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晓菁也一定是太急了,急到滴水不漏的人也出了昏招。王沙沙原本什么都没查出来,李冬行和程言最多再就噩梦的事帮他们做做咨询,有效没效的也都是她说了算。可这时候叫停,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他们孟敏的死还真不是那么简单么?

  原本只是猜测的事,终于被她自己一把推成了切实的怀疑。

  “师兄,我想知道真相。”李冬行垂在身侧的手稍稍握紧,“如果孟小姐真的不是单纯因意外而死,她应该得到更公正的对待。”


  程言挑挑眉,不咸不淡地说:“你真是想替孟敏伸冤呐?”

  李冬行愣了愣,双手松开了,小声说:“……是不是还挺傻的?”

  “恩。”程言站起来,拍拍李冬行的肩膀,“傻得可爱。”

  李冬行看着他捞起大衣走到门口,来不及沮丧就吃了一惊:“师兄?”

  “不是说不乐意撒手么?”程言边穿衣服边推门,“走,去找武晓菁。”

  去武晓菁公司的路上,程言回了一条微信。

  大致意思是,他们对武晓菁的遭遇深表同情,可是对为何会做噩梦之事已有眉目,不需要再多麻烦武晓菁和她的部门同事做咨询,只需要再实地调查几次,应当就能用科学手段帮助解决这个烦恼,让他们公司的人更好工作云云。

  总之一席话全未提到警察介入,甚至暗示他们对孟敏之死毫无兴趣,只想出于科学角度,搞清楚噩梦之事。

  这番话算是借力打力,无论武晓菁最初找上他们是否只是做戏,现在也没办法说出不相信科学能解决这个问题,来拒绝程言他们的帮助,否则就是自行打脸。

  李冬行听程言说完,一双大眼里写满了□□裸的崇拜:“师兄,你这理由找得太好了。”

  程言:“谁告诉你我在找理由的?噩梦的事本来就是最有趣的一点。出于怀念也好,出于愧疚也罢,一个人反复梦见孟敏,都是可以理解的。一群人、还都在午休时候梦见同一个人,又是出于何故?”

  李冬行:“……集体愧疚?”

  程言:“……”

  李冬行看见程言黑脸,智商赶紧上线了下:“但他们没说在家里也会梦见孟敏。”

  程言不免欣慰,他这师弟还没被正义的鸡血冲昏大脑。

  “这件事,看似是一个问题,其实是两个问题。”他伸出两根手指,轻晃了晃,“之前我也有些糊涂,被武晓菁的反应带着走了,整天想的都是他们和孟敏的关系,和他们做噩梦的心理。而实际上还有第一层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还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之前说了,梦也是大脑神经活动的一种,会产生这种现象,一定有其背后的神经机制。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如今武晓菁想避开第二层,那么我们不妨从第一层上入手。”

  程言把手指收回来,□□衣兜里。

  李冬行是个会对公道很执着的好人。程言自忖没那点觉悟,可好歹他自己也是个科学工作者。

  如果科学与道德有什么殊途同归之处,那大概是它们都指向对真相的追求。

  到了写字楼楼下,武晓菁照例下来迎接,就是态度比不上前一次热情。走过大厅的时候,他们还是看见了薛湛,不过今天小保安没再敢朝他们探头探脑,做到了目不斜视,既没看武晓菁,也没看李冬行。

  出了电梯,武晓菁说:“二位抱歉,我们部门正在筹划新项目,今天大家都忙得很,下午还有几个会,恐怕没法分出时间来同你们聊很久。”

  这话堪称冷淡,可是程言并不在意,开门见山:“武小姐,刚见面的时候,师弟也同你介绍过了。我不是精神病学专家,对谈话咨询一窍不通,我是个研究神经科学的,只关心一些科学问题。所以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同你们聊天,而是想研究研究你们的梦到底是怎么来的。”

  武晓菁努力做出一副好奇的神态来,问:“程老师可有猜想?”

  程言边走进办公室边四下打量,说:“显然,有东西在搞鬼。”

  武晓菁表情一变,顿了几秒才挤出一点微笑:“没想到程老师也相信这些。”

  程言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老学究似的摆了摆:“我说的东西,就是东西而已。”

  武晓菁怔了怔,觑了眼李冬行,显然没弄明白程言的意思。

  李冬行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师兄的意思是,我们都是科学工作者,不相信有鬼。”

  他看似恳切的解释,却无比直白,像是暗含着讽刺的深意,听得武晓菁脸色更难看了些。

  可她到底有着大风大浪里练出来的脸皮,将摇摇欲坠的笑容保持住了,半是惊喜半是欣慰地说:“我也始终相信,这事一定能被科学解释。如果需要我帮什么忙,程老师尽管说,我一定配合。”

  程言只说他打算做个实验,第一步是借用下他们的休息室。

  武晓菁自然点头同意。

  “这里和你们平时午休时候一样吧?”程言在室内转了圈,“什么布置都没动过?”

  武晓菁:“恩。就是有了那个问题之后……同事们就没人敢过来午休了。”

  程言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看手表:“现在这个点,也是你们午休的时间。”

  武晓菁:“是。”

  程言横躺下来,抬腿搭上沙发一侧扶手,摘了眼镜闭上双眼:“我借地方睡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