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花千霜眼底已经散去的猩红，瞳孔也恢复成人类正常的模样，被花千霜突然抱起来的时候，沈之南差点以为花千霜的易感期还没有过去。
他偷偷朝花千霜瞥去一眼，易感期过去后的alpha，已经恢复成往日冷沉肃穆的模样。
那些曾经因为他而在眼底溢出的狂热情绪，此时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黑沉沉的理智与冷静。
心底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遗憾，沈之南暗暗压下了心底异样的情绪。
花千霜已经彻底标记了他，他现在是陛下这一生唯一的一个omega，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陛下，您的易感期过去了吗？”迅速调整好了情绪，沈之南再抬头的时候，宝石般翠绿的眼眸里只剩下温柔如水的关心。
“嗯，辛苦我们南南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花千霜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alpha深邃黑沉的眼睛定定注视着他的omega，被花千霜看得有些不自在，沈之南想要偏头避开，又舍不得这短暂的对视下，宛若拉丝般的旖旎温柔。
只是被他的alpha这么看着，心跳就会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是什么时候呢？
是什么时候对眼前的男人动了心的？
沈之南想不起来，可能是某一个瞬间，也可能是无数次花千霜无条件地站在他身旁的时候。
这个男人的一切，都让他无可救药的爱上。
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沈之南坦坦荡荡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他爱上了花千霜。
尽管这个男人曾经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告诫过他，给不了他想要的爱情。
“陛下也辛苦了。”沈之南向花千霜露出了笑容，“陛下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他以为花千霜抱他，是担心他体力不支。
花千霜瞥了眼沈之南从黑袍下露出的一双赤足，黑色的丝绸面料衬得omega的双足像玉一样光滑漂亮。
视线从沈之南白皙细瘦的脚上掠过，花千霜的眼神深邃了几分，喉头微微滑动。
“我不辛苦。”花千霜抱着沈之南往走廊尽头那间房的方向走。
沈之南：……
这让他怎么接话？
“陛下，刚刚是在看墙上的画吗？”易感期结束后的氛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沈之南把话题引向了走廊墙壁上的油画。
他先前注意到了墙壁上的画像，只是当时一心担忧花千霜，没有仔细去看。
走廊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挂着一幅油画，这些画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
沈之南此时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油画里的人和花千霜长得有些像。
“陛下，画里的人是您的亲人吗？”
“他们是我的父母。”
花千霜在其中一幅双人画像旁停了下来，他看着画中互相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声音也变得温柔了几分：“我的父母，他们十分相爱，我们在的这个城堡，是他们当年居住的地方。”
“他们……”
原来真的是花千霜的父母，沈之南不由得观察得更仔细。
画像里是两个男人，一个美一个俊，眉眼神色和花千霜十分相似，看起来是十分恩爱的一对alpha和omega。
“去世很久了。”花千霜抱着沈之南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走。
“我很抱歉，陛下。”
“不用道歉，他们去世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花千霜一边走，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国家的将军，他为国家奉献了一切，国家的帝王却怀疑他想反叛。”
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沈之南安安静静地听花千霜讲述他父母的过去。
“皇帝设下了一个陷阱，我父亲为国家和人民奉献了一生，最后却被自己忠诚的帝王杀死。后来，我的母亲带我离开了国家，向害死我父亲的帝王举起了反叛的旗帜。”
讲到这里的时候，花千霜蓦地冷笑了几声：“当他们说你想反叛时，你最好真的想反叛，他既然认定我父亲想反叛，那我们就反给他看。”
这是花千霜征服星际的第一战，却是他父母人生的终点站。
“父亲离世后，我的母亲不愿意清洗父亲留给他的终身标记。一个失去alpha的omega，如果不能及时清洗标记，会陷入无止境的悲伤与痛苦之中，他最终因为太过思念我的父亲而去世。”
沈之南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喃喃道：“您的母亲，一定很爱您的父亲。”
