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那儿有人。”李冬行指着对面大楼门口说。

  程言闻声抬头,就见街对面站着个男人,身材瘦高,头上戴着个灰扑扑的绒线帽子,下巴和小半张脸都埋在黑色羽绒服领子里。

  那里有个人自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人没有直接刷卡进去,而是在半条街上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瞥一眼门口,似是在等人进出。

  而且,当他转身的时候,程言清楚地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抓着一束花,正是白色蝴蝶兰。

  “走。”程言掏出钱压在杯子底下,和李冬行两人一起出了咖啡馆,快步走过马路。

  就在他们快到楼下的时候,楼里恰好有人出来,男人背一弓就想钻进去。

  李冬行一个箭步抢上前,拍拍男人的肩:“这位先生,你认不认识武晓菁小姐?”

  出于可能误会的心理准备,他这话问得十足客气,未料男人反应激烈,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就往街道一头跑去,手里的花束散了一地。

  这等表现,坐实了这家伙心怀不轨。

  以这又是送匿名信又是偷偷送花的行径来看,此人极有可能是个跟踪狂,最近盯上了武晓菁。

  程言给李冬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追,自己掏出手机给王沙沙打电话。

  确认了骚扰武晓菁的的确是人不是其他东西,接下来的事就可以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那男人身形不算灵活,李冬行追出半条街,刚一拐弯就拽住了男人羽绒服的后领。

  男人不愿就范,挥拳就打。

  李冬行本人并没怎么打过架,可到底身体算是经验丰富,真动起手来可谓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就躲开了他那一拳头,顺势拧住男人胳膊,把人往墙上一顶。

  男人肩膀撞上了墙,嘴里发出“哎呦”一声。

  “抱歉,我不能让你逃了。”李冬行好声好气地说,“我就是想问下,那些信和花,是你送给武小姐的么?”

  男人肩背一颤,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卯着劲想要转身打人。

  他的脑袋原本就抵着墙,经过这一番动静,半截帽子滑了下来遮住眼睛,可剩下半张脸扭过了一定角度,鼻子嘴巴能叫人瞧得分明。李冬行看见那长脸厚嘴唇,蓦地一愣:“薛湛?”

  男人全身直哆嗦,像是气得不行,过了会忍不住骂起来:“李冬行,你他妈现在还要欺负人?”

  这颇有贼喊捉贼的架势,李冬行一阵无言,想了想还是松了手。

  得了自由,薛湛没想再逃,一摘帽子转过身,贴着墙滑坐了下去。

  “我送个信送个花怎么了,就许漂亮姑娘喜欢你,不许我这样的喜欢人?”薛湛坐在地上,一手捏着帽子,另一只手遮着眼睛,嗓子里那点水声更响了些,说起来话来呼噜呼噜的,就跟带着哭腔似的,“我知道,武小姐那样的好姑娘看不上我,她喜欢你,喜欢你是不是?”

  李冬行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嘴里解释着:“武小姐和我只是认识罢了,她哪里喜欢我?”

  薛湛冷笑着说:“你少假惺惺地骗我,她遇到麻烦的时候只想着你,我那么热心地想要帮她,她哪里正眼瞧过我?”

  李冬行想起问题的关键来:“所以你送信送花……去吓唬她?”

  薛湛愤怒得长脸涨成紫红色,几乎跳起来,指着李冬行说:“你他妈冤枉人!李冬行,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会做这些吓唬女孩子之类下作的事?我薛湛没本事,就是个小混混,好不容易当上个保安,我就连喜欢一个女孩的资格都没有?”

  李冬行皱眉:“我没有……”

  薛湛看起来很想站起来,好让自己更有气势些,可冬天地上结了冰,他脚下一滑又重重跌到角落里,这一跌像是跌散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两腿交叉着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簌簌抖动着,就如同一堆散了架的枯竹竿。

  李冬行伸出手,想拉他一把,却被薛湛一巴掌打开。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他手上一半泥一半冰水,全抹上了脸颊,“你他妈从中学那会就看不起我!你就和那个武晓菁一样,你们成绩好,脑子灵光,人模狗样,轻轻松松地就能过上好日子……我薛湛,就活该像一滩烂泥,被人当成垃圾,踩在脚底……”

  这一字一句的指控,李冬行虽是听见了,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木木站着,无论是辩驳还是安慰,都不知从何处起。

  “薛子?”有人站在街口喊了句。

  薛湛抬起头,吸了吸鼻涕,愣愣地喊了句:“王哥?”

  王沙沙原地杵了会,自上而下瞅着瘫在地上的男人,紧紧皱着眉,一张白脸上浮起点血色,瞧不出是嫌弃还是不忍心,直冲过去站到薛湛和李冬行之间,把薛湛拉了起来。

  “你他妈就尽给老子丢人。”他低低骂了句,不轻不重地冲着薛湛软绵绵的腿弯踹了脚,架着人的胳膊倒是搂得死紧,“你倒是说说,你在这捣什么乱呢?”

  程言在旁冷冷地说:“王警官,你兄弟在这当跟踪狂呢。”

  王沙沙脸色由红转白,扭头喝了句:“这是真的?”

  薛湛不敢看他,嗫嚅着说:“……我……我就是偷偷给她送个信……送个花……”

  王沙沙恨铁不成钢,抬起腿就又是一脚,这一脚踹实在了,薛湛疼得龇牙咧嘴,又垂下脑袋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