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看着,要动的脚好像被束缚在原地,视线也由着眼前人的背影占据,无法脱离。

  “嘶”,里面的人手臂甩了甩,鹿邀骤然回神,忙抬脚走进去,抓住他的手一看,果然瞧见食指指尖一片烫过的红。

  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他拿了棉布把药端下来放在一边,抓着却烛殷的手蹲下来,舀了一瓢清水,小心翼翼地抓着他被烫伤的手指,翻来覆去地冲洗,直到手指上的红消散了一些,才松了口气,把葫芦瓢放回去,拉着手的主人出了厨房,一直带着坐在板凳上才罢休。

  却烛殷一句话未说,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本来这一烫他随意甩甩便可愈合,但现在看着鹿邀为他忙前忙后,眉眼间都是担忧,就有点不太想让这点儿小伤好了。

  他用空着的左手撑着脸颊,垂目看着鹿邀拿来了之前自己用在他脖子上的药膏,用食指剜了一点点,极轻极轻地涂抹在他指尖,忍不住笑道,“其实……”,其实没这么疼的。

  话未说出口,鹿邀便抬起头,皱着眉问他,“疼吗?”。

  “……”,却烛殷沉默几秒,果断道,“疼”。

  鹿邀一下子眉头皱的更紧了,手下动作放地更轻些,他以前也被水烫到过,虽然疼,但过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但却烛殷可不一样,他这双手一看就没受过这些,冷不丁被烫一下,一定疼的厉害。

  指尖红的只有一小片,本来很快就能涂好,因着鹿邀不放心,多涂了好几层,到了最后,却烛殷眼瞧着他还要给自己包一层棉布,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说了好些话才给制止。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鹿邀站起身,好像刚打了一场恶仗似的,额间竟然还冒了汗,他认真望着却烛殷的眼睛,叮嘱道,“这次只烫伤了手指,下次要是热水溅到脸上就危险了”。

  却烛殷乐哉乐哉地点头,听到最后一句话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脸?”。

  鹿邀点点头,“你的脸不能伤的”。

  “……”,他的脸怎么这么大面子。

  却烛殷无奈地回望他,“你倒是真喜欢我这张脸”。

  鹿邀一怔,辩解道,“我没说喜欢……”。

  却烛殷打断他,“好看吗?”。

  “……好看”。

  “这不就对了”。

  “你说好看,那就是喜欢”,却烛殷强词夺理一番,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自顾自点点头,突然眯起眼笑着道,“而且你晚上睡觉还总爱摸呢”。

  这次鹿邀是切切实实的脸红了,解释的声音都微弱下来,“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摸过…”。

  却烛殷得意的笑,猝不及防站起身来,修长手指挑着鹿邀的下巴,眼尾轻翘,“总之我都记着”。

  晚上鹿邀坚决要和却烛殷分床睡,以此来表示自己晚上并不是如他所说到处乱摸,在中间放了一个长条枕头当做分界线,一内一外,隔着个枕头,像是隔着楚河汉界。

  说干的事情自然是要干的,鹿邀这么想,却烛殷可不这么想。

  屋内的灯灭了后,很快就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却烛殷睁着眼,一双眼在漆黑的夜里隐隐发出幽暗的光芒,琥珀色在此刻更像浅金,他听着耳边的呼吸声,躺着半晌,微微起身,越过那个长枕头,半个身体都压在上面,手肘撑着枕头,凝视鹿邀的睡颜。

  鹿邀这些日子被强光晒黑了不少,两侧脸颊因为过强的太阳光,生出些浅浅的红色小点,却烛殷低头看着,伸手在上面轻轻触碰,在那些红点上依次点过去,不消片刻,红点就消失了,皮肤恢复光洁如新的状态。

  他这才满意,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手指将离不离,在鹿邀温热的脸上游移,一会儿落在鼻尖上,一会儿又点上眉宇间,往下顺着浓密的睫毛,像在触碰两片轻盈的羽毛。

  似乎是被碰的痒了,鹿邀皱起眉头来,他睡姿极好,晚上睡觉时什么样,第二日起来时依旧是什么样,更不用说是说梦话之类,今天被却烛殷逗睡不安稳,嘴里隐隐约约嘟囔着些话语。

  却烛殷看他眉头皱起,轻笑一声,手却从他手上移开,不再乱拨弄,眼睛却依旧未曾离开,看着看着,俯下身去,一张脸距离鹿邀极近。

  他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做,只是循着本能。

  他当然是知道鹿邀睡着后一向很乖,根本不会乱动,现在就在他眼前睡着,不禁觉得越看越有些可爱,忍不住便想凑近些去看。

  还是睁着眼睛好看,却烛殷静静地撑着下巴看着,目光最终停止在那双轻轻闭着的眼睛上,想到今天白日里,这人就是用这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夜色缓慢地流淌,万籁俱寂,只能听得见二人的呼吸声,却烛殷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将近于痴迷地将脸凑得更近,听鹿邀平稳的呼吸,心境也跟着一起一伏的呼吸,缓缓沉静下来。

