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快五十,陆蓥一终于醒了过来。他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猛然跳起身来。

  “哎哟。”扶着腰,陆蓥一惨叫了一声,以一个“大”字形重新趴回了床上。卓阳站起身来,正要上前扶他,就听陆蓥一大叫道,“停,你给我站着别动!”

  卓阳真的站在那里不动了,过了会,陆蓥一说着“你别过来啊”,慢吞吞地从床上再次爬起,然后慢慢地挪到床边,下了地,再慢慢地直起身来。

  “纵欲害死人啊。”他轻声嘀咕着,一脸的沉痛。

  卓阳笑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陆蓥一看着他这幅德行真想削他,别人家被小妖精迷了都是被些千娇百媚的狐精花妖迷,他倒好,找了只老虎精……陆蓥一在心里哀叹连连,好歹他还大卓阳一岁呢,在公司里的地位也比他高啊,就这么被吃得死死的真的好吗?

  卓阳看陆蓥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似乎觉得很好笑,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倒真的老老实实的没有动。过了会,陆蓥一自己反应过来,问:“几点了?”

  卓阳说:“八点半。”

  陆蓥一“啊”的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快地跑进盥洗室里洗漱去了。开幕式九点举行,这眼看着就要迟到了。

  陆蓥一在盥洗室里一面乒乒乓乓,一面怒道:“明知道要开会,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卓阳早就收拾好了一切东西,此时便拎着一口袋早餐,走到盥洗室门口站了,笑着说了句什么。陆蓥一正在洗脸,水龙头哗哗的没听清,他关了龙头,抬起头问:“你刚说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叫醒你,”卓阳说,“因为我是个小妖精呀。”

  陆蓥一Biaji一声,愣是在地上摔了个劈叉出来。

  一片兵荒马乱的最后,日日保全的两位老板终于是踩着线安全上垒了。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方阵中,日日保全仅仅只有八个人的阵容显得十分可怜,里奥扭着脖子左看右看,末了得出结论:“我们大概是最惨的。”话没说完就挨了李烟烟一脚,“嗷”的抱着脚板在原地跳。

  李烟烟说:“兵贵在精不在多。”

  房立文说:“听说这个比赛是团体对抗赛,总该有个相应的规则,不然的话都不用比,一定是武器好的、人多的公司胜。”

  陆蓥一说:“以过去的大封山武林大会为例,的确是有人数限制的,一家镖局能够参加比赛的人数多半是控制在一支镖队的最低配置。”

  一支镖队这个概念对于以前的日日保全众人来说恐怕毫无概念,但是经过了燕馆爷与李景书两人的紧急加强培训,此时他们对那些古老的镖局文化知识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赵远说:“一支镖队的最低配置是镖头1名,副镖头1名,前头把簧的大伙计1名,押运镖车的镖师4名,负责殿后的小伙计1名,刚好是8个人。”

  陆蓥一说:“对,如果按照那个标准来,我们的人手还是够的。”

  卓阳问:“武器方面呢?”

  陆蓥一停了一下,方才道:“上一届大封山武林大会还是清末时候的事,那一次大会与其说是以武会友,不如说是大家在危急关头共商如何护我河山的一次讨论大会,所以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项团队比试。再往前就基本是冷兵器的天下,而且既然是以武会友,自然有个点到为止的规矩,不像现在……”

  不像现在,热丨兵丨器已经成为了保全公司的标配,甚至蔡知临那家HF&C公司几乎是把一支连队建制的部队军火配置给弄了过来。别说是日日保全这种虾米,便是复兴、天权、兴旺这些赫赫有名的大公司都对他们十分警惕。还有就是,这一次的选拔赛居然是生死不限的,陆蓥一知道他这次是带着日日保全的伙伴们在赌博,赌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甚至不能有一点折损的博,因为这场赌局的结局不是1就是0,哪怕是死一个人,对陆蓥一来说都是失败,是不能接受!他便要靠这些人,靠这样一些过去并不是镖师,甚至没有打过架、摸过枪、杀过人,从天南海北各行各业集合而来的人共同去闯一次鬼门关。

  会赢吗?

  如果这样问自己,那便会有无穷无尽的猜测和因猜测而生的猜测产生,从而犹豫、进而怀疑,然后未战先败,所以陆蓥一把这个问题掐死在心里。没有会不会赢,只有怎样赢!只有怎样干掉一个又一个对手,保护好自己的每一个队员,这些才是陆蓥一现在需要思考的。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骚动,有些人惊呼起来,还有一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低声询问自己的同伴。人们纷纷扭头朝着骚乱而起的方向看去,这些镖师或是安保人员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列队十分整齐,此时许多个人扭头便形成了一道波浪,一路由近及远地推过去,而后便又有波浪从那头一路由远及近地推过来。

  有人穿行于这“海洋”之中,如同先知摩西分开红海,人群以这几人为界限,纷纷让向两边。陆蓥一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人高高举着手中的镖旗走了过来。

  那显然是一面已经十分古老的旗帜了,旗帜藏青的底子上绣着肃杀的白字,一面写着大大的“镖”字,另一面则是两个早已被世人忘了几百年的名字“宁远”。蓝戎就这么高擎着这面曾经被斩断、倒下、埋没的旗帜,庄重、郑重地走了过来,不听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无视那些或鄙夷或好奇或茫然的眼神,他穿越人群走了过来,像是从四百年前的那个雨夜之中走来、从秋风杀人的刑场上走来、从破落的宁远镖局中走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的沉重,每一步也都走得那么的骄傲!

