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满意的笑了笑。

  重阳将至,夏家上下都在忙碌。重阳糕已经提前做好了一批,热气腾腾,上面插着彩色旗子,装在素色白瓷盘中;而丫头们也端着菊花的盆子入了庭院。私下挑拣着好看的,悄悄别在头上,还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发觉偷懒。

  曲泽大概也在丫头们中间做事吧。

  不过……不管他夏乾清的事了!

  金风玉露,菊蕊萸枝,这一切都不属于夏乾清了。

  乾清逃跑的技能是打小练就的,夏府忙碌,没人注意到他。他逃过仆人的视线,绕过满地花瓣的菊园,绕过假山亭台,一路醉颠颠的跑到城门那去。夜幕如一张巨网,罩上了庸城的天空,银月高悬,而城门也即将关闭。乾清头晕,一路小跑,争着最后几个出城。

  “哟,夏公子这是去哪?抓青衣奇盗去?”守卫笑着问他。

  “你别管,找倒霉!就说没看见我!”乾清不满应和一声,还带着醉意,几步就走进苍茫夜色中。

  他就这么出城了。

  就在此时,在西街也有人收拾包袱,是个女人。

  她约摸三十上下,长的并不美丽妖艳,却很端庄,端庄到旁人都以为她是哪位官家夫人。一身鹅黄的纱制外裳,料子色泽分外柔和清雅,如初蕊一般点缀在她身上。

  桌上铺着一幅画,正常人很难一眼看出画的是什么。这并非什么好画,而是简单的描摹,似是制工图。图案也怪异,像是根棍子。

  细看,画的很是精致,是细笔描摹而成。整根棍子呈现白色,经过朱砂点染透着微红。棍子尾部还画着镂空。空白处有着批注,像是匠人在制作之前画好的图纸。

  鹅黄衣裳女子笑了一下。笑容却带着几分哀凉,她把画收起来丢进火堆里,轻叹一声。

  火慢慢的把画烧掉,烧成了灰烬。

  火光映着她的脸。女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窗外看去。窗外不远处就是黑湖,黑湖旁的院子里已是一地落叶,被烧得焦黑。

  女子指关节泛白,“砰”的一声摔上了窗子。

  有些事,做错了就做错了,反正也不是错了这一回。

  傅上星是自尽而死,不能怨她,不能怨她——

  火堆旁一只猫儿,浑身雪白,长的和吹雪异常相像,只是眼睛是幽幽绿色。它似训练有素,老实呆着,时不时歪头看向火堆,又看看它的主人。

  鹅黄拨弄火焰,蹙眉轻声叹息。她知道,她有错;她知道,这事情没完。

  青衣奇盗不会隐匿江湖。

  还有东西没有弄到手。

  鹅黄缓缓的闭上双目,轻轻揉了揉额头。

  (第一部完)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入大坑……

  易厢泉和青衣奇盗的撕逼发生在第三部

  

  、番外——少年往事

  从前有座山。

  它地处西京洛阳,除了本地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山的存在。这只是一个城外小山而已,草木繁盛,潺潺小溪流于山间,更添灵气,然千年之后它便夷为平地。

  传说在这个时代过后,山神悄悄把它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搬到何处去了,怎么搬的,没有任何人知道。

  山下的湖水也没有名字。渔夫在白日里用网子捞鱼。每至夜晚,几乎没有人来。

  但是,“几乎没有人”却不代表真的没有人。

  太阳似乎刚刚撤掉最后的红霞,只留得西边的天际一丝猩红,随即堕入黑夜。江灯燃烧着,江水在灯火的点染下有了生机。夜色将湖面包裹,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江面上一条破旧的渔船。

  它像个破木板一样胡乱的漂浮在湖上,上面有人。那人蜷缩着,一直盯着水里看。看那身形,像是一个老人。

  老翁坐在船头,嘴里叼着个嫩嫩的芦苇杆。打渔人都是用网的,他不是。他只是剥着嫩生生的芦苇,那架势,就像湖边的姑娘家用葱白的手剥着嫩黄的豌豆一样,非常灵巧,只是老翁的手极其干枯苍老。

  老翁把剥好的芦苇杆的一头拿在手里,另一头放入水中。在水中的那端,还系着芦苇叶子,算是鱼漂。

  这种鲜嫩野草的气味,对于鱼儿有致命的吸引力。

  老翁闭起了眼打盹儿,但似是未睡,仔细看,能看到他眯起来却发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