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道格拉斯校长系列一 雅各先生保卫战>第八章 施里芬计画

戴上手套,用特制的针从铜器表面刮下少量锈,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摊平在载玻片上,放在高倍放大镜下面,这些细小的粉末便呈现出一片片美丽的结晶状态了--它们会说话,会无声地告诉观察者,它们是只有短短几年还是积累了长达数千年。

道格拉斯先生留在白厅大街四号的一间实验室里,几个小时他就在连续不断地做着相同的事,这真是一件繁琐又细致的活,有时他也会点燃酒精灯,用针尖挑起铜锈在蓝色火焰上灼烧,再观察燃烧后的粉末。每一件样品鉴定结束,他都要撰写一份分析报告,附上结果和自己的签名。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道格拉斯先生放下鹅毛笔,他揉揉自己的鼻梁。马车踏着极深的夜色徐徐驶回德沃特庄园,守夜的佣人擎着烛台,将道格拉斯先生迎了进来。

但是大厅里居然还亮着一支烛灯,德沃特公爵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灯下,这让道格拉斯先生感到非常意外。

「上帝!今天这么冷,您怎么不回房间去?」

「我一直在等你,雅各,我有点紧张。」

「得了吧,有什么好紧张的。」道格拉斯先生脱下手套,和帽子一起交给佣人,「迪肯警长只是请我去帮忙鉴定而已,您知道一份结论至少需要三方的独立鉴定结果。至于我,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他们查不出来的。」

「可是,即使不会被起诉,一旦牵涉进去,会影响你在学术界的声誉,这很要命,不是吗?」

「我不这么觉得,噢,名誉!」道格拉斯先生瞥了对方一眼,十分不以为然,「您怎么突然想这么多?我觉得最近您真有点精力过剩!快回房间吧,我陪您一块上去。」

「好的。」

走廊的尽头没有灯,公爵忽然抬起手腕,道格拉斯先生于是帮他解下袖口上别着的一对蓝宝石袖扣,对方那双热切的蓝眼睛望着自己,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唉,可怜的道格拉斯先生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一块蓝宝石能比得上的!

但是他却说:「我觉得上次那对猫眼石的更衬您的衣服。」

「我觉得,这个和我眼睛颜色挺像的。」

「得了吧,要是以您的瞳孔颜色为样本的话,我恐怕以它的色泽等级准卖不出好价钱。」

「……噢。」公爵先生抬起眸子,盯着对方看,「实际上,我刚才等你的时候在想,你为什么要为区区两千五百镑做这种事情呢?你一旦从牛津毕业就能找到工作的。雅各,我真不明白,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想到来找我呢,我从来都不知道你需要用钱。」

「那已经过去很久了。公爵先生,您精神可真好,我现在只想赶快躺下。」

「好。」

公爵勉强笑了一下,他们于是一块上楼,黑暗里,漆皮鞋踏在地板上岑岑作响。拐过弯,前面小客厅里却闪烁着烛光,映照出法兰西斯科那头黑发和略显苍白的容颜。

「公爵先生,您回来了。」

法兰西斯科从沙发上慌忙站起身来。

「噢,你怎么了。法兰西斯科?」

「我又做噩梦了,我一个人很害怕,公爵先生,您能陪我吗?」

那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一双土耳其玛瑙般的黑眼睛乞求般地望过来,任何一个--只要不是像道格拉斯先生那样铁石心肠的人,再多看一眼都会心碎的。公爵先生已经走过去,揽住对方的肩,柔声说:「别害怕。」

道格拉斯先生看了他们俩一眼,头也不回地迳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德沃特公爵换了一支球杆,走到台球桌的另一面,伏下身去,挥了一记漂亮的低杆。母球溜溜地旋转起来,撞击到另一侧的四号球,后者应声入网。伦敦的雨一下起来就不会停,在这种绵延的阴雨天气,待在家里的弹子房不失为一种不坏的选择。

在一旁擦拭球杆的道格拉斯先生则认为,这位尊敬的公爵先生对于所有不动脑子只动身体的活动都十分擅长。

「您打算是给小爱德华一个惊喜吗,公爵先生?」

「是的,我知道他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还有法兰西斯科。」

这句话让公爵先生感到不快,正准备挥杆的他重新直起腰来:「这不关他的事。」

「唉,我是觉得您……您打算还给法兰西斯科机会?」

「当然,他是我秘书。」

道格拉斯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球杆。

「那我们换个话题,您把锡德茅斯那边的房子卖了吗?」

「是的。」

「可以问为什么吗?您以前不是说最喜欢那边的海水浴吗?」

「我急着用钱,况且锡德茅斯我很少去住,而每年的维护修缮费用却不少。」

「我查过您今年的账目,您钱花得可真厉害。」

「噢,在这个家里,我能够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就算不错了。」公爵先生一边挑选着球杆,一边说,「那没有办法,之前为了讨好伊莲娜取消离婚诉讼,我签了不少账单。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从来都不会一眼都不看就在账单上签名。」

