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妖影重重之百花妒>第十章  自食其果-2

  没两天,方淑美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何家发生的一切,在她死後正式地变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得知何生卖了房子,准备远走他乡,萧慎言立刻赶去了他家。此时,距花妖死时已经两

个月有馀。

  不再与花妖纠缠,何生的气色好了不只一点半点,整个人容光焕发。不过,面对萧慎言

这个救命恩人,他似乎并不是太高兴。

    “现在房地产不太景气,你这麽快就把房子卖了,运气真好。”萧慎言试著与他寒暄。

死了那麽多人,何家的房子根本就是座凶宅,萧慎言想不通有谁会买它。

    “这可不是运气。我花了半年才找到……”何生有些得意,但很快便打住了话头。

    “半年?”萧慎言听出了问题,  “你早就想走了?”

    “家里住著一只妖怪,我能不想走吗?”何生反问。

    “方淑美没提过你们要走的事。”

    “淑美没跟你提的事应该很多吧?”

    察觉到何生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萧慎言不再兜圈子,  “你把房子卖给别人,小丁的尸 

怎麽办?”

    “我埋得很深,不会有人发现的。”

  何生是房子的主人,萧慎言没权阻止他卖掉房子。但他不能把小丁继续留在这里,要是

哪天被人不小心创出来就麻烦了。

    “我要把他带走。”

  听到萧慎言的决定,何生的眼中又闪过以前常见的那种阴郁眼神,但他并没有阻止他,

“随你。”

  从车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塑胶袋和铲子,萧慎言来到何家的花房。

  唯一的植物死了,这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花台,和一大堆碎玻璃。玻璃屋顶在除妖那晚弄

碎之後,何生既没有打扫,也没有修补。

  花房的温度与户外基本没有差别。萧慎言搓了搓手臂,想让自己暖和一些,可寒气就像

贴在了他的身上似的,怎麽甩都甩不掉。

  小丁的尸体并没有埋得像何生说的那样深,他随便几铲就挖了出来。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尸体的模样已经是惨不忍睹。萧慎言屏住呼吸,将他从泥土里拖了

出来,然後放入塑胶袋中。

  这时,小丁面部太旧穴上的一个圆形伤口,引起了萧慎言的注意。

  花妖杀人是用它的花瓣和枝条,不可能造成这麽整齐的伤口。

  就在他准备拔开黏在骨骼上的烂肉好好看一看时,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冻得他就

像穿著衬衣去了南极。与此同时,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脑後。

    “早知我那晚就杀了你,省得现在麻烦。”何生阴沉的声音,带著明显的不快。

    “你……”

  就在萧慎言猜不准何生是不是真的用枪指著他的时候,一把尖刀划过了他的脖子。皮肤

一点点撕裂,鲜血由缺口进出血管,在地上留下大片的红迹。

  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萧慎言感觉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自己掌中流逝。他勉强转身,看

见何生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刀上的血迹,手里还拿著一把枪,标准的警用枪械。

  很快,发软的膝盖便支撑不住萧慎言的重量。他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折磨著他,与之

相伴的,是对死亡的无尽恐惧。

    “眼熟吗?这是丁警官的佩枪。”何生拿著枪在萧慎言的眼前晃了晃。

    “……”

    “他是我杀的,嫣红不过是帮我埋了尸体。”萧慎言已无生还的希望,何生开始毫无顾

忌地说出他的所作所为。

    “他跟你一样讨厌,一直盯著我不放。不过,我一开始并不想杀他的。

    “如果他肯乖乖喝下我给的咖啡,那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睡一觉,而不是死在这里。可是

他偏偏不肯喝,还偷偷地跟著我,结果看见花妖吸我的精气疗伤。

    “他以为我和妖孽是一夥,还威胁我要把我关进监狱。我没得选,只好杀了他。”

    “……”

    萧慎言很想破口大骂,但嘴里不停外涌的鲜血,让他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永远离开这个国家。没人能找到我。不管怎麽说,我都要谢谢

