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烛殷眼中殷殷,含着笑意,一双眼含着情望着鹿邀。

  鹿邀往日回答什么问题都思考不过多久,是要当场便回应的,可偏偏眼下,过了许久,都没有给出一个答案来。

  却烛殷的神色渐渐变了,眉头没有皱起,眼里的情意也在,笑意却有要干涸的意思,鹿邀不说话,便也跟着不说话,两个人相对无言,都这样沉默着与对方相视。

  不知过了许久,手中刚倒的新茶都凉了,握在手心里凉凉的,鹿邀才终于撩起眼睛,看起来是要说话了。

  却烛殷这时候思绪却有些跑远,他想到今日从那仙湖带来的湖水,好像还没有拿出来给他,葫芦被他隐去,险些就要忘记了。

  他为什么不说话呢?葫芦和水的事情填满了脑海,最后一闪而过的,是这句话。

  鹿邀脑子常要转,对着却烛殷时转的没有那么厉害,大概是因为放松,可刚才那个问题,他想了很久。

  当然是愿意的,他在心里假设,以后他一个人生活在这小院儿里,光是想想便觉得难以忍受,但在这村子里,他也不是没有牵挂,也该做的事情要都做好了、安排好了,才能放心地一起去别处。

  他想了许久,现在打算说话来,谁料一抬眼便望上却烛殷一双眼,对方双眼沉沉的,像一片深幽的湖,那沉不是对着他的,看了不叫人害怕,却让他心底有几分心疼。

  不该想这么久的。

  鹿邀猜测这样长的等待时间或许叫对面人心情也跟着不好,毕竟最开始时他眼里还带着笑意,此刻却冰块儿似的,嘴唇都要抿成一条直线。

  他只看了却烛殷一眼,下一秒伸出手来,从桌上伸过去,抓住他的一只手,双手捧着在掌心轻轻的捏、碰,“我想了一下,这里有太多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还想要建学堂,还想再开农家乐,改改村里的房子”,他快速地笑了一下,手上动作不停,接着道,“要做完这些要费不少时间,可能没有你处理你的事情那样快,等到你处理完,可能我还没有收尾”。

  却烛殷静静听着,手上被捏的痒痒的,冰凉的手指渐渐被捂热了,是不属于他的体温。

  说完后,鹿邀稍稍停顿一下,接着道,“这些事情总是要做完的”。

  却烛殷想要开口说句什么,却不知道怎么了,到了嘴边叫他锁住,重新退回去。

  现在他只想听鹿邀说话。

  鹿邀手上动作终于稍停,视线从掌心里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上移开,望过去,直到目光落在却烛殷眼底,“所以我想你到时候忙完等等我,要是忙的话,你就先过去,等我把要做的事情都妥善处理,我再去找你”,他看却烛殷紧抿着的唇,称得上急切地补充道,“我会很快的,不需要多久!”。

  却烛殷面上沉静,可一颗心早就从开头跳动到了结尾,此刻声音很大的,在胸腔内一刻不停地动,他点了头,望着鹿邀的眼湖水一般,里头满溢的水流仿佛要尽数而出,将眼前人淹没,他反扣了手,轻而易举便将鹿邀的手握在掌心里,冰凉的手指轻轻摸索他的手背、掌心,再到指尖,一寸一寸地。

  “那我等等你”,他笑着停下手里动作,望着鹿邀一双极其认真的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一直等着你”。

  鹿邀和他对视良久,脸红的厉害,移开视线,“那我尽量快一点”。

  却烛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却是没再说话,他握着人的手,轻轻一拽,鹿邀上身便倾倒过来。

  鹿邀别拉的愣住,空出来一只手撑着木桌维持着,才发觉自己腰上早缠上一只手,稳稳地替他稳住身形,他抬眼望过去,见却烛殷脸凑过来,以为他要亲吻,闭上了眼睛。

  可吻没落在唇上,极尽温柔地落在他侧脸上,轻轻柔柔的一下,像落了一片花瓣。

  尝到甜头,却烛殷双手一用力,干脆把人抱起来塞进自己怀里,从他背后贴着,下巴垫在他肩膀,“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现在还是初秋,叶子花朵都还没有到凋谢的时候,他却已经开始想来年春天院子外头刚抽芽的榆树是何种模样了,“我喜欢这里,到时候就一直在这里”。

