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冬天,过去>第十八章 赵尤(中)Part2

  赵尤听了,火速扒完饭,收拾了外卖盒子扔上车,带着筱满直奔黄果子村村口的杂货店。

  杂货店这会儿开门了,外头支着两张小桌子,摆了些草帽,衣服,遥控玩具车,发夹,贴纸之类的东西,另有个大冰柜,里面全是冷饮雪糕,正嗡嗡抖动着,不停往外散热气。周围树多,蝉鸣不绝,空气干燥,滞滞无风。赵尤和筱满在公车站附近停了车,走到那店门口不过二十来步,就已经出了一身汗。两人在门口站了会儿,不见人出来招呼,赵尤拍了下筱满,视线投在了摆在一堆发夹后头的一排指甲油上。筱满拿起其中一瓶指甲油看了看,往店里望进去。店里暗暗的,一丝凉意从那暗中溜了出来。

  筱满喊了声:“王老板?”

  这呼唤声落下,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秃顶男人摇着蒲扇缓步从店里走了出来,男人见了筱满,两人对了番眼神,男人露出笑容,伸出手,就和筱满握手:“筱警官?你怎么来了?”

  筱满便和男人握手:“就不叫警官了吧,我早就不干警察了,王老板,好久不见。”

  “你这……我一打眼都认不出来了?上海南发财去了?”

  筱满一指身上的短袖裤衩,人字拖,笑着道:“咳,发什么财啊,和我叔一块儿搞海运,时不时出个海,您倒没怎么变。”

  王老板憨憨笑着,抬起手轻抚过脑袋上那所剩不多的头发,目光一偏,打量起了赵尤。赵尤迎上去和王老板握手,说道:“筱老师现在是我们市局的办案顾问。”

  “哦,哦,是为64号那事来的吧,”王老板抽出了手,大力摇动蒲扇,热情地把两人往屋里请:“里边坐啊,外头热得慌,里头吹空调,来,来,吃西瓜吗?冰了一夜了!来,进来啊!”

  他自个儿就也往屋里走去。筱满举着指甲油问道:“这指甲油有蓝色的吗?”

  王老板回头一看,道:“有啊,有。”他站在明暗交接处,伸着脖子看着筱满和赵尤,有些迷惑了:“这指甲油的事,不是发现尸体那天那个女警就来打听过了嘛,问了好多事呢,这……还有什么要打听的啊?”

  赵尤拿起了一张小桌上的一把玩具洒水枪,扣了下扳机,王老板便过去,接过枪道:“给您儿子买?这可是最新的,我给你装点水去,您试试趁不趁手。”

  筱满瞥着小桌上的玩具遥控车,道:“这也是最新的吧?卖得挺不错的吧,小孩儿都挺喜欢的吧?”

  王老板含混地应着声钻进了店里,赵尤和筱满跟着进去,店里有个柜台,柜台边上是一条直道,直通进一个客厅模样的地方,此时不见王老板的人,就听到他的声音从那客厅里传出来。

  筱满说:“我们进屋了啊。”

  “进啊,进啊。”王老板从一根柱子后头探出个身子,指着一张沙发座上:“坐啊,坐吧,叫我老王就好,叫老王就得了。”

  筱满和赵尤在沙发上坐下,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王老板了,他正站在厨房里的水槽前摆弄那玩具水枪。客厅不大,大半间被许多叠得高高的纸箱占据着,那纸箱包装上有印着泡面商标的,有印着薯片商标的,东墙上挂着份日历,一张四方餐桌摆在靠厨房的地方,围着四把椅子。餐桌后头挂着个巨大的相框,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人物不一,黑白的啦,彩色的啦,六十七时年代风格的朦朦胧胧的沙龙婚纱照啦,时兴的高清的旅游纪念照啦。

  王老板拿着装了水的水枪出来了,递给赵尤。赵尤笑笑地接过水枪,说:“我还没结婚呢。”

  王老板点着头道:“试试。”他忽而一拍脑门,起身走到外头,片刻后,拿着一瓶蓝色指甲油进来了:“是要这个颜色吗?”