你,多亏了你,我才没有被那只怪物榨乾。”

  何生假惺惺地表示感激,言词间难掩轻松与得意。

  萧慎言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但他能做的只是像离水的鱼儿一样无助地抽搐。

  何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萧慎言望著他的背影,视线从清晰到模糊,再从模糊到清晰,反反覆覆,直到咽下最後一 

口气,死不瞑目。

    死亡是可怕的,但再多的恐惧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当灵魂像轻烟一样飘出自己的身体,

就什麽也感觉不到了。

    再次跨过生与死的界线,萧慎言已是轻车熟路。

    不过,能坦然面对死亡,并不代表能坦然面对所有事。

    萧慎言想到了自己的小外甥。

    从今往後,他再也没有照顾这个孩子的能力,他彻底辜负了姐姐的重托。

    之前千辛万苦才还魂成功,现在却死得这麽容易。无处发泄心头的不平,萧慎言绝望地


抱住头。

    鬼魂不能出现在有光的地方,萧慎言快步躲到了客厅。两眼扫过房间的角落,他意外发

现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只他独自一”鬼”。

    那只站在角落的鬼魂,身上穿著雪白的病服,还有一张异常恐怖的脸。

    “方淑美!”

    萧慎言不会认错,她就是已经死去的方淑美。硫酸烧毁了她的容貌,留下让人永远无法

忘记的特徵。

    “刚才是你一直在跟著我?”回想之前那股贴身的寒气,萧慎言恍然大悟。

    方淑美点点头,无法完全合拢也无法完全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  “我没想到阿 

连你也敢杀。”

    “他都已经杀了小丁了,还有什麽理由不敢杀我?”萧慎言苦笑。

    “难道就让他这麽走了?”方淑美大摇其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有什麽不甘心的?你又不是死在他的手上。”

    听到萧慎言的不满,方淑美微微一楞,随即怒吼道:  “你知道什麽?是他截断了我的 

气,我才会死的!”

    “什麽?”

    “我的脸毁了,人也废了。阿生觉得我是绊脚石,所以杀了我,好远走高飞。”

  脸部交错的疤痕让方淑美的嘴巴几乎无法活动,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她的痛

苦,她的怨恨,也同样那麽清晰。

  萧慎言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来安慰她。事已至此,说什麽都是废话。

    “他骗我。他说他爱我……都是骗我!他一开始就在骗我。我真傻,居然那麽容易就上

了他的当……”方淑美自言自语著,鬼魂过强的情绪波动,带来厚重的阴气。

  萧慎言是感觉不到寒冷,但他看见自己尸体上结了一层冰霜。这可不是好现象。

  若是太过偏执,方淑美很可能会变成厉鬼,害人害己。

    “你冷静一点。”

  萧慎言还是第一次叫一只鬼魂冷静。他希望能起作用,但地上越来越厚的冰渣,明显与

他的愿望背道而驰。

    “你不介意被骗吗?”方淑美的质问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我当然介意,可我现在已经死了,介意也没用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安排好猫仔将来的生活。谁能来担负这个重任,才是他最要

介意的事情。

    “你不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吗?”

    说不想是假的,可知道了又能怎样?

    “何生是个骗子,他蒙骗了所有人。”

    没有理会萧慎吉的意见,方淑美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何生一直不想当花农,他觉得

种花和种田一样,都是最没有出息的事。他想做有钱人,过富贵生活,再也不和泥土打交

道。可他家世代都是花农,继承家业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忍耐得很辛苦。

    “三年前他父亲去世後,再也没人可以约束他,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投资。股票、期

货……哪一项未钱来得快,他就去投资哪一项。可那都是高风险的东西,他只是个新手,野

心勃勃,又毫无远见,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为了偿还债务,他不得不贱卖家里传下来的大部分土地。”

    “卖给了何振阳跟何昆?”