  鹿邀没点头,也没摇头,听着耳边话音渐渐消散,想了想,问他,“可是那是你的家呀,你要多回去住住的”。

  却烛殷轻轻哼了一声,“那这里也是我的家”,他蹭蹭鹿邀的脸,眼睛舒服地眯在一起,“不过你还是得和我一起回去一趟”。

  鹿邀任着他蹭着自己的脸,觉得皮肤痒痒的,“你别蹭”,抬起的手却落下来,没有去推他,过了一会儿,他问,“妖界是什么样子?”。

  “想知道呀?”,却烛殷贴着他的耳朵,长长睫毛跟着弯起的眼睛一起挤在一起,密密的,“等我把你娶回去就知道了”。

  “……”,鹿邀霎时红了脸,在他身上坐着便愈发觉得不舒服,想要起来,“你怎么老说这种话”。

  却烛殷依旧笑,很开心的模样,声音软下来,轻轻在鹿邀耳边响起,“我说错了”,他一顿,沉吟几秒,道,“是我嫁过来”。

  “……”,鹿邀脸热的厉害,面上装着镇静,其实对却烛殷说的话很受用,“那就是你嫁过来”。

  却烛殷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的,笑音震在鹿邀耳侧,“原来你想娶我呀,早说嘛,我早点收拾着嫁过来”。

  “…该睡觉了”,鹿邀别开脸,挣脱开怀抱,从他身上起来,说着要去睡觉,身体却十分诚实地站在原地,他犹豫半晌,转过身盯着却烛殷的脸,直到把人盯的都脸上都有了困惑的神色,才眨眨眼,认真道,“要是我娶你,就要从现在开始准备彩礼了”。

  却烛殷看他瞧着自己半晌,看他通红的脸,以为他要说自己几句,没想到会听到他这么问,一时间有几分愣住,反应过来后勾唇笑了,“我不收你彩礼,”,他狡黠地眨眨眼,“你把自己给我就行”。

  鹿邀脸还红着,听他这么说,脖子都染上一层薄红,“不是,我自己不算彩礼的,而且,要是我娶你的话,也是把你给我呀”。

  他说什么都认真,却烛殷听得习惯,知道他现在口中所说也是极认真的,笑意愈深,嘴上道,“对,是把我给你”,他撑着下巴,两人一站一坐,他便就着这姿势仰头看鹿邀,逗他道,“你想怎么要我呀?”。

  鹿邀嘴巴张了半天,才道,“这要怎么给?”。

  在他看来,娶回来便是一家人,那就是他的了,还要怎么给?

  却烛殷笑弯了眼睛,起了身,牵着他的手,“我教你”。

  这也要教?是什么很难得事情吗?

  鹿邀嘟哝着,脚却抬着,跟着他一起进了卧房,却见却烛殷把他按坐在床上就出去了,不多时带着一个木盆进来,是往常他们用来泡脚的,他看着却烛殷半蹲下来,把木桶放在他脚边,手托起他的脚,一下子慌了,把两只脚缩回去,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他还不习惯别人给他拖鞋子。

  却烛殷笑眯眯回他,“给你脱鞋袜”,他说着,手上动作未停,不容置喙地托住鹿邀的脚,轻轻给他脱去鞋袜,把他的脚放在两边,过了一会儿,手里出现个酒葫芦。

  鹿邀好奇起来,“这葫芦里装了什么?”。

  他猜测是酒水一类,但要是酒水,这时候拿出来实在是时机不对。

  却烛殷没抬头,摘了葫芦塞子,把里面的水尽数倒出来,这葫芦看着不是很大,可容量却出人意料,这一葫芦的水倒出来,竟是有小半桶,鹿邀低着头,看见却烛殷把葫芦放在一边,手掌拖着木桶两侧,不出片刻,木桶内的水便开始冒起热气,一点一点的窜上来,莫名其妙地,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好了”,却烛殷倒好了水,仰头看他,“把脚放进去”。

