病情方面的事情,基本不会与人多说一句话,最多也只是温柔地笑一笑。
  安淳不反感这种人,或者不如说对这种性格无害的人有一种亲切感。而且张言还有一个儿子,六七岁的样子,很是乖巧,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来医院,有时候甚至会跟着张言一起值夜。安淳由此猜测,十有八.九张言是个单亲妈妈,这让他对她的亲切感中又多了一丝敬佩。
  相比来说,同样是负责季凌的另一位护士周怡宁,就让安淳亲切不起来了。
  这位护士虽说也是恪尽职守,但不免有些负责过头了。其实安淳多少也能理解,毕竟放着季凌这号千万女性“嗷嗷待嫁”的人物在身边,周怡宁又算是年轻漂亮,除了犯犯花痴之外,还存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也是正常现象。想想已经有丛月作为先例,安淳觉得自己现在对女性心思的揣摩力更上了一个台阶。
  只不过理解归理解,讨厌归讨厌,安淳看看面前神情有些尴尬的张言,再看看病房里的情况,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张言支支吾吾道:“病人的恢复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具体的……您可以去问一下周护士。”
  安淳顺着张言意指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看到周怡宁一脸娇羞地拿着仪器在季凌手臂胸口捣鼓的样子有点莫名不爽,偏偏季凌也是一脸不加掩饰的笑意,加之现状正处在游戏第四回 合,这种殷勤的态度不免让安淳心生怀疑,于是他拦下正准备离开的张言,问道:“现在是张护士的执勤时间吧?”
  张言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很为难吧?”安淳扯扯嘴角,“张护士,你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安淳觉得现在自己的胸腔里回荡着一股正义,外加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赌气感,刚想推门而入,却又被身后的张言拽住了胳膊。
  “我知道你是好意,上次我被护士长骂的时候你看见了吧,谢谢你。”张言温温柔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周护士也是在帮我……我儿子还在休息室。”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但安淳却也领悟了其中的道理,不是单方面的压制,两人只是合作互利而已。
  这次换安淳尴尬了,没了正义感的加持,之前打算破门而入的气势便瞬间消磨了一大半,只得僵硬地扯着嘴角点点头,再看着张言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地离开。
  冷静下来想想,自己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那种人,什么时候也有给人强出头的兴趣了?可是看着病房里一个病人一个护士,明明是例行检查却偏偏检查出了暧昧气氛的两个人,果然还是调节不出什么好的心情啊。
  安淳面无表情推开病房的门,一脸正经站在角落的司机大叔立刻发现了他,三步并两步迎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安你可算来了,季先生安排了我很多事务要去处理,本来想让我先走,我怕你不放心就留在这儿多等了一会儿,积攒的杂事太多,陆先生又不在了,之后这几天我恐怕不能过来了,医院这边你就多辛苦一下,或者你看看能不能再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忙?”
  安淳被这一连串的话搞得有点懵,愣了两秒才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严大哥……”
  可话还没说完,又被司机大叔打断,“不行,季先生不会放不信任的人在身边,还是得多多辛苦你了。”
  安淳:“……”
  说完司机大叔便匆匆地离开了,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本来两分钟完事儿的检查,硬生生被周怡宁拖了十分钟也没完成,明显心里打着小算盘,意欲非常明显,可季凌不知道怎么想的,摆出一副毫不知情任尔动作的姿态,不紧不慢,十分配合。
  安淳有点火大,但更多的是无语,虽然不知道季凌是真对这位护士小姐有兴趣,还是打的什么别的主意,总之表面看来两人愿打愿挨、和谐无比,安淳也不好插嘴说什么。另一方面,虽然他对周怡宁是不是第四回 合暗杀者有所怀疑,但他现在没有感受到丝毫危险临近的不安,况且就在他眼皮底下,对付一个女人他还是多少有些自信的。
  不愿尴尬地站在一边,于是安淳干脆把包一放,坐到一边摆弄起了手机。
  自从丛月跟他表白之后,自己的手机就被季凌那该死的家伙给替换了,对于丛月之后发来的一些关心和问候的短信都没能做出回复,细数起来一共是37条短信,其中最后一条的发信时间是6月24日的凌晨两点,也就是季凌入院的第二天。
  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我很难过。看得安淳心里一跳,也跟着有点难过。
  他觉得自己还是对丛月有些感觉的,毕竟是从青春年纪就向往的女孩,一想到她可能会哭、会露出失望的表情,还是相当于心不忍。不过事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想清楚了,相比和丛月在一起,他更希望自己对丛月的那份悸动的感情,真正地成为自己青春的一部分,也希望丛月能找到真正爱她护她的人,好好的生活下去。虽说有点矫情,但这是安淳此刻真实的想法。
  正想着,病房的门突然开了,是送午餐的阿姨。阿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待安淳看清那人的脸,惊得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大动作引起了季凌的注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张他八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脸。再看安淳那不知所措的模样,原本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面色阴沉地把还贴在自己身边的周怡宁推到了一边。
  安淳还有点愣,前一秒还考虑着丛月的事情,下一秒人就出现在眼前了,总让人有种不实的感觉,而且她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季凌住院的事情不是对外的秘密吗?
  丛月有意无意地瞥了安淳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又快速移开目光,多少有点尴尬。
  周怡宁刚从被季凌推的那一下缓过神来,转身看到病房里多出来了一个女人,就立马把季凌对自己态度的大转变归咎到丛月头上了,于是走近,语带讥讽道:“不好意思,现在病人需要静养,闲杂人等还是不要随便过来打搅比较好。”
  丛月一愣,随即面色更加尴尬起来,“我……”
  “恐怕,这位小姐不是来探望我的吧。”季凌倚在病床上,用懒洋洋的语气突然说道。
  原本的尴尬化作了脸颊的一丝微红,丛月看似娇羞,但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是来找安淳的。”
  季凌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虽然脸上没什么大表情,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但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场却把回身准备重新献殷勤的周怡宁都给吓了一跳,最终没敢靠近,只是收拾了一下一旁的器材便悻悻离开了。
  安淳却没怎么注意季凌这边的动静,他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实在没有想到,丛月竟是个这么执着的人,竟然为了自己这样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安淳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他必须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回复丛月的一腔赤诚。

  深吸了一口气,安淳走到季凌床边,低声道:“给我十五分钟。”
  “我若不给呢?”
  “那我也会去的。”
  季凌脸上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看着安淳的眼睛仿佛要把对方吸进去,“我能控制你的行为,却控制不了你的思想,所以你有自由去践行你的想法,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季凌冷笑一声,继续道:“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只等你五分钟,否则会又有什么后果,我也就不清楚了。”
  安淳紧皱着眉头,“你有什么立场威胁我?”
  “并非威胁,我只是陈述事实,以及我的想法而已。”
  再一次语塞,安淳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也无可奈何。
  本来想跟丛月好好地说明一下自己的心情,最终由于时间的限定,也只是变成简单的解释和道歉。
  丛月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洒脱很多,在听完他的一通胡言乱语还能笑出声来,在得到他明确的拒绝之后还能冷静地微笑点头,安淳有一瞬间会想,会不会自己根本就是在被耍着玩呢?下一秒他便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丛月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吧,何况,此刻她眼神里的真诚,安淳是相信着的。
  所以才要更加认真、更加郑重地拒绝她啊。
  有些内疚,却没有一丝犹豫地拒绝。
  丛月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却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如果不是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是不会放弃你的。”说完,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安淳愣了一下,连忙否认:“不,我没有喜欢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你也说不出来吧。也许是我过度揣测了,也许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爱情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好的。”丛月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十分好看,“那么再见了,安同学,别太勉强自己,希望你之后一切顺利。”
  说完最后一句话,丛月没有再做一丝等待,转身离开。安淳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有些堵堵的。
  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吗?
  喜欢的人?爱情?
  在陷入沉思之前,安淳把自己拉回了现实,规定的五分钟时间已经过了,病房里的那个人真的会因为这几分几秒做出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吗?
  安淳不敢肯定,但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再害怕那个人了。
  他匆匆地赶回病房,把剩下的思绪隔绝脑后。
  有些事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办法正视,不愿意说服自己接受罢了。


第17章 第四回合(2)
  回到病房,果然立马对上了季凌冷冰冰的眼神,不过气氛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糟糕。
  季凌倚在床头勾着嘴角,什么也不问,只抬手示意安淳过去。
  不想跟他再有什么冲突,也没兴趣闹什么别扭,安淳便遵循了他的意思,听话地走到了床边。
  “再近点。”季凌指了指贴近床边的一个位置。
  待安淳走近,把身上的薄被一撩,抬了抬腿道:“帮我按按。”
  安淳:“……”


  这又是什么意思?心情不爽找个借口侮辱一下他,从而释放内心的戾气吗?
  安淳并不想臣服在季凌的恶趣味之下,拉长了脸站在一边并不动作。
  季凌又道:“你也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没什么机会下床走动,要是肌肉萎缩了,之后有人袭击我跑不及被杀,可不单单是我应该担心的问题了。”语毕,露出一个有些委屈却又势在必得的笑容。
  安淳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十分不爽,想撂挑子走人又做不到,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和季凌做对最后总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的。也怪他怂,怪他讨厌麻烦,怪他现在莫名其妙没那么讨厌眼前这个人了,安淳往一边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单腿搭坐在了床边,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对着季凌的双腿按压了起来。
  他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这是他无声的反抗,最好能把季凌按得叫出声来,那也算是解气了。
  季凌抱着手臂,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那张不情不愿的脸,之前的坏情绪似乎瞬间被眼前的画面驱散,没有什么比一点一点征服这只外表温顺,内心深处却极度反叛的兔子更能让他愉快了。
  “力度挺到位,只是手法还有待修炼。”半晌,季凌慢吞吞地道出这么一句话,差点把安淳气到手指抽筋。
  随便又按了几分钟,安淳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找个时机甩手走人,那位周怡宁周护士又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盘水果拼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走了进来。
  就是现在。安淳不动声色地收手、起身、走人,三步两步跨到一旁,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
  周怡宁迈着小碎步蹭到季凌床边,把水果拼盘端到季凌眼前,“我刚托换班的同事出去带了些新鲜水果,给你送一些过来,对身体的恢复有帮助的。”
  可能是之前她的那些小心机的行为得到了季凌的配合,以为季凌也对自己有兴趣,于是言行举止就愈发地大胆了起来,说着,竟然用牙签插起一块橘瓣儿想要往季凌嘴里送。
  季凌表情有点难看,却又不便发作,偏偏周怡宁又是个不太会察言观色的痴女,只自顾自一脸期待地望着季凌。
  安淳坐在一边看戏,这周怡宁也算是阴差阳错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这会儿看她就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气氛僵持了几秒,季凌保持着面上的微笑,接过了周怡宁手中那块插着牙签的橘瓣儿,“谢谢,我自己来。”
  还没等季凌把橘瓣儿放进嘴里,周怡宁又递过来一块儿水梨,这次几乎是送到了季凌嘴边,争取亲手喂食,一脸势在必得。
  看着季凌那眯起的眼睛和微微抽搐的嘴角,安淳觉得大快人心,简直要笑出声来。不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嘲讽还没有传达过去,下一秒季凌便张口咬下了那块儿水梨,咀嚼了几下咽进了肚子里。
  安淳:“……”
  周怡宁一脸羞红,目光却灼热得快要烧起来,接着又想把剩下的水果也一一喂给季凌。
  季凌却顺势把果盘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故意用温柔的声线说道:“周护士可真是体贴,剩下的我会好好吃掉的。”
  于是……周怡宁红着脸,几乎是半尖叫着跑出病房的。
  待她离开,季凌把手里的果盘抬了抬,问向安淳:“味道不错,不来点吗?”
  安淳一头黑线地摆了摆手,“不了,你自己好好享用吧。”
  季凌但笑不语,又往嘴里送了一颗葡萄。
  安淳看着他那欠扁的吃相,心里一动,突然反应过点什么。在季凌把下一块儿果肉放进嘴里之前,他抢先把果盘夺了下来,接着把整盘的水果倒进了垃圾桶里。
  季凌挑着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可以把这理解为突发性醋意并发症吗?”
  安淳不想接他的话,把桶里的垃圾收拾好,又换上了新的垃圾袋,把盘子冲洗干净放到一边,这才说道:“你不能吃,谁都有可能是暗杀者,不能冒这个险。”
  “哦?你怀疑那位护士小姐?”季凌笑眯眯地反问道。
  “不只是她,所有人我都会怀疑,尤其是那些意图接近你的人。”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也许只是我的个人魅力吸引了他们而已,尤其是刚才那种白痴女人。”
  安淳:“……”
  真是个自信到狂妄的人,不过他说得也对,即使周怡宁不是暗杀者,也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围绕在季凌身边,然后被迷得神魂颠倒。那痴迷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
  “即便如此,也不能冒险。”安淳坚持道。
  “我向来不喜欢受人限制,”季凌脸上笑意渐深,又一次抬手示意安淳靠近,“想让我听你的,有什么好处吗?”
  安淳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怀着最后一点企图让他清醒地期望说道:“这可是关乎你性命的事情!”
  “无所谓,”季凌耸耸肩膀,“比起我的性命,我更在乎你的能给我什么。”
  “……”安淳语塞,“可惜我什么都没有。”
  “不不,我想要的你都有。”季凌笑着反驳,拉近身体,贴着耳边说道,“比如,戒荤戒色多日,我现在急需一个吻。”
  安淳这次反应极快,立刻准备抽身远离,可他还是没能快得过坐在病床上一脸女干笑的那个人,或者说从自己听话靠过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季凌控制在手里了。
  靠……
  安淳没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接着被季凌一把拉近了怀里,一个反转又压在了身下。
  “总玩这套有意思吗?”安淳故意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
  季凌却是把他看穿了一般,毫不在意地笑道:“其实你很期待吧?”
  “……”安淳还试图说服他,“这是医院……”
  “没关系,现在没人。”
  “……门没反锁……”
  “无所谓。”说完,季凌再不给他回旋的余地,俯身吻了上来。
  明明是很奇怪的事情,却仿佛理所应当地在进行着,安淳很无奈,他和季凌,这算什么呢?精神控制欲的贯彻?身体*的发泄?可悲的是,自己竟然有些沉溺其中了。
  季凌的吻一直都很霸道,却也很舒服,既然没有办法抗拒,安淳干脆闭上了眼睛,放空身体,被动地感受着对方的索取。
  即使自己从来不会作出回应,这个人也从来没有露出兴趣索然的表情,明明曾经看自己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屑与厌恶,究竟是谁变了呢?
  想着,安淳竟然有点想哭的冲动。


第18章 第四回合(3)
  秘密一旦泄露给了第一个人,就一定会接二连三的泄漏下去。
  所以秦梦梦会找到医院来,安淳一点也不奇怪。
  到底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年纪,一些成年人做起来很羞耻的事情,放在秦梦梦身上就基本没什么违和感。
  看着她抱着季凌手臂撒娇的模样,安淳非但没有其他女人接近季凌时的恶寒,反而觉得有些微妙的和谐。
  周怡宁似乎把秦梦梦当成了情敌之一,从查房的时候看到两人亲昵的气氛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之后每十分钟左右就要找个借口来病房溜达一圈,生怕自己还未到手的猎物被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女孩夺走了。
  安淳惊奇的发现,他几乎可以洞察出周怡宁所有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是自己对女人的了解程度加深了,还是周怡宁这个女人过于单蠢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妄下定论,结合游戏之前的几个回合,暗杀者之所以为“暗杀者”,就是要让他们无法在明面上猜测到身份,直到回合结束的时候接收到短信通知,之前的时间,暗杀者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因此,周怡宁也未必就如表面那么好懂,也许这只是她掩饰身份策略呢?
  包括秦梦梦,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病房,黏在季凌身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做怀疑和防范。
  事到如今,宁可错怪一百,也不能枉死一次。安淳调动起高度的警觉性,注意着季凌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整个上午,除了两个季凌痴女之间的眼神交锋,几乎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有危险系数的事情。
  午餐的时候,秦梦梦接了一个电话,之前高涨的情绪一瞬间萎靡下去,她并不说话,只是烦躁不堪地拧着眉头,最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时不时还往季凌的方向瞥几眼。安淳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怪怪的感觉,最后竟然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说不清是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秦梦梦的时候安淳就觉得她有些可怕,事到如今感受更甚,然而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就只是一个十七岁少女的模样,抛却她大小姐的身份不说,连相貌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庸程度,性格也顶多是有些任性而已。
  安淳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普通的少女产生那种抵触的感觉?错觉吗?虽然自己向来神经敏感,但也是会有直觉出错的时候吧?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秦梦梦和季凌处在同一画面的时候,那种和谐感是真的存在的,叫人看着很舒服的那种和谐。
  安淳把思绪拉回现实,这时候有人敲开了病房的门,进来一个身形高大,并且穿着一身高级西装的男人,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人。但他的态度却毕恭毕敬,对着秦梦梦喊了句“大小姐”,于是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秦梦梦脸上的表情依旧不怎么好看,但是却意外地顺从,乖巧地与季凌告了别,然后在男人的护拥下离开了病房。
  待人走后,安淳回头看向季凌,发现他正对着秦梦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安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对秦梦梦什么想法?”
  季凌神色不动,也不说话,正当安淳以为他深度神游没有听到自己的话的时候,他却开了口:“我挺喜欢她的。”
  正正经经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安淳听到他的回答后愣了一下,然后胸腔萌生出一丝莫名的不适感。
  *
  像是约好了似的,秦梦梦离开之后,周怡宁也像是消失了似的,直到了晚饭的时间也没再出现过。倒是张言来过几次,不过都只是在门口站了站,每当安淳发现的时候基本就只能看见她离开的背影了。
  热闹的病房突然间变成了两人独处的空间,结合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安淳多少觉得有点不自在。本来他都做好了提防季凌袭击的准备,不过这次季凌却一反常态,并没有恶趣味地逗弄他,把整个下午的时间基本打发在了一本书上。


  安淳找准时机偷偷瞄了几眼,从他的角度看去,书皮的基调是黑色,或者说基本等于纯黑,上面赫然印着一个大字——猫。
  他有点好奇,能让季凌看得这么深入的书,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于是他去一旁倒了杯水,在他换页的时候递了过去,想趁机偷看一下书里的内容。
  然后瞥到了一行字:她感觉自己像坐在一堆尸体的腐肉上,蛆虫在周围爬来爬去似的。
  安淳浑身一抖,立马明白了这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他还想往后面看一下,就感觉手上一轻,季凌把那杯水接了过去。他收回目光,发现季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安淳尴尬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说道:“我就给你倒杯水,继续、你继续。”
  季凌往手中的杯子里看了看,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把剩下的水连同杯子朝安淳的方向递还回去,“谢谢。”
  “……”安淳又是一阵尴尬,不要脸的人突然礼貌正经起来,还真是件让人吃不消的事情啊。他干笑了两声上前接过水杯,接着手腕被反手一扣,季凌竟然就着他的手又把水杯拉到嘴边,这次仰头把水喝了个精光。
  等安淳反应过来,看到的就又是那张熟悉又欠扁的脸了。
  季凌松开他的手腕,把书拿到他眼前晃了晃,勾着嘴角问道:“想看?”
  “……”安淳顿时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季凌的眼里,于是又干笑两声,“……有点好奇而已,你继续看吧,不用管我。”
  “那可不行,”季凌又道,“你刚刚可都快贴上来了,我怎么能忽视你的愿望呢。”
  安淳:“……”
  “这本书的作者名叫秋子,不是什么出名的作家,不过文字倒是挺有感染力的,很对我胃口。这本是她早期作品,现在这人似乎已经江郎才尽。”
  安淳没想到季凌真的认真给他讲解起来,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在季凌的示意下凑近了些。目光再次落在书皮上,这次靠得进,看得清楚,他发现整本书的装帧真的是纯黑色的,但是却很有质感,封面上一个大大的“猫”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标明了作者:秋子。
  秋子,季凌喜欢的作家?安淳不禁愈发地好奇气来。
  季凌似乎看出了安淳的心理活动,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笑道:“不如你坐过来,我们一起看啊。”
  安淳目测了一下他拍击的位置,如果自己真的坐了过去,季凌胳膊一绕,那不就跟被他抱在怀里没什么区别了吗?。何况他干嘛要纠结这个!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坐过去的好不好,自己还不至于三番五次着了季凌的道。
  于是安淳退后两步,扯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客套的微笑,说道:“你先看吧,我不着急,好意我心领了。”
  季凌又盯了他两秒,最后耸耸肩,不可置否。
  *
  在病房里呆了一天,一切相安无事,周围的气氛异常和平。
  安淳绷了一天的警觉神经也稍微松弛了些,于是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季凌没拦他,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前和丛月说句话他都要规定时间,现在倒是一副“来去请便”的模样。
  不过这也合了他的心意,安淳也不多问,连忙走出了病房,生怕身后的人反悔。
  出来之后才发现,外面的走廊还不如病房里来得清爽。安淳溜达了一会儿就有点呼吸困难,医院里这股特殊的味道他一直都有些适应不了。但是自己刚刚才迫不及待地奔出病房,这才两分钟不到就折回去,总觉得是在给某人制造嘲讽自己的机会,于是安淳纠结了一番,咬咬牙离开了特护病房区,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靠近电梯区的位置通风比较好,安淳在那附近找了个人少又靠窗的地方,对着窗外的夜景发了一会儿呆。
  窗口的视野还不错,往近处看能看到附近的小公园,往远处甚至能看到天兔大厦。六月还不算热,晚风拂在脸上有种凉丝丝的感觉,很是舒服。
  呆了好一会儿,安淳这才觉得全身气血通顺了一些,看看时间也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于是他准备“打道回府”。
  刚转过身,眼神随意一扫,扫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孙萌?安淳一愣,顿时感觉世界真小,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偶遇他这位前女友两次了。那段日子简直就是黑历史,因此安淳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所以他无奈的同时也很庆幸,还好两次都只是自己发现了对方,不然来个四目相对,再上前寒暄两声,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了。
  熟悉的身影很快拐入了走廊的另一边,安淳松了口气,把放远的目光收回,没想到又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这次真就是四目相对了。
  秦北阳远远地看到他,面带笑意挥了挥手,朝这边走了过来。
  安淳也不好干站着,只得挥手回应,也迎了过去。算起来,他短短几日偶遇他这位上司也有两次之多了。
  “好巧,又见面了。”秦北阳笑着说道。
  安淳尴尬地摸摸脑袋,“是啊,好巧,没想到能在医院碰到秦组长。”说完干笑了两声。
  秦北阳脸上温润的笑意不变,又道:“我一朋友的妻子临产,我过来看望一下。你呢?怎么会在医院?”
  “我……呃……”
  安淳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斟酌了一下才重新说道:“我也是因为一个朋友,前几天出了点事故,我过来帮帮忙。”
  秦北阳“哦”了一声,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希望你的朋友早日康复了。”
  “谢谢,谢谢。”安淳不自觉就鞠了个小幅度的躬,大概是曾经作为自己上司的那种潜意识无意识就控制了行为。
  秦北阳好笑地扶住了安淳,“你怎么每次见我都这么拘谨呢?我现在又不是你的上司。何况就算是,我又不会吃了你,放轻松。”
  一番话说得安淳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傻站在那儿。
  秦北阳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似的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地跟他道了别:“快回去吧,你朋友那边还需要你呢,我也该过去我朋友那边了。”
  安淳这才从傻愣的状态恢复过来,连忙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赞同。
  秦北阳又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率先转头向走廊深处走去,和孙萌消失在了同一个拐角。
  安淳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连连感叹,一方面因为自己蠢到丢人的表现,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从前怎么没发现,秦北阳竟然是个这么亲切体贴的人。
  不过倒是有一点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这么亲切体贴的一个人,怎么会空着手来医院探望别人呢?


