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些别的吧。」就算无法将他摸透,三分倒还不是问题。冉长霞明白同一话题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多次提起,免得他生厌开始另寻乐子。他识相地准备将此次请他过府的目的道出。

「聊什么?」蔺春旅噙着温笑。还是跟会看人脸色的人聊天比较轻松些──就算他那平凡的面容上少有表情能供参考。

「聊……皇上给大人的任务。我想不到其他的事,能让皇上准您离京,是德贵妃一案吧?」他神秘一笑,接着道,「可是个女孩?」

慵懒的眼缓缓扫向他。

他的确在案发当晚见过凶手一面,没能看清长相,但是个女孩。毒杀贵妃一家的残酷凶手是个柔弱的女孩……这话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

「我已掌握她的行踪,我想,您也是因此而来吧?」那并不是邀功的语气。

然,别无所求才是真正该防的。眼轻轻眯起,蔺春旅睨着他。

冉长霞起身跪拜,正视着眼前男子,作揖道:「大人,六年前您救我、助我,这回,我只愿能为您尽棉薄之力。」

冉长霞走出花厅时,正见不远处的小亭中,两人起身。

这时,天边一片霞彩,几只归巢倦鸟飞过。

隔着亭下石板路,辩叔与他彼此点头示意,晏白河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直到他离去。

「这人,似乎了解很多关于大人的事。」辩叔说着,亦望着他的背影。至少,能与大人相安无事对话这么久,就是件了不得的事了。

清磊的面上,英眉轻拢。他没有回话,在辩叔能看见他表情前,他已步下凉亭,朝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见大人正要步出。

「我的小百合,你来得正好。」他扬笑,是出京以来少见放松的笑,「我与冉大人说好了,暂时在此落脚,也方便查案。」他自觉听见这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他的小百合了,在此处,不用像在寻常客栈费心守夜,况且,他们出京的首要任务便是此案。

但,他却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

那笑颜映在他眼中,第一次,晏白河感到胸中滞闷不堪。

良久,才淡淡称了声明白。

晚风轻拂,穿过洛棠府衙东厢客房中的雕花窗,吹动灯罩中的烛火。

映着灯罩上手绘的万马奔腾,好似,真有那么点为之震荡。

扬扬嘴角,蔺春旅慵懒的眼落在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

「近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令武林正道及各大门派头痛的人物。」冉长霞似是不经意地将烛台移了移,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帖子,推向与自己煮酒夜谈的男子,缓声道,「此人总会以一副楚楚可怜之姿出现,求助于正道门派,道其心酸、搏取信任,而后,趁之不备毒杀各派长老或掌门。」

扫了一眼,「武林帖?」

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地,「经过几次的事件,牺牲了数名高手,已是弄得各大门派人心惶惶。年年,面对为数浩繁的求助者,掌门总得心惊胆颤、夜不安枕,就怕一个不留意,下一个中招的就是自己人。」武林中事,少有劳动六扇门中人,只是大燕有大燕的律法,只要是为官一日,他就无法坐视。

分明是沉重之事,蔺春旅脸上却带着一抹隐隐的笑,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心知他的恻隐之心比粒捣碎的芝麻还小,冉长霞选择无视那非常人的反应,继续道:「然而,此人身份无人知晓,又专精于易容术,只知是个她。能推断是一人所为,也全因其行事手段千篇一律,彷佛就是为了昭告天下,下手之人──」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吗?」眼微微眯了眯,他弓起指敲了敲那藏青的武林帖。「这倒有趣。」

他却看不出有趣在哪……冉长霞暗自叹了口气,「有人说,此人定是来寻仇的。奇的是,本以为中其毒必死无疑,却总都侥幸存活下来。唯独,百病缠身、不良于行,又或是非得自断二肢才能免去一死……」

可,不对上门求助者伸出援手,又如何能以正道自居──是吧?未将想法说出口,只动指翻了翻那武林帖,淡出一抹轻蔑的笑。他轻应了声。

「所以才会在暗地里,各大门派连署发出武林帖,就欲揪出此人、呃……大人……您……」他停了停,从方才就想说了。

「嗯?」已经打了第二十一个呵欠。

冉长霞将手中案帐放下,认栽地叹了口气。「罢了,瞧您日夜奔波想必也累着了,早些歇着吧。」

「是呀,真是累了,明日再叙吧。」这话倒回得极快。他挥挥原是撑在颊边的手,示意让他离去,直至他拉开门,才又忽然问道,「她为何人?」

回过头来,顿了顿,方回,「江湖中给其名号为──裹毒糖衣。」

冉长霞离去一阵子,蔺春旅还依然坐在原位,无所用心地摊开案帐浏览,忖度良久,扬声道:「我的小百合,你在外头吗?」

须臾,仍不闻有人回话。

「……若在,就进来吧。」不若白河好耳力,他实在无法分辨他在外与否,只得这么说。

一阵子,才见他推门而入,问:「大人有何吩咐?」那眼不看他,看的是案上余下的酒壶酒杯。

「想喝?」注意到他视线,蔺春旅问道。这倒难得,虽听说过梅老头自小见他相貌可人,为怕行走江湖吃亏,在他肚里养了酒虫,以致千杯不醉……他却,从未见过他沾一滴泉酒。

「不想。」他想也不想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