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孤啸绝岛>第36章

  费神医是个晒成了红棕色脸的胖老头,五十来岁,面相带笑,一看就是个广交朋友之人。他满头大汗地走进客房,向潘子云问出在场几人的身份,便乐呵呵地道:“竟然是秦二门主!这么年轻!”原来他主治外伤,和附近江湖中人时有来往,也懂得一些江湖事。

  费神医握着秦颂风的手,继续乐呵呵地道:“诶呦?你发烧啦,烧得还挺高,怎么不早说!”刚才把鲁逢春从鬼门关抢回来太过劳累,他已经没力气亲自医治,便叫他的几个徒弟来给秦颂风重新清洗所有伤口。

  清理到腹股交界处的刀伤,季舒流才发现伤口距要害之处不足一寸,骇然道:“这是哪个杂种下的手?差点……”

  差点把他老婆变成太监!

  秦颂风嗤地一笑:“那群小杂种还欠点火候——是最早假借倪家庄的名号过来催债的几个年轻人。我看他们武功不像苏门的路子,设伏的风格却和苏门接近,可能是苏门没把握,自己又雇来几个替死鬼打头阵。苏潜那个册子上也写过类似的布局。”

  这处伤口虽然险,却不重,重的是左后肩和双脚踝先中了枪、又被钩子钩出的诡异伤痕,以及贯穿双腿将秦颂风钉在地上的那两处伤。

  前者引起了费神医的兴趣,他惊叹于那布雾郎君下手之准之狠,觉得此人居然去玩-逼供,而不是学习外科,实乃浪费天赋。

  后者让秦颂风吃足了苦头。由于伤口全部高肿,费神医的徒弟们洗净了附近半凝的血痂,扒开伤口,用配好的药水从外到里仔细冲洗,避免外毒侵染。秦颂风虽然静静坐在那里,没用别人按着,可到最后连费神医的玩笑都没力气回应了,夏天的衣服薄,他的衣服吸饱了冷汗,汗水顺着衣袖一滴滴落在地上。

  费神医离开之后,秦颂风衣服都懒得换,面朝里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热度没有更严重,但也没退,而且显然无法入睡。季舒流去后院要了热水和一套干爽的衣服,帮秦颂风擦汗、换衣,然而好像没什么大用,衣服不久之后又湿透了。

  此刻大约已是后半夜,屋子里点着蜡烛,季舒流坐在床边盯着秦颂风的后背看。

  秦颂风往后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季舒流会意,倒了温水递给他。

  秦颂风连喝了三杯水,终于拍拍里头的床面:“关灯,睡觉。”

  这里的床很宽,为了方便处理伤口,他躺在床外侧,里面还有很大一片地方,躺两个人都没问题。

  季舒流吹灭蜡烛,躺进床里头,小心地缩在床和墙形成的角落里,避免碰到秦颂风的伤,只伸出一只手,从下往上,抚过秦颂风的肩和颈侧,掠过面颊,擦过额头。

  秦颂风虽然还是睡不着,已经渐渐从剧痛中缓过来,反省道:“我对自己人太信任了才犯下这么大的错。马锋从一开始就不对,他屡次给咱俩送女人,恐怕意在安插人手监视。否则巴结二门主也不该是这种巴结法,整个尺素门,谁不知道我不喜欢美色。”

  季舒流道:“你难道不喜欢我的美色?”

  “小混蛋,就知道打岔。”秦颂风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季舒流隔着薄薄的衣袖都能感到他失血后手指冰凉,抓过他的双手,小心地拽回被窝,按在胸前,按的时候一不小心打了个冷战。

  “那我不打岔,”季舒流道,“你今天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秦颂风道:“尺素门太多年没出过叛徒,我太大意了。”

  “没说这事,你今天突然CAO那个姓罗的他祖宗干什么?”

  秦颂风失笑:“不是吧,我就随口骂句CAO他祖宗,你居然吃他祖宗的醋?”

  季舒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拿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秦颂风道:“没咬疼。”

  “废话,我舍不得。”季舒流拿起他另一只手又咬了一口,“别给我装傻。”

  秦颂风有点奇怪:“装什么傻?”

  季舒流见他不像开玩笑,愕然道:“你真没听懂?”

  “听懂什么?”

  季舒流很想真的狠狠咬他一口,嘴已经张开,终究舍不得下牙,无奈地瞪着他道:“行,我不跟白痴一般见识,你突然骂他,我差一点来不及救人,知道么!”

  秦颂风弹弹他的脸:“原来你没看出来?没看出来你怎么配合得这么好。我当时感觉到你过来了,才故意骂他,给你找个出手的机会。”

  季舒流怀疑地看着他:“你真感觉到我过去了?我还以为我去得很小心,没弄出什么声响。再说就算有声响,你怎么知道是我。”

  秦颂风仔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当时就感觉是你。可能我着急的时候比平时敏锐几分,要换成平时,肯定听不见。”

  季舒流泄气地在他手腕上吮出一个吻痕,然后把他双手重新塞进怀里:“好吧,就当咱俩心有灵犀便是。”

  秦颂风往回抽手:“别捂了,我不冷。”

  季舒流不放手。

  秦颂风笑着在他胸前捏了一下:“你尽管放心,我又没你那么娇气。”

  季舒流却没发作,伸长脖子,小心地在秦颂风还挂着汗水的鬓边吻了一下:“不要紧,等我慢慢把你养成跟我一样娇气就好了。”

  “做梦吧你。”秦颂风不再试图抽手,只是把手掌转过来,轻轻握住季舒流的手。

  季舒流的手握上去很软,除了被剑柄磨出的茧,其他地方都很嫩,很少有人相信,这只手杀起该杀的人来也可以毫不犹豫。

  但即使已经杀过好几次人,他的心依然很温软,他的抚摸依然很轻柔,轻得甚至叫人发痒。秦颂风感到冰冷的双手上传来丝丝暖意,仿佛顺着双臂经脉流回心间,神奇地令他在伤口的剧痛中感受到一种踏实安宁的疲倦。他怀疑季舒流真把自己给养娇气了,然后就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