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给气笑了:“怎么,你家那忠犬不抽烟吗?难得哦,其实你刚才是不是想,新娘子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审美观?”不等白燕回应,谢必安接着说:“兄弟,爱情是无道理可讲的。”

    话罢,他指着唐楼对面阴森森的空屋,那房子原来色彩艳丽的粉饰早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剩余那些被侵饰得差不多颜色斑驳地爬在墙上,尤其地显得凄凉,房子的窗户已经破坏得差不多,连一块完好的玻璃都没有,更何况有的连框带窗门一起没了,因为房子背光,屋内暗,黑洞洞的一只窗口,就像怨死者不能瞑合的眼睛,而谢必安正指着它。

    “当年,我就在那里看到她,那时候我爸正在屋里弄一个死人,我很害怕,就连做梦都梦见自己被砍成一块一块放在床底下发臭,然后她朝我笑,从那一刻起我恋爱了。”谢必安再抽一口香烟,也不管白燕有没有听进心里,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么?是我心中最后一片净土,她幸福就好,她跟着我不会幸福,我心里有太多的黑暗,不应该污染她,所以……我祝福她,我今天可不是来抢亲的,你放心,不要怕被人打死。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有时候爱情不一定非得拿在手上才好,注定要受伤害,不如放手吧。”

    白燕听着,没有漏掉半个字,他几乎已经肯定谢必安知道很多事情,其中有他害怕接受的真相。

    “我。”白燕看着灰霾的天空,今天这里有一场喜庆活动,这样的天气其实不好,他的心情也很低落,但这不怪天气:“我想,就算要受伤害,就算最后伤得要死去,我也不能放手。”

    “你太傻了。”谢必安抬手想摸摸白燕的发,却被躲过了,他收回尴尬地落空的手,耸肩:“不过,在白享运手下却还存在自我思维的人,都是傻人,你怎么不被洗脑呢?怎么没有像他那些活傀儡一样,奉他为神明,奉他的话为圣旨呢?哎,我也傻,你要真的那样,还不早早就被宰掉?呵呵。”

    白燕满含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谢必安,仿佛要找到一丝被洗脑的活傀儡痕迹,结果没找到,于是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像在无声地谴责——你怎么把自己骂进去呢?

    谢必安摸摸鼻子,翻起白眼:“跟你谈话真累,好好陪我把自己最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手上吧,然后,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虽然我觉得你那是在找虐。”

    之后的经历很平常,白燕第一次参加婚礼,也看出点趣味,最后心想:要不要跟杰哥也提提,弄个婚礼呢?那样子,就算以后有什么情况,他也推脱不干净了吧?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邪恶了,用那种手法局限他爱的人,很不应该。

    婚礼不在白燕纠结的心情下结束,酒宴也吃过了,总算散场,在一群喝得脸红耳热的男人中间,白燕显得异常突兀,也收到不少女性青睐的目光,其中不乏大胆的前来邀请交换号码或者直接邀请去玩什么的。

    白燕一边躲开坚持不懈地朝他身上扑的谢必安,一边认真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有爱人了。”

    最后给更加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弄烦了,直接来一句:“其实我是gay。”

    这会可捅了马蜂锅,惹来更加不要脸的醉酒男们调戏,最后连借酒装疯的谢必安都噗嗤一声笑了,把已经撂倒几个人的小王子领出狼群,钥匙一扔:“你来开吧,我这模样开车,酒驾很严重。”

    “我没驾照。”王子很认真地说。

    “但你上面有人呀。”谢必安率先上副驾座,扣上安全带,而后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白燕看看钥匙,又看看似乎睡死了还发出可疑鼾声的人,终于坐上驾驶座,认真地驾驶。谢必安悄悄睁开眼睛,打量着黯淡光线下完美的侧脸,眼中复杂的情绪纠成一团,他疲倦地摸摸额角:“你怎么就会爱上赵卓杰呢?你们真的相爱吗?”

    白燕注意着路况,可是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被谢必安的话带动:“我们是真爱。”

    “是吗?”谢必安揉着额角:“太糟糕了,才多少天呐?”

    “……”

    “我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瞧,越是醉,过去的记忆就越是不受控制地跑出来。想想,小金丝雀,你是因为电脑除颤给把记忆电回来了吗?想当初你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在城堡里消失,结果你给白老头专属的精神科专家弄去做做电击治疗,几个月后倒是像被激活了,没痴没傻,却忘掉了过去,老被白老头留下来养。你如今这模样,倒是让我意外极了,被白老头养大还没有失去自我的人,很少,即使有,大多没有丢掉自我却丢掉了性命。

    当然,我是一个例外,因为我的手艺特别合那老头的胃口,哦,对了,我不是主题,好吧,你其实想问你的过去吧?你的过去不我了解,不过如果你真有所怀疑,其实你完全不用去管过去的记忆,你要知道赵卓杰是不是你亲哥,验个dna不就行了?得了,我要睡啦,好好开车,别把我撞死了呵,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此时,白燕已经是僵硬地凭着本能驾驶,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几乎要剥离,因为所有事实都指向一个真相,仅有的一个真相,他宁愿自己没有得到它,即使他不管愿意与否它都在那里,可,至少他不知道呀。

    就这么,车子顺利靠近目的地,然后白燕在那画廊门外看到了赵卓杰,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般,一拳揍上所罗门·里纳的下巴,然后那个看起来像个绅士的意大利人也回以铁拳,接着两个人就扭打起来,虽然里纳也很勇猛,但是明显不够赵卓杰来,脸上已经多处挂彩。

    白燕立即加速完成最后的路程然后争刹,直把副驾驶座的人吓得蹿起来,差点撞上车顶,如果不是安全带限制着。白燕几乎是用跳的下车,赶忙冲过去一把推开了里纳,赵卓杰的拳头差点冲他身上,幸好还是收住。

    赵卓杰瞪着白燕,胸口剧烈地起伏,白燕反倒平静地看着他,一双黑眸在夜色中仍旧明亮。

    “我受伤比较重,为什么推我。”里纳委屈的声音在旁边地上发出。

    “呵呵,我必须声明,我是绝对的异性恋,先走了,88。”谢必安一催油门,跑车一溜烟地消失在夜色中。

    “噢谢,你太不够义气了。”里纳更加委屈。

    赵卓杰转身走向自己的旧车,白燕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那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背影,心中忐忑。

    坐上车,他就老实交代今天跟谢必安一整天的行踪,最后等待审

    判。

    赵卓杰将车子甩进车位,率先下车,白燕继续跟着,虽然行动依然高雅,但是脸上有着与这份高雅不搭辄的慌张。

    电梯去到指定楼层,赵卓杰从升降梯明亮的壁面看到白燕倒映在上面的脸,看清楚那份惊慌,他铁石般冷硬的心肠也软化了,轻叹:“你为什么要跟谢必安去吃这顿喜酒?还瞒着我?”

    “因为,我想要知道一些养父的事情,他好像知道许多。”白燕避重就轻地说着,躲过赵卓杰的审视。

    小白在说谎。

    赵卓杰心中发凉,再次不吭声,直至进屋里,也没有回头,而是一头扎进浴室——冲冷水澡。

    他必须要冷静,然后好好弄清楚白燕的异样。

    他是这么想的。

    白燕站在空荡荡的厅堂中,心里被恐惧填满,他害怕,因为这跟他想像中赵卓杰知道真相后丢下他,剩下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