第19章 第四回合(4)
  安淳本来觉得,秦梦梦已经几乎半强迫性地被带走了,再出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了,没想到隔天一早,她又出现在了病房。这不免让人心存疑虑。
  但她这次并不是一个人,和她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打扮比较朴素,样子也有些腼腆,看着是个大学生的模样,正是之前在季凌公司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梦梦的男朋友。
  其实究竟是不是男朋友,安淳也不太肯定,不过能看出这个男孩应该是真的喜欢秦梦梦,从始至终目光就没离开过她。
  至于秦梦梦……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季凌,而且看季凌的目光还要更火热一些。
  也许她本来是没有打算介绍那个男孩的,不过那么大个人杵在那里,想让人忽视也难。
  季凌的眼神往那男孩身上飘了几下,立马被秦梦梦捕捉到了,这才嘟着嘴把身后的男孩拽到身前,说道:“这是杜影,我男朋友。”
  没想到这男孩还真是秦梦梦的男朋友,而且她还能介绍得那么干脆,这让安淳有点吃惊。
  季凌倒是一脸和气又诡异的笑容,冲男孩点点头,“你好,我是季凌。”
  名叫“杜影”的男孩慌忙红着脸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好,您好。”
  “你丢不丢人啊!”秦梦梦皱着眉头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杜影不气不恼,反倒是一脸幸福的模样,被秦梦梦推到一边还能傻呵呵地笑出来。
  秦梦梦就这样在病房里缠了季凌一上午,季凌全程微笑包容,不烦不恼,那场景看得安淳简直要怀疑人生。
  而杜影就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没事的时候看着秦梦梦傻笑,有事的时候前前后后端茶倒水,包揽了全部的杂活,基本没安淳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这秦梦梦是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说杜影是因为爱情,他信,不过季凌竟然能对这样一个脾气有些娇惯任性的女孩做出这么大的包容和让步,这就让他有些想不通了,甚至心理还有点堵得慌。
  意识到自己这种危险的想法之后,安淳吓了一跳,赶紧调整心绪,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其实这样也好,他们一派和谐,自己也就乐得清闲,他还求之不得呢。而且第四回 合的暗杀者是谁还没有端倪,这样一来自己也就有更多时间去观察身边的人,寻找破绽,避免季凌的危险。
  当然,他观察的对象包括秦梦梦,而且现在对她的怀疑值还相当得高。
  倒是周怡宁,本来巴不得在这间病房生根的人,露面次数却突然变少,从昨晚到今天午前的查房全部都换回了张言。
  难道是突然从少女春.梦中醒悟过来,放弃季凌了吗?
  然后很快,安淳就被打脸了。
  午餐的时候,推着餐车进来的不是之前和蔼的阿姨,赫然变成了一脸娇羞中掺着兴奋的周护士。
  没想到昨日火药味十足的两人再度正面交锋,安淳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周怡宁在看清抱着季凌胳膊不撒手的那个女孩的脸时,表情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本来红彤彤的脸色瞬间又绿又黑。
  秦梦梦也马上开了嘲讽腔:“昨天还是护士小姐,今天就变送饭阿姨了,为了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也不回去多照照镜子清醒一下,痴心妄想。”
  周怡宁瞪着眼睛,脸憋得通红,看样子都想冲上来撸袖子干一架。不过好歹她还残存了一点理智,还记得自己是医院的护士,这要是真打起来,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但她也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知道秦梦梦不好惹,于是把气往旁边撒,推餐车的时候故意装上了一旁的杜影,嫌弃他挡路,末了又朝安淳冷嘲热讽了一通,说他是来照顾病人的,就应该有个照顾病人的样子,然后把一车饭菜扔给安淳,又恶狠狠地瞪了秦梦梦一眼,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安淳十分无语,就周怡宁的这种脾气和性格,她是怎么当上护士的?
  吐槽归吐槽,餐车还落在了自己手里,也没理由继续坐着不动了。安淳起身把餐车小心翼翼推到了病床前,把用餐的支架撑开,又把冒着香气还热腾腾的饭菜端到了季凌面前。
  秦梦梦一脸嫌弃道:“这什么破医院啊!就给季凌哥哥吃这个?”
  安淳又瞄了那饭菜一眼,觉得挺丰盛挺有食欲的啊,黄橙橙绿油油的蔬菜应有尽有,看得他都饿了。
  “一点肉都没有!”秦梦梦又抱怨的一句。
  季凌拍拍她的脑袋,用温柔的声线解释道:“医生说这些天要吃得清淡点,对身体康复有好处。”
  “哦~~~”秦梦梦这才咧嘴笑了两声,对季凌这番态度十分受用的样子。

  安淳看着两人的互动,无语的扯了扯嘴角,瞥了眼一旁的杜影,想看看他的反应,却发现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依旧只是用有些痴迷的目光盯着秦梦梦。
  安淳觉得自己有点呆不下去了,想离开病房,但把季凌和秦梦梦放在一起他又不太放心,而且以杜影这状态,恐怕秦梦梦要上天他也会变成火箭完成她的要求。
  安淳很无奈,很纠结,很烦恼,抛却这诡异的关系和气氛不说,最重要的是……他还饿了。
  季凌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剩下两人都是痴汉,看得也是津津有味的。剩他一人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下捱着一分一秒的时间。
  也许是有些心不在焉,也许是他总是无意间避免和季凌的目光相撞,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季凌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目光基本都放在他的身上。
  *
  要问第四回 合暗杀者究竟是谁,安淳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秦梦梦。
  可是在季凌餐后,秦梦梦却突然要离开,说要和杜影去国外旅游一段时间,下午的飞机,这次算是临走之前来和季凌告别。
  季凌基本是一副“不管她说什么都理解都包容”的态度,又是温柔地拍拍她的头,让她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安淳则是一脸懵逼,怀疑防范的对象突然自己要洗脱嫌疑,究竟是他搞错了目标,还是这只是对方的权宜之计?
  他不得而知,不过直觉告诉他,秦梦梦的样子并不像说谎。
  离开之前,秦梦梦依旧又接了一个电话,表情反应几乎和上一次一模一样,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压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变得古怪起来。
  她挂了电话,眼神直勾勾地转身,和季凌告别:“我走了,季凌哥哥……”
  季凌点点头,又嘱咐她一句:“注意安全。”
  秦梦梦眉头突然猛地一皱,嘴唇抖动着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不知什么时候凑过去的杜影一把抓住胳膊,“梦梦,我们该走了。”
  秦梦梦像是被定住一般,呆愣了秒,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周身古怪的感觉也消散了一些。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对着季凌轻轻摆了摆手,然后拽着杜影的衣袖,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与早晨到来的时候相比,两人离开的时候气场简直像是调换了过来。
  安淳还在发愣,被季凌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饿吗?”季凌问道。
  安淳下意识就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季凌大变脸一般,之前对待秦梦梦的温柔态度瞬间化成了一副歪嘴调笑的欠扁模样。等到安淳反应过来想摇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季凌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也不用出去了,医院的午餐的量很足,不如我们一起吃?”
  安淳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玩笑一般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睛,季凌邀请他吃同一碗饭?这是哪门子上古神话?
  季凌嘴边笑意更深,冲安淳勾了勾手指。安淳还在震惊中就傻不拉几地被他勾了过去。
  接着季凌递给他一只餐盒,安淳接过来一看,满满当当的一盒胡萝卜……
  “我不爱吃,你吃吧。”季凌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继续从剩下的饭菜中挑出胡萝卜,夹到安淳手中的餐盒里。
  “……”安淳觉得他刚刚肯定是脑抽了才会以为季凌是真的想跟自己分享。
  他勉强控制住把餐盒扣到他头上的冲动,咬着牙保持镇定的微笑:“……十分感谢。”
  “咱们都什么关系了,别这么客气,放轻松。”
  安淳:“……”
  一天不到的时间,已经两个人让他“放轻松”了,难道真的是他神经绷得太紧了吗?
  ……不,即便如此,这也和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冲突,把餐盒扣到季凌脑袋上的心情。
  *
  一顿悲催的午餐,好歹算是果腹。
  当然,安淳没有吃那盒被季凌挑拣出来的胡萝卜,他又不傻。还是张护士是懂得察言观色,人又善解人意,说前几天给儿子买零食的时候捎带着屯了几桶泡面,放在休息室里,随后便给安淳拿了一桶来。
  季凌对于他不是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蔬菜,而选择泡面这种垃圾食品的行为有些不满,在一旁调笑嘲讽了几句。
  安淳觉得他这一系列的行为十分幼稚,懒得理他,专心致志吃自己的泡面,顺便验证了一个真理:人真要饿起来了,泡面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味道来。
  其实吃完之后,安淳还是有点饿,不过他忍了,医院的食堂离病房还蛮远的,来回时间太长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心。何况还有另一件事梗在他的心头,纠结了好几天没做决定,而现在时间不多了,已经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今天是陆平葬礼的日子。”安淳背对着季凌,一边处理泡面盒与里面的食物残骸,一边小声说道。
  不知是不是声音太小没有听到,安淳说完这句话之后,季凌并没有反应。
  他慢慢转身看了季凌一眼,发现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没听到?没听到最好了,陆平的父亲还记恨着季凌,公司那边也要求保密,何况陆平之前还想杀他,季凌会住院不都是陆平的错吗?于情于理,没什么义务一定要去吧?
  只是……
  安淳又看了季凌一眼,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隐隐作响。
  季凌去不去参加陆平的葬礼,应不应该去,这是自己有权利决定的吗?所谓的“为他人着想”,若不是建立在本人意愿的基础上,那真的有意义吗?
  何况他究竟为什么一定非要为季凌这个混蛋着想啊!
  短短几秒,安淳的内心却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般,原本心中摇摇晃晃了多日的小船,突然被大浪拍翻,然而小船并未被击沉,重新浮出的船底上是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
  也许这么说有些抽象,但这就是安淳的决定。
  “今天是陆平葬礼的日子。”安淳正视着季凌,重新开口大声说道。
  季凌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听到了,刚才你扔垃圾的时候我就听到了。”
  安淳:“……”敢情他纠结了这么半天,对方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其实准确来说,这件事我五天前就已经知道了,”季凌补充道,“场地还是我定的。”
  安淳:“……”
  “不过出席嘛,还是算了,也没必要,何况陆平他爸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我。”
  “……你知道陆平的父亲记恨你?”安淳有点惊讶的反问道。
  季凌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他。安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瞬间有些尴尬。
  “我之前和陆平的父亲通过一通电话,打的陆平的手机,他父亲接的。”安淳有点心虚地解释道。
  “给陆平的手机打电话?”季凌找到可疑的地方,反问道。
  安淳实在想扇自己的嘴一巴掌,说话之前一定要过脑子啊,这下可好,怎么解释呢?
  怎么解释都很可疑啊好不好,除非他把陆平的暗杀者身份告诉季凌,否则还有什么理由要去拨打一个死者的电话号码呢?
  感受一下与亡灵通话的战栗感吗?
  扯淡。


第20章 第四回合(5)
  安淳左思右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能在季凌眼神威慑下蒙混过关的理由。
  然后他放弃了。或者不如说,他觉得事到如今,再编出什么谎言瞒着季凌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他刚刚不才想好了吗?
  事情摆出来,怎么想怎么做怎么面对那都是季凌的事情,隐瞒并没有什么意义。
  安淳轻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游戏通知的短信界面,递到了季凌的面前。
  “陆平就是第四回 合暗杀者。”安淳说道,“我猜想暗杀者在游戏过程中死掉,游戏结束之后会不会重生,所以就打电话想要确认一下。”
  季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神情微微动了动,几乎不可察觉。
  “但是……结果很遗憾。”安淳补充说道,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凌的反应,却发现他面上十分平静,片刻之后嘴边还出现了一抹笑意。
  悲极反笑?安淳有点看不懂了。
  季凌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还给他,然后抱起手臂倚在了床头。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安淳又小心翼翼地反问了一句。
  “其实我有预感,”季凌合上眼睛,似乎是在小憩,又似乎是在回忆,“和游戏无关,我只是单纯地察觉到了一些他言行上的不自然,但我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安淳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满脑子搜寻合适的词句。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安淳再回过神来,发现季凌已经睁开了眼睛,眸中带笑地望着他。
  “我没事。虽然想这么说,不过现在确实感觉受到了一点打击,你要不要想想办法抚慰我一下?”
  “……”其实安淳现在很想翻一个白眼,不过他忍住了。刚才在脑中搜寻词句的时候又把陆平的当时的言行捋顺了一遍,突然就蹦出一个想法。
  他有点懊恼于自己的后知后觉,之前他还疑惑于陆平离开别墅后又非要季凌给他送钥匙的理由,明明设置好了杀人机关,突然临时改变主意想把季凌叫出来当面杀掉?为什么非要往悲观的方向理解呢?
  也许,他只是在纠结、在懊悔,也许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要杀掉季凌!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更正错误,就已经被杀人凶手了解了性命。
  想到这里,安淳心中豁然开朗,“陆平应该很后悔。”他看向季凌,语气有点不可思议地肯定,“他提前去了别墅,在浴室里做了一番手脚,设置了想要杀害你的陷阱,但他立刻就后悔了。”


  “哦?”季凌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嘴角,用眼神示意安淳继续往下说。
  “是钥匙,当晚他离开之后为什么突然要打电话让你送钥匙呢?”
  “当面对决,除之后快?”季凌配合地接了一句。
  “……当然,你可以这么理解。”安淳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不过我更倾向于,他的目的在于钥匙,而不是你。我仔细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对于送钥匙的人是你还是我,他似乎并不在意,直到我把钥匙交到他手里之后,他的表情……像是安心了一般。”
  安淳用手摸了摸下巴,顿了几秒,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一,另外还有一个违和的地方,关于陆平的死亡时间,当时我与陆平的碰面时间还不到九点,而被消除的监控录像时间则是从‘我和陆平碰面’的画面之后到午夜12点,如果是想要消除证据,然后把嫌疑引到我身上,应该消除更短的时间段才更有说服力,而凶手则删除了整整三个多小时的监控录像,这说明从我给他送钥匙到陆平的死亡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最有可能就是临近午夜12点的时候。那么之前几个小时里,陆平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直躲藏在别墅的周围,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有什么事情必须当晚完成,等不了的事情,他在伺机而动。”
  安淳分析得头头是道,季凌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当晚过了12点第三回 合才刚刚开始,何况他也设置了机关,若是为了杀你,他的时间还绰绰有余,根本不必冒险在别墅外蹲点,所以我才得出‘他后悔了’这种结论,我说明白了吗?”
  说完最后一个字,安淳长舒一口气,仿佛是心中一块悬了多日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胸口的闷塞感也消失大半,整个人踏实清爽了许多。也许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没有达到那么糟糕的程度。
  期待着季凌的反应,然而季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安淳又有点搞不懂了,不接受?不相信?还是觉得他太入戏?满口胡言?所以就当看个笑话?季凌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安淳是真的有些发毛,他不回应的态度也让安淳心中渐生不满。
  “算了,当我没说。”安淳往一边翻了个白眼,垂下眼皮不再看他,去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喝了一口,还没咽下,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接着稍一用力,他整个人都被转了过去。
  安淳差点没被自己嘴里那口水呛死,好不容易咽下,红着眼睛咳嗽了两声,又大口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缓了过来。

  他恼怒地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咬着后槽牙恨恨道:“你想杀了我吗?”
  “杀了你谁来保护我呢?”罪魁祸首嬉皮笑脸着,丝毫没有愧疚悔改之意。
  “你放开我。”安淳察觉到钳在自己肩膀上的两只手竟然在逐渐加力,心里的火气更大,对着季凌怒目而视,就差没往他脸上呸一口了。
  季凌对于他愤恨的情绪丝毫不在意,握着他的肩膀不打算松开,用目光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个部位,最后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说道:“你知道你认真为我的样子,让我有多想吃掉你吗?”
  “……”原本还在试着挣扎的安淳,听到这里浑身一定,接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少自恋了,有病……你放开我。”
  “我是不是自恋,你心里清楚。”季凌用很有把握的语气笑着说道,“你要是不清楚,那我现在来帮你理顺一下思路。”
  “你滚……”
  接下来的话就被季凌贴上来的唇瓣全部吞没。安淳狠狠地咬着牙关,坚守着最后的防御,不让季凌得逞。
  实际上季凌似乎并没有打算强行突入,只是用舌尖细细描摹着安淳的牙齿。所以为什么都说接吻需要技巧呢,即使并未深入,只是浅尝辄止,也能把人撩拨得欲罢不能。
  安淳浑身都开始颤抖,眼看就要有反应了,季凌的嘴唇却突然离开了。
  他一瞬间还有些发懵,接着就察觉到不对了,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裤子里,隔着内.裤抚上了他的屁.股!
  安淳浑身汗毛倒立,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你想干嘛?这是医院……”
  “是啊,被护士小姐围观的感觉还不错。”季凌笑嘻嘻地说道。
  仿佛是一份冷水从头浇到脚,安淳颤抖着偏了偏头,余光撇到了病房前的一个身影,如果他没看错,那人应该是周怡宁……
  生无可恋。安淳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大字。
  然后被季凌掰正了脑袋,重新吻了上去。
  这次,他原本坚守的防卫被一瞬间攻破,敌方长驱直入,毫不留情。
  妈的,都是套路。


第21章 第四回合(6)
  经过季凌的这么一番折腾,周怡宁恐怕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整个下午都没有露面。所以相应的,张言就往病房跑的勤了些。
  安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用在被人目睹羞耻play之后再尴尬相对固然让他松了口气,不过被周怡宁目睹到了那番场景,而且对方反应还不小,安淳十分担心她会不会承受不住打击,和周围人散播什么不太好的信息。那他可就真没脸再在医院待下去了。
  每次想到这里,安淳都觉得心慌意乱,特别是张言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张言明显是一个温柔又传统的女人,安淳对她一直抱有尊重的态度,实在不想颠覆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因此有意无意眼神就往张言身上飘,观察对方的神情反应。
  寡言内向的人大多神经比较敏感,张言很快便察觉到了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忍住回看了过去,四目相交,原本自然的气氛瞬间便微妙了起来。
  安淳惊异于张言过于敏感的神经,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直勾勾地打量着对方,随即不好意思地扶了扶额,尴尬地笑笑。
  张言也颔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继续捣鼓一旁的医用器械,给季凌进行身体检查。
  她的动作非常熟练,看得出职业素养很高,不过最后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床头柜上的水杯碰到了地上,“砰——”地一声脆响,吓得她整个人猛地瑟缩了一下。
  还好水杯是金属材质,并没有损坏。安淳连忙上前把水杯捡了起来,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张言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没事没事,”安淳也连忙摆手回道,“这杯子耐摔,我平时也经常摔着玩。”
  “……”气氛沉默两秒,
  张言突然吐息般地笑了一下,搞得安淳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季凌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开启了嘲讽腔:“同居这么久,你这奢侈的嗜好我之前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安淳脸上表情千变万化的,想反驳愣是没找到突破口,某种意义上,季凌说得都是实话。
  张言面上的笑意也有点挂不住了,她几乎马上领悟到了这句拐弯抹角的话里掺杂的不满,于是十分识相地立刻离开了。
  季凌见此情景才满意地笑了一下,摸起枕边的书准备继续打发时间。
  安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上前把他刚拿到手里的书一巴掌拍掉了,“你老这么耍我有意思?”
  季凌寻声看去,微皱着眉毛似乎有点委屈似的说道:“我有说过一句假话?”
  “你……”安淳气急,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哽了半天才心一横,把话题扯到了之前,“你能不能不要不分时间场合做那种……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季凌挑了挑眉毛,故意反问。
  安淳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住想要冲过去把面前那人揍一顿的冲动。
  却听季凌继续说道:“哦,我刚记起来,你说的‘那种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不过我很好奇一点,你说‘不要不分时间场合做’,是不是代表你已经默许了与我发生性.行为呢?”
  “……”安淳一愣,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我没有。”
  季凌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语气十分暧昧:“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邀请我呢?”
  安淳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忍无可忍,右手攥成拳头就要朝季凌鼻翼甩去。季凌反应很快,用一只手接住了力道,但也耐不住安淳的全力,最后撞到了胸口上。
  季凌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气息平缓了之后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异于平常,听起来十分爽朗,安淳反应过来之后有点尴尬地愣在原地。
  “想不到你也有咬人的时候啊,”季凌笑道,“不过我可是病号,你多少手下留情一点?”
  安淳撇了撇嘴,把脸别到一边,小声嘀咕道:“什么病号,我看你身体已经强健到都能出去约炮了吧?”
  季凌当然没有听到这句话,否则安淳毫不怀疑季凌为了践行他的话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


