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在逃生游戏当群演>第90章 没看到

  很显然,死的是9楼以下的那三名任务者。

  几乎就在这群任务者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少年、绯、神婆三人就不约而同地开始急促呼吸,让自己从极度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尤其是少年,他在这一个噩梦中实在倒霉,已经死了三次了,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太好。

  尽管能够复活,但是死亡的感触却是真真切切的。这位任务者在极短暂的时间里连续死了三次,现在脸色惨白到令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西装男皱眉看着他们三人,问:“你们遇到了什么?”他看了看他们三人,“你们是……三个人一起死的?发生了什么?”

  过了片刻,绯终于缓过来了。

  她慢慢把他们三人在9楼以下发现四号电梯的事情说了出来,随后,她又说:“我们困在了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部电梯……突然,突然就到了我们在的那一层。”

  西装男顿时愕然:“还有一部电梯?!”

  绯点了点头:“在这栋大楼里,一共有七部电梯。”

  “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发现第七个电梯井?”西装男不可思议地说,“我们已经彻底地搜寻过……等等,是9楼以下加装的电梯?”

  绯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是的。可能是9楼下面的公司自己另外加装的,只有他们的员工能够使用,也就是……现在9楼以下的那群疯子。”

  说到那群疯子,绯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畏惧和紧张。

  显然,死于那群疯子之手,让她感到了极端的惊恐。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了,他看绯停了下来,就不耐烦地接口说:“那部电梯的位置,大概是在一二三四号电梯的侧面。

  “那一层非常黑,我们完全没有发现那个电梯井的存在……不管怎么样,反正那群人就是突然出现,然后说什么……‘你们停在那儿非常无趣’‘这样的话游戏根本无法进行’之类的话……

  “然后,他们就把我们给杀了。”

  这三名任务者以生命换来的信息,的确十分有用,起码其他的任务者们纷纷愕然说:“游戏?!”

  西装男更是若有所思地说:“这样的话,结合那个女人说的‘规则’……”他突然啼笑皆非,“所以9楼以下还真的是一家游戏公司?!”

  绯有些着急地追问:“什么‘规则’?”

  蒋双妹看了一眼正在思索中的西装男,就主动开口,解释了他们在9楼货梯里遇到的那颗蘑菇说的,关于扮演相关的话,以及那个女人说,她就是小女孩的母亲的事情。

  蒋双妹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所以,如果我们想尽快解决这个噩梦的话,完全可以把小女孩带到9楼……”

  “什么?!”巫见突然愕然地说,“她说她是小女孩的母亲?那我和林檎大佬在16楼遇到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其他任务者困惑的眼神,连忙把他们在16楼的遭遇说了一遍,同时还隐约意识到:“‘规则’?会不会她不去找女儿,就是她的‘规则’,就像货梯里的那个女人一样……理智的幸存者无法离开16楼?”

  少年的眉头紧皱,他的关注重点自然还是在:“为什么有两个人都说自己是小女孩的母亲?”他又自言自语道,“不,不对,第二轮噩梦的时候,神婆带着小女孩去过9楼。

  “如果9楼的人真的是小女孩的母亲,那么那个时候,噩梦就可以结束了。那个时候,小女孩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的母亲?这不可能!”

  他用十分不可思议的语气说着。

  一时间,任务者们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情况,而感到了困扰。

  他们要去找小女孩的母亲的时候,到处也找不到;而他们打算让神婆伪装成小女孩的母亲的时候,又突然跳出来两个人,都说自己是小女孩的母亲。

  这个噩梦……未免有点无理取闹吧?

  西装男死死地皱着眉,还是先放下了这件事情,他说:“不管怎么样,现在的问题是,先把小女孩拦住,别让她乱跑。”

  林檎懒得留在这里听他们说分析,闻言就简洁地说了一句:“我去吧。”

  说完,他就转身去了楼梯间。

  西装男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巫见,以为这人会像往常那样跟上林檎的脚步,但是他没有想到,巫见却好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并没有跟上林檎。

  西装男皱了下眉,看其他任务者都在冥思苦想,就也懒得再让人跟上林檎了,反正以林檎的武力值,谁都有可能在这栋大楼中出事,唯独林檎不可能。

  绊住巫见的事情,是绯……准确来说,是绯思考出来的结果。

  在蒋双妹说完那颗“蘑菇”的话之后,绯就陷入了呆滞的思考之中。当巫见因为感到困扰,而下意识看向绯求助的时候,他发现绯正在喃喃自语。

  “演戏?演戏??”