花千霜一脚踢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房间里仍然堆积着宝石，只是从房门到床榻的方向被清理出了一条路，没有锋利漂亮的宝石，只有柔软的羊绒地毯。
“是的，他们很相爱。”花千霜把沈之南轻轻放在了床上。
“陛下，我才刚刚起床……”明明刚刚还沉浸在花千霜父母的悲情爱情故事里难以自拔，又躺在了床上，沈之南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千霜蓦地笑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沈之南的头发：“多休息一会儿，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就回去。”
就要回去了吗？沈之南有些舍不得和花千霜单独在一起的日子。
只是他们确实需要回去了。
他的哥哥和姐姐不知道怎么样了。
花千霜离开的时候弄了很大的动静，不知道江梦山他们的伤势怎么样。
还有他意识模糊时，恍恍惚惚听到了封念撕心裂肺的喊声。
沈之南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搞不懂封念也不想搞懂，现在他彻底被花千霜标记了，封念也应该死心不会再来骚扰他了吧。
“睡吧，南南，你的体力消耗太大，多休息。”
听花千霜这么一说，沈之南的困意瞬间就上来了，他躺在了柔软的床上，手往上抬拉住了帝王的衣服一角。
“陛下，我是您的omega了……”
“嗯，南南很厉害，是你帮我度过了易感期。”花千霜低头看着沈之南拉着自己衣服角的手，在床边坐了下来。
眼皮越来越沉，沈之南却舍不得闭上眼睛，他挣扎着喃喃道：“说好的，以后都只让我帮你度过易感期……只要我一个omega，我很厉害的，我有……翅膀……还有……还有很漂亮的尾巴……”
声音到了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沈之南沉沉地睡了过去，手却还是紧紧抓着花千霜的衣服不放。
花千霜的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了，他俯身低头在omega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他的omega，他的南南，他无价的珍宝。
“我很想爱你，也很想回应你眼底炙热的感情，可是我不能，也不可以这么做。”花千霜温柔地注视着在他身旁陷入安眠的omega，手指轻轻顺着沈之南雪色的长发。
父亲去世以后，他曾亲眼目睹失去alpha后的母亲有多么痛苦。
在他们最终为父亲报仇后，没有了精神支撑的omega如同枯萎的花一样迅速衰落。
揄昔郑力。
只要洗去标记，他的母亲仍然可以健康长寿的生活下去，但他的母亲最终还是拒绝了。
他曾亲眼目睹过母亲逝去的整个过程。
花千霜从不惧怕死亡，却也不想母亲的悲剧在沈之南身上重现。
可他的omega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白玫瑰理应绽放在风中，而不是被碾碎于尘土之下。
他愿意成为沈之南绽放风华的肥沃土壤，将来在他死后，沈之南的未来应该是挥动翅膀，自由地翱翔在广漠的天际。
而不是被困在这一方土壤里，衰败，凋零，死亡。
在战场上亲历生死险境，亲眼看着一个个生命逝去的人，才能理解生命有多重要。
旁人总是夸赞他的母亲为爱献出生命，花千霜却觉得那些称赞的话语格外刺耳。
如果他的父亲还活着，想必也不会希望看到他的母亲为了一个逝去的人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的他太过于年轻，听着那些称赞歌颂他母亲为爱献出生命的话，便信以为真。
直到后来遇到了杨医生，遇到了更多因为alpha死去而悲伤逝去的omega。
被高等级的强大alpha标记后的omega，虽然能够分享alpha伴侣的长寿与力量，但相应地也会付出对alpha产生精神依赖的代价。
这种精神依赖根深蒂固，即使alpha死去也几乎难以戒断。
他母亲的离去，有悲伤过度，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无法脱离精神上对alpha的依赖和渴望。
偏偏当时的社会环境之下，omega的地位之低远不是如今的人能够想象的，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要忠于自己的alpha一辈子。
为爱献出生命是多么伟大的事情，那些在alpha死去后清洗标记重新嫁人的omega，在当时往往会成为他人口中笔下不忠的罪人。
花千霜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改变了omega在社会中的地位，但高等级alpha和omega的精神依赖从未改变过。
而居于高等级alpha在社会中往往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且数量稀少，知道omega会对标记自己的高等级alpha产生精神依赖的事情，也极少被人知道。
花千霜闭上了眼睛，他躺靠在沈之南的身旁，轻轻将他的omega拥入怀中。
爱从来都不是束缚捆绑所爱之人的枷锁。
可话都是这么说，真到了要放手的一天能否做到，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