第四回 合的第三个的夜晚也在医院里安然度过,一切平和得仿佛游戏根本就未存在过似的。关于暗杀者的身份,能够提前找到线索最好,找不到也无妨,安淳想明白了,只要保证季凌活着,顺利度过剩下的两天,这一回合他们也就胜利了。
  他们在明,暗杀者在暗,若对方不主动出击,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能被动防守,不是吗?他本来就不善于主动出击,对方这么多天了也按兵不动,没机会下手放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安淳多多少少安心了一些。
  不过人的运气总是两极分化,在一件事上进行得过于顺利,另一件事上总容易出些问题。
  对于安淳来说,这个让他头疼的问题就是周怡宁。
  本以为之后与周怡宁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但是安淳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她的战斗力。没想到她心理素质强大到能把男人列为情敌、跟男人抢男人的程度。
  当然,安淳没打算跟她抢,那只是对方单方面的意思。
  虽说安淳从最开始就对她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好歹也没有表露出来,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周怡宁也只把他单纯地当成季凌的跟班、陪床、助理。可经过昨天一事,她再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眼里的鄙夷和挑衅毫不掩饰,那恶狠狠的状态比对着秦梦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淳很郁闷,这比他预想的情况还要糟糕,本以为也就是躲着避着,实在没办法碰面了,互相尴尬一下就过去了。可周怡宁偏偏剑走偏锋,非要跟他针锋相对,看那架势,不把他pk下去誓不罢休。
  “让开!”周怡宁再次抢占了送餐阿姨的工作,推着餐车走进病房,经过安淳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面色不爽,语气不善。
  安淳不想和她起冲突,拿着刚倒了半杯水的水杯十分无奈地退到一边。
  反观季凌,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一边旁观,搞得安淳非常有过去把他踹下床的冲动。
  午餐的时间周怡宁全程陪同,以更加高粘度的姿态黏在季凌身边,基本不给安淳靠近的机会。
  安淳本来有些担心,周怡宁这么三番五次献殷勤,她送来的食物会不会有问题,不过看她那一动不动盯着季凌吃饭的花痴脸,又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下毒害人能这么淡定?别人还得另说,这个周怡宁肯定会漏洞百出。
  何况他也没有濒临危机的心悸,所以也就由着她去了。
  对于周怡宁这番示威,安淳除了无奈之外,更多的是无所谓的态度。一餐毕后,他也不想去打扰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交流感情,干脆坐在一边玩起手机。
  正玩得起劲,听见季凌叫他,他很不情愿地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游戏,抬头看向季凌,用眼神做出询问的表情。
  “你会削苹果皮吗?”季凌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只有红又大的苹果,拿在手里冲他摆了摆,笑嘻嘻地问道。
  安淳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往周怡宁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一手掐着腰,似乎很自豪地说道:“我不会,所以给你个机会,你还得谢谢我。”
  “……”安淳真想往旁边的墙上撞两下,她从何而来的优越感呢?而季凌也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把苹果在手里颠了两下,然后朝他的方向递过去。
  安淳艰难地开口:“……没有刀。”
  “休息室有,”周怡宁赶紧接过话来,“我柜子里就有,3号,没有的话你再找其他护士借借呗。”
  安淳:“……”
  无奈前往休息室,出门走了两步,正好碰见张言从隔壁病房出来,安淳赶紧叫住她:“张护士。”
  “我可能会有几分钟不在病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注意一下病房的情况?”安淳微微靠近,压低声音说道。
  张言瞪了瞪眼睛,像是有点吃惊的样子。
  “季凌是公众人物,他们走得那么近,我有点担心。”
  安淳扯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他是真的担心,各种意义上。
  *
  休息室里没人,准确来说,是没有医院的工作人员,这让安淳有些意外。
  却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一个打开的柜子前,仰着头踮着脚,伸手想要够到什么东西。
  安淳默默走近,关门的时候发出了一些响动,那孩子吓得连忙转过身,背贴着柜门,瞪着眼睛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呃,你别害怕。”安淳连忙扯出一个自认为比较温和的微笑,然而那孩子并不买账,依旧微微缩着肩膀,直愣愣地盯着他,反倒盯得他有些发毛了。
  “你是张言护士的儿子吧?我认识你妈妈。”安淳颇为无奈地补充说道,希望能减少一些那孩子的敌意,“我来拿点东西,一会儿就走。”
  听到后面那句话,那孩子才稍微放松了身体,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却依旧不动,也不说话。
  安淳心道:不知是自己长得太吓人了,还是这孩子戒备心太重了。
  他从距离最远的地方排着找了一圈,最后发现周怡宁的3号柜竟然就挨着男孩正翻找着的柜子,男孩又恢复了他刚进休息室的状态,仰着头踮着脚,努力想要够到什么物品,却始终差那么一段距离。
  柜子分为三层,最下层是放鞋子的,中层用来挂衣服,最上层用来放一些杂物。安淳顺着男孩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柜子最上层的物品寥寥无几,只有一把套起来的折叠伞,一个黑皮的笔记本,上面似乎还别着两支笔。旁边是一个系好的塑料袋,上面印着某某超市的图案,里面应该是一些零食。
  另外在柜子最里面的角落里似乎放着几个小瓶子,看起来像是药瓶,其中一个是安眠类的药物,安淳因为神经衰弱有很长一段时间经常需要借助药物安眠,因此对这类药物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另外几个小瓶子装着什么药他就不太了解了,也不便拿过来细看,况且谁都有身体不适的时候,备点药物也没什么奇怪的,所以安淳也没有在意。

  至于男孩想要拿到什么,他看这一遍就心下了然,于是伸手把那个袋子拿下来给那孩子递了过去。
  男孩早就反应过来,缩回手后退了好几步,目光在安淳和安淳手中的袋子里瞥了好几个来回,似乎是终于确定了安淳没有什么危害性,这才向前挪了两步,接过了袋子。
  “谢谢大哥哥。”道完谢,那孩子还朝他鞠了个躬。
  安淳不禁愣了两下,虽然这孩子戒备心重,不容易亲近,但是却意外是个礼貌又有教养的孩子。
  而且那孩子刚刚叫他什么?“大哥哥”而不是“叔叔”,这充分说明这孩子眼光到位、判断力精准。
  安淳心里蛮受用的,不免对男孩生出了些好感,再结合场景,看他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呆在这里不免又有点怜惜的感觉,不知不觉便伏低了身子,轻声说道:“我叫安淳,你呢?”
  男孩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之前的紧张与防备似乎消弭了一些,眼神里多了些孩子该有的天真,“我叫张希辰。”


第22章 第四回合(7)
  安淳拿着刀回到病房的时候,张言还等在门口,看到他之后神情微动,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房门窗户的可视范围,跟安淳汇报了一下这几分钟的情况。
  其实说汇报有点不妥,一方面这是安淳拜托对方的事情,张言只是帮了他这个忙,另一方面,张言的话里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季先生一直在看书,周护士一直坐在旁边……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尴尬,张言一边说话,一边用右手摩挲着自己的左胳膊。
  这在意料之中,安淳点点头,“谢谢你了,张护士。”
  张言笑了一下,嘴角是弯的,脸上却没什么笑意,随后便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匆匆离开了。
  *
  本来病房里的气氛还算安静平和,安淳刚踏进房门半步,周怡宁却又摆出了剑拔弩张的姿态。
  安淳无语,不想理她。
  季凌也放下书本看了过来,也被安淳别开了目光。
  他沉默地走到病床前,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大苹果,去角落垃圾桶旁蹲着消起了果皮。
  周怡宁气还没撒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又讽刺了几句,安淳统统无视。
  不是他打算忍气吞声,只是突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也没兴趣和这样一个女人玩什么情敌游戏。何况从根本上来说,事情是季凌挑起来的,但他却毫不表态,任由周怡宁针对自己。
  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自己露出尴尬失措的模样,他好在一旁看戏,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吗?
  ……偏不随了他的意。
  安淳把精力都放在手里的小刀和苹果上,其实削苹果这种事他并不擅长,歪歪扭扭捣鼓了半天,好歹算是削完了。
  他又把果肉切成一块一块的,装进一旁提前准备好的小盘子里,走过去递给季凌。
  “给我!”周怡宁却把盘子一把夺了过去,面对着安淳那竖眉冷面的表情在看向季凌的那一刻瞬间化成似水柔情,“你继续看书就好,我来喂你呀。”说着,用牙签插着一块儿果肉递了过去。
  安淳:“……”
  季凌没张嘴,也没应声,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
  周怡宁的胳膊在空中举了半天,对方却不配合,赌气般地继续举着,直到胳膊酸了,撑不住了,才放弃般地悻悻收回了手。
  “那我给你放在旁边,一会儿你想吃了再拿。”她似乎终于觉得有点尴尬了,垂了垂目光,语气里高涨的热情也微微消散了几分。
  然而花痴就是花痴,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之后,却又一瞬间回归了电力满级的状态,两秒钟前的尴尬立马一扫而空,继续支着下巴着迷地盯着季凌看。
  安淳对她的行为十分无语,却又有点佩服起她的心态来。有的时候没脸没皮一点,对着想要的东西执着一点,也许看到的世界会不太一样吧。
  但是另一方面安淳又觉得,对于周怡宁这种状态,自己肯定是百分之百学不来的,当然,他也不想学。如果有一天季凌再次对他露出厌恶或者轻视的表情,不用人说,他一定会立马卷铺盖走人,永远消失再季凌的视野里。
  人不能连犯两次贱,虽然这次重回季凌身边并非他的本意,但是却依旧没能逃脱出对方的掌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做出真正的反抗。
  或许是心态在随着羁绊加深的过程中慢慢改变了,是,他承认,他对季凌……或许有了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期许,但却依旧没能看透这个人。
  恍神间,外面走廊上突然有了一些响动,接着一个小护士探头进来,有些急切地喊了两声。
  安淳顺声往外看了看,外面人来人往忙作一团的样子,大概是有重症病人出现突发性症状,在往急诊室送。
  周怡宁反应十分迅速,立马应声起身,原本花痴的表情也被好好地收了起来,面色变为庄重,理了理身上的护士服快步走了出去。
  对于周怡宁的行为反应,应该是在安淳意料之中的,但还是免不了微微生出些诧异感。
  虽然她在对待季凌这件事上显得十分不靠谱,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周怡宁能在这样的大医院成为在职护士,还是有很高的职业素养的。
  *
  托这位病人的福,周怡宁一下午都没有出现。
  期间季凌的主治医生来了病房一趟,说是季凌的身体基本已无大碍,如果有需求,可以再继续住院观察几天,如果无需求,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张言跟在医生身后,等医生说完之后补充道:“晚上七点,我来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季凌微笑点点头,张言目光看向他,又飞快地瞥开了。
  这当然算是一件好事。不过祸福相依,季凌差点丧命,让他们在医院平安度过了第四回 合的大半时间,如今只要继续保持居安思危的状态,稳过第四轮的胜算应该很大,而这种关头却偏偏得到了可以出院的消息,这让安淳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跟季凌提议在医院住到第四回 合结束,季凌耸耸肩,表示出无所谓的态度。
  虽然对方的配合让安淳稍微放心了下来,但是那股不安感却始终没有消失,时重时轻地拨弄着他敏感的神经。他可以确信,这种不好的感觉是在医生说出“季凌可以出院”之后产生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也在慢慢扩散,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似的。
  安淳开始烦躁起来,甚至连坐都坐不住了,在病房里小范围地踱起了步子。
  他本想和季凌讨论一下自己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靠谱的线索,从而采取一些措施,不至于让他们的处境太过被动。不管有没有实际作用,总比干坐着等死要强。
  然而他每次想要开口,却发现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季凌的状态很奇怪,捧着一本书,目光死死地黏在了书页上,整个人都像被吸进去了似的。
  当然,书还是之前的那本,名为秋子的作家写的——《猫》。
  不知是不是安淳的错觉,每当季凌翻页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从书里飘出的一股淡淡的清香。
  “猫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动物啊。”沉迷于书本的季凌突然喃喃开口,像是在读书里的句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说给安淳听。
  安淳在不远处顿住脚步,看着依旧埋头的那人,把对方的话尽收耳里。
  猫?贪婪?他琢磨着这句不知所云的话,有些恍然。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最起码作为拥有健全人格的正常人类,没有人是不贪婪的。贪婪于金钱与名誉,贪婪于爱与被爱,贪婪于生命与自由。
  所以……
  安淳深深吸了口一气,用力压下了心里的烦躁,让自己保持在最冷静的状态。
  ……他还不能输。
  *
  说好晚上七点来进行最后一次检查,张言却没有来。
  等了将近半小时,安淳实在坐不住了,便起身想去外面询问一下情况。
  刚走到门口,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周怡宁回身拖过放医疗器械的小推车,急匆匆地挤了进来,脚步有些虚浮。
  张言跟在她身后,小声地惊呼道:“周护士!”然后也跟着挤了进来。她上前扶住了周怡宁的一只胳膊,体贴道:“你身体不舒服,还是不要勉强了。”
  “我没事!”周怡宁挣开了张言的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使劲儿瞪了瞪眼睛。
  她看起来状态确实不怎么好,可能是下午那场急救手术的术后护理废了她不少精力吧。安淳看着她有些泛白脸,心里做着猜想。
  周怡宁晃晃悠悠地把小车推到病床前,那似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但她还是努力对着季凌扯出一个大幅度的微笑,“听说,你明天要出院了……最后的检查,怎么也要我来……”
  说着,她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一下,张言慌忙上前扶了她一下。
  但她依旧站不稳,最后安淳上前把人接了过来,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让她稍作休息。
  既然身体不适,干嘛要那么勉强呢?安淳看着她终于支撑不住而合上的双眼,不禁皱了皱眉头。
  “张护士,检查不做了吗?”季凌在身后突然问道。
  张言闻声脊背僵了一下,慌忙转身说道:“抱歉季先生,耽误您时间了,我这就开始。”
  大概因为是临出院的最后一次检查,安淳感觉张言做得十分认真,仔细观察,似乎比之前的检查过程还要繁琐一些。
  小推车上多了几样之前没见过的器材,安淳准备走近看一下,这时候突然有个小护士探头进了病房。
  她看到病房里的情况吓了一跳,然后说自己是来找周护士拿不小心拉下的储物柜钥匙的,没想到周护士竟然累得昏睡在了这里。在病房里睡觉总不是个事儿啊,于是招呼了一旁的安淳和她一起把周怡宁送回休息室。
  安淳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帮着把周怡宁从病房里往外搀,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心悸了一下,压在心底没有消散的不安感在他一脚踏出病房大门的时候,像涨潮的海水般涌动了出来。
  他停下来脚步,小护士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抱歉,”安淳突然说道,“我不能离开病房,可以另找人帮忙吗?”
  小护士的眼神更加不解,半天才“哦”了一声,最后瞥给了他一个有点鄙夷的眼神,拉过旁边的路过的另一名护士,搭伙把周怡宁搀走了。
  安淳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被误会,但是没办法,心里那不断扩大的不安让他无法忽视。
  他关上房门,转身回到了病床前,就在眼皮底下看着张言给季凌做完了整套的检查。
  完事之后,张言熟练地把器械收拾好,分别对着季凌和安淳点了点头,“一切指标正常,随时可以出院。”
  安淳顿了两秒才点头回道:“谢谢张护士。”
  张言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推着装满医疗器械的小推车离开了病房。
  似乎一切都很平和顺利,但是那股不安却始终没有消失。


第23章 第四回合(8)
  大概是看了一下午的书有些累了,张言走后不久,季凌就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起来。
  安淳心里还是有些发慌,见季凌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睡死了一般,有点担心地走到床头叫了他几声,隔了五六秒才得到回应。
  “嗯?”季凌发出一个轻飘飘的鼻音,然后睁开眼睛对上了安淳的目光。
  “你……还好吧?”安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季凌眯了眯眼,突然笑了一下,反问:“你是指哪一方面?”
  “……”安淳没再回答。
  既然还能用这种不着调的语气说话,就证明应该没什么问题。安淳平复了一下心绪,去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再转身发现季凌已经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他还有累的时候啊。安淳不禁心下唏嘘,虽然知道季凌和自己一样,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受伤了会流血,断气了会死亡的人类,但他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季凌的生命力似乎应该更顽强一些。
  有些可笑的想法。安淳摇了摇头,仰起头把手里的一杯水一鼓作气地喝完,然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病床上的季凌似乎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医院仿佛随着季凌的入睡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安淳站在病房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黑,城市却没有因此陷入黑暗,被各色的灯火次第点亮,似乎比白天还要更好看一些。
  安淳有些沉醉于这样的气氛当中,他原本是很喜欢躲藏在角落里的那种人,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比起狭小封闭的病房,窗外广阔的世界好像更能让他安心,让他平静。

  他就那么呆站着对着窗外眺望了一段时间,突然觉得小腹有些不太舒服,刚刚陶冶出了点身心舒畅的情绪就被强制打断,让他有些不爽。他抬手粗暴地揉了揉腹部,没想到紧接着给揉出了一股尿意来,而且来势凶猛,毫无预兆。
  安淳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急匆匆奔向厕所。
  病房里是有独立卫生间的,然而运气背的时候大概真的会诸事不顺,安淳拧了几下门把手竟然死活打不开,他已经一秒都等不了,直接冲出病房奔到了楼层的公共卫生间。
  还好他的运气还没有背到彻底,安淳马上找到了空位解决了生理问题,顿时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系好裤子,整理好衣服,从隔间走了出来。洗手台旁还站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看着像是医院的实习医生,两人一边洗手一边搭着话。
  “张护士今天也真是奇怪,看到周护士不舒服,主动要求替班,赶都赶不走,还特地把孩子送回家才又回来的。”
  “哎呀,原本她俩就是搭档,因为张护士儿子的事,周护士也帮了不少忙,替个班也正常嘛。”
  “正常个屁!周护士帮忙还不是因为想勾搭那个谁,我不信张护士心里没数。再说她平时都巴不得把儿子绑在身边的人,怎么放心大晚上让儿子一个人在家?”
  “哎……你说的也是,也许拜托亲戚朋友了?搞不懂……”
  也许是终于注意到一旁洗了半天手赖着不走的人,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继续说下去,整了整白大褂就离开了。
  安淳也终于直起了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脑袋里不停地播放着两人刚才的对话。
  不对,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究竟是哪里呢?
  可以确定,他们口中的人就是张言和周怡宁,周怡宁之前还生龙活虎地在病房里对着自己剑拔弩张呢,为什么去帮忙处理了一个紧急病患之后,突然就疲累到那种程度了呢?
  张言主动提出帮助周怡宁这点可以理解,但平时有值夜班的时候,她经常会把儿子安置在医院休息,这次为什么会特地把儿子送回家呢?
  另外,从刚才那两人口中得知的是,张言是在看到周怡宁不舒服之后才提出由自己来替班,这么说来,今晚给季凌做检查的原本应该是周怡宁?那么张言在下午陪同医生来做检查的时候,为什么会说出“晚上七点,我来进行最后一次检查”这种类似于通知口气的话呢?
  就好像……笃定周怡宁来不了了一样。
  安淳越想越觉得恐惧,整个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候临危的强烈不安猛地从四面八方冲进了他的大脑,刺激着他的神经。安淳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然后一秒都等不了地冲回了病房。
  张言就在病房里,站在季凌的病床前,背对着大门,背影有些微驼,看起来单薄,却又可怕。
  “你在干什么!”安淳一把推开了病房大门,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把张言拽到了一边,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传过来,安淳无暇顾及,先去查看季凌的情况。
  躺在病床上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安淳的头开始晕眩,他用使劲咬着下唇,一只手发狠地抓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保持清醒。他转头用复杂的眼光看了张言一眼,对方微微低着头,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似乎十分平静,又似乎极度恐惧。
  没有时间了,安淳知道自己应该最先做什么。他用空出的一只手拨通了呼叫铃,值得庆幸,还有其他的执勤护士在,让季凌在断气之前被送进了急救室。
  张言没有跟去急救室,她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在众多医护人员的催促下也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直到所有人都簇拥着濒死的病人离开了病房。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医院这种地方,生命的价值是高于真相的,真相这种东西,应该交给警察和侦探。
  但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无论如何,张言也是逃不掉了,她之前隐藏得太好,如今却又暴露得彻底。
  “你没机会了,张护士,我会报警。”
  张言闻声,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你没证据。”她终于轻声开口。
  “不需要证据,只要过了明晚,你就输了。”安淳捕捉着她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相信你做了相当详细的计划,但是很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而且你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吧。我都能发现的破绽和违和,你认为还不够警察立个案的吗?”
  张言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整张脸惨白得可怕。
  “你已经输了,张言。”
  在安淳说出最后这句话之后,张言像是突然崩溃了一般,大声地尖叫了起来,接着猛地转身冲出了病房。
  安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得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张言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拐入了右侧的拐角,安淳也朝相同的方向跑去。
  “张护士!”安淳也他管不了那么多医院的规矩了,边跑边大声叫着。
  临近病房的一些病人都跑出来围观,几个值班的护士也闻声赶了过来,场面有些混乱,但这正是安淳希望的。他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让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绝不能单独和张言呆在一起。
  张言最后跑进了安全楼梯,她像是在逃命一般,却在进入楼梯通道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她是在看自己,安淳确定,那眼神充满恐惧,却更让他恐惧。
  安淳冲到安全楼梯口前,却停了下来。门的另一边并没有脚步声,张言似乎已经跑远了,或许已经快要跑出这座医院。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了楼梯口的门,往前迈了一步。
  突然,从旁边闪出来一个身影,发着狠劲儿把安淳扑倒在地!楼梯口的门“嘭”地一下合上了,两人一上一下摔倒在了楼梯间里。
  安淳被摔得头晕目眩,恍神间看到身上那人拿着一件晃着白光的物体,向他刺了过来。他下意识就抬手去挡,抓住了张言的胳膊。
  张言的脸色狰狞起来,人到达了某种极限状态似乎都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她这时候的力气大到可怕,似乎不杀了安淳誓不罢休。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安淳竟然开始渐渐体力不支了。看着那一点一点接近脖颈皮肤的水果刀,他有种绝望的感觉。
  “张、张言……”安淳费力挤出一点声音,试图动摇她的杀意,“你杀了我……你就真的、完了……”
  张言精神已经失控,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依旧死命把刀子往安淳脖子上抵。
  安淳不想放弃,他还想活下去,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在有人发现他们之前,要么用蛮力抵抗住处在攻击,要么得想办法打破现在的这种僵局。
  然后……他想到了那个孩子。
  “张希辰……”安淳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名字说了出来,张言果然对此十分敏感,似乎怔愣了一下,手上的力气也稍微减弱了一些。
  安淳丝毫不敢放松,明晃晃的刀子依然抵在距离脖子的两寸之处,他继续开口说道:“你记起来了吗?你还有个儿子,他叫张希辰,就算为了他,别这样……”
  张言的身体轻微晃了一下,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渐渐松散,似乎是找回了理智。
  安淳松了口气,但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从自己身上离开的意思,他再看过去,发现张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过了半天张言突然喃喃出声:“你说的对……为了小辰……就算为了小辰……”她的目光渐渐回到了安淳的脸上,“为了小辰……我也得杀了你。”
  事情正在往完全相反的地步发展。安淳看着那把明晃晃的骇人的刀子,心想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难得他聪明一回的。
  只见张言说完,猛地举起了刀子,一脸决绝地重新刺了下来,这次她的目标是心脏。
  完了。安淳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慢动作播放,他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刀子离自己的心口越来越近,然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裕。
  自己这一生就要交代在这种鬼地方了吗?真特么可悲啊。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好久,然而预想中的肌肤撕裂的疼痛感却始终没有到来。
  在刀子刺进他的心脏之前,楼梯口的大门先被推开了。
  “怎么回事?!”
  “张护士!你在做什么?”
  “张护士!你去哪里?等等……”
  “张护士!”
  外界喧闹的声音终于一点一点传到了安淳的耳朵里,身上的重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安淳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有病人有护士有医生,还有一些可能只是路人。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喜欢人群,喜欢那些喧闹的声音,那代表着他还活着,此时此刻,活着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而张言呢?逃走了吗?已经离开了吗?
  在一个小护士的搀扶下,安淳费力地支起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靠着墙壁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心里想着那都无所谓了。即使张言差点杀了他,他也并不恨张言,反而希望她能成功逃走,这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只是可以的话,他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了。
  仿佛是应了他的想法,片刻之后,人群前方突然传出一声犀利的惨叫。
  有前方的人惊慌失措地逃跑,有身后的人好奇又忐忑地凑过去,场面乱作一团。
  安淳愣了一下,脑子里蓦地就生出了一个预感。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吧……他脑子有点发懵,想要强烈否认自己的想法,却找不到任何能够否认的论据。
  他能做的,只有上前去确认。
  安淳挣开了一旁搀扶着自己的护士的手,迈着虚浮的脚步颤抖地拨开了人群。
  张言躺在地上,浅蓝纯净的护士服已经肮脏不堪,她瞪大着眼睛,张着嘴巴,仿佛想要努力地诉说什么,却再也不能说出口了。
  锋利的水果刀从左侧的太阳穴不偏不倚地插.了进去,地上早已散开了一朵血花,她瞪大的眼睛也被鲜血一点一点染成了红色。
  张言……死了。