  鹿邀点点头,把两只脚一前一后放入水中,这水温出奇的合适,双脚放入时,温温软软,很舒服,他低头多看了几眼,“这水好像不太一样”。

  却烛殷站起来,坐在他旁边,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是不一样,这是仙湖的水”。

  鹿邀吓了一跳,险些把脚给抽出来,他一扭头,对上躺在自己肩头的却烛殷,对方没移开眼,就着这姿势亲他一口才起来,“我今日恰好去了,便带回来给你用”。

  这仙湖的水往常是用来熬药泡茶喝的,沐浴泡脚一类,还真没有人能做出来。

  “原来是这样”,鹿邀还是有点惊奇,他本来就觉得这水似乎是和普通的水不太一样,知道是来自仙湖的水,便愈发觉得不同,他看了却烛殷一眼,“用来给我泡脚是不是太浪费了?”。

  “这有何浪费的”,却烛殷不置可否,唇角勾着温柔的笑意,“给你用的才不浪费”。

  鹿邀总觉得却烛殷说话虽然常是拐着弯儿的,但偶尔会直白地过分,比他还要直白,嘴里总会突然蹦出些情话来。

  本人却不以为意。

  他摸摸自己热乎乎的脸,盯着木桶,不说话了。

  却烛殷这几日因为妖界的事情烦着呢,也只有现在才觉得轻松,见鹿邀不说话,他便静静地坐在一边,视线却一直落在鹿邀的脸上,看他微红的耳朵,高挺的鼻梁,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这人脸越来越红了?这水温是刚好合适,不至于叫他跑的整个人都红起来,却烛殷眉头微皱起,手贴上他的脸,轻声叫了一声,“鹿邀?”。

  鹿邀泡着脚,觉得越泡那香气便愈发明显,水倒不是很热,可他体内却热得很,整个人覆上一层热雾似的,脑袋也昏昏沉沉,脸颊上一点冰凉叫他稍稍回了神,他才收回有些雾蒙蒙的眼,转头看着却烛殷,“你叫我啊?”。

  却烛殷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把人从木桶里捞出来,木桶摆在一边儿,还冒着热气,他只记得想要让鹿邀试试这湖水,忘了凡人的身体,或许对这湖水有严重的反应。

  虽然在人界,可毕竟不是人界的东西。

  鹿邀有点迷糊,这水舒服是舒服,却不知道怎么的,时间越久,就觉得越热,倒不是难受的热,不出汗,可就是很想摸摸冰凉的东西。

  他这样想,身体便本能地开始找凉凉的东西,抓住却烛殷放上来摸额头的手,搭在脸颊边蹭蹭,嘟哝着,“我有点热”,他睁开眼睛,仰躺着看却烛殷的脸,思索一会儿,问他,“我是不是醉了?”。

  却烛殷有些后悔,他该做些处理再叫他用的,方才太急切,才招致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叹口气,眉头微微松开些,替鹿邀解开一点外衫,“你是醉了”,是醉水了。

  鹿邀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迷瞪瞪地看着却烛殷,给自己正名,“可是我没喝酒啊,怎么会醉”。

  “……怪我”,却烛殷贴着他的脸,见他渐渐要闭上眼睛,用另一只手摸摸他发烫的耳垂,“明日睡醒后就会好了”。

  这水汽自然是可以强行逼出来的,但进入到体内,不算是坏事,可以疏通筋骨,除去些小病症,副作用也只有热这一个,算是划得来,却烛殷为他降了点温,决意还是等到明日这湖水自己消解,也算能除去体内郁气。

  鹿邀渐渐不出声了,手还抓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却烛殷以为他睡着了,却见这人手动了动,把他的手翻了个面,捂热的一面换过去,凉着的一面重新贴在他脸上。

  却烛殷哭笑不得,看着他身上还穿着衣裳,想抽出手给他解了衣衫,手稍微一动,鹿邀就睁开眼,他手上动作于是暂且停下来,轻声细语地哄,“我给你脱衣裳”。

  鹿邀睁着眼看他许久,松了他的手,却烛殷松口气,轻轻甩了甩手腕,刚伸手要为他解衣裳时,就见鹿邀自己直直坐起来,一副已经清醒的模样,自己动起手,两三下把身上衣裳脱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白色里衣,坐在床上不动了。

  “…清醒了?”,却烛殷微微俯身,望进他的眼睛,伸出去的手错失良机,无奈放回。

  鹿邀点点头,脸还是红的,他坐了一会儿,半起身,往前一扑,双手搂住却烛殷的脖颈,整个人埋进他怀里,脑袋在他颈窝处蹭蹭,嘴里小声道,“凉”。

  这是将他当冰块儿用了。

  却烛殷两只手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垂着许久,搂上他的要,小声哄,“冷寒交加,若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进被子里好不好?”。