  绯的声音很小,嘴唇只是轻微地蠕动着,如果不是巫见与她站得很近,恐怕也听不出她究竟在说一些什么。

  绯说:“在噩梦中演戏?在噩梦中……在噩梦中……做梦?”

  她突然想到了上一个噩梦。

  在上一个噩梦中,他们从牧嘉实那里得到了关于这个噩梦的消息。那是一个梦中梦,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噩梦,令她感到了一丝新奇。

  而现在,她却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噩梦。

  绯怔了一下,巫见也怔了一下。

  绯低声说:“梦中梦……梦中戏……”她缓缓地、沉思着说,“演戏?戏……戏中戏。”

  当她说出那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瞳孔骤然一缩,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什么?她为什么会将这两个噩梦联想起来?

  噩梦中的噩梦;剧本中的剧本。

  窄楼中的确有噩梦……可是窄楼中,有剧本吗?

  绯的牙齿咬着她的嘴唇,痛苦使她深深地皱起眉,使她清醒。

  她的手颤抖着,她死死地抓住巫见的手指,让巫见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疼痛。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绯。

  “戏中戏!”绯低声叫着,“戏中戏!梦中梦!你明白了?!戏中戏!那群窄楼居民!上一个噩梦,那个噩梦的主人……

  “我们那么迅速地使他相信,在噩梦中折磨仇人是无意义的事情……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那些窄楼居民……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们!”

  巫见望着她,他的脸色在慢慢地变白,就好像他慢慢地理解了绯的意思。

  他失魂落魄地说:“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绯的喉咙干涩,呼吸急促,她的嘴唇颤抖着,目光惊恐而绝望:“我们……我们、是我们……人类……不,不可能……这么多年……”

  绯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荒谬。

  她之前看到这栋大楼里的那些疯子的时候,就想到过,她觉得这些末日后的疯子,与窄楼居民有些相似。可是……这种既视感……

  这群疯子是在扮演!是在伪装!

  那窄楼居民……他们,也是在演戏吗?

  绯喃喃说:“那是假的,那都是,都是假的……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16楼,徐北尽透过直播间,默默地看着绯和巫见的模样。

  他想,他们明白过来了吗?

  即便他们明白了窄楼居民是在扮演,那他们意识到,窄楼居民同样也是人类了吗?

  以绯和巫见的联想能力,当他们想到任务者们在噩梦中发现的、熟悉却无法记起的场景,当他们想到现在神婆与小女孩谜一样的关系……

  当他们想到这个噩梦的最初消息来源,居然是来自于一位窄楼居民……

  或许,他们立刻就能意识到窄楼居民的可疑吧。

  这也是徐北尽让戴无,在窄楼底层散布关于这个噩梦的消息的用意,之一。

  不仅仅是让任务者们对这个与末日有关的噩梦感兴趣,更关键的是,要让他们意识到,窄楼居民的可疑——甚至于扮演者的存在。

  如果不让窄楼居民去做这件事情,徐北尽也完全可以拜托已经知道这个噩梦存在的牧嘉实,甚至是林檎,但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让戴无来做。

  因为这个噩梦,就是要让任务者们怀疑窄楼居民,让他们意识到,窄楼居民是在演戏。

  当然,末日,以及这个噩梦中末日的表现形式,也同样重要。

  不过现在至关重要的,还是要让这群多年来都没有意识到窄楼居民的问题的任务者们,发现这个“真相”。

  事实上,徐北尽知道,在更高层,必然是有人怀疑过窄楼居民的。

  因为扮演者的晋升,需要在明里暗里推动任务者们解决他的噩梦。

  凡存在,必有痕迹。

  就像上一个噩梦中的那名扮演者,他太急切了,甚至让任务者们产生了一种怀疑。

  而在更高层,那些身经百战的任务者,难道不会对窄楼居民的行为有所怀疑吗?他们可能只是以为,这是游戏的提示,是对玩家的帮助,是无关紧要的一次开挂。

  但是,早晚有一天,这些疑点会慢慢积累起来,直到他们意识到,原来窄楼居民有问题。

  而徐北尽轻轻地推了他们一把。

  他想,如果真的想要逃离窄楼,那么任务者与扮演者之间,这如同天堑一般的距离与隔膜,必须被打破。他们必须意识到,他们是同类、是同胞,是共同困在这座该死的窄楼里的同伴。

  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只有这样……

  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坐在那儿,静静地望着窗外燃烧着的城市,目光沉郁而平静。

  他曾经多次来过这个噩梦,不过在那名扮演者陷入自己的角色无法自拔之后,这个噩梦就很少开启了。或许是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也对这个噩梦失去了兴趣吧。

