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旬收回诧异神情,直起身来,笑着道:“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陆蓥一道:“本来也没想的,谁让芮如海给我送了那么多弹药来,你们部队里都是怎么唱来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陆蓥一一面说着,一面留神观察百里旬的神情变化,然而百里旬却始终是十分平静的样子。陆蓥一有些失望,说:“百里先生,如今你的东家已经死了,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那儿有伤患,我这儿也有,说起来你那个伤得还更重点,你不觉得比起内讧,我们一起合作找到出去的路会更好吗?”

  百里旬笑了一下,说:“也对,那就听你的。”态度着实干脆无比。

  陆蓥一不得不感叹百里旬还真是如卓阳所说的十分狡猾,他能屈能伸,从来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所以陆蓥一显然也不会凭一句话就信他,他道:“那就劳烦百里先生把你的枪踢过来,还有,让小奇过来。”

  百里旬说:“好好好,都依你。”果然伸腿,将那把掉在地上的枪轻轻踢了过来,跟着又对小奇说,“小奇宝贝,到那个叔叔那里去。”小奇有点莫名所以,傻傻地看着百里旬,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百里旬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往前送了送说:“宝贝,去吧。”

  小奇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跌跌冲冲地走向陆蓥一。小孩子年纪小,走路也是才学会的,一路上走得可谓十惊九险,陆蓥一真是被枪指着都没这么担心过,直到小奇终于走到了他跟前,然后左脚绊右脚,“扑”的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陆蓥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看向百里旬说:“现在,去把箱子打开。”

  百里旬说:“我开?”

  “对啊。”陆蓥一说,“你对宝物更感兴趣,而且你离得近嘛。”

  百里旬“哈哈”一笑说:“倒是个好理由。”他怎么不知道陆蓥一是生怕还有别的机关,所以要拿他来试,但是他真的走了过去,然后伸手抓住了箱子,顿了顿,竟然不做任何防备就一把掀了起来。就在这时,陆蓥一耳中听得清晰的“咔哒”一声。

  有人放暗枪!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陆蓥一抓住卓阳,飞扑向一边。

  “砰砰砰砰砰!”五声枪响,陆蓥一抱着卓阳两人一路滚到角落,然而这空荡荡的祠堂里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如果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想要杀他们,两人根本无处可躲。陆蓥一额头的汗顿时就下来了,卓阳死死抓着他,想要把他塞到自己背后去,陆蓥一感觉到了,顿时也下了力气不让他动。

  “小陆,闪开!”卓阳发怒了,声音沉得要命!

  陆蓥一不开口,只是犟在那里,两人互相较着劲,直到过了好一阵子,小奇喊了声:“啊?”

  陆蓥一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对!如果对方真的有枪想杀他们此时他们早就没命在了,怎么回事!陆蓥一猛然转过身去,却发现祠堂内已经空无一人,不知什么时候,百里旬早已经背着黑皮逃跑了,只留下了一口已经打开的宝箱。

  “妈的!”陆蓥一想要爬起身来,卓阳却还拽着他。

  陆蓥一不得不附耳过去道:“没事了,阿阳,百里旬走了。”

  卓阳眉头皱起,这才慢慢地松开手坐起来:“走了?”

  “对,走了。”陆蓥一说,“刚才的枪响……”他终于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而想明白以后却忍不住哑然失笑。百里旬不愧是百里旬,其实陆蓥一说的他都明白,他们彼此之间如今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但只是在这个祠堂里,出去之后,他们便成了对立方,一边是镖师,一边是绑匪,所以对他而言,陆蓥一他们如果没机会走出去那是最好的。他此时也背着一个人,如果要与陆蓥一硬拼,虽有胜算却很可能付出巨大代价,因此他选择了——逃。不计较方式方法,不计较面子问题,用一支手机录下的枪声骗走了陆蓥一和卓阳,他跑了,甚至还有闲工夫带走了宝箱里的东西。想来百里旬早已在一路上观察透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推测出了在此种情况下两人会做的应对,恐怕连他们会僵持住以及带着小奇不便继续追踪的这点都算计进去了。

  百里旬!陆蓥一心想,他还真是服了这个人。

  此时卓阳也似乎想明白了,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枪声是录音吧。”

  陆蓥一赶紧过去扶他,卓阳却摆摆手:“没事了。”他说,“视力好像慢慢恢复了。”

  陆蓥一愣了一下,果然见卓阳的眼神开始有了聚焦,他马上低头看向地上的郑先生,然而郑先生并没有任何变化,他仍然是死的。陆蓥一不放心,还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凉得都冰手了。

  “小陆!”卓阳突然道,“你过来看!”

  陆蓥一很少听到卓阳情绪激烈波动的声音,赶紧走过去,以为发生了什么。卓阳正站在宝箱旁边,箱盖被百里旬打开了,陆蓥一还以为那里头已经被拿空了,结果此时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东西。一柄断了半截的黑铁红缨枪,一叠仔细封好的纸张,最后是一幅裹着布的卷轴。陆蓥一在这一刻听到了自己心脏“咚”的重重一声,像是有什么在催促他一般,他飞快地伸手进去拿起那幅卷轴,除去布料,猛然抖开。

  “啊!”陆蓥一惊呆了。

  卓阳赶紧也凑过来看。那竟然是一幅保存得十分完好的国画,画得乃是三四月的光景,红花盛放的原野上,两名青年男子在碧空之下驱马驰骋。两人皆是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前面的男子一身蓝衣,背负红缨黑铁□□,周身一股肃杀气质,后面的男子却是面相和善,透着一股狡黠灵动,腰佩秋水玲珑长剑。蓝衣男子在前,此时正回了马头来看后面的男子,后面的男子便笑着迎上,两人皆是那么喜乐安平。蓝天、白云,碧草、红花,一切都不能更加美好,令看画的人都恨不得所有最好的时光都停留在画中那一刻。

  卓阳奇道:“前面的是蓝肃吧,后面的……”

  陆蓥一双手微微颤抖,定了一会方才道:“是我的先祖,陆修吾。”

作者有话要说:  又揭开一个谜题啦,回想一下蓝肃死后一辈子再也没法押镖,疯了一样画女真像的陆爷爷吧。再求新坑收藏,拜谢:

    

    、CASE 05-27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糟了,我干了件蠢事,上一章里小奇应该被百里旬带走了,但是我忘了修改了……

  卓阳吃了一惊, 他已然知道了四百年前陆家与蓝家的纠葛, 因而这幅画便显得十分的有问题了,因为画里的蓝肃与陆修吾两人……看起来关系实在太好了!不仅好, 出于他们这一类人的一种直觉, 卓阳甚至觉得, 蓝肃与陆修吾之间,或许是有超过亲密友人的关系的。

  卓阳能感觉到, 陆蓥一当然也能感觉到。他又看了一阵, 将那幅画重新卷起来说:“总之先出去再说。”他问卓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卓阳愣了一下, 方才想起来陆蓥一问的是他“中毒”的事。一开始那毒发作得十分快, 几乎是数十个数的时间, 卓阳就视野变黑,看不清东西了,半边身体也跟着麻痹,然而就在这么一段说话的时间里, 他又奇迹似地恢复了。这是说不通的, 如果那并不是什么剧毒, 为什么郑先生死了,如果那的确是剧毒,他又为什么迅速恢复了?

  卓阳说:“现在似乎没事,除了手还有点麻。”

  陆蓥一道:“那我们赶紧出去!”也许再加把劲,还有追到百里旬的可能。他将那幅画还有那个断枪尖及纸张一股脑地卷了,然后把包画的布理成个简易包袱, 东西全都塞了进去,背在身后说,“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