  他垂眸看了许久,轻轻低头,在鹿邀的额间印下一个轻如雪花的吻,一触即分,唇与温热的皮肤分开之后,又觉得不够似的,目光下移,落在那张轻张的唇上,只稍稍迟疑一秒,便再度低下头,唇与唇相贴,各自的呼吸撞在一起,气息交缠。

  鹿邀轻轻动了动,转了个方向,侧身躺过去,却烛殷笑着起身,着好衣装,下了床榻,脚步轻轻地走出了房门。

  门关上之后,鹿邀睁开眼,整个人缩成一团,心跳快的厉害。

  栾青早在妖界候着,见却烛殷到了,即刻迎上去,弯腰躬身道,“君上”。

  却烛殷随意摆摆手,叫他起来,“红鸦呢?”。

  “回君上,上次你派红鸦去了天界打听消息,现在还没回来”。

  却烛殷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借本座一用”。

  栾青一怔,“什么?”。

  却烛殷眉头一皱,“自然是骨鞭”,说着他伸手自己把骨鞭抽了出来,握在手中,丢下一句,“在此处等着”,便转身离开。

  栾青肚子里一大堆要问的话被这一句堵的严严实实,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终究是不放心,抬脚跟了上去。

  此次妖宫内与上次又是不同,外面有强兵把手,却烛殷持着长鞭,未曾隐匿身形,竟是直直朝着守卫着宫门的那四名妖兵走过去。

  妖兵早就看到了他,此刻全都做出警惕的防守模样,双手握着武器,却不敢贸然上前,直到却烛殷走到他们跟前,为首的一个才出了声,气势却是虚的,“大胆叛贼,竟敢擅闯妖宫!”。

  叛贼?却烛殷被气笑了,他朝那妖兵看过去一眼,看他吓得哆嗦了一下的模样,笑意更甚,“本座是叛贼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你方才不好气势汹汹,怎么现在就抖起腿了?”。

  那妖兵被他这么一说,身体颤了一下,接着便挺起胸膛,刚要张口挽回颜面,便被一道长鞭挥开,撞在妖宫旁的高大柱子上,吐出一口血来,没了声息。

  却烛殷收回长鞭,放在掌心捏了捏,低头像是喃喃自语,“想不到这鞭子这么好用”。

  剩下的三个妖兵见同伴被甩到一旁,脸上有惊惧之色,有一个很快便转身逃进宫里,剩下两个互相对视一眼,持着手中武器竟然直接冲了上来。

  却烛殷没动,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那人影速度极快,两三下便将几个小兵收拾了,地上落了些鲜血,他嫌恶地推开脚下的尸体,转身低头道,“君上”。

  “不是叫你原地待着”,却烛殷表情没什么变化,随手一甩鞭,骨鞭缠回了栾青的腰上,他抬脚跨过几具尸体,进了宫里。

  栾青见状,一怔,知道他是默许自己跟上去了,忙追了上去。

  刚才殿外的几个小兵太过敷衍,不成气候的,九阴一向不会重用,看来是知道自己要来。

  却烛殷走在静悄悄的殿内,绕过长长的廊道,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停下来。

  门前躺着一具尸体,裸露的皮肤青紫,眼球突出,看面容,是方才跑进来报信的妖兵。

  栾青抬起眼,眉头皱起,以前九阴并不起眼,他以为这家伙只是阴沉了些,没想到会这么狠毒,他抬头,却见却烛殷看也未看一眼,动动指尖,尸体就被抛向远处。

  栾青眉头狠狠一跳,心道君上也不遑多让。

  殿门并未做什么防护措施,一推便开,却烛殷一脚踢开,沉声道,“一会儿跟紧本座”。

  栾青怔愣的功夫,他已经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大殿,栾青连忙抬脚跟上。

  两人刚一进去,大门便砰的一声重重合上。

  殿内安静的可怕,不见一人,却烛殷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殿中央的石台,脚步只微微一顿,便很快继续往前。

  地面上画着些看不懂的暗紫色符文,沿着石台不断往外扩散,他的脚刚踩上去,符文便发出幽暗的紫光,他停下来,低头看着复杂的符文,默不作声。

  栾青在身后站着,看着却烛殷脚下符文,不禁担忧道,“君上——”。

  却烛殷抬抬手,示意他别出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符文,过了一会儿,竟然是直接蹲下来,“栾青”,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在!”。

  “听说过骨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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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鹿崽:不能伤了这张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