第24章 第四回合(9)
  季凌再次被成功地抢救了回来,这本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安淳却觉得有点讽刺。
  要杀的人还好好的活着,自己却搭进了性命,想到张言倒在血泊里的狼狈样子,安淳到现在都没有办法从懵逼震惊悲伤夹杂的复杂心情中恢复过来。
  这已经是因为这个游戏死掉的第二个人了。陆平被杀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头绪,孙杰也已经锒铛入狱,只有丛月勉强算是生活回归了正规,却也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季凌就更不必说了,被不停地杀死已经很惨了,索性季凌对自己的死亡并没有什么记忆,但最近几次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也够给人留下点心理阴影了。不过安淳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的,季凌真正的心里感受究竟是什么样,他并没有办法去揣测。
  至于自己……
  安淳只能苦笑,不管是谁弄了这破游戏,那人一定是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吧,被迫去体会他人的死亡,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给他来一刀呢?
  哦,他当然记得,刚刚自己还差点惨死刀下,但他不是死里逃生了吗?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他觉得忍受一些不想忍受的东西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但是他却不想死,一点儿也不想,总觉得还有好多没有完成的事情,但是真要他一一列举,他反而说不出来了。
  最后他把这归咎于人类强大的生存本能。
  但这与他不想面对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的情绪并不矛盾,他有权利选择暂时逃避一些事情。
  所以当警察跑来找他做笔录,了解事情经过和张言的反常的时候,安淳不想说话,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
  其实究其根本,安淳并没有打算抗拒配合警方的调查,但是给他的时间太短了,他的大脑还没有回复思考的功能,只能被动地接受外界的简单信息,能给予的也只是一些不用过脑的简单回答。
  小警察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关键信息,显得有些苦恼,其实看现场的情况,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认定这是场意外事故,可还是有很多疑点,死者为什么要擅离职守?还带着一把水果刀?死者死前与人发生了什么冲突?为什么案发地点会在这个安全楼梯呢?
  从其他人嘴里了解到的都只是写侧面信息,以及事件发生的前脚后脚的事情,真正的诱因恐怕除了死者,也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小警察拿着记事本和碳水笔迟迟不肯放过安淳,而安淳只是一遍一遍摇头,也迟迟不肯开口。场面有些僵。
  这时候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其实说是熟悉,安淳也不过听过一次而已,只是那一次便让他印象深刻。
  因为直觉让他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有着没来由的排斥感。
  蒋自舟走过来,打了个手势,小警察便领了意到一旁去询问其他人了。然后他在安淳前面站定,依旧是那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声音阴沉冰冷:“又见面了。”
  安淳没有说话,只是感受到对方凌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来打量去,觉得难受,浑身不自在,便不想多呆下去,转身想要离开。
  蒋自舟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那手跟钳子似的,把人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能说的我都说了,让我走吧。”安淳终于开口,声音很轻,还有些喑哑。
  蒋自舟松开手,重新转到安淳的对面,居高临下地说道:“能不能走你说了不算。”说罢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又多了点轻蔑的意思:“你已经连续两次出现在重大死亡事件的案发现场,并且是死者生前最后接触到的人,说这都是巧合,抱歉我还真是不太相信。”
  安淳原本就心烦意乱,被他这一通尖酸的说辞搞得更加烦躁,事实就是如此,他虽确实有所隐瞒,但那些似乎和张言的死亡并没有直接关系,他就没有权利保持沉默吗?
  蒋自舟见他依旧不肯开口,目光又凛了凛,“我希望我们能达成合作,而不是逼我来硬的。”


  “……”安淳气极反笑,抬头对上的蒋自舟的眼睛,“原来你们警察都是靠威胁人来破案的?还是那句话,想给我定罪,请先拿出证据。”
  蒋自舟的眼睛眯了眯,目光却依旧死死地黏在他身上,这让安淳感觉非常不好。
  “蒋警官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见对方不说话,安淳再次开口。
  谁知这次又被拽住了胳膊,他刚想回头发作,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接着手腕处感受到一阵冰凉的触感。
  安淳惊讶地看着拷在自己手腕的手铐,原本处在发怒边缘的情绪一瞬间被凝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蒋自舟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当安淳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色依旧冰冷。
  “接下来,恐怕要请你在警察局呆上几天了。”他说道。
  *
  有时候安淳真恨自己的无能与渺小,都这种节骨眼儿了,他还要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不讲道理的警察绊住手脚。
  可他很无奈,蒋自舟把另一只手铐拷在了自己手上,他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到办法脱身。
  蒋自舟大步地在前面走,安淳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被半拖半拽地跟在后面。
  安淳心想这什么警察,简直是比欺压百姓的恶贼头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着蒋自舟高大坚.挺的后背,本应该是很能让人生出好感的形象,却让安淳觉得有些恶心。
  在被用力拽了一下之后,安淳皱着眉头沉默地加快了脚步。
  离开的时候经过一个走廊,正好碰到了季凌的主治医生,对方看到安淳眼神亮了亮,匆忙从远处走过来,走近一些看到安淳手上的手铐时步子又顿了顿。
  “陈医生!”安淳主动叫了一声,这才避免了被对方强行忽视。
  都被叫住了,陈医生也不好再装作看不见,只得尴尬地继续走过来。蒋自舟在听到安淳声音的时候也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安淳一眼,又打量了一番走过来的医生。
  陈医生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询问手铐的事情,毕竟那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于是定了定神,重新说道:“安先生,我们正在找您呢,季先生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安淳点点头,转头对蒋自舟说道:“请给我几分钟时间。”
  蒋自舟冷冷开口:“警察断案时间你们耽误得起?”
  陈医生原本还有些惧怕他过于压人的气势,但听到他的话之后,作为医生的傲骨也被激出来了,口气也有些不善地反问道:“医生救人时间你们就耽误得起了?”
  安淳简直要在心里给陈医生点一万个赞,莫名有种解气的感觉。
  蒋自舟脸色沉了沉,却是没再说什么,跟着陈医生和安淳一起往医生办公室走。在进门之前被陈医生拦了下来:“抱歉,我们有权保障患者的*。”
  蒋自舟:“……”他用令人发毛的目光盯着陈医生看了五六秒,最后才拽过安淳的手腕把手铐解了开来。
  那一刻安淳觉得陈医生简直是天使。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陈医生快速地给安淳讲了一下季凌目前的情况,季凌是吸入某种气体在体内毒化而产生的休克现象,索性吸入时间不长,发现也比较早,抢救及时,不然过个一晚上季凌可能真的会没命。
  “那他现在的情况……?”安淳还是有些不安地问道。
  “现在他的情况很好,请放心,原本季先生身体素质就不错,之前触电的伤也已经痊愈,所以并没有什么后遗症,这次他中的那种毒虽然能致命,但还算比较好解的毒,处理也及时,所以打几天点滴观察一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安淳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又问:“对于毒物来源,有没有什么线索?”
  陈医生思忖了片刻,回答:“我们也对病房环境重新进行了检查,季先生床头放的那本书里夹了一种能定心神的药草,那种药草香气比较重,能和医用的一种药物反应生出一种常见的毒素,不过这种药草倒是十分罕见,而且季先生当时也马上就要出院了,理应是接触不到那种医用药物才对……”
  “我知道了。”安淳打断了陈医生的话,要了解的基本都已经了解,他深知再说下去,疑点只会越来越多,有些东西没法解释,除非说出隐情和真相,但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没法收拾。
  于是他继续补充道:“这应该是一场意外。”
  陈医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也跟着松了松。
  气氛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没什么要说的了,但是这几秒过去,陈医生的表情却慢慢纠结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淳大概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但他并不想引起这个话题,准备找个说辞就走了,外面还有个麻烦在等着他。但陈医生最后还是没忍住,叫住了他:“关于张护士……”他眉头微微皱起,脸色有些不太好,安淳能从中间看出一些悲痛和惋惜。
  到底是共事过的人,到底是之前还活生生站在身边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人都是有感情的,或多或少,怎么能不哀叹、不悲伤?
  安淳理解,深深地理解。但是一旦触及张言的问题,他的脑中就不可避免地出现那惨烈的画面,那让他头疼欲裂。
  可他又能逃避多久呢?
  安淳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有些事他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特别是对于关心着张言的人,说他没有内疚是假的。虽然张言曾想杀了他,但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他杀了张言。
  身在局中,无关对错,谁都有自己的立场。
  “张护士的事情,我很抱歉。”安淳对着陈医生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我与张护士确实发生了争执,她当时情绪比较失控,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想您应该已经听说了。”
  陈医生点点头,神色复杂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争执,能到了拼命的程度啊……”
  安淳没有回答陈医生的问题,他顿了两秒,重新说道:“我知道,如果我能换一种方式对待她,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了,但是如果能重来,我想我依旧会那么做。”
  言罢,在陈医生怔愣的目光下,安淳大步离开。


第25章 第四回合(10)
  张言的死确实只是一场意外,她逃跑的时候太过慌乱,脚下踩空,在楼梯上翻滚了下去,连那把水果刀也是在翻下楼梯的途中不小心插.进太阳穴的。
  不会有其他的隐情,就算有,也不会与安淳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当时发生意外的时候,安淳正在离她两层楼梯的位置,现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但是蒋自舟就是迟迟不肯结案,也不放安淳离开。
  其实安淳觉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儿,他刚被带到警局的时候,蒋自舟确实是对他进行了一番审讯,虽然神情和言辞都很严肃,逼问得也很紧,但是安淳却感受不到他对得到答案的渴望。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只是想要通过这一系列的过程,达到拘捕对方的目的似的。
  安淳最终被成功地关进了看守所,不管蒋自舟是真的怀疑他,还是只是看他不顺眼,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安淳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铁栅栏,只觉得世事无常,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这样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也会被关进这种地方。他是该怨恨蒋自舟呢,还是该唾弃这该死的游戏呢?
  在看守所熬到隔天的下午,安淳终于有些呆不住了。
  蒋自舟自审讯完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他能见到的人,除了外面看守的两个小警察之外,就只剩和他关在一起的一位小偷兄弟了,准确来说,小偷兄弟这次被抓应该是由于偷盗未遂。这位兄弟是个话唠,又或许是被关久了没人说话,自安淳被关进来时,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在安淳耳边喋喋不休。
  安淳原本烦不胜烦,在得知了他是怎么走上盗窃的道路、怎么选择盗窃的对象、又是怎么被运气不好被警察逮了个正着之后,对方又开始对着他回忆起了悲惨的童年生活,以及几段所谓痛心疾首的其实在安淳看来很是无聊的恋情。
  但后来他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有个人在自己耳边不停说话,分散了自己的一些精力,才让他得以熬过看守所里的第一个难熬的夜晚。
  只是这会儿,随着时间的推进,第四回 合的最后的一个夜晚马上就要到来了,张言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没办法待在季凌身边亲自确认安全,还是让他不能安心。
  安淳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起身走到铁栅栏旁,把外面看守的小警察叫到跟前,只问了一句:“几点了?”
  小警察皱着眉头地瞥了他一眼,摸摸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块手机,看了一眼,说:“七点半。”说完他刚想转身离开,又被叫住,然后一脸不耐地问道:“又干嘛啊?”
  安淳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顿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反问:“呃……刚才那块儿手机,好像是我的吧?”
  小警察一愣,随即脸上表情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哽了两秒,又气急败坏地把问句丢了回来:“是又怎么样?”
  安淳:“……”隔着铁栅栏遥遥相望,他还真是不能怎么样。
  过了会儿小警察才似乎恢复了理智,咳了两声重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手机是你的,你放心,我没看你*,我就用来炒个石油,两个账号,我一个手机观察起来不方便,借你的用用,等你出去了就还你。”
  安淳:“……”
  人家的都那么说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自己现在还被关着,手机本来就是被没收的状态,别人要强行拿去使用,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是……
  安淳心里一动,转头看了那位闲得蛋疼正在拔腿毛的小偷兄弟一眼,脑子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


第四回 合的最后一个夜晚,11点40分。
  值夜的两个警察,一个已经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另一个则精神抖擞地盯着桌子上的两块手机。
  安淳坐在离栅栏不远的地方,靠着墙,目光在两个警察之间来回扫动。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力气很大,疼得他浑身一哆嗦,接着眼眶也湿了,是由于疼痛分泌的出的生理泪水。
  接着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只手还捂着肚子,呻.吟着走到栅栏前,重重地踢了一下,然后说道:“警察同志……”
  差点睡着的警察被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还懵了两秒,这才从座位上站起来,远远地吼了回去:“干什么!”


  安淳暗中又掐了自己一把,额头还沁着汗,哽咽着说道:“肚……肚子疼……”
  那警察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耐,然后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他的同事依旧死盯着手机,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他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这才抓起桌子上的钥匙上前打开了栅栏门,领着安淳上厕所去了。
  时间又过去五分钟,去厕所的两人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铁栅栏里又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哎呦喂——!”
  这次的叫声可比安淳那声厉害多了,差点没把看守所房顶给掀了,看手机的小警察也给吓了一跳,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烦躁地站了起来,“叫什么叫!闭嘴!”
  “警官大人!哎哟……不是我想叫啊!”小偷兄弟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我说你们的牢饭是不是有问题啊!我我我……我肚子也疼……哎呦喂……憋不住了……”
  “……”小警察皱了皱眉,又拿起两只手机来回看了几眼,然后才分别揣进口袋里,走过去把栅拦门打开,“行了行了,别喊了,赶紧起来去厕所!”
  “哎哟……谢谢警官大人!”于是小偷兄弟也被警察领着去了厕所。
  他们去厕所的途中,正好碰见安淳和之前的警察从厕所回来。
  又过了五分钟,小偷同志也从厕所回来了,重新被关进了铁栅栏。
  小偷兄弟一回来,便忍不住冲安淳眨了眨眼睛,安淳神情一动,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最后恢复常态。
  两人靠着墙壁的阴影处并排而坐,小偷兄弟从衣袖里缓缓地把一件东西推到了安淳手里。安淳把东西拿在手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到墙角小心翼翼地摆弄起来。
  没错,那件东西正是安淳的手机。两人也并没有拉肚子,这只是安淳的计划而已。
  他先看了看时间,晚上11点57分,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看来他们时间卡得刚刚好。
  这时候外面的小警察突然“咦?”了一声,接着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应该是一经发现手机不见了。
  安淳现在异常紧张,心脏如擂鼓,额头也开始冒汗,但他必须保持冷静,在心下祈祷小警察不会把那么快地怀疑到他们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警察在乱翻一通之后无果,和旁边打盹的同事交代了一句,就急匆匆地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安淳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才敢长长地吐出来。
  还有时间,接下来,他用最快的速度给季凌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被抓的事情,让他想办法早点把自己弄出去,并且让他不要回复。
  这边短信刚刚发出去几秒,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午夜12点整,也就是第二天的0点。
  一条新的信息安静地出现在手机里。
  游戏通知:
  暗杀游戏·第四回 合结束
  守护者确认存活
  目标确认存活
  暗杀者姓名:张言
  暗杀者编号:04
  剩余死亡次数:5


第五回 合开始
  安淳的拳头紧握,又松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但是还好,最起码季凌没事,他们又熬过了一个回合,也算是可喜可贺。
  这时候一旁的小偷兄弟见他愣着没了反应,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安淳这才回了神。
  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他迅速地把刚刚发送出去的短信以及刚刚接收到的游戏通知删除,然后又在小偷兄弟的催促下往某个账户汇了两千块钱。待汇款成功界面出现之后,小偷兄弟的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安淳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走到铁栅栏旁蹲下,从栅栏的缝隙把在地上把手机滑到了小警察办公桌的方向。这时候小警察刚刚从外面回来,另一个打盹的警察也没有清醒,一切有惊无险。
  待小警察终于从桌下发现手机之后,小偷兄弟已经呼呼大睡过去了,他们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安淳靠坐在墙角,回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总觉得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了的,死亡、背叛与守护,一切都近在咫尺。
  他很累,但是却没办法停止思考,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却不幸被游戏选中,步步紧逼。
  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脑子里还都是张言死前死后的那些事情。
  安淳又把医院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把一些违和的地方一个一个地揪出来,再结合陈医生针对季凌病情说的那些话,张言的计划大体就能呈现出来。
  最重要的一个串联起整个计划的点,应该说是安淳意外发现的。他之前去休息室找削苹果的刀子,在张言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小药瓶,是安眠药和另外两种他并不认识的药物。
  现在想来,安眠药应该是用在了周怡宁的身上,所以才导致周怡宁突然神志不清,呈现出嗜睡劳累的症状。而另外两瓶,安淳猜想其中一种药大概是用在了自己身上,他想到季凌中毒当晚,他突然腹痛尿急,那是个很不自然的情况。
  也许细节上还有些偏颇,但把一件件小事联系起来之后,安淳心中也已经了然了。
  显然,张言属于有详细的计划,却没有熟练的手段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去实施,所以才导致破绽百出。安淳毫不怀疑,如果她能够精确果断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他们这一回合的剩余死亡次数绝对会折半,甚至……
  想着,安淳打了个哆嗦,显然还有些后怕。但是再往下想,就有点让人悲伤了。再怎么可怕,张言也已经死了,根据陆平死亡的经验来看,暗杀者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还很年轻,她还有个儿子,但她的儿子已经没有了妈妈。
  安淳微微叹了一口气,试图排解心中的负面情绪,但是效果甚微。他没办法顾及到所有人的利益,为了在游戏里生存下去,有时候不得不站在对人敌对的立场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命运被迫与季凌捆绑到了一起,这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又如何去拯救他人?
  再次轻叹一声,安淳在心底重新告诉自己:想要得救,没什么错的,这都是为了生命和自由。
  *
  明明发出了信息,却始终没有什么回应,安淳又在看守所熬了两天,他就像被遗忘了一般,连蒋自舟也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这天下午,小偷兄弟的关押时限到了,他虽然算是惯犯,但这次被抓却是偷盗未遂,所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定罪,所以就被丢进看守所关了七天,现在算是“刑满释放”了。
  他临走的时候故作深沉地拍了拍安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保重啊!”等出了栅栏又冲安淳抛了个飞吻,大喊道:“我会想你的!”
  “……”安淳十分无语地冲他摆了摆手,轻笑一声,但没有说话。
  在这种憋死人的地方,没了这样一个乐天话唠的伴儿,他竟然还觉得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下微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也不知道季凌看没看到他的短信,打不打算来救他。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喧闹的人声,接着看守的小警察就闻声跑了出去,过了半分钟又跑了进来,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匆匆走过来打开了栅栏的门。
  安淳还不明所以地坐在墙角,就听小警察毕恭毕敬冲他说道:“安先生,快出来吧,您可以走了。”
  安淳:???
  安淳还没有从这逆转的形势中反应过来,小警察就先一步上前把安淳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把手机偷偷地塞到了安淳的手里,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安先生,手机的事情我跟您道歉,您能不能别告诉我们头儿……”
  安淳拿着手机,听着小警察的话,终于算是堪堪地反应了过来,难道有人过来保释他了?
  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面露难色的小警察,只觉得世事难料,真是奇妙。
  至于手机的事情,他从始至终也没有打算计较,于是也压低声音说道:“你放心吧,我不说。”
  小警察立马换上感激的眼神看向他。
  虽然只是隔了一排铁栅栏,但是里外的空气呼吸起来都不一样。小警察给安淳搬了个椅子,安淳坐在那里感觉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纯净了,呼吸起来通畅多了。
  他低头摆弄了会儿手机,再抬起头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人一身别致的休闲西装,身姿修长挺拔,一副墨镜拿在手边。
  安淳看着他,心脏不由重重一跳。
  那人缓缓走近,在离他半步距离站定,微微俯身,对上了他的目光。
  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发毛,对方才轻轻启唇,依旧是那熟悉又迷人的声色,对他说道:“安淳,我来接你。”


第26章 第五回合(1)
  季凌是当天上午出院的,工作上有点突发状况,他先去了趟公司,处理完事务之后就赶到了看守所。
  乍一看去,他还是那个光鲜亮丽、气场全开的大明星,但是仔细端详一下,却能从他的面色里看到一丝虚弱,还有点风尘仆仆的疲累感。
  安淳的神经向来敏感,看到这样的季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慢慢涌动。他别开脸,躲避着眼神的碰撞,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微微拉开了些距离。
  “好些天不见了,你就这种态度对我啊?”季凌摆正身体,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调笑般地问道。
  安淳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他的心绪在季凌出现那一刻已经开始微微翻涌。找不到原因,但是他却已经没办法做出一如往常的回应,甚至有点难以面对面前的这个人。
  经历生死与困境,三天的分离和如今的重逢,似乎让自己原本面对季凌能够好好保持着的淡然状态有点荡然无存的趋势。
  安淳感受着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对于自己状态的改变感到发慌。
  季凌似乎是察觉了他神色的异样,难得只是看了他两眼,最后收起了调笑的表情。
  过了会儿又走到他的身侧,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别慌,我这不是过来了吗?一会儿就带你走,回家睡觉。”
  没想到季凌竟然会说些安抚自己的话,虽然并没有安抚到点子上,但安淳还是不由得愣了一愣。声音依旧是那熟悉的声音,这一刻听来却有些陌生和动容。他回过神来,忍不住微微偏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那人在笑,却没有了以往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是单纯地在微笑。