  他道:“小琴喜欢用这个颜色,她家用的油漆也是我们这儿买的,就是那批货卖完了,没进了。”

  筱满笑着说:“先前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小王呢,这会儿都成老王了。”

  王老板哈哈笑了两声,坐不住,又起来了,又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个大西瓜出来,一切二,吆喝了声:“肯定甜!刀一挨上去就裂开来啦。”

  他开始切西瓜。赵尤拿着水枪起身,走到了那些纸箱前,打开其中一只印着泡面商标的看了看,里头确实都是泡面。

  王老板在厨房里就问了:“午饭还没吃呢吧?要不下碗面条?”

  筱满道:“您太太不在家啊?”

  王老板道:“带孩子回娘家去了,走亲戚。”

  赵尤在客厅里踱起了步,那大相框里能看到一张全家福,照的是秃顶,穿西装的王老板和一个穿白裙子的中年女人和两个都穿着花裙子的半大女孩儿,赵尤道:“两个女孩儿啊?上学了吧?”

  “是,是,上小学了。”

  “还没放暑假呢吧?”赵尤问道。

  “哦,婆娘娘家办丧事,远亲,我也不认识,就没去,留着看店。”王老板一头说话,一头把切好的西瓜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自己拿了一片就啃,催促筱满:“吃啊,吃。”

  赵尤的视线往上,那大相框上还高高地挂着一整排黑白人物照,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个高挂着的供奉观音的佛龛,不灭的红色通电蜡烛把观音大士的脸照得红彤彤的,佛龛前敬了三柱香,佛龛下面摆着张小板凳。

  “那是我爸和我妈,还有我爷爷奶奶。”王老板说,“都不在了。”

  赵尤点着头,手背到了身后去,指着大相框里的一张照片问:“这个人是您吧?”

  那照片里有一个和王老板的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儿,他正站在黄山迎客松前,背着个红水壶,昂首挺胸。

  “这是您和您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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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客松的照片边上还有一张合照——一长一幼两个面貌相似的人手里共同举着一只蓝色的蝴蝶状的风筝,背景是学校礼堂似的地方,两个人笑得很开心,那小的,像是王老板的男孩儿胸前挂着个纸做的勋章,环绕着勋章一圈,写有“黑山初中第三届手工比赛金奖”的字样。

  赵尤说:“得奖了?您和您爸长得挺像。”他回头微笑看王老板,王老板这会儿又不在客厅坐着了,拿着笤帚扫起了客厅里的瓷砖地,那瓷砖地上灰扑扑的。王老板顺口答音:“啊,嗯,对……手工奖……”

  赵尤和筱满交换了个眼色。赵尤往厨房晃过去,问道:“风筝不在了?那是风筝吧?”

  “早坏了。”

  筱满问道:“房子是您租给翁情的吧?你知道她在周围结交了不少朋友吗?”

  王老板摇着头,笤帚挥舞进了厨房的水泥地,唉声叹气地说:“那屋子你也知道,邪门啊,98年出了那事之后就一直空关着,我看她没个地方落脚,就和婆娘商量,干脆租给她算了。”

  “您太太同意了?”

  “对啊,她同意的啊。”王老板直起腰,站在厨房里,看着筱满道:“那些要饭的,赶也赶不跑,我看那房子也是租不出去了,唉,其实你说他们也挺惨的,是吧?我就想当作是做好事吧。”王老板愁眉不展,说完,便弯腰继续扫地。

  赵尤也进了厨房,往地上洒了些水,说:“您扫,我给您洒些水,没那么灰。”

  他还问了句:“您爸生病走的?”

  “嗯……没几年我妈也走了。”王老板抬头看他,“您吃西瓜去吧。”

  赵尤笑了笑,指着厨房里的一扇虚掩着的小门,问道:“这门通哪里的啊?”

  “最近在村里没见到什么生面孔吧?”筱满问道。

  王老板猛地放下了笤帚,看了看赵尤,又看了看筱满,急赤白脸地拍起了手掌:“我知道的都告诉那个女警察了啊!那油漆,那指甲油确实是我卖给翁情的,可我和她的案子真没关系啊!!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村里哪家那户用的东西不是我这里买的?你们去打听打听啊!”他急得直跺脚:“再说了,我哪有胆子杀人啊!再说了!我也没动机啊!我这还指着她给我房租呢,我杀她干吗啊我!那房子以前就死过人,再死一个,这房子我是要还是不要了??”

