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冒险把手里的球往上抛了点,挥起板子颠了颠球,说:“球,这么玩的。”

  他看那人静止不动,就又把球抛得高了点。

  对面的人的视线始终追着网球飞的轨迹,脑袋一上一下地点着,倒是颇为滑稽。

  “球。”过了会,那家伙大睁着眼,右手像模仿程言拍子的动作一样,五指张开抬了起来,模模糊糊地嘟囔了句,“网球。”

  发音虽然马马虎虎,但至少说的是人话。

  程言一听,觉得燃起了新的希望,把手里的网球朝着那人扔过去。

  他算准了角度,按理说正好能让那人接到。

  可眼看着球迎面飞来,那人猛地避开了步,像是怕被砸到似的,连脖子都拼命往后仰了仰。

  程言不禁扶额,觉得今天这沟通实验算是失败了。

  就在这时,眼前那条灰色的影子忽然闪了下,他抬头一看,正见到那人嗖地一下蹿了出去,一路狂奔,追到了那快飞到场外的黄澄澄的网球。

  然后程言眼睁睁地看着他摸了摸那球,似乎觉得手感不错,又放进嘴里咬了咬,一边啃得心满意足,一边原路跑回来。

  “球。”那人回到程言跟前,站定,居然伸出手来,歪了歪脑袋说,“给你。”

  程言看着那人掌心抓着的网球,面部表情抽搐了下。

  那球早就不复初时美貌,表面变得坑坑洼洼的,好几处还有着显眼牙印。

  这还不是最磕碜的,程言盯着那湿漉漉的口水印记,花了整整十秒做心理建设,这才心一横眼一闭,伸手接过那个被□□得凄惨无比的球,勉强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半个小时,他们又重复了很多遍这种你扔我追的游戏,网球成功取代了程言,成为那人眼里唯一的目标,他绕着网球场满场飞奔着,玩得不亦乐乎。

  在一旁陪玩的程言心里升起一种错觉,仿佛眼前人已经成功从野狼被驯化成狼犬。

  他在心底盘算着,下一步该给这家伙起个名字了。

  也不知是否那人玩得实在兴起,又或者这种接球游戏到底不比贴身肉搏耗费体力,今天这人格待得时间格外长了些,直到程言看了三次手表,对面的人才愿意好好坐下休息会儿。

  再抬头的时候,程言欣慰地发现,李冬行回来了。

  恢复理智的青年连忙爬起来,站了一半踉跄了下,差点没原地跌跤。

  李冬行看着地上刚刚被他一不留神踩到的玩意儿,发现那是个连颜色都快辨不出来、湿哒哒黏糊糊的一团球状物,表情变了几变,抬起头对着程言沉沉说道:“辛苦师兄了。”

  程言精疲力尽地摆摆手,走到场外用两根手指从背包里抽出包纸巾,擦了几遍又跑去一边洗手间,洗了足足十分钟才出来。

  两人收拾了下,程言戴好眼镜撑起伞,匆匆往学校里赶。

  他们今天还约好了和余小鱼见面,这会赶去生物楼,也快迟到了。

  从东北门进去,他们先路过了小红楼,在楼下撞见了范明帆。

  “唉程言,你快过来下!”范明帆端着个搪瓷茶杯站在小红楼门口,一副犹豫着要不要走下阶梯的模样。

  程言把手里的伞塞给李冬行,自己冒雨跑上去,问:“范老师,什么事啊?”

  范明帆迟疑着说:“唉,今天田瑾突然打电话给我,非要问我这些日子田竹君最常去哪,我一时没想太多就告诉了她,说小田经常去生物楼找你……我说完觉得不大对劲,她情绪也不大稳定的样子,就也跟着跑来了学校,这不想着是不是要过去通知你下,没想到正好撞见……反正,你长个心眼啊,真过来闹你也别太拗着她?这人一把年纪了,身体不好,精神更不大好。”

  程言心里一紧,谢过范明帆,立刻和李冬行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往生物楼冲。

  老范这人真是谜一样的乌鸦嘴,程言一路上念叨着可别真来,一进生物楼,发现麻烦已经到了。

  有三个人就站在生物楼门口的平台上,田竹君挡在余小鱼面前,面对着他奶奶,千载难逢地居然没低头。

  田瑾正喝道:“你这三天两头地不见人影,就是往这里跑?”

  “是。”田竹君两条腿都有点哆嗦,可还是往前挪了挪,似乎打算更好地遮住余小鱼。

  可田瑾显然还是瞧见了和他在一起的是什么人,皱着眉大声说:“跟个姑娘玩在一起,不务正业,玩物丧志,还有什么出息?”

  田竹君努力辩驳:“奶奶,我不是在玩!我是想帮……帮小鱼……”

  “我看你是被声色迷了心!”田瑾见他还敢反驳,气得脸色发紫,抡起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下,“居然还敢嘴硬,这么多年,圣贤书都白读了?要不是我今天找人搭车来学校,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继续与这来路不明的姑娘私相授受?”

  田竹君脸色刷地白了,就像外头的秋雨都打到了他身上似的,手脚僵硬抖得像个筛子,颤着声音说:“我没有!这怎么叫私相授受?我和小鱼萍水相逢,成了朋友,朋友有难,难道我就不该出手相助么?奶奶,这还是你教我的!”

  田瑾怒急,抬起拐杖就想打田竹君。

  田竹君梗着脖子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