  这让安淳蓦地就有点想哭。
  他不明白,季凌这个一直伤害他、控制他、看低他的人,事到如今却对着他露出这副笑容,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他知道,这个与季凌十分不相配的微笑,在此时此刻,确实多多少少把他从濒临崩溃的边缘给拉回了些距离。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谁死在自己面前了,也不想再被冤枉成杀人犯了,更不想再继续呆在这种鬼地方了。明明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却被一道窄窄的铁栅栏给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在栅栏里面,被夺去的是自由,被给予的是恐惧、悲伤与无助。
  短短几天时间,安淳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什么叫做束手无策,什么叫做等待的煎熬。
  原本这些情绪在自己走出牢门的那一刻就应该被好好地压在心底了,这时候却像涨潮的潮水般往外涌动。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这些?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已经很努力了,他真的没那么坚强。
  安淳红了眼眶,这还不够,泪水还在继续往外氤氲。
  但他不能哭,尤其是在季凌面前,他哭了,他就输了。
  于是他倔强地攥紧了拳头。
  好在在季凌发现之前,有两个男人先一步走了过来。
  这时候安淳已经把泪水硬生生憋回去了,虽然眼眶还是很红,但是完全可以理解为由于牢狱生活导致的睡眠不足、精神状态不佳等等,不怕找不到解围的理由。
  季凌的注意力被引到了走过来的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面色冰冷,正是把安淳带到这里却撒手不管的罪魁祸首,蒋自舟。
  另一个人的出现就让安淳有点讶异了,他望过去,发现秦北阳也在看着他,温和的面色让人十分舒服。
  蒋自舟率先开口,声音依然倨傲冰冷:“手续已经办妥,你们可以走了。”说完还眼神轻蔑地瞥了安淳一眼。
  安淳感受到了他敌意的目光,但是此刻他的大脑被更多其他的东西占据着,没心情和他一般见识。
  蒋自舟又冷哼一声,这才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秦北阳还站在一旁,看到安淳有些呆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同样是笑,秦北阳的笑容却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自然又治愈。
  到此刻安淳才算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彻底地平复了下来,他也对着秦北阳回以笑容,然后问道:“秦组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秦北阳笑着说道:“这说起来是个巧合,不过最近总能碰到你呢。”
  安淳连忙点头,觉得他说得很对,加上这次光在警局就见两次面,再加上之前医院的偶遇,似乎每次自己情绪不太稳定的时候秦北阳都会适时出现,简单几句话就能把他治愈一番,很不可思议。

  秦北阳就像是察觉到了安淳心中所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们这算不算缘分呢?”
  安淳一愣,脸有些发红,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北阳这么说,他心里是高兴的。
  这边有人高兴了,另一边就有人开始不爽了。准确来说,从安淳和秦北阳说第一句话开始,季凌就已经不爽了。没想到两人一来一往还当着他的面交流起了感情,季凌的心里窜出无名之火,脸上线条渐渐紧绷起来。
  “想不到你们还是旧识?”这时季凌开口,语气就没之前那么好听了。
  秦北阳毫不介意他的敌视态度,依旧温和回应:“安淳以前在我手下工作。”
  “但他现在在我手下。”季凌迅速地接过话头,不再给秦北阳说话的机会,“今天的事情谢谢秦先生了,如果方便的话,我就带他先走了。”说完,他做出一个十分礼貌又官方的笑容,也不等秦北阳反应,拉过安淳的手腕就往外走。
  快被拉出了看守所大门,安淳才反应过来,转头朝里说道:“再见,秦组……”
  然后攥住手腕的力道突然加大,往前一拽,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又被季凌一个用力给拽了起来。
  “……”手腕很痛,安淳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发什么神经?”
  季凌没说话,直接把他拽上了车,猛踩油门在马路上狂飙了一段距离,直到从后车窗完全看不到看守所了之后,他才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安淳被他这车飙得还有点心有余悸,不停地大口喘着气。
  还没平复下来,就听到季凌的声音从旁边冷冷传来:“秦北阳,你喜欢他?”
  “啊?”安淳皱着眉头喘着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季凌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行啊,安淳,刚走了个丛月,又勾搭上了男人?”
  安淳:“……”总算反应过来季凌话里的意思,敢情他把自己和秦组长想象成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安淳是真不明白了,他和秦组长清清白白,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何况秦组长还是个男人?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季凌至于反应这么大?不但要控制他的言行,还想控制他的思想?他看着季凌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要不是知道季凌恶劣的真面目,他真要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喜欢上自己了。
  “他只是我曾经的上司。”安淳最终还是无奈地解释了一句。又补充道:“我很尊敬他。”
  却听季凌又是一声冷笑,话里依旧不依不饶:“我看他对你可是很有兴趣。”
  安淳:“……”他竟无言以对。
  气氛凝滞了几秒,季凌脸上面色终于缓和了些,嘴角也弯起了他惯有的弧度,虽然在笑,却看不出高兴的情绪。
  “当然,你可以有自己的圈子和朋友,”季凌说道,“不过你最好注意一下人际交往的尺度。”
  又是这种单方面警告威胁的语气,安淳听着他这番话,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你总这样有意思吗?”安淳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对着季凌说道,“控制我的言行举止你很有成就感吗?”
  季凌微怔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嘴角弧度加深,“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安淳用一种几近可悲的神情看着他,半晌才重新说道:“季凌,你听好了,我不是你的东西,想丢就丢,想捡就捡,我们现在不过是因为共同利益被迫捆绑在一起,我认识什么人,和谁怎么样,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他这一番话其实说得很冲动,但是听起来却又十分冷静绝情。
  季凌脸上的笑意终于凝固,面色也阴沉下来,但嘴角却依旧保持着原有弧度,这却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鬮森可怕。但这表情只定格了五秒,就在安淳被他的表情吓得汗毛倒立,想着自己要不要干脆下车逃跑的时候,季凌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格外爽朗,在此刻听来却让人浑身发凉。
  “你当然不是我的东西,”大笑过后,季凌连说话都带上了浓浓的笑意,“但你是我的人啊。”
  安淳两只手紧攥在一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你还不明白吗?没有谁会是你的人,我也不会。”
  “你会的,很快。”说完,季凌又大笑了两声,仿佛十分开心的样子。


第27章 第五回合(2)
  无论是谁,每个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有时候安淳会想,自认为看透了季凌伪装下的正面目,他真的看透了吗?
  或许有些事情,只是自己的想当然而已,所以在一些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判估的情况下,他开始不知所措。
  其实从字面上来看,季凌说的那些话很好理解,也很符合他恶劣的性格和极强的控制欲,而且寥寥几个字,也似乎并不能深究出什么隐藏的含义。
  安淳会慌会害怕,完全是因为季凌的态度。
  他宁愿季凌依旧像之前那样,用一副玩笑的模样戏耍自己,那样最起码季凌还是自己印象中的季凌,他也还能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去对付他,虽然有时候自己的那点应对方案,在季凌看来不过只是挠了一下痒的程度。
  但是这一刻的季凌,却好像已经不能沟通了一般,安淳全身上下的神经都能捕捉到从季凌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执念,那种执念仿佛已经到达了偏执的程度。
  季凌在笑,他笑一下,安淳心里就颤抖一下。
  但是索性,这种状态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半分钟不到,季凌突然就收起了笑容,只留一点大笑过后的余韵挂在嘴角。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安淳一眼,然后重新踩上油门,这次车直接开回了别墅,中途谁也没再说话。
  *
  回到别墅安淳才知道,司机大叔还兼职点亮了保姆的技能。
  新的浴室给收拾出来了,热腾腾的洗澡水也放好了,一桌热菜也快要上齐了。
  看到两人回来,司机大叔泪眼汪汪,激动不已,翻起锅铲子就更加带劲。安淳看着那样的司机大叔,心里生出一阵柔软的暖意,仿佛就要想起自己的父亲。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回忆起父亲的脸,思绪就被打断了。
  季凌把外套脱在一边,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凑近问道:“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安淳条件反射般浑身一抖,然后感受到搭在肩膀上的手僵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拿开。
  他微微偏了偏头,发现季凌的神情早已恢复如初,眉毛微挑,眼神戏谑,嘴角也是调笑的弧度。这原本应该是他很厌恶的神情,此刻看来却他莫名安了安心。
  然后安淳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能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不动声色地避开季凌的手,说道:“我先洗澡。”
  季凌没有说话,但是轻笑了一声,大概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安淳管不了那么多了,逃也似的奔向了崭新的浴室。
  浴室水雾缭绕,浴缸里的水温很合适,安淳褪下衣服,坐进了进去,把整个身体浸没在温热的热水里。
  人在负面情绪爆表的时候,这样一个热水澡总能产生奇效。他舒服地长长呼了一口气,多日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懈下来,那一瞬间,什么游戏、什么暗杀者、什么季凌,似乎都不再值得一提了。
  安淳双手趴在浴缸边缘,试图放空自己,但过了会儿脑袋里还是生出些零零碎碎的念头。
  比如……季凌曾在浴缸里触电休克,差点失去了性命,该不会对泡澡产生反射性恐惧和厌恶吧?如果是那样,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戒掉泡澡这么享受的事情了,那还真是可怜呢。


  他试图脑补出季凌面对浴缸时恐惧的表情,很不合适,滑稽得让他想笑。
  最后他的思绪还是转回到了游戏上,他现在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越是平静,越是停止不了思考。
  现在是游戏第五回 合的第二个晚上,季凌成功出院,自己也从蒋自舟手里被成功地保释了出来。他们又回到了别墅,在季凌的私人底盘,他们就不会像在医院里那么被动,能够掌握的主动权也相对更多一些。
  但是无论环境因素有多么有利,在整个游戏的大前提下,他们却是始终处于被动状态的,永远的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就连回档重生这项唯一的技能也是被动发动。至于季凌临近危险时自己心悸慌乱的生理反应,安淳至今不明白,这是来自于游戏系统的辅助,还是来自于自己脆弱敏感的神经。
  但那些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第五回 合的暗杀者还没有任何头绪,这才是当务之急。
  安淳忍着不适,稍微回想了一下前几个回合,除了第一回 合的孙杰之外,其他几个回合的暗杀者都或多或少能与自己和季凌产生一些联系。至于他们是在游戏开始之前就被提前选好,还是随着游戏的推进被依次选中,这些都不得而知,但是根据这几个回合的游戏,安淳能隐隐猜到,在客观上,每一回合的暗杀者之间应该是不能互相干预的,否则他们早被群起而攻之,大卸八块了吧?
  但是这样就产生了一个违和的地方,暗杀者杀了季凌真的就算成功了吗?那么自己的回档重生又怎么说呢?并且另一个方面,自己的死亡重生次数并不会随着每一回合重置,这样的规则对暗杀者与暗杀者之间来说,似乎并不是公平的。
  游戏已经从第一回 合进行到了第五回合,安淳越来越觉得,这游戏的规则似乎有着很大的违和,但是违和的地方究竟在哪里,他又没有办法具体的找到。
  安淳慢慢沉下身子,把水浸没到鼻子。高负荷的思考让他的脑袋又有点发胀。
  如果他相信自己敏感的直觉,坚持要把那份违和感探究到底的话,还缺一份关键的东西——暗杀者版本的游戏规则。
  安淳只能想到这里,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继续往水下沉,把整个人全部浸没到了水里,但他高估自己的肺活量了,不到两秒他就挣扎着又从水里钻了出来。
  窒息的感觉其实也不错,最起码在他大口呼吸换气的时候,思考终于停了下来。
  *
  久别重归的第一个夜晚,安淳最终没能吃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由于泡澡时间过长,加上原本就体力不支,最后直接在睡死在了浴缸里。
  季凌拿出备用钥匙打开浴室的时候,他正顺着浴缸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往下滑,不用怀疑,再有半分钟他整个人就该被水淹没不知所措了。
  季凌面无表情地站在浴缸旁,过了几秒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然后他直接又转身离开了浴室。
  当然,他并不打算放任安淳直接被溺死在浴缸里,虽然有一瞬间他确实产生过这个念头,他承认。但那只是一瞬而已,他清楚的知道,无论是生是死,他都绝不想要这个人离开自己。
  他季凌都还没死,安淳怎么能死呢?
  什么死不死的,他们还都好好地活着。
  季凌很快返回了浴室,手里还拿着一条干净的毯子,但他没有立刻做出动作,而是轻轻地蹲在浴缸旁,一动不动地看着浴缸里的人慢慢地浸没到了水里。
  刚开始水面上还泛起几个气泡,过了几秒就归于平静了。安淳安静躺在水里,像是一个没有了生命的标本,隔水看去,赤.裸的皮肤仿佛更加光滑白皙了,眼睛紧紧地闭着,发丝在水里没有方向地微微浮动着。非常好看,但又像是一个触碰不到的幻影。
  季凌终于笑了一下,伸手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其实这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安淳还没有失去生命体征,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他本能地开始呼吸,汲取氧气,但似乎已经有水进入了气管,氧气并不能到达肺部,这让还在沉睡中的安淳有些痛苦。
  季凌用力拍了拍他的背,他哽了两下,突然咳出一口水来,之后才算是恢复了呼吸的通畅。
  季凌轻轻把他抱在怀里,用浴巾把他裹好,又包进了毯子里,然后把人抱回了卧室。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做这种事了,上次还是他把人直接亲晕了过去,当时他满腔的妒火一下子就被吸入了黑洞,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想来就有些好笑。
  他把安淳平放在床上,决定不给他穿睡衣了,裸睡有利于身心健康。
  他抽走包裹着安淳毛毯和浴巾,指尖在安淳胸腔光滑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会儿,并没有再往下探去。其实他的下身已经很胀了,但是看着沉睡中的人,他在精神上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无法给予回应的性.爱有什么意思?无论是服从还是反抗,总比对着毫无意识的人上下其手有意思得多。
  所以他给安淳仔细地盖好被子,想了想,又低头在安淳脸颊上轻轻舔了一下。

  “味道不错。”他轻轻呢喃了一句,然后又重新俯下身子,在脸颊相同的位置印上了一个吻。


第28章 第五回合(3)
  安淳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之后的感觉却不是那么舒服。
  头有点疼,嗓子也有点难受,但是最让他忍受不了的是恢复清醒之后随之而来的强烈的饥饿感,没错,他感觉很不好,快要饿死了。
  于是他想到了昨晚,那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吃到了吗?并没有。当时他的选择是——去洗澡。
  脑补着那些香喷喷的食物,安淳躺不住了,没有东西吃他快要死了,于是一把掀开被子,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速度很快,带起来一阵风,让他霎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他打了个哆嗦,把目光收回身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什么……情况?
  他先是懵了两秒,然后才回忆起自己去了浴室之后的事情。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自己在放松身心,外加思考了一下游戏的事情,大概是过于疲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他究竟在浴室里泡了多久?自己又是怎么回到卧室的呢?这些他都不清楚,但是事情也并没有多么难以解释,只要随便想一下都应该知道,自己能好好地在卧室的床上醒来,在他睡着的那段时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定都跟季凌有关。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安淳实在难以想象,季凌是用什么表情把自己擦干身体,弄回床上安置好的?这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吗?安淳不确定,但是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他这么想着,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安淳不打算再继续想下去了,他飞快地找了套衣服穿好,在自己被饥饿感吞没之前下了楼。
  季凌似乎不在家,但他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找到冰箱准备打开看看有没有吃的,却发现冰箱门上贴着一张便条。
  安淳开门的手一顿,看清了便条上的内容,又是一愣。
  上面写着:冰箱里留着饭菜,热了再吃,吃完给我回电话。
  安淳:“……”
  这已经不是觉得受宠若惊的程度了,简直惊吓,就好像印象中的日天日地的大魔王突然变成了温柔体贴的人.妻,季凌最近言行和情绪的极端反复让安淳有些害怕。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安淳不相信,潜意识里也不接受,他只会觉得,季凌一定是又有什么阴谋和打算,然而自己却根本看不透。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定了定神,把冰箱门上便条撕了下来,又揉成一团丢尽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
  冰箱里确实有用保鲜膜好好保存好的饭菜,种类还不少,看着像是昨天晚上做好了根本就没动过。安淳随手拿了两样菜,随便一热,虽然隔夜,但是饭菜还是很可口,因为饥饿所以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就填饱了肚子。
  体力终于有些恢复。安淳收拾好碗筷,倚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便条虽然被他扔了,但是上面的内容他还记得,季凌让他吃完回个电话,但是安淳并不想这么做。凭什么他的要求,自己就一定要满足呢?
  但是如果季凌并没有这么要求的话,安淳其实原本是打算跟他通个电话的。毕竟现在已经进入游戏的第五回 合,而且阴差阳错,他们一个在医院,一个在看守所,可能也算是由于客观因素,平安度过了第五回合的前两天。然而现在他们都回来了,并且这一回合的游戏时间也已经过半,暗杀者真的能沉得住气吗?
  安淳不想冒险,剩余的时间越短,暗杀者采取行动的可能性就越大,季凌也就越危险。
  最后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安淳还是打算给季凌回个电话,确认一下他现在的情况,但是号码还没拨出去,自己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安淳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禁瞪了瞪眼睛,竟然是秦北阳。
  秦北阳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因为昨天在看守所的事情?话说起来,秦北阳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看守所呢?还是和季凌一起?一瞬间安淳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其实关于秦北阳,他有很多疑问,原本是想问清楚的,但是却因为季凌的行为导致自己把这些疑问暂时抛置在了脑后,而现在秦北阳主动来电,其实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解疑的机会。
  安淳想了想,接起了电话,“……秦组长?”
  秦北阳温润的声音立刻从另一头传来:“安淳,是我。”
  “啊,你好,秦组长。”安淳连忙问候。
  秦北阳笑道:“昨天你走后,我一直不太放心,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没打扰到你吧?”
  安淳又连忙说不。
  两人随便寒暄了几句,对于昨天在看守所发生的事情,提起来安淳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但是索性秦北阳并没有往深里询问,只是确认了安淳没事,便把话题移到了别处。
  安淳再次感受到了秦北阳的体贴,打心里觉得和他说话十分舒服,于是不知不觉便就着话题把自己那些疑问之处一一提了出来,对方并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统统坦然回答。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秦北阳会和季凌一起去看守所,确实是个巧合。
  当时季凌刚出院,便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住院那么长时间不免积累了些工作,有些是可以找人代做的,但是有些就只能季凌亲自出面。这次正好是与天兔集团合作的那单广告案的事情,大客户大单子,公司也不敢怠慢,人家当时就是指名季凌,后续工作的展开也都不能跨过季凌来进行。


  其实天兔集团那边并不是很急,但是公司却怕让人家等久了,会有得罪,因此才会在季凌一出院就把人叫到公司,为了就是尽快给对方一个交代。
  季凌去了,除了之前的广告商之外,却没看到天兔那边的人。
  其实准确来说,是秦梦梦没有来,也许是出国旅行还没有回来。取而代之,跟在季凌身后走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穿得很随意,并不像是来谈广告案的样子,但是那人却说,他是代替秦梦梦过来的,正是天兔集团那边的人。
  这个人正是秦北阳,季凌这才知道,秦梦梦还有个哥哥。
  后来洽谈结束之后,秦北阳主动找了季凌攀谈,据他所说,他虽然是天兔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但是他却并不在天兔集团工作,他的志向在别处,于是独自出去和朋友创业,搞得是网络那一块儿的。这次他会过来,完全是因为被秦梦梦拜托了,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哥哥,都是无法拒绝妹妹的要求的。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季凌在面对秦梦梦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生出一种想要宠着她由着她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喜欢她,如果一定要给那种感觉归位,大概就跟秦北阳的情况类似吧。所以对于秦北阳的说法,季凌笑笑,表示理解。
  之后季凌告辞准备去接安淳,据秦北阳所说,季凌原本是打算请律师一起过去的,通电话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内容,于是主动提出帮忙,因为他和蒋自舟是老同学,而且关系还不算很差。把这个情况一提,季凌只是顿了两秒便答应了,几乎没有思考。
  “虽然面上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当时有些急。”把事情的经过叙述完之后,秦北阳又补充了一句。
  安淳沉默,下意识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北阳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又道:“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我看他很在意你的样子。”
  “……”秦北阳的这番话让安淳心里动了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终究还是把反驳的话说了出来,“……那都是表面的样子。”
  “是吗?”秦北阳又笑,“我还以为你们是好兄弟,羡慕着呢。”
  安淳:“……”好兄弟?这个词用在他和季凌身上,简直无比讽刺。
  安淳并不想将这个话题持续下去,而且之前的疑惑也都得到了解答,于是他和秦北阳道了谢,便想要结束这通电话。
  但是没想到秦北阳沉默了两秒,突然话题一转,说有事情要请他帮个忙。
  事情是关于张言,准确来说是张言的儿子,张希辰。
  事故发生的那天晚上,张言把张希辰送回了家,锁在了家里,但是后来她的计划没有成功,意外惨死。张希辰一直呆在家里等自己的妈妈回来,然而等来的确是几个陌生的便衣警察。
  “那孩子已经在警局呆了三天了,他的亲人始终没有出现,也联系不到,今天一过,他马上就会被送去孤儿院了。”秦北阳话里有些痛惜的意思,“我也是昨天见了蒋自舟听他说起的,然后跟着去见了那孩子一面,他看起来十分内向,又刚刚没了妈妈,不适合被送去那样的地方。”
  从秦北阳提起张言那一刻起,安淳心情就复杂了起来,又说到张希辰,安淳的心里就有些难受了。他曾在医院休息室见过张希辰一面,那孩子胆小戒备的样子到现在还很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有时候回想起来他会觉得,这样一个孩子,似乎和小时候的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安淳?”秦北阳的声音把他偏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你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没有难为你的意思。”
  安淳连忙回道:“不会不会。”
  但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漏听了什么关键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您都帮了我一个大忙,还没感谢您呢……”
  秦北阳在电话那头似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刚刚走神了?”
  安淳:“……不好意思啊秦组长……”
  “你啊。”秦北阳话里重新带上了笑意,说道:“那我再说一遍,我要求你帮忙的事情是就是关于张希辰,我想帮这孩子找个领养家庭,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不过具体还要详谈,办手续也许一些时间。”
  “哦……”话说到这里,安淳基本就已经明白了,“您是想让我帮忙照看他几天?”
  秦北阳没有否认,继续说道:“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警局没人照看,我这边要处理工作和领养手续上的事情,也没办法一直带着他。”
  “我懂。”安淳说道。
  其实他是很想帮这个忙的,虽然张言是暗杀者,但是和这个孩子无关,他只是个失去妈妈的可怜孩子,也是这个游戏的受害者,安淳对他有一种特别的怜惜感。
  但是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安淳却没办法干脆地说出口,带着一个孩子势必会对他们在游戏中的形势造成不利的影响,而且他现在住在季凌家里,就这么擅做主张的话,季凌会有什么反应呢?特别这事儿还是通过秦北阳,想起上次因为自己和秦北阳说了几句话季凌就有那么大的反应……安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作这个死比较好。最起码,他得提前知会季凌一声。
  安淳最后想了想,做出了折中的回答:“您能让我稍微想想吗?”
  “当然可以。”秦北阳的语气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有种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安淳,你得知道,我不想勉强你。”
  “嗯,我知道了,秦组长。”安淳回道,“那我晚上给您回电话。”
  “等一下。”安淳刚想挂电话,却被秦北阳叫住,“还有一件事……”
  “啊?”安淳连忙把拿远的电话又凑近,“您说。”
  秦北阳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笑了几声,把安淳笑得一头雾水。
  过了会儿他才说道:“你跟我说话总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啊。”
  “……呃……”安淳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北阳继续说道:“我现在也不是你的上级,以后别对我用敬称了,我们能做个朋友吗?”
  这次安淳真是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第29章 第五回合(4)
  也许秦北阳就是第五回 合的暗杀者,这点安淳不是没有考虑过。
  虽然他对秦北阳的印象一直很好,在现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突然联系自己,最后还说出那样让人意外的话,总觉得有点儿微妙的可疑。
  但是他的怀疑却没办法求证,目前来说关于秦北阳的事情除了几个巧合之外,其他仿佛都是合情合理,即使他真的是暗杀者,也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总不能跑去当面对质,万一不是岂不就尴尬了。
  安淳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拒绝秦北阳的请求比较好,把会跟对方产生联系的事情避免掉,这似乎是最保险的办法了。