  赵尤安抚他道:“是,是,您是生意人,肯定不会干这种赔本买卖。”

  筱满还问着话:“玩具车是翁情自己给儿子买的吗?那晚她从青市回到村里,您店还没关,她买了那玩具车打算送儿子的吧?还是您送她的?”

  王老板吞了口唾沫,脑袋上的几缕毛发直摇晃,苦着脸道:“啥玩具车啊?你说啥呢!”

  筱满往外瞅了瞅,赵尤蹲下了,往厨房的泥地上又喷了些水,瞅着那地上显露出来的两道泥痕,问道:“您搬货用那种滚轮小车吗?轮子多大尺寸的啊?没见着啊,在屋外放着吗?”言罢,赵尤便去推开了那厨房里虚掩的那扇小门,门外是个小院子,屋檐下挂了些咸菜、辣椒,靠门的地方放着几只泡菜缸,院里停着一辆五菱宏光面包车,堆着些柴火,撑着三排竹竿,上头晾了些衣服裤子,再后面便是一大片水稻田了。

  赵尤看着王老板道:“从青市过来,进村一定要从您店门口经过,5月28号那晚,您见到翁情回来了吗?一般车子过来,应该就停您这儿门口吧?再往里开,路不好开,很窄了吧。”

  筱满说:“翁情的那只红色行李箱,见过吗?”

  王老板左看右看,张口结舌,蹲在了地上,抱头痛哭:“人真不是我杀的!那天晚上她回来,我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去城里朋友家玩儿去了,孩子玩得太疯,在朋友家睡下了,就和我说她们晚上不回来了,我那会儿已经关店了,听到有车的声音,就看了一眼,就看到她拖着个箱子,我就……我就喊她进了屋!谁想到那婆娘半夜杀了回来,我就让她赶紧翻窗走,那箱子就落这儿了,我怕被我那婆娘发现,把箱子藏了起来,昨天晚上才找到时间扔了……”

  “扔哪里了?”

  “就扔外面田里。”

  赵尤说:“怎么不扔远一点啊?”

  王老板说:“我怕拖着那箱子被人发现啊!那箱子的轮子坏了一个,吵得要命!”

  王老板委屈地辩解:“我和翁情真没什么!身证不怕影子斜,我也是看那小孩儿怪可怜的才想收养他的,你们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觉得那孩子是我的小孩儿啊?真不是!”

  “我是怕他别也搞成自闭了!”

  “也?”赵尤走回沙发边,拿了块西瓜吃了起来。

  “就98年那案子的那个小孩儿啊,筱警官之前来打听过的那个,不就成自闭了吗?”王老板说。

  赵尤看了看筱满,筱满道:“翁情坐车回来的?”

  “嗯。”

  “什么车看到了吗?”

  “没有,就看到车灯贼亮。”

  这时,外头响起“砰”的一声,像鞭炮炸响,筱满的脸一下就白了,浑身颤抖。赵尤和王老板纷纷循声往外看,唢呐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王老板说:“大概是32号搬家……”他走到了窗边去,确认道:“没错,就是搬家,找了一班吹拉弹唱的,放鞭炮,去晦气,散霉运呢。”

  砰砰啪啪地响声接二连三炸开来。筱满擦了把脸,起身道:“我出去抽根烟……”

  他从厨房的小门出去了。赵尤也走到了窗边,往外看,只见红纸屑漫天飞舞,一群男青年挑着担子,那担子上都绑着红绸带从村里往杂货店这里走来。那挑担的队伍里还能看到有人穿着一身金盔甲,赤着脚跳来跳去,身体中了邪似的抽搐着。

  赵尤问王老板:“这是搬去哪儿啊?”

  王老板看着他道:“你们别和我老婆说行吗?”他瞥了眼外头:“大概搬城里去吧,他们家孩子在城里好几套房呢,匀一套出来给老两口住就行了。”

  赵尤又问:“这个黄果子村的黄果子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这儿产黄色的果子吗?”

  “没有啊,这儿就是种水稻,辣椒,果树就是水蜜桃,也不黄啊。”

  “这儿有县志什么的吗?”

