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幽魂笔记>第六章

雾光寺是一座很有历史的古寺,但深居山中,所以香客甚少。不过其住持法师颇有名望,故也不缺香火。

起初,G进去问了半天那个住持也不肯透露情况。H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了,腾的闯了进去。

老和尚盯着他看了半天,喃喃道:"这位施主,面色有异,似乎......"

"面色无异才怪,我爬了半天才上来这鬼地方,你什么都不说,我不是白来。"H一顿抢白。

"原来是有缘人,施主请坐下喝杯茶。"

H只好坐了下来,他这人就这弱点,只要人家客气无论多生气他都发不了火了。

"施主,是想知道什么呢?"

"我只想知道那个请你做法事的老家伙现在在哪?"

G把H话用更文明礼貌的方式重复了一遍。

和尚点了点头:"此乃私事,老衲本不应透露,不过施主可能与之有缘。"

"什么意思?"H不明就里。

G又把和尚的话用通俗的话翻译给H。如此在K看来好象是两个外国人在通过翻译交流一般有趣。

"冤孽啊,冤孽。这桩事故背后有很深的怨气,光是几场法事还难以平息。所以我劝那位老施主把故人的骨灰供到圣地去了,估计应该快回来了。

"这么惨,到底出了什么事?"H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呃......实难相告"

看H似乎还不甘心,G暗中给K使眼色,K会意的拉起H要告辞。

"恩,请施主再留片刻。"

没想到住持开口留人,三人都呆了一下。

"缘来缘去都是祸,施主有个劫数,最近请小心身边突然之人。"

三人面面相嗤,不知他指的是谁正想如何应答。只见和尚又从背后拿出一卷纸来,"请有缘人签个名吧。"

展开,赫然就是H上次执导的那部爱情电影的海报。

出门来,三人不由得的大笑。

"我说呢,怎么我好话讲了半天他都不肯说,你这么粗鲁的闯进来他竟然会告诉你。搞半天是你忠实影迷。"

"有缘人,有缘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和尚怎么也喜欢看爱情片,那不是有违六根清净的清规了么。"

送他们出来的师傅忍不住插嘴:"不违背,不违背,六根清净并不是断情绝爱,而是要大爱博爱,佛爱众生,众生平等。住持曾说施主的电影里的并不只是爱情那么狭隘,而是有种大爱,所以他很欣赏。"

H现在才知道,原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己毫不在意的作品,在不同的人眼里也可以有不一样的意义。

K和G对这个说法感到新鲜,不过他们认为H的电影里之所以会有博爱精神主要因为导演骨子里的随性和散漫,那样不专一在一件事物上的人导出来的爱情自然爱的广阔。所谓喜新不厌旧,简直博爱代言人。

这时H觉得有点不对劲,左右一看才发现原来T不见了。

本来G在屋里谈的时候,T与自己和K都在外面。后来自己闯进去后K也跟了进来,自己只顾着说话也没注意T有没有进来。现在他们快走出寺院了,他才发现周围都没有T的身影。

奇怪了,来的时候还问他去寺庙有没有关系,他说没问题的。难道被佛祖收服了?

H停住脚步,开始四处张望。

K和G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找什么呢?"

"掉东西了。"H随便一说,跑了开去。

"呃?什么东西,没见你拿东西上来啊?"

寺庙并不大,整个布局十分简单,三进大堂几个院落,没有多余的屋子。H很快就找到了T,那个鬼魂就孤零零站在一个偏院门前,面朝里注视着里面的屋子。

"怎么跑这里来了。"H的口气有点责怪。

"没什么,无聊到处看看。"

"我还以为你被佛祖收了呢,吓死我了。"

T一楞,自己作为鬼魂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吓死,被收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一般人不都会高兴吗。可以认为这是担心自己的表现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记住,以后无聊走开的话要说一声哦。"

T本想说又能走到哪里去,明知他走不出方圆之地,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屋子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

"啊,你明明看了那么久,怎么......"

不等H说完T已经转身走了,H匆匆朝屋里瞥了一眼,白烛、挽联,是个祭堂啊。那上面的像,很年轻很帅嘛,真可惜。

此刻,他并不知道,T正在自己身后紧张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并为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感到不解与愤怒。

H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就象与之无关的任何人做的一样。大家都在门口等着,他走的飞快,快的忽略了T脸上一闪而过的戾气也忽略了自己心中一丝隐隐的不安。

等H领着鬼魂回到前院,只看见满院子都是人,而且大家都埋头蹲在地上。

"啊,你们在干吗?拔草比赛吗?"H好奇的问一个小和尚。

"不是,师傅说有位施主的东西掉了,大家正在帮忙找。"

"哦,掉什么了?"

"不知道,看师傅连地砖缝都找了一遍,我想应该是很小又很贵重的东西吧,比如首饰之类的。"

"恩,有道理。要不我也来帮忙。"

看到H出现而走过来的K,听到这段对话差点吐血。大家在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发动所有人帮他找。他竟然白痴的全部忘记了。

"还不都是你。"

"东西找到了?"听到K的吼叫,G也过来了,他的语气还是一样温和,不愧是明星修养就是不一样。

在明白自己就是那个掉东西的主人之后,H白了一眼K,我又没让你们帮忙找。不过一转身对师傅们还是很客气的表示了感谢。

后来在回去的车上G问他到底掉了什么东西,H突然笑起来抬头朝车顶眨了眨眼,"秘密,那是只属于我的东西。"

不知是被H的笑容,还是被他的话恶到了,K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如果他能看到T现在的表情,估计当场就会浑身僵硬闭气过去了。

后来话题扯到老和尚说的劫数,K觉得和尚只是随便说说,如果真有劫数,自己大概已经劫数了,在劫下去大不了就是疯子。G倒觉得住持不会信口开河,不过他显然不觉得自己会是有劫数的人。

H一直没开口,他觉得劫数很可能指的是自己。T说了有人要自己死,小心突然之人,到底什么是突然之人?突然出现的人?有突然举动的人还是有什么临时变故的人?