「好吧,我相信您。那您是打算再婚吗?社交界都在传……」

「老实说,雅各,我有这想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不能没有一位女主人。」

「这听上去不坏,那您有人选了吗?」

「不,暂时还没有。唉,我现在觉得那些姑娘们全都比不上伊莲娜!我真不知道伊莲娜为什么非要离婚不可!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虽然不是极好的,但也不是顶坏的那一个。」

「对她来说是顶坏的了。她下这决心很久了。」

「是的,可是直到我到了离婚法庭上,才知道她准备很久了。」

「毕竟按照离婚法案,由妻子提出离婚申请的话,必须得证明丈夫有过失。」

「在法庭上,我简直被弄得狼狈不堪、颜面无存。」

「噢。」

「事实上,你知道的,我是真的爱她,也愿意尊敬她。」

「可是对她来说,您已经伤透了她的心。不过,公爵先生,我得跟您说,要是说这世上有什么比上离婚法庭更丢脸的,我想就是上破产法庭,真不幸我去过。难道您将来也想要尝试一下吗?」

「噢,要是那样的话……」这位公爵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压压球杆,「我不介意住你那里。」

这段对话显然是很不愉快的,因为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抓起盛滑石粉的盘子,泼了对方一脸。

「真对不起,这是我今年除增加工商税之外听过的最荒谬的一句话。」

小爱德华托着腮,将手上的书从第一页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最后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枕在书桌上,看着外面朦胧一片的雨景,嘟嚷着说:「我真讨厌下雨天,校长先生。」

「很可惜,伦敦一年恐怕有五分之四的日子都得让你讨厌,那我问你……」

「噢,校长先生,您就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吗?我以前的家庭教师都没您这么严厉!」

「所以你现在程度才这么差!小爱德华,我看你是败坏了伊顿公学的教学名誉之后,又打算来败坏康弗里津公学的吗?」

「对了,校长先生。」小爱德华无聊地翻着书,「我为什么觉得这两天法兰西斯科又紧黏着我父亲呢?难道校长先生您一点成效都没有吗?」

「我倒觉得他可能待不久。」

「噢,难道您有什么把握吗?校长先生。」小爱德华一听就坐直了身体,眼睛闪闪发亮。

「老实说,恐怕公爵先生是真喜欢法兰西斯科,他们俩在很多事情上很合得来,特别是吃喝玩乐。不过我想,爱德华你不用担心,我还从没见到过谁能在你父亲身边待够六个月哩,我不信法兰西斯科能创造奇迹,那可真是奇迹。」

「六个月!?」小爱德华尖叫起来,「我的上帝!如果他又换新的怎么办?」

「他敢!?」

「噢,您说什么,校长先生?」

「不,我什么也没说,小爱德华你休息够了没有,快把书拿起来!」

「再休息一会儿嘛,校长先生,您要不要喝杯茶?」小爱德华伸手去摇铃。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外面雨声还夹杂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道格拉斯先生踱到窗前看了眼,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庄园门口。

「已经到了吗……爱德华,你不赶紧下去可以吗?」

「什么?」小爱德华站起身,往窗外远远望了一眼,他立刻叫了起来,「噢,上帝!这怎么可能?校长先生,那我先下课了!」

「当然。」

但是小爱德华显然是没有厅到这句许可,他已经像一阵快乐的旋风,刮出了门去。

德沃特庄园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马克西斯女伯爵,她现在恢复了婚前的姓氏,再也不是公爵夫人了。她从马车上下来时,迎接她的德沃特公爵还是稍微觉得有点尴尬,但是女伯爵已经优雅地向对方伸过手去,于是公爵接过那只戴着黑色天鹅绒手套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很荣幸,伊莲娜女士。」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公爵先生。」伊莲娜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位女士身形偏瘦,而紧胸衣和束腰则将她束缚得更为纤细,以致于从侧面看,她有点像一条风干了的鳕鱼。她有一头蓬松的褐色头发,相貌平常,实在称不上漂亮。鼻子显得有点塌,但是在她那张脸上倒显得相得益彰,好比是平原中只能长出灌木丛来。如果只看小爱德华的上半边脸,活脱脱就是少年时的公爵,但是下半边的鼻子和嘴则很像他母亲。离婚对这位女士而言,除了收回部分她以前的嫁妆外,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她可怜的小爱德华。要是没有德沃特公爵的允许,她连她唯一的孩子都不能见。