    “是。”

    似乎不高兴被打断,方淑美烦躁地踱了几步。萧慎言立刻收声,让她继续往下讲。

    “失去了土地,他的收入一下子少了大半,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去打零工。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虽然没钱,可是我们过得很快乐。没多久,他就向我求

婚了,他对我说,能娶到一个愿意与他共患难的女人,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说到这里,方淑美不禁冷哼一声,满布伤痕的脸孔更显狰狞。

    “可是,这样的生活根本不能满足他。他一天到晚想赚钱,正好有人上门收购牡丹。他

差一点就把那株牡丹卖了……”

    “这个部分我知道。”

    “你知道?”

    “他告诉了我。因为他想我帮他除妖。”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是他自己去招惹那妖怪,结果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是说……”

    “那只妖怪爱著何生的祖爷爷。何生卑鄙的利用了这一点,因为他想让那只妖怪帮他赚

钱!”

    “你是说,是何生故意让花妖爱上了他?”

    “是!自从他开始假装和那只妖怪恋爱,无论我们种什麽牡丹,都能开得很好,连高难

度的反季节催花,也是百分之百成功。花开得好就卖得好,钱自然也越赚越多。

    “可是,没多久,阿生的身体就出现了问题……”

    “是妖毒,他不知道跟妖怪上床会染上妖毒。”

    方淑美点点头,  “阿生怕死,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计画要除掉花妖。”

    “正好何振阳和何昆找上门,你们就利用了他们。”

    “是。”

    “那接下来昵?死了两个人你都不怕,居然提著硫酸就去了。你完全不用脑子的吗?”

萧慎言真的好想骂醒这个女人,却又心疼她的无知。

    “是阿生要我去的。我当然怕死,可阿生告诉我,如果花妖不死,他就会死。

    “我不想他死!我、我真的不想他死……他说他爱我。如果他死了,我……我不知道他

给我买了保险!无论是我死,还是花妖死,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如果鬼魂可以哭泣,方淑美此刻一定是泪流满面。可是,她不能。

    她只能任痛苦淤积在心头,找不到任何发泄的管道。

    都说女人是感情动物,果然一点不假。

  萧慎言很为她惋惜,但能做的也仅仅是惋惜而已: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等

你投胎转世了,你会忘了所有事情,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怎麽可能忘得掉?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脸!我为他付出了一切,却得到这样的下

场,你叫我怎麽忘得掉?”方淑美有点歇斯底里,但很快又找回了理智。

    “何生不但利用了我,也利用了你。你忘了吗?他故意把花妖说得十恶不赦,骗你冒著

生命危险去为他除妖。

    “现在花妖死了,我们也死了。他一身轻松,拿著钱去逍遥。你不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何生那时不准你放火烧花房,估计是怕你把房子一起烧了,他不能再拿

去卖钱。根本就没有什麽道士,难怪我在家里的百科全书上查不到。还有何正义那里,绝对

是何生把牡丹的断枝拿去把他吓疯的。那家伙,真是太恶毒了!”

    “就是呀!我们不能就这麽便宜他,你帮我报仇吧!”

  报仇的想法的确让人心动,可是……

    “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要怎麽帮你报仇?”

    “你连花妖都可以杀掉,杀死何生也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别开玩笑了。我要是有那麽神通广大,也不会被何生杀死呀!”萧慎言不想承认自己

的无能,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  “鬼魂是没办法教训活人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吧!”

    “不!我不信!你真的不肯帮我?”

    “我不是不肯帮,而是办不到。”

  萧慎言的回答让方淑美失望透顶,她就像一个著了火的炸药桶,一副随时要爆开的模

样。萧慎言想说些什麽来安慰她,可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词。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她的头发全都竖了起来,接著他就被一股白色的气流狠狠地掀翻在

地。还好鬼魂感觉不到疼痛,摔倒只是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而已。

    方淑美被自己的爆发力吓了一跳。她反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反覆看了看萧慎言,然

後突然转身朝门口飞奔而去。

    “不要出去!现在是白天!你会……”被阳光晒得魂飞魄散的。

  萧慎言的话还没说完,方淑美就已经消失了,不过看路线,她应该没有跑去送”死”。

萧慎言感慨地摇摇头,然後从地上爬起。这时,他才发现四周出现的异常。

  冷冷的白霜几乎覆盖了何家的整个客厅,地上的尸体也已经被冻成人形冰棍。这一切似

乎都是方淑美刚才的愤怒造成的。

    “糟了!”