  至于怎么拒绝比较好呢?他立马就想到了季凌。
  以他对季凌的了解,季凌是绝不会喜欢这种麻烦事的,那几乎是一个毫无同情心的人,他如果知道了张言妄图要杀他,没有报复在张言儿子身上就不错了,更别提帮助对方了。
  所以安淳原本是打算把张言这件事瞒下来,季凌并没有见过张言的儿子,只说那是一个陌生的孩子,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现在安淳改变主意了,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拒绝秦北阳,想了几个理由总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决定干脆把锅甩在季凌身上算了。
  在给秦北阳回话之前,安淳还是先拨通了季凌的电话,做戏做全套,不然哪天凑巧两人又见面了,提起这件事情自己岂不是要露馅了。
  安淳知道自己的顾虑很多,但他就是这么一个在人情交往上的怂货,这没办法。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那边似乎有些吵,像是在工作现场的样子。
  然而在喧闹的背景音下,季凌的声音却能让人听得很清楚:“你醒了?”
  “……嗯。”
  “饭吃了?”
  “……”对于这种既像是在关心又像是在确认的问题,安淳一点也不想回答,但是自己沉默,对面也跟着沉默,好像就是在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答似的。
  于是安淳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挤出了两个字:“……吃了。”
  “是嘛。”季凌这才满意地接过话来。
  “不过你可真行啊,”没等安淳反应,他继续说道,“你就那么喜欢在浴缸睡觉?”
  “……”
  安淳握电话的手紧了紧,季凌这句话就像是在直接告诉他:昨晚把你从浴缸抱回卧室,帮你收拾烂摊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虽然安淳早就猜到了,但是此时季凌亲自挑起这个话题,还是让他很尴尬,并不想接这个话茬。
  季凌又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话里颇有点邀功的意思。
  安淳顿了几秒才说道:“……还真有一件事情。”
  “哦?”季凌语气微扬,仿佛十分期待。
  “秦北阳给我来电话了。”
  季凌:“……”
  于是安淳开始叙述刚才和秦北阳通电话的内容,当然只是挑了重点来说,主要是围绕着张希辰。
  电话那头的季凌握着手机,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个。
  *
  安淳没有想到,在得知所有的事情真相之后,季凌竟然还会同意把张希辰接过来,而且似乎没有一点排斥的意思,这实在是让人意外。
  他花了好几秒才从讶异的状态恢复过来,重新确认一遍:“你真的同意?”
  季凌不置可否,只说:“偶尔行善积德。”
  安淳:“……”
  他心中只当季凌说了个笑话,而且还一点也不好笑。安淳忍住了翻白眼的心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游戏第五轮时间已经过半了,我们不能再冒未知的风险。”
  季凌却笑了一下,嗤之以鼻:“你是觉得一个没了妈的小屁孩会有危险?”
  “……”安淳语塞,顿了顿才说,“……我是怀疑秦北阳。”
  这次换季凌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如常,“我还以为你因为有借口见到你的秦组长所以很高兴呢。”
  安淳:“……”


  虽然季凌话是在冷嘲热讽,但是语气却明显比之前轻快了一些,“既然你怀疑秦北阳,那你可得在他面前好好保护我啊。”
  安淳听着他那戏谑的语气,颇有种直接挂电话的冲动。
  最后一通电话下来,原本只是打算制造一个拒绝的理由,结果却是决定把张希辰接过来。
  安淳给秦北阳回话告诉他这个决定时候,秦北阳似乎叹了口气,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惊喜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安淳没有多想,相比秦北阳的反应,让他更加摸不透的是季凌。
  本以为和他提秦北阳的事情他会很不高兴,结果他却十分淡定,难道是自己之前和他说的话起作用了吗?
  他记得季凌并不喜欢小孩子,然而却意外没有犹豫就同意把张希辰接过来,他真的要行善积德?
  ……别开玩笑了。安淳兀自摇摇头。
  他可以相信季凌不是毫无感情的人,但是他无法相信季凌会是个好人。
  安淳又摇了摇脑袋,不想再往深处想了。
  其实自己的立场也很不坚定,虽然拒绝是最保险的做法,但是在个人感情上而言,他是想要帮这个忙的。张言的死和自己有关,这点暂且不提,他见过张希辰,虽然性格有些过于内向,但是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这种事情,着实让人心疼,单凭这点,他都想帮帮这个孩子。
  所以当季凌同意把孩子接过来的时候,安淳其实稍微松了一口气。很多事情都无法两全,有时候选择利于自己,也许就会背负一些感情的包袱。季凌的决定无疑帮他拿走了大半的负担。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该谢谢季凌。
  最后碰面地点定在了秦北阳的公司,安淳收到了秦北阳的短信。他这会儿似乎有些忙,说公司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完成,勉强能抽出一小段时间把人接过来,之后安淳再去公司把人领回家。
  这其实对于安淳来说是最好的情况,自己不用去警局,秦北阳也不用来别墅。这正好避免了两件事,一件是与蒋自舟的碰面,一件是秦北阳若为暗杀者可能带来的威胁。
  于是安淳很爽快地回复了一个字:好。
  想了想,又很有职业精神地把秦北阳这条短信转发给了季凌,目的是为了让他了解目前的情况,毕竟决定让张希辰住过来的人是他。
  谁知过了一会儿,季凌的短信回了过来:什么意思?我让我亲自过去接你?
  安淳盯着这条短信,心中有些懊恼,眼角有些抽搐,过了好半天才把拉黑季凌号码的冲动给压了下来。
  他的手指飞速移动点击,一行字立马出现在屏幕上:不用,我就是通知你一声。秦北阳会送我们回来。
  安淳打完这一行字,自己先愣住了,刚想反应过来想把后面一句话删掉,却发现手指已经先一步点击了发送键。
  安淳:“……”
  果然季凌半天没有回复,再收到短信的时候,安淳已经准备出门了。
  短信上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等着。


第30章 第五回合(5)
  季凌直接开车从公司赶回来了,当时安淳还没能走出别墅区。
  他把车头一拐,直接挡在了安淳面前,摇开车窗说道:“我不是让你等着吗?”
  安淳脚步顿住,有点尴尬,过了几秒才说:“……赶时间。”
  季凌看了他一眼,又往旁边笑了一下,斜着身子帮他把副驾驶车门打开,说:“正好,我也赶时间,一起呗?”
  安淳:“……”
  人都到了,现成的车子,再推脱就显得有点没趣了。虽然离与秦北阳见面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安淳在别墅区走了这一会儿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附近富人居多,谁家没有个三五台车子,所以出租车没生意,要想在这周围打车恐怕会很困难。
  虽然他并不想就这么顺着季凌的意思,但是此时与季凌同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安淳只顿了两秒,然后便走过去坐进了车里。
  季凌似乎对他的顺从很满意,歪着头看着他在座位上坐好,然后突然探过身子。
  安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往座位里缩了一下。
  季凌动作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怕什么?”
  “……”安淳也不敢看他,浑身绷得有些紧,“我没怕,麻烦你离远点。”
  “是吗?”季凌轻笑了一声。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时的热气打在脸颊上,让安淳觉得浑身不自在。
  季凌伸过去一只手,把旁边的安全带捞了过来,安淳一愣,这才领会了他的意思,瞬间尴尬得不行。
  “安全带。”季凌在一旁扯着安全带笑着说道。
  安淳稳住了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淡定,然后抬手把安全带从季凌手里一把扯了过来,“谢谢,我自己来。”
  季凌也不恼,十分体贴地收回了手,然后看着安淳有些笨拙地歪着身子,拉扯着一旁的带子。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等安淳扯够了长度转过身准备固定的时候,突然又把手伸了过去,抚上了他的脸。
  “……”安淳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脸离远了一些,动作僵硬地把安全带扣了上去。
  “快走吧,时间不够……”
  他催促的话还没说完,脸突然被强行掰了过来,接着嘴唇一痛,等他反应过来,季凌已经坐正了身体挑着眉毛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们还有得是时间。”季凌话里意味不明,眼神别有深意。
  安淳皱了皱眉,把脸别开,心里却乱七八糟的。
  他越来越不懂这个人了,有时候强硬得像个恶魔,又时不时突然露出点温柔,做一些暧昧的事,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到底那边才是真实的他?
  嘴唇上被咬过的地方有点刺痛,安淳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瞬间弥漫口腔。
  安淳一怔,思绪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他不可思议地用手碰了碰嘴唇,拿开时才发现指尖上竟然全是血。
  这时候季凌已经发动了车子,却没开走,只看到安淳在旁边不停地用手抹着嘴唇,血量虽然不算太多,但是却始终止不住地从伤口往外渗。自己似乎有点做过头了。
  车上有备用纸巾,本想找给他,但是想了想却没有动作,他想到了更好的止血方法。
  季凌心下一动,面上笑意微不可察,语气倒是有些严肃认真:“我来帮你吧。”
  然后不等对方反应,直接又把脸掰了过来。他先用手指抹掉被晕在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迹,等四周都抹干净了,突然凑过去含住了嘴唇上的伤口,狠狠一吸。
  安淳又是一惊,疼痛感让他条件反射般连连后缩,然而却根本逃不开对方的束缚,季凌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抵在他的脖子,强迫他维持着这种艰难的姿势。
  疼痛过后,安淳感受到季凌的舌尖在自己的伤口上轻轻地描摹着,那种触感区别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让他浑身止不住地想要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季凌手上的力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是舌尖却想要更加深入。
  安淳终于找回了思绪,趁着放松的间隙把人一把推开。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重。
  “你别闹了,”安淳先开口说道,“快开车吧。”
  季凌目光敛了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坐回了座位里。“好。”他说道。
  *
  由于耽误了一些功夫,两个人几乎是卡着时间到达目的地的。
  秦北阳坐在公司一楼大厅的会客区,明显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想到秦北阳工作上还有些忙,安淳心里觉得有点抱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小跑了过去。
  “对不起啊秦组长,我来晚了。”
  “不晚,我也刚刚才过来。”秦组长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让你帮忙,还麻烦你亲自跑了一趟。”
  “没事。”安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这趟是来接张希辰的,却只见到了秦北阳一个人,所以有些奇怪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秦北阳连忙解释道:“这孩子说他有东西拉在医院了,非要过去拿,固执得很。我让一个同事带他去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先稍微坐会儿吧。”
  安淳没想到临时还有这样的变故,愣了一下。他没告诉秦北阳季凌也会过来,本想趁着季凌停车的功夫赶紧把孩子领出来,免得两人再次碰面,上次的事情他还觉得尴尬呢。可是这样一来却没办法避免了,安淳欲言又止,在秦北阳的疑惑的目光下犹豫了半天才坐了下来。
  “怎么了?”秦北阳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体贴地问道。
  “啊,没事。”安淳回过神来,再次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似乎扯到了刚刚的伤口,疼了一下,安淳有些发慌,赶紧抿住了嘴唇。
  秦北阳却是早就看到了他唇上的伤,原本没打算过问,这会儿看他那么慌张的样子突然就想逗逗他:“嘴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女朋友的杰作?”

  安淳被问得尴尬不已,哽了半天才解释道:“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
  “是我咬的。”季凌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安淳被吓得一个激灵,瞪着眼睛转头看向他。
  季凌已经走过来了,俯下身子掰过安淳的下巴看了两眼,旁若无人地说道:“看了刚才止血止得不是很成功啊,要不再来一次?”
  安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然后猛地打开了他的手,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季凌却笑了,按着他的肩膀又把人按回了座位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说道:“开个玩笑嘛,别那么认真。”
  安淳的手捏成了拳头,又松开。
  秦北阳似乎对季凌的到来一点不意外,对于季凌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和安淳过激的反应也并没有很好奇,只是全程看着,神情若有所思。
  等到季凌坐下来之后,他才重新弯起了嘴角,说道:“季先生,你也来了。”
  季凌也回以微笑,但那笑容看着却让人不怎么舒服,“是,我和安淳一起比较方便,顺便为了对上次的事情表示感谢,一会儿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当然乐意之至。”秦北阳露出一个十分受宠若惊的表情,有些夸张,但是却不尴尬,“不过你应该也听安淳说了吧,我这会儿工作上有点忙,脱不开身,况且这次你们不也帮了我一个忙。”


  秦北阳这番话说得很是巧妙,在季凌出现那一刻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管是张希辰这件事,还是两人之间的关系。
  其实请客吃饭根本就是幌子,季凌不过是想要在他面前表明自己的领土主权,他对安淳的占有欲已经达到了偏执的程度。秦北阳是个聪明人,他能看出来,而且也并不想惹上季凌。因此他主动把自己与他们两人划分到了对立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此来减少对方的敌意。
  很明显,季凌对他这番话还是比较受用的。
  吃饭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也没有再引起什么新的话题,秦北阳一直维持着温和的面色,季凌也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安淳坐在一边尴尬不已,他也不笨,刚才季凌的行为不就是在示威吗?秦北阳一定什么都明白了。
  安淳心累,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好在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的女人终于把张希辰带回来了。
  张希辰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怀里抱着一个小书包,低着头跟在大人身后,走过来之后对着秦北阳叫了一声“秦叔叔”,然后便静静地站在一旁,乖巧得过头。
  安淳心里涌出了怜惜的情绪,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张希辰闻声微微抬头,看了看他,又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似乎往安淳身后扫了一下,接着小小的身体突然抖了抖,又赶紧收回了目光。
  安淳往身后看了看,只见季凌抱着胳膊倚在座位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下了然,一定是季凌那副欠扁的样子吓到孩子了,只得转身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张希辰头却低得更深了。
  等安淳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那个年轻女人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他刚才心不在焉,人回来的时候又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张希辰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此时看清了对方的脸,安淳直接愣在了原地。
  “安安,我换了个造型,你就不认识我了?”那个女人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露出十分水灵的大眼睛,歪了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安淳当然认识她,还不只是点头之交的程度。
  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终于能发出声音:“孙萌……”
  他的前女友。


第31章 第五回合(6)
  世界真小,或者说,原本这个世界就是由一个一个巧合组成的。不管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身边人的人生轨迹总是不知不觉就有了交叉。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着一切,而他们不过是一个个受人摆布的棋子。
  安淳看着近在咫尺笑颜如初的孙萌,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可怕念头。
  于是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的这番反应看在其他人眼里感受各不相同,秦北阳只觉得有趣又好奇,往前探了探身子,季凌虽然依旧没什么动作,但是目光却敛了起来,在安淳和那女人之间打量着,然后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孙萌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打趣道:“真想不到秦北阳说的人就是你呀,可真巧呀。”
  安淳心里别扭得慌,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尴尬地说道:“我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孙萌哈哈地笑了两声,安淳忍不住又看向了她,只觉得恍如隔世,她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好看,只不过自己却是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心情。
  虽然是与前任的久别重逢,但是安淳并没有打算再和对方深入交谈叙旧什么的,于是把目光移向季凌,给他递了两个眼神,想要离开。
  季凌却只当没看见,抱着胳膊坐在那里,过了几秒突然开口,却是对着秦北阳说道:“这位可爱的小姐是谁,秦先生不给介绍一下?”
  秦北阳把目光收回,看向季凌,有些后知后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看她和安淳似乎认识,就忘了介绍,这位是……”
  话还没说完,孙萌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我叫孙萌,你好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是安淳的……前任女朋友。”她故意强调着后面几个字,说话时眼神放在季凌身上,像是在打量着对方的反应。然而却又不等对方做出反应,突然走到秦北阳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继续说道:“也是秦北阳的现任女朋友。”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孙萌却是挂在秦北阳的脖子上笑得特别高兴。
  秦北阳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胳膊,把人拉到了一边,也不知道是对着安淳还是季凌说道:“别听她瞎说,她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孙萌站在旁边笑而不语。
  秦北阳解释道:“她是前几天刚分到我手下的员工,在她入职之前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她帮过我几次,所以虽说是上下级,我们的关系倒更像是朋友。”
  安淳被这乱七八糟的反转和信息量砸得有些懵,半天才堪堪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而季凌呢?在听到“前女友”这个词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炸了,亏他还能维持住面上的平和表情,似笑非笑地对着秦北阳说道:“我看孙小姐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懂我。”孙萌笑着冲着季凌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扭头看了秦北阳一眼,话锋突然一转,“不过他说的也不是全错,毕竟只是我一厢情愿呢。而且我后悔了,现在重新见到了安淳,突然觉得旧情复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你说呢,安安?”
  安淳:“……”
  秦北阳:“……”
  季凌:“……”
  孙萌的外形其实是特别乖巧可爱的小女人类型,但是言行举止却总是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她的这种反差的感觉其实对于男人来说是很致命的,所以她从来不乏追求者,安淳每次想到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与其说是回忆,倒不如说是一场梦,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他看着面前的孙萌,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但是心情却有些复杂。
  安淳的沉默看在季凌眼里那简直就是真的在犹豫要不要答应那个女人,他危险地眯着眼睛,目光死死地钉在安淳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在这种情形下他还没有直接把人拖走,只是因为他明白安淳不喜欢在人前被强迫,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顾及这些,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强大者居于人上的,不是吗?但是如今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对安淳的一举一动都在意起来,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并不希望让安淳痛苦,却又很喜欢把安淳控制在手里的感觉,期待着他在自己身下哭着求饶的样子。这似乎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但是也不是没有让事情合理的方法。
  季凌知道,事到如今,他追求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些东西了,他没办法满足,他需要的是更加可靠的东西,而那种东西,也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淳终于开口:“孙萌,你别逗我了。”
  孙萌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安淳也笑了笑,走过去牵起还乖乖地等在一边的张希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转身对着秦北阳说道:“秦组长,没什么事我们就带着小辰先走了,您那边的手续处理好了记得通知我。”
  秦北阳点了点头,说道:“就这几天,不会太久。”
  安淳嗯了一声,没再多留,牵着张希辰的手走到季凌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话里却有点微不可察的埋怨:“看戏有意思吗?你还走不走了?”
  季凌听着他的话,目光落在他牵着张希辰的那只手上,心中的阴翳莫名其妙就退散了大半。他多看了两眼,突然心中一动,也笑了起来,然后在安淳疑惑的目光下相当自然地抓起了他的空出来的那只手,并且紧紧地牵在了手里,颇为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可不能区别对待。”说着,他指了指张希辰。
  安淳:“……”
  季凌不给他甩开自己的机会,继续说道:“走吧,回家还是去哪儿,我听你的。”
  安淳:“………………”
  *
  直到坐上车之前,季凌还都是牵着安淳的手,甩都甩不开。
  刚开始安淳还有点懵,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秦北阳和孙萌还不知道要怎么想他,况且公共场合两个大男人牵着手,还领着个小孩子,怎么都会觉得古怪又尴尬。
  季凌却不管那些,大摇大摆地牵着他走,虽然带着帽子和墨镜看不出是谁,但是他们这副样子也是招摇了一路。
  安淳心累,还有点生气,坐上车之后绷着脸一言不发。
  这次他没坐在副驾驶,季凌也没强求,毕竟多了个小孩子,安淳陪着张希辰坐在后排要安全一些。
  季凌松手之前还在手心狠狠地抠了一下,安淳浑身一僵,季凌看着他那反应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帮他关上车门。
  一路上没人说话。回到别墅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季凌似乎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把张希辰完全交给了安淳安排,自己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别墅里的空房间很多,安淳找了一间离自己比较近又向阳的房间,把张希辰带了过去。
  张希辰抱着小书包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若是其他的同龄孩子早就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但他却看着地板一言不发,直到安淳问他:“喜不喜欢这里?”他才抬头看了安淳一眼,然后用力地点点头,说道:“喜欢。”
  安淳看着他那副乖巧过头的样子,特别心疼。他虽然说了喜欢,但是从从始至终没有好好看过周围,恐怕他是知道,自己没了父母,寄人篱下,没有任性的资格。
  安淳微微叹了口气,他想告诉这个孩子,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这里对他不过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又刚刚失去了妈妈,没有家人的地方有怎么能算是家呢?安淳想给他关爱,但是却力不从心,有时候爱就等于一种责任,如果张希辰因此变得依赖自己,将来把人送走的时候就又算是一次被抛弃的经历了。
  安淳深知自己无法承担,所以也没有再过多地说些什么,只是又摸摸张希辰的脑袋,让他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然后去浴室给他放好了洗澡水。
  原本安淳是打算留在浴室帮他洗的,但是张希辰却站在一旁扯着衣摆半天也没有动作,安淳心下了然,走过去轻声问道:“你想自己来吗?”