  在这一刻,即便是陆蓥一都不由得打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悲壮的感情来,人死旗不倒,剑断镖不断,正是这种精神激励着无数的镖师在镖路上靠着这一股傲气、志气、勇气、壮气走了数百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纵使地狱,百死不回。在这一刻,陆蓥一觉得当年被朝廷查封没落的宁远镖局又活了过来,抖一抖残破的身躯,从一片废墟中撑起了它骄傲的脊梁!在这一刻,即便是卓阳也不由得摆正了姿态,认认真真地看着那面旗走近。

  这时,只有张雪璧轻轻说了一声:“比我们惨。”

  “咦?”陆蓥一等人顺着张雪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蓝戎的身后统共只跟着四个人,五个人的宁远镖局,确实,比他们日日惨。

    

    、第三十七章 有备而来

  高擎着宁远镖局镖旗的蓝戎带着四名镖师一直走到陆蓥一和卓阳的日日旁边才停了下来, 蓝戎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兀自将手中的旗帜往面前的土中一插,藏青底白字的镖旗便飘扬在了风中, 被蓝天白云一衬, 显得格外的肃杀凝重。

  原本有些浮躁的场内气氛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宁远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或许并不是每一家此时置身广场的保全公司能够理解, 但是那面镖旗和蓝戎这五个人似乎都带有一种独特的气息,一旦见之闻之便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便是卓阳, 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内心的震撼。

  卓阳也是蓝家人, 这个结论虽然严格上来说还是猜测,一日没有做亲子证明拿出实质的证据便还是只能说是一个可能性很大的猜测, 但是当看着蓝戎和那四名镖师行来, 看着那面在风中微微飘扬的镖旗, 卓阳的内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势地唤醒了。那是一种无关乎证据、证明的玄妙的东西,如果真要说的话,或许只能说是血缘的牵绊和影响,在这一刻, 望着那面镖旗的卓阳仿佛透过旗帜看到了四百多年前的那段过往, 看到了更早之前蓝家的镖师们身背长丨枪, 行走于镖路之上的飒爽英姿。长丨枪永镇,远道常宁!短短八个字,却是何等样的气魄、何等样的慷慨豪迈!只要一枪在手,便能镇住天下宵小,将天堑变通途,歧路化大道, 在这一刻,卓阳的双手也不由微微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碰了一下,卓阳转过脸去,看到陆蓥一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包容和鼓励,更是把手从下面悄悄地递了过来。卓阳抓住陆蓥一的手,轻却郑重地握在掌心,感受着那温暖的体温,卓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不管他是蓝家的卓阳还是潜龙的卓阳,现在,他只是是日日保全的卓阳,他所做的一切都将以身边的这个人、这群伙伴的需求为最终目的,这才是他此时应该有的正确想法。一念及此,四百年前的风雨夜仿佛在一瞬间褪色,卓阳的心重又变得坚定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变化,又或只是对他们两人的小动作表示不满,宁远镖队里有人不屑地轻嗤了一声。那是一名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生得不错,气质高傲,除了他以外,宁远的队伍里另外三人是一名冷若冰霜的女子,一名看起来大概是高中生的少年,另有一名看着丝毫不起眼,低调得仿佛是个跟班的中年男人。这五个人的组合看起来跟日日保全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那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支正规的保全队伍。

  被蓝戎等人的出场所震慑的场面有了松动,或许是发现这也不过就是一支人丁单薄的小保全公司队伍,那些不知道“宁远”含义的保全公司不由松了口气,同时也为自己刚刚莫名的紧张而奇怪,另一方面,即便是知道宁远历史的镖局传人们也微微放松了警惕心,毕竟如今的宁远太小了,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他们还有什么战绩,所以都以为这次只不过是硬撑着来轧一脚罢了,只有少数几个拥有悠久底蕴的镖局对蓝戎这些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戒备,他们觉得此次的新镖局选拔大赛恐怕会起风波了。


  被蓝戎他们这一耽误,时间已经过了九点,组委会终于反应过来,浑厚的鼓声从场地四角响起,如同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掠过整个场地,场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庄严起来。没有如同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有什么精彩的开场表演、华丽的开幕式展示,鼓声结束之后,司令台上走上来四个人,为首的是名老者,身后跟着的人中年纪最小的是一名西装笔挺,看起来十分有气质的中年男性。

  “那就是杨怀礼,协会十一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陆蓥一说,“果然那名司机大哥透露的消息是准确的,现在上台的其他三名长老中有两名跟杨怀礼是一派的,想必就是极力支持本次选拔赛的两人,为首的那名诸葛先生跟他们不是同道,在协会里向来以中正、公平为大家熟知,他肯来出席这个开幕式,说明协会还是做出了一定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