  “县志?”

  “就是记载这村是怎么来的,古时候都发生过些什么事。”

  “不知道,村里以前最有文化的要属老林家了,他要是还在,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老林?”

  “我爸那一辈的人物了,以前就老林一个能认字的,又给人看病又帮人写信,读信。”

  “他过世了?后代还在村里吗?大名叫什么啊?”

  “过世了,活活饿死的,后代的大名我不知道啊,老林本来就不住村里,住山上,神秘得很,家里好像就一个男孩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家以前住的那个小木屋,筱警官也知道啊,他十年前来这儿也和我打听老林家的事情了,村里几个老人稍微记得一些,帮着他找到了那小木屋,我跟过去看过一眼,屋里好多药材,那么多年没人住了,里头的东西也没坏,没烂。”

  “也是6月份的时候吧?筱老师来查十年前青市什么连环杀人案,那时候怀疑98年的案子也是一个人干的是吧?”

  “对,对没错。”王老板揣摩道,“你说这人也够奇怪的,专门在六月份杀人,”他的眼神一变,道:“不过我记得筱警官来打听老林的事情的时候,那时候已经入秋啦。”

  “十年前的事情您还记得啊?”

  “记得啊!那天我在山上踩了陷阱,就那群流浪汉为了抓兔子放的嘛!还落了疤呢,你看。”王老板撩起一边裤腿,他的右腿上确实道伤疤。

  “那您还记得那木屋在哪里吗?”

  “好久没去咯,听人说现在让野猪给占了,这野猪你们可得小心啊,打不得,惹不起啊!”

  外头噼里啪啦更热闹了。赵尤指着厨房说:“我也去抽根烟。”

  他便去院子里找筱满,筱满正坐在一张板凳上,缩着肩膀,缩着脖子,冲着那片绿得刺眼的农田,石像似的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

  赵尤走过去捂住了他的耳朵。他也不动了,也和石像似的守在筱满身后,许久过去,那炮仗声渐渐远去了,那锣鼓唢呐的乐声渐渐散开,筱满拍了拍赵尤的裤腿,赵尤弯下腰,把耳朵凑到了筱满嘴边。筱满拽住他的衣袖和他说:“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赵尤说:“它们在和你说话呢,你仔细听。”

  “说什么啊?”

  “说我喜欢你。”

  筱满笑了,挪开了赵尤的手,骂了句:“小赵,你这就有点恶心肉麻了啊。”

  他站起来,往杂货店回去,赵尤跟在他后头,说:“你说得委婉点啊,这叫土味情话啊。”

  筱满笑着骂:“神经……”

  两人一前一后回进屋,赵尤和王老板打听了下进黑山的路线,便和筱满说:“我们进山看看吧。”

  筱满没拒绝,王老板领着他们到了上黑山的小径前,赵尤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王老板道:“您家之前是不是养过一条狗?前阵子突然死了?”

  王老板扼腕,又要掉眼泪了,低低说道:“是啊,口吐白沫,估计是跑山里吃了什么毒蘑菇了,平时我们看得紧,这狗也聪明,不乱吃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晚上了都不见它回家,隔天找了找就发现死了……唉……”

  “在哪儿发现的尸体啊?”

  “就在这附近。”王老板往树林里走了一段,指着一个树墩说:“就这儿。”

  赵尤拍了张照,又问:“狗埋了吗?大概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埋了,就埋在后院,就5月底的时候,30号发现的,这狗的死……有什么问题吗?”

  赵尤道:“过会儿我让人去您那里看看这狗。”

  王老板涔涔冒汗,抓着赵尤紧张极了:“这……这不会是有人盯上我们家了吧?翁情死在我们家,还有那狗……该不会是在说,下一个就是我吧?啊?是不是得找人把我们保护起来啊??”

  筱满道:“在外头没什么仇家吧?”

  “没有啊,真没有!”

  “别担心,就是走个程序。”赵尤说,“警察嘛,就是什么都查查,别担心啊。”

  王老板擦了擦脸,匆忙别过了赵尤和筱满,自行出了树林。赵尤立即联系了竺照,麻烦他带人来黄果子村的杂货店找这个王老板,给一条死狗验一验尸。

  电话打完,赵尤和筱满继续往山林深处前行,他问了句:“98年那案子的那个小孩儿是怎么回事啊?”