    一般人死後,灵魂只能在人间停留七天,如果超过时限,就会立刻魂飞魄散或化成厉

鬼。萧慎言突然想起,方淑美早就死了几个月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变成了厉鬼。

  如果她变成了厉鬼,那她根本不需要萧慎言的任何帮助,就能将何生……

  喀嚓!

  头顶传来一声响动,萧慎言抬头察看,发现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已经摇摇歃坠。看样子

是方淑美搞出的寒气冻坏了吊灯承重的辣条。

  喀喀——

  灯砸下来了。萧慎言躲避不爰,只好本能地抱头大叫:  “啊-”

  匡!

  巨晌之後,一切回归平静。

  萧慎言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堆玻璃碎片上,不过毫发无伤。

  是了,他已经变成一只鬼魂,砸多少东西在身上都不会有问题。

    “哎……”

  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最让何生中意的是浴室里的按摩浴缸。

  经过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他只想跳进浴缸里好好泡个热水澡。听著舒缓的音乐,嚼上

一杯红酒,任由温热的水流将自己包围,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从今以後,他再也不用与泥土打交道,再也不用做妖孽的俘虏。他的生活将会变得优雅

而体面,一如他所期待的那样。

  光是想一想,何生长年阴郁的脸上,就忍不住浮出一丝笑容。

    “嗯……”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何生将头枕在浴缸的边缘,准备小憩片刻。可浴缸里的温水却像是


被冰块包围了似的,突然一下就变温了。

  他不得不重新打开热水,可水管里流出来的水却比浴缸里的还要冷上十倍。何生寒颤连

连,不得不从里面爬出来。

    当他拿起墙上的电话,打算找酒店投诉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狠狠推回浴缸中。他的

鼻子碰在浴缸边缘,立刻流血不止,不过比起嘴里的伤口,那简直就是小儿科。

    “呸、呸……呸……”

  何生以为自己只是碰伤了口腔,但吐出来才发现,他已经断了好几颗牙齿。

  水里越来越冷,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何生试著爬出来,可他才伸出一只脚,就被再次推了回去。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摔倒。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喝醉了,也

许……没有也许。

  何生的视线停在浴缸後面的窗户上。那是一块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

  入夜之後,室外的黑暗与室内的灯光,会让它变成一面超级清晰的大镜子。

  镜子里,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冷了,比浴缸里的冰水还冷。

    “不要!”

  这是何生说出的最後两个字。之後他便被按进浴缸里,与他向往的生活彻底绝缘。

尾声

  独囚,并不是一种福利。

  在罪犯数量严重超出监狱承受能力的今天,能”享受”独囚待遇的,只有重犯中的重

犯。因为他们太过危险,监狱才不得不用独囚的方式来杜绝他们一切为恶的机会。

    易向行的杀手生涯,让他”有幸”得到了这项待遇。八平方米的小小囚室,是他此生最

後的归处。

  相较於其他囚犯的暴躁、不安、混乱甚至绝望,他只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从

进入监狱的第一天起,他就下定了决心,不再与人交流,不再与外界接触,要用无边的孤独

和寂寞来惩罚自己。

  如他所愿,以往飞驰而去的时间,在这里被拖住了脚步。黑夜与白天都变得无穷无尽。

为了熬过它,易向行甚至学会了半夜坐在床上发呆。

  这晚,当他第一百零一次开始发呆的时候,有访客穿墙而入,不请自来。

  所谓”穿墙而入”,并不是玩笑或夸张,而是真真正正从墙外面穿进来。好在易向行见

识过不少的妖邪,才没有对这一位特别地大惊小怪。

    “我记得萧慎言已经杀了你了。”

    “妖怪是可以重生的。”

  长明的答案简明扼要,也很有说服力。易向行不再多话,安静地等他表明来意。

  “萧慎言死了。他想和你谈一谈。”

  感觉身体的右边有些发凉,易向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在这里?”