  张希辰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安淳看了看一旁有些复杂的洗浴设备,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想了想说道:“第一次我先教你怎么用,之后你再自己来,好不好?”
  张希辰拽着衣摆的手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又点了点头。
  这孩子学习能力非常强,只看了一遍CAO作就都学会了,安淳有点惊讶。要知道他第一次用这里的浴室的时候简直一脸懵逼,研究了半天才勉强放出了热水,花了四五次他才算是基本搞明白了怎么使用,这么说来,这孩子倒是比自己厉害多了。
  安淳看着他那小大人的样子,心里放心了一些,既然他想自己洗,那就让他自己好了,于是等张希辰泡进了浴缸之后,就出了浴室,顺手给他关好了门。

  这时候安淳突然想到,这孩子似乎在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回来的时候因为生季凌的气所以没考虑到这些,这不能怪他,都怪季凌那个神经病。
  安淳在心里骂了一通,觉得舒服些了,就准备去张希辰的卧室看看,他想起了张希辰的那个小书包,说不定里面会有衣服。自己没考虑到的事情秦北阳不一定考虑不到,他做事比自己周全得多,也许早就帮忙准备好了。
  于是他去到了张希辰的卧室,找了半天才在床上叠好的被子里找到了那个小书包,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要把书包藏起来。安淳打开书包,发现里面有一个包装袋,打开一看果然是几套小孩子的衣服,还是崭新的,应该是秦北阳帮忙买的。
  安淳把袋子拿出来,发现下面有两本书和几个作业本,作业本封面上写着张希辰的名字,小孩子的字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却写得异常工整,安淳仿佛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为了把字写在一条水平线上,用尺子比着一笔一划地写,那样的时光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心里微动,抽出了其中的一个本子,翻开,是一本英语作业本,上面写满了工工整整的英文字母。内页右上角印着学校的水印:星辰小学。这似乎是学校专门派发来写作业的本子。
  对于这个小学的名字,安淳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记不起是从哪里听说的,他接着往下翻了两页,竟然从后面老师给的批语里看到了孙萌的名字,落款时间是6月25日,就是七八天前的事情。
  安淳觉得有些讶异,难道她与自己分手之后做了小学老师?正好是还是张希辰的老师?直到七八天前还在职?现在又正好到了秦北阳的公司?其实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张萌自己的事情,而且每件事单独拿出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放在一起,却让人觉得未免也太巧了些。
  安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但是他却不得不怀疑,他宁可自己多想一些,也不想再重蹈覆辙,浪费重生的机会了。只是真要考虑起来却有些无从下手,除了怀疑他们是不是暗杀者之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着手点了。他叹了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作业本,放回了书包里。
  书包里的本子不止一个,压在一个作业本下面的黑皮笔记本又引起了安淳的注意。他知道这样随便看别的东西不太好,即使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但是他却忍不住,从他注意到那个黑皮笔记本的时候,他的心就剧烈地跳了起来。仿佛有种异样的直觉驱使他把手伸了过去。
  这个笔记本是张言的,他果然没有猜错,之前在医院的休息室的时候他看到过,在张言的柜子里,放在一起的还有一袋零食和几个药瓶。难道秦北阳说张希辰非要去医院拿的东西是指这个笔记本?
  安淳心情有些紧张,他忍不住向后看了两眼,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一般,然而背后空空旷旷,毫无人影。他深吸了一口气,抽出了这本笔记本,慢慢地翻开。
  第一页似乎是一些医疗用品的记录,安淳大体扫了一眼,不是很懂。又往后翻了几页,后面也基本差不多,净是一些医院病人的记录,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有些不甘心,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会有什么发现,他又往后继续翻看,直到记录的最后一页也都毫无所获,剩下全都是一片空白。
  安淳叹了口气,放下了笔记本,想找到什么明明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又为什么这么笃定能发现点什么呢?自己想从张言那里知道的无非就是游戏上的事情,张言作为一个暗杀者,真的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
  安淳想了想,又重新拿起了笔记本,这次他从最后一页开始翻看。
  起初的几十页依旧空白,然而在那之后,安淳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而且远远超出他原本的期望。
  他没有想到,张言竟然会把游戏规则记录到纸上。


第32章 第五回合(7)
  暗杀游戏规则(暗杀者版本):
  1请在指定时间内杀掉“目标”。
  2您的指定时间段将在当局游戏开始前由系统发送至您的手机。
  3若在未指定时间内杀死“目标”,则暗杀失败。
  4若在指点时间内未杀死“目标”,则暗杀失败。
  5“目标”并非游戏玩家,对游戏内容并不知情。
  6暗杀失败将重置游戏——回到6月10日。
  7“暗杀者”在游戏中死亡,将重置游戏——回到6月10日。
  8重置游戏后暗杀时间将随机分配。
  9暗杀成功方可结束轮回。
  10请不择手段杀死“目标”。
  *
  安淳反复看了游戏规则三遍,还是有些懵。
  其实单独拿出暗杀者版本和守护者版本任何一版的游戏规则,都是简单明了的,只是把这两版规则放到一起,却出现了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安淳试着把自己放在暗杀者的位置。
  对于暗杀者来说,整局游戏的开始是6月10日,但是他们的暗杀时间却不是从这一天开始,而是从6月10日往后被随机分配的5天。也就是说,除了第一个暗杀的人,其他的暗杀者都有时间提前做准备。
  从游戏规则中可以知道,暗杀者被要求在指定时间内杀掉季凌,“在指定时间没有杀死季凌”,和“没有在指定时间杀死季凌”都算暗杀失败,这样就排除了暗杀者之间互相勾结的可能,甚至说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暗杀者。
  安淳为什么会这么想,这其实很简单,如果暗杀者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即使并不了解对方是谁,那么这个游戏规则在他们的角度看来也不会是公平合理的。时间越被安排在前面的人,做准备的时间就越短,所以成功的几率比其他人低;时间被安排在后面的人会担心,目标被前面的人杀掉了的话,那他们算成功还是失败呢?规则里并没有一人成功全员解放的意思,即使有,那也不会合理,因为被安排在前面的人太过吃亏了。
  暗杀者的机会应该只有一次,失败了则回到6月10日,重置游戏,暗杀者在游戏中死亡也将重置游戏,这说明了什么?
  安淳细思恐极,他想到了第一回 合的孙杰,那么疯狂的想要杀死季凌,他一定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个游戏了,很有可能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暗杀者,都已经经历过了数次的游戏,甚至更多,被卡在了这段时间里,不停地重复同一件自己不想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他们的人生已经停滞不前,即使死亡也只是下一场游戏的开始,那是该是多么绝望。
  至于“成功了结束轮回”这一条规则,安淳根本不敢往下细想。
  他终于明白当初侵入孙杰电脑想看游戏规则时为什么游戏系统会提示犯规警告了。一旦把两方的规则放到一起,游戏规则就变成了笑话。
  结束轮回?如果要结束,早在季凌第一次被杀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那自己的重生又算什么?
  整个游戏对于暗杀者而言,真的有成功的可能吗?他们没有在指定时间内杀死季凌,会重置游戏重新开始,那么陆平和张言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回到6月10日了?可是自己和季凌,还有其他暗杀者,为什么还在这里继续呢?
  即使他们杀死了季凌,真的就能结束轮回吗?时间明明在季凌死的那一刻就会被倒回到两小时之前,只不过除了安淳自己,其他人似乎都不会有这两小时的记忆罢了。
  他们以为的结束,只是下一场轮回的开始……
  安淳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把手里的笔记本合上,不想再继续往下思考了。
  其实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但是有一点他却是深深的明白了,所谓的“暗杀游戏”根本就不是游戏,反而更像是一个阴谋。所有人都被欺骗了,任人摆布却不自知,那么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安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他把笔记本放回书包里,把之前找到的衣服也一起放了进去,然后合上书包重新塞回了被子里,一切就像是他没有进来之前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直觉告诉他,他的这个发现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他去自己房间找了条干净的浴巾,进了浴室发现张希辰已经洗好了,连浴缸里的水都清理干净了。安淳有点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看到张希辰抱着脏衣服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赶紧走过去用浴巾把人包了起来。
  他把张希辰送回了卧室,看着张希辰从被子里翻出书包,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套衣服,似乎并没有发现东西被人动过的样子,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天色有些晚了,安淳想了想,决定去楼下厨房给张希辰做几个菜。他的厨艺很熟练,但是这次却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差点被热油溅到手上。
  季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在安淳第四次为了躲避溅起来的热油而连连后退的时候,突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季凌在后面笑道:“你这算是投怀送抱?”
  安淳浑身一僵,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到地上。他回过神来,连忙挪到一边,保持距离。过了会儿又发现锅里的菜还烧着,又赶忙上前继续翻炒。
  季凌也不离开,就站在一边看他炒菜,似乎在他面前的是什么百年难遇的高级表演,看得十分入迷的样子。
  安淳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差点把酱油当成醋倒进锅里。他把做好的一份菜盛了好,忍不住看了季凌一眼,见对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更加烦躁,然而却找不到发作的借口。
  他想了想,把刚盛好的那盘菜递到了季凌面前,眼皮都不抬地指了指外面的餐桌,说道:“你送过去吧,顺便拿几副碗筷。”


  本想着能通过使唤他的这种方式让他不爽,然后就能借此让他离开厨房,谁知季凌却意外地配合了起来,几乎没有犹豫就把盘子接了过去,送到饭桌会后又返回来问他:“碗筷在哪?”
  安淳:“……”自己家的碗筷放在哪里自己不知道,竟然还来问他这个外人?
  安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询问的目光下,又颇为无奈地指了指一旁的消毒柜。于是季凌十分高兴地过去拿了三副碗筷。
  最后安淳还是在季凌目光的洗礼下昨晚了整顿晚饭,他去楼上把张希辰带了下来,三个人坐在一起,并没有人多说什么话,但是一顿饭吃下来却似乎非常融洽,就好像真的像是一家人似的。
  只是安淳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用平和的心态看待眼前的一切了。
  他可以触碰到的所有东西,在他发现了游戏的巨*ug之后,仿佛都变成了虚幻的影子,自己若是胜利,就一定能逃出轮回吗?他不确定。
  而这份不确定,让他有些动摇了。
  吃完饭后,安淳先把张希辰送回了房间,嘱咐早点睡,张希辰很听话地答应了下来。
  等他出了张希辰的卧室,发现季凌等在外面。
  “有什么事吗?”安淳问道。
  季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近了几步,把他逼退到了墙边,用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晚饭很好吃。”
  安淳一愣,没想到他要说这个,过了半天才回道:“嗯。”
  季凌却没放他走,把他的脸掰到了自己的方向,强迫自己和他对视,“你有心事?”
  安淳心里紧了紧,抬手推开了季凌的胳膊,说:“没有。”
  安淳知道季凌一定没有相信,自己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太没有说服力了,但他现在就是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果季凌继续逼问,他觉得自己一定就会直接转身逃跑了。
  但是季凌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甚至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用他强大的气场来震慑自己。他只是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他两眼,再开口却是跳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的几天我都会在家里,”季凌说道,“我来通知你一声,这下你应该安心了吧?”
  安淳没有说话,只是顿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
  *
  一夜无眠,安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很矛盾,他不知道游戏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无论真相是什么,所谓的游戏在他眼里已经不算是游戏了,而是像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阴谋。
  是谁做出了这个游戏?他有什么目的?为什么选中季凌?为什么选中自己?还有那些暗杀者?
  游戏规则有着巨大的漏洞,这点目前应该只有自己发现,他应该放弃继续游戏吗?如果他放弃了,暗杀者将会更容易杀死季凌,他们的剩余死亡次数讲很快用完,到时候整个游戏又会重新开始。
  或许应该和暗杀者联起手来。安淳心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但又很快打消。
  首先,在暗杀者行动之前找出他们就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其次,他自己都没有完全搞明白的事情,轻易的告诉对手,他们真的会相信吗?如果自己是暗杀者的话,恐怕第一反应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拖延时间,即使相信了,为了保险起见也会先选择杀死目标,在逃脱不了游戏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和对手合作。

  但那几乎毫无意义,杀死季凌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不过是重蹈覆辙而已。
  安淳想了很多种解决的办法,最后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决。游戏规则看似漏洞极大,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那些漏洞就像是为了保证游戏顺利进行下去而存在的,根本找不到突破的缺口。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继续游戏,并且赢得胜利这一条路最靠谱了。
  安淳想到了守护者版本的游戏规则,其中有一条说的是,顺利通过10回合之后,他就可以结束轮回,并且得到一个实现任意愿望的机会。
  这一条在暗杀者版本的规则里是丝毫没有提起的,也是唯一一个看似可有可无的条件,安淳不免觉得,自己如果胜利的话,或许真的就有结束整个游戏的可能。
  其实仔细想想,游戏的漏洞都是之于暗杀者而言的,而对于守护者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也许当自己胜利的时候,真的能得到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呢?
  到时候他一定会许愿:让所有人的生活全部回归正轨,让这个该死的游戏永远消失。
  想到这里,安淳心里突然又有了些许希望,也许他之前的努力都还不是白费。


第33章 第五回合(8)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得可怕,季凌全天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秦北阳那边也没有联系。
  张希辰也依旧是安静乖巧的模样,只是成天抱着张言的那本笔记本,虽然他不说,但是安淳明白,他应该是想妈妈了。
  这么小的孩子,身边没有了母亲,能不哭不闹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何况他还那么听话懂事,安淳对他异常同情。
  目光在他身上放的时间长了,安淳慢慢发现这孩子似乎有些害怕季凌,每次季凌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或者是有意无意看过来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缩紧脖子,就像是小兽开启了防备状态,眼神里也会带上些敌意。
  季凌应该是发现了的,但是他只当没看到,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安淳倒是很能理解张希辰,自己曾经也是这么害怕季凌的。他是因为了解,所以恐惧,而张希辰的反应恐怕就是来自小孩子特有的直觉了。
  安淳并没有多想。
  不知不觉到了第五回 合的最后一天,一切依旧平和安静。
  只要过了今天这一天,第五回 合他们就算胜利了。他深知自己没必要慌了手脚,但是时间越是临近,却越发得不安起来。
  其实有时候事情过于顺利了,反而会让人恐慌。
  傍晚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了些变化。秦北阳那边来了消息,说是与领养方的父母已经谈妥,手续也办好了,那边比较急,想今天就看到今天就把孩子接过去。
  安淳莫名心悸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秦北阳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反应,问道:“你那边不方便吗?”
  安淳想了想,说:“有点仓促,对小辰来说也有点突然,明天再送他过去不行吗?”
  安淳这番话说的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但同时也藏了私心。原本他就有些怀疑秦北阳可能是第五回 合的暗杀者,在现在的节骨眼上突然找借口见面,安淳不得不防。这一回合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功亏一篑。
  秦北阳沉默了一会儿,本以为他会坚持来接张希辰,没想到他却认同了安淳的话:“你说的也对。”
  安淳松了一口气,但是秦北阳话却没说完,继续道:“不过我今天还是得过去一趟,那边的父母给孩子订做了一套新衣服,现在在我手里,他们希望小辰能穿着那套衣服进他们家门,你懂吧?有些家庭就是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安淳对此只能表示理解,但是秦北阳越是想要过来,他越是觉得这可能是对方留的后手,既然已经起了警惕心,就得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安淳没做犹豫,直接说道:“不如我过去找您拿吧。”
  秦北阳再次沉默下来。
  话说到这里,安淳几乎想要确定秦北阳的身份了,不然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定要来季凌的别墅呢?一定是有什么计划吧,安淳想,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他都必须要阻止。
  秦北阳一定猜到了他的想法,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安淳反问了一句:“秦组长?”他才又重新开口,话里有些无奈的意思:“那也行,你过来吧,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安淳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算是落了回去,忙回道:“好。”
  地址是秦北阳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位置有些远,离别墅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安淳一刻都不想耽搁,走之前特地嘱咐季凌千万不要出门,顺便帮忙看着张希辰,让他们两个人好好呆在家里。
  季凌问他去哪儿,安淳没有说实话。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要出去见秦北阳,他一定会跟过去,那阻止秦北阳来别墅就没有意义了。所以安淳骗他自己出去采购些调味品,最近他做饭次数频繁,季凌也就信了。
  由于别墅附近打车困难,等到安淳到达咖啡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秦北阳应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手边的咖啡都已经见底了。
  几次约定几乎都是自己迟到,安淳有些不好意思。
  秦北阳倒是毫不在意得笑了笑,然后抬手招呼服务员,想给他也点杯咖啡,被安淳当即拒绝了:“不用,我一会儿就走。”
  如果不是碍于礼节,他几乎打算拿到衣服就返回别墅的,在开车来咖啡馆的路上他就有些心悸,现在最大的念头就是想赶紧回去确认季凌的安全。但是毕竟秦北阳也等了他那么长时间,自己刚刚过来又说走就走,总归有些不妥。
  秦北阳听了他的话,又看他那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有点受伤地说道:“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啊。”
  安淳愣了愣,刚想说不是,就听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因为孙萌吗?我和她……哎。”
  秦北阳话没有说完,但是要表达的意思安淳是听明白了,他把安淳想要离开的原因归咎到不想见他,又把不想见他的原因归咎到他与自己的前女友走得过近。
  安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对孙萌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应该说从最开始和她恋爱到后来分手,全都是孙萌自说自话,他则是全程晕晕乎乎的状态,如今即使孙萌真的和秦北阳在一起了,他也不会因此对秦北阳产生什么意见或者隔阂。
  他虽这么想,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只能解释道:“您说的我明白,而且我和孙萌早就分手了,她的私生活也跟我没关系了。”
  秦北阳点了点头,看向安淳的神色却有些复杂,过了半天又问道:“你现在……有中意的人吗?”
  中意的人?安淳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话题,愣了一愣,随即脑中莫名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他被自己吓得浑身一抖,赶紧把思绪拉回现实,却发现秦北阳嘴边不知什么时候噙上了一抹微笑,似乎是把他看透了的样子。
  安淳的脸微微红了红,不想被发现,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顺势就站起来打算告别。
  秦北阳没拦他,对他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安淳点头应下,提起手边装衣服的袋子离开了咖啡馆。


  这边的路段交通比较繁华,来往的出租车很多,但是安淳却没有立刻去拦。
  他还惊诧于那一秒自己脑海中浮现的那张脸,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那一定是错觉。
  他吹着夜风顺着马路走了一段距离,感觉心情平复下来,才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男人,开车很稳,同样的距离,比来时却要慢了许多。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安淳的心也随着逐渐被黑的夜色跳动地越来越快,然而慢慢地,这种频率快得有些不对劲儿。他心中的不安其实一直都没有消散,不安的时间长了,他有时候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然而不是的。
  此时此刻,安淳几乎可以确定,别墅那边一定出了什么状况,那疯长般的情绪几乎在他的脑中叫嚣着:季凌有危险了。
  哪里出了问题?他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精力去再去思考。
  不安感狂涌而来,一瞬间将他淹没。
  安淳几乎不能呼吸,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要告诉司机师傅:开快点,再快点。
  然而终究是徒劳,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火警的鸣笛声呼啸着从旁边经过,司机师傅还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然后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小兄弟!你家那边的方向好像着火了!”
  着火……吗?
  安淳用最后的一点意识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安淳回到了咖啡馆里,秦北阳坐在他的对面,正准备招呼服务员点单,被安淳一把拦下。
  秦北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安淳却是一秒也等不了了,直接抓起一旁的袋子,留下一句“抱歉”,然后便转身冲出了咖啡馆。
  这时候天还不是很暗,路上车来车往,他拦了半天竟没有拦到一辆空闲的出租车,急得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
  他往前小跑了一段距离,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了一旁,从车里下来几个年轻的女人,安淳不等她们回头关上车门,便抢先一步钻进了车里。
  他迅速地报出地址,然后催促司机:“快点。”
  司机师傅气性不小,对乘客颐指气使的态度非常不满,催促了好几遍也不开车。
  安淳急得都想哭了,直到最后说给他加钱,司机师傅这才满意了,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他这次追上了时间,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季凌还没有死掉。
  只是面前的别墅依旧火光冲天,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围观的路人,却没有人敢上前靠近。
  人类对于危险,总是会有一种本能的规避行为。
  安淳也害怕,他看着那滋滋往外冒的大火和浓烟,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起来。
  怎么办?放弃这次机会吗?这几乎是他第一时间就产生的消极念头。
  但是他也明白,机会所剩无几,即使这次再重生了回去,下次未必一定能救得了季凌。
  难道他努力到现在,一切都要在这里功亏一篑了吗?
  不行。安淳对自己说道:绝对不行。
  他必须要救季凌,何况别墅里也不止季凌一个人,张希辰那个孩子也在里面,他可没有死掉再重来的机会。
  思及此,安淳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使命感,盖过了原本把他钉在原地不敢前行的恐惧。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别墅着火的地方似乎是偏前厅的位置,后门那边火势很小,应该可以找到突破口。于是拨开人群,飞快地往别墅方向跑去。
  途中也有人让他不要过去,但那不过是几句苍白无力的语言,人们从来不会真正去阻止飞蛾扑火。
  而此时的安淳,就是那只飞蛾。
  离别墅越近,火焰的灼烧感就越厉害,安淳咬着牙一鼓作气地往前奔,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他不敢让自己多想,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找到别墅的后门。
  还有时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衣袖捂住口鼻,弯腰钻进了别墅里面。
  室内浓烟滚滚,温度高得快要把人融化。安淳当即就被呛了一下,仅仅一秒,他便有返身折回去的冲动。
  但他强迫自己忍住了,调整了一下呼吸,躲避着溅落的火星,伏低身子在地面小心地移动了起来。
  季凌在什么地方,张希辰又在什么地方,根本毫无线索,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
  好在他运气不算太差,在厨房旁的矮柜前发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张希辰。他连忙上前确认,呼吸还在,应该只是晕了过去。他又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季凌的身影。
  怎么办?继续找季凌,还是先把这孩子送出去?安淳的心里异常纠结。
  救下季凌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局面,然而就这么放任这孩子继续呆在这里,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不再只是晕过去的程度了。放弃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做不到。
  安淳当即在心里做出了打算,咬着牙把张希辰抱了起来,然后用最快地速度从原路把人送了出去。
  他把人放在一旁的草坪上,贪婪地呼吸了几口外面新鲜的空气,然后没做等待,再一次返身进入了别墅。
  此时他坚定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能真要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危险似乎都不再具有威胁性了,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找到季凌,把他从火海里带出来。
  然而季凌究竟在哪,安淳几乎找遍了一楼的所有地方,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这时候安淳的呼吸已经很困难了,他万分确定自己已经吸入了几大口浓烟,如果不立刻离开这里,恐怕他也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很奇怪,他现在竟然一点也不想离开。
  此时他的心里却莫名出现了一股执念,驱使着他站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前。
  他想找到季凌,没有任何一刻会比现在更想要看到他的脸。
  安淳努力地握紧了拳头,抬脚迈上了第一层的台阶。
  然而下一秒却终究失去了力气,又跌倒在了地上。
  他艰难地倚着身后的墙壁,努力地呼吸着,视线却在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在渐渐抽离身体。
  周围的火势却是越烧越旺。
  楼顶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落在的地上,在他的脚边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完了。安淳心想,下次再有东西落下,就该砸中自己了。
  但是很奇怪,明明那么渴望活着的一个人,却对即将面临的死亡没有太多的恐惧。
  安淳有一种直觉,仿佛他现在只是睡一觉,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将会是不一样的世界。
  他想着,竟然有些安心,然后缓缓阖上了双眼。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由远及近,一声一声,从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心里。