但是这对原夫妻之间的客套很快被打断了,因为小爱德华这阵快乐的旋风已经刮了过来。

「母亲!」少年兴奋得眼睛闪闪发亮,「上帝!我真没想到您能来!这真是、真是太令人吃惊啦!」

「噢,我的宝贝儿,你还好吗?」伊莲娜女士伸过手去,小爱德华已经能像一个年轻绅士般吻她的手了。

「母亲怎么突然会来了?」

「是你父亲写信邀请我的,说真的,我起初一直害怕他不让我见你。」

「不,伊莲娜,你要想看小爱德华随时都可以来。」德沃特公爵微笑着,适时地插话进来,「小爱德华是我们的孩子,而且我还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噢,可是……」

「你先看看礼物吧,伊莲娜。」

女士解开礼品盒上的绸缎结,里面既不是珠宝也不是古董,而是一小迭文书。打开后,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噢,上帝,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对方不是坚持不卖吗?」

这是一份法国南部勃艮第区的一处顶级葡葡园产权证--那原本就是属于她的领地,出嫁后归到了她丈夫的财产里,而在许多年前,就被她那年轻放汤的丈夫在荒唐的赌博岁月中低价抵押了出去。

「不,实际上没花掉很多钱。事实上是原来那位所有者去世了,他的继承人终于肯松口卖掉它了,」公爵微笑起来,望着他的前妻,「伊莲娜,你知道的,我干过许多的蠢事,但这是我所有蠢事当中最蠢的一件。我一直希望能把它收回,然后还给你。」

「我真没想到……」

「你瞧,伊莲娜,它在对你微笑,请收下它吧,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因为我的愚蠢犯下的过错,才让你暂时失去了它。」

德沃特公爵这么说着,自然而然地伸手挽起他的前妻,一齐朝庄园走去。小爱德华跟在他们身边,这场景仿佛回到了离婚前,仆人们纷纷向他们的原女主人致敬。

客厅里摆上了茶点,而沉寂了许久的、小爱德华最熟悉的琴声,也在伊莲娜女士掀开琴盖之后,重新回响起。

这时楼上的弹子房里却安静一片,法兰西斯科独自一个人在里面,他手持一支球杆,观察了一会儿球局,便伏下腰,球杆在指间滑动着。

「真高兴我们又有机会聊上了,法兰西斯科。」

骤然间,道格拉斯先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了,让法兰西斯科禁不住手一抖,球杆撞到母球,后者迳自应声入网。他怏怏地站起身,转过头去。

「道格拉斯先生。」

「真可惜,本来是一杆好球的。可爱的年轻人,我吓到你了吗?你一个人不会无聊吗?」道格拉斯先生拿起一支球杆,走到他身边。

「我想你一定很无聊。夫人回来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就连我也看不下去了。要是公爵先生不管你,这庄园里也没人会搭理你,对不对?」

「……」法兰西斯科没说话,只是将母球从袋中拿出来,重新摆在桌面上,他再度伏下身,准备挥第二杆。

「我现在也挺无聊的,伊莲娜女士来了的话,对于公爵来说,咱俩都得靠边站,对不对?陪我说说话吧,法兰西斯科,我喜欢跟你聊天。噢,我得说,你趴在桌台上的姿势可真性感,这让我都无法集中精力开球了,我只想盯着你看。前夫人的美貌显然不及你的千分之一,可惜这时公爵先生只顾着陪她哩。」

「唉,道格拉斯先生,公爵先生今天没有吩咐我工作做,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待会儿,休息一会儿可以吗?如果您想留在这里继续打台球的话,请允许我回楼上去。」

「噢,你可别走,留我一个人多无聊。」

「道格拉断先生,」黑头发的年轻人站起身,一双黑眼睛带着点愠怒地盯着对方,「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如果是因为公爵先生的事情,我觉得您最好直接去找他谈。」

「好好,年轻人,你最近干得真不错,他又重新相信你了。」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说,「不过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句,公爵先生是个很敏感的人。老威廉先生和巴普先生跟在他身边很多年,该怎么做他们都知道。不过他们不喜欢你,也不会愿意告诫你。」