    “是。”

  萧慎言死後不能与活人交流,身为妖怪的长明正好是不错的传话工具。

    “他想跟我说什麽?”易向行问。

    “他要你照顾猫仔。”

    “可以啊!他准备什麽时候把猫仔弄到这里来?”易向行不是在耍幽默,而是萧慎言想

问题经常瞻前不顾後,他不得不给他一些提示。

  不知幽默为何物的长明立刻严肃地回答说:  “猫仔不会来这里,他要跟我一起。”

    “那为什麽来找我?”

    “我不是人。”

    “毫无疑问。”普通人要是能穿墙,那就真是天下大乱了。

    “我也不识字。”

    “然後?”

    “萧慎言觉得我没办法照顾猫仔。”

    “所以?”

    “他要你当我的师父。这样我有问题的时候,就可以来问你。”

    易向行皱起眉头,似乎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萧慎言急了,连忙推推长明:  “你告诉他,如果他妹妹还活著,一定会帮我的!”

    易向心是易向行的死穴。长明把话一转,他果然点了头。

    终於将身後事交代清处楚,萧慎言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过这份轻松只持续短短几

秒。

  妖怪可以穿墙,却不能像鬼魂一样隐身。所以萧慎言看到长明毫无顾忌地往前冲时,忍

不住提醒他说:  “小心一点!不要让人发现你!”

    “发现了又能如何?”

    “如果他们发现你,就会想方设法来抓你!”

    “他们没那个本事。”

    “你……”

  跟不谙世事的妖怪解释事情就是麻烦,萧慎言决定化繁为简,  “总之,你以後来这里.

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长明可不是听惯命令的妖怪,所以根本不打算理会。

  萧慎言不得不抢在他的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为了猫仔,你必须这麽做!”

    “你既然放心不下,为什麽不去还魂?你又不是没试过。”

    “如果可以再还魂一次,你以为我会把猫仔交给你吗?”

    听到这句话,长明停下脚步,与萧慎言对视了一会儿,然後径直从他的身体中间穿了过

去。

  就算已经变成鬼魂,被分成两半再重新合拢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萧慎言强压心

头的不满,继续跟在长明身後絮絮叨叨。

    “照顾小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要学习很多的东西。你……”

  把亲人托付给一个妖怪就已经够离谱了,偏偏这个妖怪还不肯虚心受教,萧慎言真想化

成厉鬼长留人间算了。

    六天後,深夜。

    猫仔正在熟睡。

    萧慎言站在他的床前,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低语道:  “舅舅要走了,接下来就靠 

自己了。”

    鬼魂特有的寒气让小家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不想冻醒他,萧慎言退开了。

    因为不具备加入厉鬼界的资格,他这几天一直在忙著教导长明养育一个人类的基本知

识,都没有时间好好与外甥告别。

    不过现在看来,告不告别其实也没什麽区别。

    猫仔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有饭吃,身边是谁都没有关系。

    说不伤感是假的,不过伤感之馀.萧慎言更多的是庆幸。至少这样的猫仔,不会因为失

去亲人而痛苦。

    长明对人类的情感不太熟悉,但见到萧慎言失落的样子,还是本能地给出了承诺:“我

会保护他的。”

    “谢谢。”

    萧慎言露出苦涩且欣慰的笑容,然後便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这时,熟睡的猫仔像是感应到了什麽,突然睁开了眼睛。

    “怎麽了?”长明问他。

    猫仔愣愣地着了他一会儿,然後爬下床,走去厕所撒了一泡尿。尿完之後又爬回床上,

继续埋头大睡。

  窗外,北风呼呼地刮著,就像伤心人的哀嚎。

  ——《百花妒》全文完

——《妖影重重》全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