  或许那些现在已经离开窄楼底层的,但曾经长久地停留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们,很难想象现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居然会对这个,他们已经不感兴趣的噩梦,产生如此热烈的好奇心。

  窄楼底层已经换了一批人了,这批人或许会纷纷涌进这个噩梦。或许徐北尽以后有的是机会进入这个噩梦进行扮演。

  但是在这一刻,徐北尽望着那燃烧的城市、望着那灼眼的火光、望着那死寂的天际,他想,他一点儿也不想进入这个噩梦。

  一点都不。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干涩的眼皮在覆盖上他的眼球的那一瞬间,带来一种酸涩的灼痛感,令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他用手覆盖上自己的眼睛,隔了许久,才终于缓缓睁开。

  他想——但是那没有意义。

  他想不想,那没有意义,也没有用。他不想——他不想困在这座窄楼,他当然不想。但是他不想,他就可以离开了吗?

  他不想进入噩梦,但是主脑——NE,就会同意了吗?

  事情从来都不是想不想、愿不愿意,就能够决定其最终的结果。

  徐北尽缄默了多年,他对自己知道的事情只字不提,因为他的无能为力。他因此而痛恨自己,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多想解决这个困境,但是他做不到。

  他想,可是他做不到。

  那是一种绵长的、深邃的痛苦,折磨他多年。在每一个他无法入睡的夜晚,在每一天注视窗外的灰雾的清晨,在每一次进入噩梦,遇到末日、遇到任务者、遇到其他的扮演者……

  却只能清醒地、悲哀地注视着他们坠入无尽的深渊。

  却无能为力。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他的思绪已经伸展至其他的地方,就好像有一只恶魔,在他的大脑里伸懒腰。

  那些有的没的,他愿意想的不愿意想的,他忘掉的没忘掉的……在这一刻,统统泛滥起来。

  他甚至在想,你看,你看,一切明明是在变好。绯和巫见或许已经明白了窄楼居民的问题,或许他们会想办法证实这件事情。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以,为什么还是这么悲观?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和绝望?难道你真的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看到吗?

  ……徐北尽扪心自问,他问自己是否看到了希望。

  最后,他想,没有。

  那真是沉重、压抑、令人心生绝望的两个字啊。

  徐北尽只能平静、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就在徐北尽得出这个结论的一刻,16楼的安全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林檎带着那个小女孩就走了进来。

  在林檎简单粗暴的脑回路里,不管16楼和9楼的两个人究竟谁才是小女孩的母亲,都无所谓,反正只要带着小女孩都去找一遍,必然可以得出结论。

  因此,在他飞快地来到31楼,恰好撞见从这一层偷偷跑出来的小女孩之后,他就果断带着这个小女孩去了16楼。

  小女孩也乖巧地任他抱着,林檎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然后把小女孩放下来,带着她走进了16楼。

  林檎几乎本能地先是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徐北尽,然后才打算带着小女孩去找那个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

  但就是那看徐北尽的一眼,却让他的行动突然顿住了。

  他的脚步换了一个方向,来到了徐北尽的面前。小女孩乖巧又懵懂地跟在他的身后。

  林檎问徐北尽:“你觉得不舒服吗?”

  徐北尽困惑地说:“什么?”

  林檎看着徐北尽的脸色,诚实地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他琢磨了一下,“不太高兴?”

  徐北尽眨了眨眼睛。

  林檎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直觉告诉我。”他歪了歪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徐北尽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为什么林檎会这么敏锐?

  林檎又看着他,说:“我很担心你。”他犹如福至心灵一般地补充说,“应该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会这么关注你吧?”

  徐北尽:“……”

  他看了看林檎身后的小女孩,她茫然而纯洁的双眼,令徐北尽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他羞恼地说:“有孩子在!”

  所以别讨论这种话题。

  林檎眯了眯眼睛,低头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怯弱地笑了一下。

  林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把那个自称是小女孩母亲的女人叫了过来。他对这个女人说:“喏,你的女儿。管好她,别让她掺和到大人的事情里面。”

  女人茫然地说:“大人的……事情?”

  徐北尽:“……”

  他抓狂了。

  林檎这颗小苹果爱谁喜欢就谁喜欢吧!反正他不喜欢!

  小女孩看了看林檎,又看了看徐北尽,又看了看女人……她茫然地说:“你是我妈妈吗?”

  林檎看了徐北尽一会儿,确认了他的脸色,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说:“那我们以后再谈。等噩梦结束了,我就去找你。”

  徐北尽平静且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林檎就蹲下来,平视着小女孩,问:“你不记得你妈妈?”