「我只想待在公爵先生身边,他对我很好。」

「希望一切如你所愿,法兰西斯科。」道格拉斯先生耸耸肩。

「我不指望您能够明白我,您跟我不同。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即使公爵先生某天不喜欢我了,那他也不会属于您。」

「这点我早就觉悟了。那我们就别谈这个了,我可爱的教会男孩,我们谈论些轻松的话题吧,音乐怎么样?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随便您。」

「上次我们聊到萧邦,对,我喜欢萧邦,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他本人的演奏了。早知道他那么急着去见上帝,我就该多出入几次他的音乐会的。你喜欢什么?等一下,你先别说,让我猜一下?门德尔松?你的眼睛告诉我猜中了!是的,门德尔松的曲子是多么幸福多么美!」

「您说对了,道格拉斯先生。」

「我现在真想听你弹琴,噢,虽然这时夫人正在小客厅里为她的孩子和前任丈夫演奏李斯特,不过我们可以去琴房,那里有架更好的。嗯,你一定要弹春之歌,那是多么明媚的曲子!」

「我没什么心情,先生您就放过找吧。」

「那他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呢,你要是不介意我的拙劣琴技,我们倒是可以合奏一曲。」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来拉小提琴,我配合你弹钢琴。我还从没欣赏过你的小提琴呢,你真的很有天分,钢琴不是你的本行就都已经弹得超凡脱俗了,小提琴一定更是绝妙。」

「您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道格拉斯先生。」

「对了,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小提琴了。是那个罗马乐师瓜达尼尼在上个世纪的作品对不对?红漆小提琴,那真是一把绝妙的名贵乐器,想必声音也是极美妙的。」

「我求您别提那个!」

「法兰西斯科,那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

「不,您别提了!」

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脸色刷地煞白,突然不可遏制地大叫起来。

「噢,我只是好奇,法兰西斯科,这是个坏习惯……至少对你来说是,我只是想请教下……」

「不不不!」

年轻人双手撑在球桌上,他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来克制自己的颤抖,好让自己不至于软弱地倒下去。

但是这时,弹子房的门突然开了,公爵先生推门进来,他显然很惊诧。

「法兰……,噢,道格拉斯先生,你们在打球吗?」

「公爵先生!」法兰西斯科发现救星到了,他转身扑到了德沃特公爵怀里,眼泪涌了来,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噢,公爵先生!」

「公爵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只是在和您的秘书聊聊天而已,法兰西斯科,那……」

「不!我求您,求求您!看在上帝的份上,您别提了!」法兰西斯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在上帝的吩上,道格拉斯先生,您可怜可怜我吧。」

德沃特公爵挽住法兰西斯科的肩,扶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看来你们俩聊得很不愉快,道格拉斯先生。」

「我不这么认为,公爵先生,让我把话问完,我只是好奇而已。」

法兰西斯科伏在公爵肩上,轻声抽泣着:「……不,我不想听。」

这显然激发了公爵体内原本就多余的骑士精神,他将这位不断哭泣着的尤物抱在怀里。

「好了,雅各,你不要再问了!」

「公爵先生!您必须让我把话问完。」

「但是我觉得你不问,也许对法兰西斯科来说会好受一点。」

「您得给我一点时间,几分钟就好,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我拒绝,他是我的私人秘书。」

这让道格拉斯先生感到不快,他微微皱起眉。

「这就是您应有的态度吗?我对您很失望,公爵先生!」

「您这样说我也很失望,你总把我当成你的学生一样对待,总想教训我、指挥我,」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德沃特公爵毫不留情地针锋相对,「但我不是你的学生,校长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灰色的眸子,望向着德沃特公爵,公爵的蓝眼睛也回望着他。这间足有一百坪的弹子房霎时静得可怕,像顷刻间回到了康沃尔乡下的空旷荒原上,只剩下法兰西斯科的轻声哭泣在缓缓回荡。

最后道格拉斯先生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么我诚挚地恳求您--如果您不喜欢我之前的用词……尊敬的公爵阁下,请您即刻带您那位秘书离开我的视线,越快越好。」

于是公爵先生扶起自己那位秘书,柔声吩咐道:「好了。法兰西斯科,不要再哭了。我书桌上有份别人发过来的法律提案,很厚的那一迭。今天晚上我会带伊莲娜和小爱德华去餐厅,而明天一大早上议院还有会议,我恐怕没有什么时间去看。所以你得尽快看完后写一个大纲出来,我最迟明天下午要看,你能帮我做完这件事情吗?」

「我会的,公爵先生。」黑头发的年轻人哽咽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