  鹿邀乖乖点了头,应他,“好”,身体却是一动不动,手抱得更紧了。

  他整个人都热的很,穿的又单薄,贴在身上,却烛殷呼吸有点不稳,他还捏着鹿邀的腰,平日里想尽办法吃豆腐的人,现在却动也不敢动。

  见身上人不撒手,他只好自己也上了床,一只手掀起被子,想要给他盖住些,被子还未搭上肩,鹿邀就从他怀里起来了,他望着却烛殷,眨了眨眼,“我忘了一件事”。

  却烛殷盯着他的睫毛,手指动了动,“忘了什么?”。

  鹿邀往后一坐,上手解开自己的裤子,一把提溜着脱下来,还不忘了叠成整齐的小方块儿放在旁边,光着两条腿,仰头看着却烛殷,眉眼弯弯,嘿嘿一笑,“忘了脱裤子”。

  “……”,却烛殷呼吸一顿,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那两条白皙笔直的腿上移开,鹿邀就再次动起来,他双手伸出来,重新挂在却烛殷身上,环着他的脖子,两条腿蹬着被子往前磨蹭,最后把自己团进却烛殷的怀里,膝盖抵着他腹上,脸贴着胸口。

  两三下蹭的腰带也松了,里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要掉不掉的样子。

  却烛殷手上的被子掉了,心跳也慢了一拍,要跳出来,一双琥珀色眼瞳颜色暗了暗,在屋内不算明亮的光下暗沉成粘稠的暗金,晦暗不明。

  鹿邀把他当枕头似的抱的紧,两条腿无意识地乱动,他看起来舒服了,真把人当冰块儿使,可冰块儿本人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故意的吧?”,却烛殷叹息着捏捏他鼻尖,想为他系上松开的细腰带,一低头,看见白花花一片,脸红了。

  他其实有点纳闷儿,鹿邀常往地里跑,身上却白的很,晒不黑的样子。

  却烛殷移开视线,伸手把腰带揪起来,两三下绑好,手要放开时,碰到一片温热,他再次低下头,瞧见自己的左手不偏不倚,刚好摸在鹿邀的腿上。

  里衣宽大,但长度适中,下摆刚好遮住一点不该看的地方,却烛殷怀里抱着个火炉,心快要被烤焦了。

  怀里人呼吸声绵长,却烛殷听着听着,静下心来,叹口气,轻轻动动身体,想要把他放下来,塞回被子里,谁料这一动,刚才还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的人就睁开了眼,两只手摸索着,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最后一把捧住却烛殷的脸,啪叽一声,声音有点响。

  却烛殷被拍的眉头一皱,望着他,无奈道,“小祖宗,又要做什么呀?”。

  “不干什么”,鹿邀望着他许久,放在脸上的手动起来,最后捏住他嘴唇,脸凑近了,“你的嘴巴好看”。

  “知道了”,却烛殷笑着点头,有点被夸的得意,故意逗他,“你喜欢吗?”。

  原是没打算听人回答的,谁知鹿邀盯着他认真地看了许久,手捏了捏,“喜欢”。

  空气沉默许久,鹿邀眼睛亮晶晶地,看了好一会儿,手移开了,嘴贴上去。

  湿湿滑滑的东西溜进缝隙,却烛殷微睁大了眼。

  鹿邀舔了舔就要收回去,他眼皮子耷拉着,马上就要闭眼,却觉得有人按住自己的腰,下一秒捏了他的腿,下一秒就被推倒在床上,他大睁着眼,对上却烛殷的脸,看他红唇微张,喘着气。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鹿邀,“你勾我”。

  鹿邀脑袋迷糊着,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半天没回过神,呆呆点头,“对,我勾你”。

  “……”,却烛殷没说话,气喘地更厉害,他挥挥手,带灭了蜡烛,在漆黑一片里,和鹿邀四目相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问,“可以吗?”。

  鹿邀呼吸很轻,觉得还是迷迷糊糊,听了问题,只是笑,搂着他的脖子,“什么都可以呀”。

  下一刻就没了声。

  初秋的夜不冷,却卷着秋风,垂着早落的叶,月明星稀,已是一副萧瑟的图景。

  屋内冒着热气,能做的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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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觉得这章有点水,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