  筱满说:“和这次差不多,也是孩子放学回家,发现了妈妈的尸体,也是在64号,那会儿他妈是杂货店这个王老板他爸的姘头。”

  “我怀疑98年这起案子是林悯冬犯下的第一起案件。”

  “那年林悯冬应该才成年吧?”赵尤想了想,说,“这人物关系,怎么有些像什么死循环的电影啊?”

  筱满道:“当时办案的警察问那小孩儿有没有看到凶手,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孩子大概是受了刺激,一句话也不说,后来判断是得了自闭症,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身上总是一身的伤,有一回脑袋还被人打开了花,村政府就直接把他送进福利院了,打算送特殊学校去读书。”

  “黑山福利院?”

  筱满点头:“十年前黑山福利院还在,我去查过档案,那孩子进了福利院自闭症倒好了,可能因为换了个环境吧,福利院的老师说,知道了孩子的经历后,特意嘱咐过福利院里的老师和帮工,别和他提他妈妈,别提那案子,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呢,不是智力障碍就是聋哑人,平时不太接触社会新闻,相对来说,孩子远离了舆论争议,人也慢慢开朗了起来,我联系上他的时候,他在南京读大学,那会儿快毕业了吧,成绩挺好的,工作也落实了,交了个南京女朋友,说是打算一直待在南京来着。”

  “什么专业啊?”

  “搞传媒的,工作定了电视台的编导。”

  “那挺不错啊。”赵尤环视四周,“林悯冬的老家就是在这里吧?”

  筱满步履未停,在山间走着,往前一指:“他家以前就住山里的什么小木屋。”

  “你记得怎么去吗?”

  筱满道:“我哪记得啊,我对这里也不熟啊,说实在的,进了山我就搞不清楚路了,”他停在了路边,问赵尤:“你呢,你知道怎么下山吗你就上山来了?”他回头张望着,不情不愿地说:“早知道该找王老板一块儿来的。”

  “对啊,怎么忘了叫上他呢,他好像知道那小木屋在哪里。”赵尤尴尬地看着筱满,筱满挤出一个笑,问他:“没事,那现在怎么办?”

  赵尤打开了手机地图,说,“有是有信号,就是导航没路线。”

  “那还走吗?”筱满搓着手指问道。

  赵尤说:“下次吧,”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茂密的树冠遮住了阳光,天色看上去已经很暗了,“原路返回吧,我还记得来的时候的路,跟着我走吧。”

  筱满应下了,两人便折返。时而有光扫过林间,在地上投下一根根光柱,蝉嘶喊得厉害。他们把落叶和树枝踩得咔咔响。

  赵尤又问了:“你打听到林悯冬平时在平安公园附近活动,那你当时也打听到他爸是这儿的赤脚医生吗?”

  又是“咔”地一声响,赵尤看了看筱满。筱满点了下头。赵尤扶着身边的树走下坡,道:“他在福利院的档案上说他爸在他十岁的时候死了,没别的亲人,就送进了福利院,他爸是活活饿死的。”

  “你怎么查到的?听说现在是机密档案啊。”筱满说。

  “啊?是吗?”赵尤道,“詹队和我说起的,十年前他也在专案组来着,击毙林悯冬之后,雷队给他们开会的时候说的。”

  筱满走到了赵尤前面去,说:“我怀疑他爸辟谷修仙,自己把自己饿死了。”他站在一条人踩出来的泥路上,转身看赵尤,问道:“你和尹老师没事吧?她关照我们要是她不在家,谁敲门都别开,特别是声称是她妈妈或者你妈妈的人。”

  赵尤笑了。

  “你笑我转移话题转移得很生硬?”筱满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他的眉毛跟着往上耸起,眼角却不协调地往下耷拉着。他整张脸的表情都是乱糟糟的。

  “不会啊,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啊,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我笑是因为你突然关心我的私生活,以前就算转移话题,也不会问这些啊,”赵尤走到了筱满边上,这时,透过面前几株晒得发蔫的松树,他已经能看到成片的稻田了,他道:“我和你更新一下我目前掌握到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