第34章 第六回合(1)
  安淳再睁开眼时,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花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焦距,找回身体的五感,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
  他有些茫然,尝试动了动身体,除了有些使不上力气,其他并没有很大的不适。
  床头吊着输液袋,他抬起左手,发现手背上果然插着针头,随即心下了然,他现在正在医院。
  他没死,他获救了。
  安淳微微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安下来的心瞬间又提了回去。
  季凌呢?
  他的心猛地一跳,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昏迷多日的身体非常虚弱,又起得太猛,半途中脑袋一晕又跌了回去,只得躺在病床上微微喘息着。
  他想到自己昏迷前的情况,别墅发生了火灾,他脑袋一热跑进去救人了,张希辰应该获救了吧?自己竟然也大难不死,还真是幸运。只是他当时是为了季凌才冲进火海的,这会儿自己虽然安全了,却还是没办法确认季凌的死活,这让他依旧无法安心。
  他往四周看了看,发现病房里竟然没人,静悄悄的,一片安宁。
  安淳慢慢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只有保持冷静,才能更好地理顺思路,思考目前的处境,以及下一步,他该怎么办呢?
  想要确认季凌的安危,除了直接找到他本人之外,还有一种更加简便快捷的方法,确认时间。只要现在的时间过了当时的那两个小时,那么基本就可以断定,季凌应该也还活着。
  其实自己能醒在医院里,按游戏规则来说,季凌是一定没死的,但是如今的安淳对整个游戏的认知已经发生了变化,游戏规则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东西,有些东西必须要亲自确认才行。
  只是不管是确认时间还是找到季凌,他都缺一样关键的东西——他的手机。
  安淳用空出的那只手把整个病床摸索了一遍,又往床头的柜子看了看,顺便抻着胳膊拉开了抽屉和柜门,都没有找到他的手机。
  他的心里有些焦虑,手机丢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还得用他来接收游戏系统发来的短信,这才是最关键的。于是心里一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拔了手上的针头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现在穿着一身病号服,也许手机会在自己原本的衣服里。
  他把腿挪到床边,脚尖刚刚落地,病房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安淳本以为会是医生护士之类的,等他看清两人的脸时,直接一脸懵逼地石化在了原地。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女孩,本以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现在正并肩站在一起,她们也有些愣的样子,和安淳对视了好几秒也没动作。
  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了,等安淳回过神来时,女孩已经又返身出了病房,剩下他和那个年轻的女人面面相觑。
  “你醒啦?”女人笑着走过来,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安淳接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愣,过了半天才说:“谢谢。”
  “你就不问问我怎么会在这儿?”女人看着他喝完了整杯水,问道。
  安淳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抹了抹刚才喝得太急留在嘴角的水痕,不答反问:“你知道季凌在哪儿吗?”
  “哈哈,你果然只关心季凌的事啊。”女人帮他把纸杯扔进了垃圾桶,笑着说道,“他在哪儿我当然知道了,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说完还冲安淳抛了个媚眼。
  安淳:“……”
  *
  这个女人是孙萌,出去的那个女孩是秦梦梦。
  据孙萌所说,季凌现在人活生生的,正在剧组现场拍广告,消息是从秦梦梦那儿听来的。
  至于她为什么会和秦梦梦认识,安淳猜想是通过秦北阳,他本打算顺口问问,确认一下,然而还没开口,秦梦梦就回来了。


  顺便带回来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还有……他的手机。
  她把手机还回来的时候,安淳惊讶地看向她。
  秦梦梦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更别提解释一下手机为什么会在她手里了,直接扔过去就转身跑去找一旁的孙萌了。
  安淳心里有一百个问号,无奈还要配合检查,擅自拔掉输液的针头被医生好一顿教育,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事。临走时候护士又嘱咐他好好休息,说刚醒来就别想着下床了,稍微等等,先恢复一下.体力,安淳忙说好的。
  他现在身体确实有些虚弱,原本着急下床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回事儿,这会儿得知季凌安全,心也真正地落了回去,这才觉得浑身酸软,体力不支,连躺在床上都有些轻飘飘的。
  这时候孙萌拿起放在一旁长凳上的包,突然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跟谁说:“我得走了。”
  秦梦梦见状似乎有些不高兴,嘟着嘴问道:“姐姐,你这就走呀?”
  安淳的好奇心这时才被勾了起来,这两人出现在病房,又看似很熟悉的样子,他说不在意是假的,趁着孙萌还没离开,他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孙萌一听他这话就笑了,又冲他眨了眨眼睛,样子有些调皮,“你不是不想知道嘛?”
  “……”安淳话被堵了回来,怕她又拿季凌说事,只得尴尬地闭上了嘴。
  孙萌能看出他的窘迫,但是她可没有秦北阳的那份体贴之心。
  她知道安淳最怕被人戳中心思,明明对某人在意得不得了,却总是在自己欺骗自己,压抑感情,往相反的方向暗示自己。除了原本就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之外,他的这些情绪也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恐怕没有意识到的,也只有身在局中之人了。而她作为前女友,不介意点拨点拨局迷之人,即使那人并不想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情。
  孙萌又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得安淳一头雾水。
  只听她说道:“你闭眼之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和睁眼之后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安淳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突然有些发烫,浑身不自在。
  他想说那是有原因的,是因为游戏,然而这种理由明明是真的,此时此刻却没办法说出来,想要解释点什么但是却无从开口的心情让他很是焦躁。
  孙萌的话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拍拍站在一旁似乎有些状况之外的秦梦梦,说道:“这回我真要走啦,还得去我朋友那边呢。”
  秦梦梦虽有不舍,也只得点头。
  孙萌又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把杜影叫过来?”
  秦梦梦脸上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下,随后又不自然地笑起来,摇了摇头,“姐姐,不用啦,是我让他出去的。”
  “这样啊。”孙萌没再说什么,最后神情了然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别之后就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安淳没有记错的话,孙萌口中的杜影,就是秦梦梦的男朋友,那个瘦瘦的大学生模样的男人。
  从被提起杜影开始,秦梦梦的状态就变得有些奇怪,直到孙萌离开好一会儿也没有缓解。她有些游离地站在一边,身体绷得有些紧,两只手交叠在身前,不停地扣着指甲,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压抑着的激动。
  安淳就那么看着她,有一瞬间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赶紧摇了摇脑袋,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了下去,说到底秦梦梦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那或许只是他过于敏感的神经在乱发信号,就像他第一次见到蒋自舟的那份厌恶感是一样的。
  抛去感觉,对于秦梦梦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病房里,安淳还是有些在意。
  如果她是一个普通人,安淳几乎立刻能确定她是过来陪房的,不然为什么孙萌走了她还要留在这里呢?但她是秦梦梦,季凌住院她都只是来探望了几次而已,会来陪他的房?
  安淳打死也不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神奇,像是个弥天大玩笑。
  他叫了两声名字才把秦梦梦叫回过神来,斟酌着词句问道:“秦……小姐,你在这里是……?”
  秦梦梦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终于从那种奇怪的状态恢复了过来,换上了原本看他的那副不善的眼神,说道:“季凌哥哥让我过来看着你。”
  安淳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儿。
  秦梦梦看他那副怔愣的表情似乎很是不爽,语气里敌意更甚:“你能不能别老给季凌哥哥添麻烦?真不知道你哪点值得了!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火里救出来,又在医院成天守着你,你知不知道季凌哥哥这几天有重要的工作?他的前途你耽误得起吗!警察都说了,当时火势那么大,他明明都已经出来了!却因为你这种人……他要是就那么死了,你赔得起吗?!你一百条命也赔不起!季凌哥哥要是就那么死了……我……我……季凌哥哥……我的季凌哥哥……”
  秦梦梦说着,情绪似乎有些崩溃,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毫不掩饰,在整个病房回荡着,就连不明真相的人听来恐怕也会觉得心疼,想要上前安慰一番。
  然而安淳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动作,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随后,他的心里慢慢生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委屈,有气愤,还有一点难过。
  明明他是要去救季凌的,他是因为季凌才冒死扑进了熊熊火焰,然而最后却是季凌救了自己。
  面对秦梦梦的控诉,他当然会觉得委屈,特别委屈。
  但是他更加震惊,他为了季凌只身犯险,没有想到季凌也能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
  他一直以为,如果把“杀人”和“救命”放在一起选择,季凌会选择杀死他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九。
  所以……难以置信。
  秦梦梦哭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累了,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她又说了几句什么话,安淳却是听不进去了。或许是看安淳毫无反应觉得无趣,她最后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正巧这时候来了通电话,却不是安淳的手机。
  秦梦梦的注意力被那通电话吸引了过去,匆匆跑到长椅附近,拔下了正在充电的手机,又匆匆地跑出了病房。
  安淳也被这通电话拉回了些神,往长椅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了手机,剩下的是一根孤零零的数据线,这才明白之前自己的手机为什么会在秦梦梦的手里。应该是她的手机正在充电,所以稍微借用了一下吧。
  安淳把目光收回,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
  其实他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秦梦梦的那番话给他原本认定的一些事情带来了几近毁灭性的颠覆,令他一时难以消化。
  但是他也明白,不能在这种情绪里耗费太长的时间,他需要做的不是纠结季凌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符合自己认知的事情,而是面对事实。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季凌的那张脸,安淳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他猛然睁开眼睛,有些强制性地把动摇的心情压了下来。
  他也是救过季凌的,救人而已,很正常,这没什么。季凌那么坏的一个人,不过是做了一次好事而已,有什么好让人动摇的?
  这么想着,安淳的心情总算是暂时平复了一些。
  他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但是他能考虑的东西不多,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世界几乎除了季凌,就只剩下了这个实为阴谋的所谓游戏。

  他停止不了思考,脑袋里噌噌噌地蹦出了几个问号,关于孙萌,关于秦北阳,关于秦梦梦,等等等等。但是最让他想不明白还是……当时他去见秦北阳的时候,别墅为什么会着火呢?
  想到这里,安淳突然想狠狠地往自己脑袋上拍一巴掌,从醒过来到现在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让他差点忘记了,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确认当前的日期和时间,以及……第五回 合的暗杀者他还不知道呢!
  安淳一刻也等不了了,快速摸起被还回来就放置在枕头边的手机,开屏一看,日期是7月6日,时间是下午4点50。算了一下,已经是游戏第六回 合的第二天下午了,那么第五回合的情况也应该有通知才对。
  他连忙调到短信界面,果然有一条来自游戏系统的信息,发信时间是7月5日的零点,第五回 合结束、第六回合开始的那一刻,分秒不差。
  短信还是未读状态,这让安淳稍稍松了口气。
  于是他点开短信。
  游戏通知:
  暗杀游戏·第五回 合结束
  守护者确认存活
  目标确认存活
  暗杀者姓名:张希辰
  暗杀者编号:05
  剩余死亡次数:4


第五回 合开始
  安淳反复看了信息内容好几遍,又返回确认了一下短信是否真的来自游戏系统。
  他知道,他没眼花,内容也不会有错误,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张希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会是暗杀者?
  而是剩余死亡次数减少了一次,这说明了什么?
  竟是他杀死了季凌。


第35章 第六回合(2)
  即便知道了张希辰是暗杀者,安淳也还是无法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究竟要如何杀死一个成年男人?
  首先,张希辰作为一个小孩子,在力量和身体素质上就与其他的玩家就有着天壤之别,被选为暗杀者真的合理吗?
  其次,即使他相对其他同龄孩子比较早熟,但也终究是个小孩子,心智一定远远差别于成年人,他又真的理解所谓的杀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安淳不知道火灾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他赶到现场时,张希辰是晕倒在别墅里的。即便这场火就是他放的,即便季凌真的因为他而死了一次,安淳也不觉得那就一定是他主观行为导致的后果。
  如果是,那这孩子也太可怕了。
  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安淳直觉地这么认为。
  季凌确实死了一次,但是自己重生赶回别墅之后,却没有在火灾现场发现他,而且据秦梦梦所说,季凌应该是能够顺利逃出去的,只是为了救人才又返回了别墅。
  除了自己,其他人不会具有重生前的记忆,所以按常理来说,前后两次火灾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太大才差别才对,之所以事情会有变化,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介入。
  因此安淳不自觉地猜想:也许当时的那场火灾……未必能给季凌造成生命威胁。


  若是建立在这种猜测之上,那季凌又是怎么死的呢?
  他想不出来,只觉得脑仁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好半天才缓解了一些。
  其实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不知道的地方、即使知道了也无法理解的地方有太多太多了,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真相几乎毫无用处。
  至少第五回 合已经告捷,他们存活了下来,机会有所剩余,情况还不算太坏。
  思及此,安淳放下手机,微微闭了闭眼睛,试图停止思考,放空自己。
  现在他最应该做的是养精蓄锐,才能继续战斗。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安淳自己的呼吸声,时而深,时而浅,昭示着他依旧无法平静的心绪。
  他粗叹一口气,又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5点20分。
  秦梦梦还没有回来,也听不到门口有任何的响动声。安淳想了想,虽有纠结,但还是决定趁着这个空档给季凌打一个电话。虽然已经得知了他的安全,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下才能安心,何况第五回 合通过了还有第六回合,暗杀者在暗处虎视眈眈,如今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只是安淳找到季凌的号码时,莫名有些紧张,对着那串号码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拨了出去。
  他想,他只是为了亲自确认一下季凌的情况,别无其他。
  电话里的提示音响了十多声,才终于被接通,安淳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季凌依旧是那好听的声线,此时却被压得有些低,仔细听来还有点微不可察的沙哑。
  安淳的心咚咚地跳着,他紧紧地握着手机,努力压抑着在听到季凌声音那一刻突然混乱起来的心情。季凌也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只有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此时此刻仿佛交织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淳终于能够发出声音,然而却出口的话却是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那仿佛不是他的声音,划开了沉默的空气,轻声说道:“我想见你。”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对面的人呼吸一滞,随后声音更加沙哑:“你说什么?”
  然后不等安淳反应,匆匆又道:“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
  此时此刻,安淳回过神来,懊恼已经要突破天际。
  他觉得刚才自己一定是鬼上身了,言行不受控制,不然怎么会说出那种令自己都恶寒无比的话来?真是疯了……
  他彻底躺不住了,从病床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但是用处不大。
  其实仔细想想,他想见季凌也没什么不对啊,只有待在他旁边才能更好的保护他的安全,自己从始至终不也是这么做的吗?可是这明明是正常的想法,他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心慌呢?
  安淳坐立难安,脑中不停地回放着刚刚的那通电话,然后他觉得,这次恐怕是解释不清了。他那些蹩脚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当时他确实有着强烈的想法,想要见到季凌。
  安淳很矛盾,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那样一个讨厌的人,产生这种荒唐的心情。即使他救了自己,那也并不能抵消曾经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然而现在的自己却仿佛真的有些动摇了,这样的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这样不行,安淳对自己说道。他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心情,最起码在这种荒唐到不像他自己的想法消失之前,他最好不要见到季凌。
  于是安淳不顾医生的嘱咐,又一次把手背上的针头拽了下来。他现在虽然身体虚弱,却不是下不了床,出去走走还是没问题的。医院很大,总有能让他稍微待一会儿的地方。
  然而却是来不及了,他没想到季凌会来得这么快。
  安淳刚走到病房门口,先是听到了秦梦梦由远及近的惊喜声音:“季凌哥哥?!”
  声音未落,病房门便被咣地一下推开了。
  季凌站在门口,看到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的人,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后三步两步把人逼到了墙角。
  安淳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季凌的眼里布着血丝,呼吸有些重,声音也有些低哑,贴到安淳的耳边说道:“干你。”
  安淳还没能把这两个字完全消化掉,季凌就铺天盖地地吻了下来,根本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他被抵在冷冷的墙壁上,仰着头被迫接受对方的强势侵入,大脑里一片空白。
  秦梦梦还站在一旁,看到这样的场景先是愣在原地,之后便突然尖叫着冲了过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季凌的腰,“季凌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别这样!求你不要这样……”
  季凌的动作顿住,微微离开了些,掰开了秦梦梦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转身冷冷看着她。
  秦梦梦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央求般地看着季凌,见季凌不为所动,突然把矛头又指向了安淳,表情狰狞地喊道:“你怎么勾引季凌哥哥的?!不要脸!恶心!”
  季凌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抓住她的胳膊,将人一把拽出了病房,随后把门一关,顺便反手上了锁。
  秦梦梦还在外面一边哭着一边敲打着门,季凌却是不理,走到还懵在原地的安淳面前,表情一下子柔了下来,说道:“我们继续。”
  安淳却是浑身一凛,连忙拉开了距离,“秦梦梦……”
  “不用管她。”
  “这是在医院……”
  “门反锁了,我和医生也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我们。”
  安淳背后冷汗连连,又退开了几步,说道:“……我不愿意。”
  季凌面色沉了沉,没有说话,上前一把把他拖到床边,压了上来。
  安淳忙用双手抵在身前,维持住两人的距离,趁着情况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喊道:“我现在是病人!”
  季凌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淳丝毫不敢放松,大气也不出地僵着身子。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季凌似乎终于妥协了下来。
  他挪开安淳抵在两人之间的手,环住了安淳的腰,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把人抱在了怀里。
  “你赢了,”他贴到安淳的耳边,轻声说道,“今天先放过你。”
  安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吓得有些失了神,他的声音很轻,说话时有气音打在耳朵上,又让人浑身发痒。
  安淳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在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之后,他有些发慌,当即就想要逃开,然而察觉到他的挣扎之后,季凌却把他越抱越紧。
  “你放开我。”安淳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而又冷淡。
  但是很遗憾,在两人胸膛紧贴的那一刻,他的所有反应季凌全部都已经了然于心。
  有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了安淳的大腿上,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又红又绿。
  他该感谢季凌没有戳穿他紧张的状态,只跟他讨了一个要求:“你把之前的那句话再说一遍,我就放开你。”
  安淳:“……什么?”
  “电话里那句。”
  “……”
  “你不说,我就默认你同意我继续下去了。”季凌说着,在他耳朵上舔咬了起来。
  安淳呼吸一滞,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连忙开口:“我……”
  “继续。”季凌在耳边催促着。
  “……我很高兴,还能活着见到你。”


第36章 第六回合(3、4、5)
  季凌用牙齿在安淳耳朵上狠狠地磨了几下,才把人放开了。
  重新打开病房门,发现秦梦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季凌还哑着嗓子,表情却很轻快的样子,说道:“我先出去一下。”
  安淳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哽了半天才憋出蚊子大点的声音:“哦。”
  季凌是要出去做什么,他大概是明白的,若不是他现在身子还比较虚弱,恐怕这一次是真的逃不开了。他心里还有些后怕,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季凌晚上没有走,在医院留了一夜。安淳有时候会想,所有的事情大概都是有因果轮回的,他前段时间还在医院成天成夜地守着季凌,现在两人位置倒是交换了过来。
  发生了那种事情,两人之间的氛围总会多多少少残留着一点暧昧,又在这样的夜晚共处一室,总会让人有些难以成眠。
  安淳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微微睁开了眼睛,旁边人轮廓却是能看得清楚。
  季凌这种人,即使是来陪房,果然也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托人搞来了一个躺椅,看着比医院的病床都舒服,枕着胳膊躺在上面,看上去很是惬意。
  安淳看了他一会儿,趁着对方没有发现,又闭上眼睛翻身躺回了原本的位置。
  “还没睡吗?”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季凌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还是说,你在期待点什么?”
  原本还比较静谧美好的氛围被季凌这句话一下子打破,安淳无语,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没搭理他。
  季凌似乎心情很好,对他无视的态度毫不在意,继续调笑道:“你可得快点把身体养好啊,我怕我忍不住。”
  安淳:“……你还是去死吧。”
  “别这么说,”季凌话里依旧带着笑意,却分辨不出真假,“你要是真想让我死,也许我真的会去自杀。”
  安淳心里咯噔一下,对他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难以理解。
  季凌特地停顿了几秒,才把话补全:“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他侧了侧身子,目光落在安淳被薄被包裹起来的身体上,“我们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这一刻,安淳听着他的话,仿佛有种再也逃脱不了的错觉。
  *
  第二天一早,季凌便接到电话,昨天的工作没有完成他便离开了工作现场,对方要求在今天加紧进度。
  广告剧组的人一定又多又杂,安淳有些不太放心。他想着跟着一起去,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医生也不同意,说至少需要再留院观察一天。
  他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季凌,想嘱咐他小心一点,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季凌倒是把他看透了似的,返身压近,趁着没人注意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看着对方成功被他的举动扰乱了心神,露出一脸得逞般地笑容道:“放心,该做的事情还没做,我死不了。”
  安淳:“……”

  他说完就走了,留安淳一个人还懵在原地,额头被吻过的地方有些轻微的灼热感。

  安淳烦躁地抬手抹了额头一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他在病床上躺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了饭点,吃过午餐之后生出了一丝困意。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也可能是挂的点滴里有嗜睡的副作用,安淳觉得这样刚刚好,醒着也是在熬时间,不如睡一觉打发时间,也许再睁开眼就能出院了。

  他任由困意发散,慢慢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睡得不是很踏实,即使是睡眠状态,脑子里也在不停地播放着零散的画面,只是那些画面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淳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人还没有清醒,先下意识地咳嗽了起来。

  随着意识从梦境被慢慢拉回到现实,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凉意,似乎有什么液体在不停地滴落到他的脸上、脖子里,甚至浸湿了胸前的衣服。

  他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在找回意识那一刻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倾斜着的纸杯,有水不停地从纸杯里流出来,全数倒在了他的脸上。有水花溅到了眼睛里,他连忙闭上眼,却是晚了一步,眼球突然接触到水,只觉得又涩又疼。

  他使劲儿揉着眼睛,还没能完全恢复回来,又一杯水泼了过来。

  “你真恶心!”安淳眼还没有睁开,听到了秦梦梦的声音,她情绪有些崩溃,吊着嗓子,说出的话也让人浑身发寒:“像你这种人就不应该活着!去死!去死!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