无论哪个现在好象都没有吧,突然之鬼到有一只。不过这个鬼无害的几乎成了他的又一个免费劳动力。

他暂时想不出头绪来。


回到市区,当车子停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H遇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双方寒暄了几句后那个同学问他明天去不去参加葬礼。

H一楞,谁的葬礼?

同学很意外,你不知道吗?就是以前大学里很有名的那个S。

呃?

看他还是一头舞水,同学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后来娶了校花的那个。

哦,H有印象了。那个校花可是真正的美女啊,气质好,样貌好,才气好,人品也好,据说还烧的一手好菜。当年在自己毕业那年传出和一个小子订婚的消息,不知哭死多少男人啊。自己不小心也是暗恋群中的一员,可是到最后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那小子死拉,看样子是无福消受美人恩。

不过这样去葬礼好象有点幸灾乐祸,可真想看看校花现在的样子啊。

对方看他沉默了半天,便说别难过,要多保重之类。

H奇怪了,我又不认识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同学瞪大了眼,啊,不是吧。毕业舞会那晚,我们看到你们一起去的宾馆,都以为......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事情,注视着这个方向。

不会吧,那天我喝醉了一点都没印象

不过这位同学很快恢复了正常,"也对,那时你‘朋友'多了去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这下围观者的下巴都掉了。

送别同学,H回头,迎面是三张面部表情失控的脸。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呀,年轻嘛,失恋嘛,喝多了偶尔放纵一下可以原谅吧。"

"不可原谅。"好不容易合上嘴的G和K异口同声的说道。

"年轻放纵可以,但把人家忘的一干二净简直太可耻了,有违我们多情人士的职业道德。我可是每个情人都牢记在心啊。"

"真可惜,为什么我没有在那时遇见你,不然一定可以全身心的好好交流交流。"

这群人,鬼魂一脸不齿。

第二天一早,H从睡梦里被T扔过来正在唱歌的电话砸醒。他也不知道那只鬼在闹什么别扭,回来后就不正眼瞧他更不和他说话。不过电话里终于有了好消息,制片人终于露面了。

表情沉重的老头显得很可怜,开始准备了很多气话的H真心的换成了几句安慰。其实当人处于大悲大痛的时候,任何话语都起不了什么缓解的作用,但人就是这么虚伪的需要它来当作良心的借口。老头叹了口气。

"谢谢,关于发行和宣传的事明天开个会吧,今天下午我还有事。"

"没问题。"

既然已经回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老头不是个懦弱的人,不然不可能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叱刹风云那么多年。而事情可以让他打击成这样,H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那个人?"

这是过去24小时里T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最近越来越莫明的情绪让H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试探的问:"不记得跟记得有什么区别?"

区别,这里的区别难道还用说吗。T不用闭眼都可以清晰的从脑海里翻出那双黑色的眸子。悲伤忧郁的令人心碎的目光,凌厉执着的眼神,炙热燃烧的眉角。一切一切都深刻到了骨髓,如何让人忘的掉。如何能够忘的掉。

H正背对着T在给阳台上的几盆花浇水,看不到T近乎狂乱的眼神。

"本来真的不记得了,昨天那么一说,依稀有点印象。"他放下水壶,迎着阳光眯起眼,"毕业舞会,我本想请一个学妹跳舞的。我一直喜欢她,打算趁毕业前鼓起勇气表白,即使失败也可以在毕业的前提下显得不那么丢脸。不过却听到了她跟人订婚的消息。"

"她就是那个校花?"

"恩,所以,还没表白就失恋拉。那时候我很没用,怕被拒绝,所以从不主动。不过,其实现在也没改变多少。"

说到这儿映在T眼里的侧面有点忧郁。

"后来就多喝了几杯,有点难受跑出去吹风。我记得走进一个花园,随便逮了个人诉苦,大概就是他吧。"说到这,他突然回头冲着T认真的摆手,"不过,我真的不认识他。"

T的眼神可能有点犹豫,H又继续道:"真的,谁能想到就是他害我失恋,不然谁理他,早就海扁一顿了。"

其实后面的事情T听那个人说过很多次,半夜闯进花园的不速之客,有着销魂之眼的妖精,哭的梨花带雨,抓着手臂诉说失恋,说着说着还在陌生人的腿上睡着了。而那个人就那么莫名的被偷走了心,在因为家族而订婚的第二天。

他真的不知道......

T茫然失措的神情让H紧张。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到底在干什么?

你没事吧?

不用你管,挥开向自己伸出来的手。T捧着心脏的位置蜷缩起身体,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这么痛?痛到几乎以为自己又将再死一次。

一双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背,温柔的抚平被自己揉皱的灵魂,让它流出泪来。

T抬起头,就是这双手,同样伸向过那个人的手,在他还能抽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缠上了他,勒死了他。

现在却那么温暖的让人依赖。

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