  他不是一个傻子,小女孩的表现很明显地展示出,她与她母亲的关系,以及她母亲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懵懂与不安:“我……我不知道。妈妈让我留在那儿,妈妈给了我这个手环。”

  林檎看了看她手腕上的手环。

  那是神婆给她的。

  林檎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他想,所以神婆才是小女孩的母亲?

  但是为什么神婆不认为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徐北尽看着那个小女孩,目光中若有所思。他又看向那个女人。她面色僵硬,站在一边,没有因为“女儿”的出现而表现出任何的欣喜,也没有因为自己被小女孩冷落而变得难过。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神情中甚至有些许的不耐烦。

  在遇到不解的难题的时候,林檎下意识看向了徐北尽。他也注意到了徐北尽的目光,于是站起来,又看向了那个女人,那个理智的幸存者。

  林檎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女人,突然,他像是反应了过来,问:“承认自己是小女孩的母亲,也是这个噩梦的‘规则’之一吗?”

  女人像是被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看着林檎,就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连忙说:“你知道?你知道这栋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檎十分诚实地说:“也不是特别清楚。”

  女人的神情黯淡了一下。

  她低头看向那个小女孩,看着她天真童稚的面孔,突然愤恨地说:“该死的,该死的……凭什么我们都要在这里陪你玩这个过家家的游戏!该死,凭什么?!”

  女人的暴怒让小女孩吓了一跳,她讷讷地说:“什么……什么过家家……”

  “听着。”女人压根就没有理会小女孩的回答,她紧张地打量着四周,仿佛随时有一双眼睛在监控着她的行为,她说,“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但是你是新人,我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你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所以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告诉你的……除非……妈的,除非像我一样,被迫成了这个小兔崽子的妈妈!”

  林檎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有点感兴趣地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栋大楼,”女人说,“9楼以下,是一家游戏公司。其实这整栋大楼都是他们公司的,只不过他们用不到的楼层都租出去了。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反正就是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就当那是一场末日吧。那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有精神意义上的。

  “反正……反正那件事情发生之后,9楼以下那群人就疯了。他们改了电梯的运行规则,把楼梯也堵了,让我们出不去。

  “然后,整栋大楼就好像成了他们的游戏场所……你知道吗?那个游戏,是他们新开发的一个游戏,大概就类似于现在发生在这栋大楼里的事情。

  “末日,然后一整栋楼的人都得在这栋楼里面求生,然后有很多疯子、很多危险。电梯的线路因为末日受到了影响,会随机地去往某个楼层……有点像Roguelike那种随机性很强的游戏。

  “你们在这栋大楼里经历的一切,都是那群疯子,按照他们想要的游戏改造来的。

  “按照游戏的剧情,一个小女孩独自留在某一层楼中,然后主角……他们开发的那个游戏的主角,也就是玩家操控的那个角色……要带着这个小女孩去找她的妈妈……你知道的,就是很常见的那种角色扮演动作游戏的剧情。

  “然后……草,谁知道末日真的来了?然后那群人……那群人都他妈疯了!他们把他们正在开发的游戏当成了现实!他们改造了这栋大楼,然后强迫我们这些留在这里的人,扮演游戏设定中的那些疯子和角色!

  “有的人,扮演着扮演着,就真的疯了。那群吃人鬼、装修工、垃圾工,真的疯了;我怀疑唯一还有理智的,就只剩下16楼这群人,还有那些躲起来的蘑菇。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根本就逃不出去。他们把路都堵死了,电梯也在他们的手里。爬窗户……如果爬窗户,到了1楼,还是会被他们抓住,然后送回来……

  “我听说他们还打算在那个游戏里添加联网的功能,不是组队,而是每个玩家在这栋楼里的遭遇,会影响到其他玩家的探索,他们可以互坑或者互助……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这个功能改造成现实。妈的,难道我们还要去扮演玩家?我真的要疯了……

  “他们……我们,都要疯了……”

  女人喃喃说着,身体颤抖着,仍旧带着恐惧与绝望,但是同样也带着一种吐露真相的痛快感。

  随着女人的话,直播间里的弹幕就没有停下来过。徐北尽一边听着女人说话,一边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只觉得自己好忙。

  “靠!!原来这才是这栋大楼里的真相!!”

  “怪不得之前任务者们分开行动的时候,各自的行动会对彼此造成影响……这就是那个游戏里的‘联网’功能吧!”

  “我终于懂了!”

  “怎么感觉……怎么说,这是在套娃吗?”

  “所以只有带着这个小女孩过来,才可以得到最完整的信息?如果真的按照那家公司设定的游戏,也就是玩家们必须带着这个小女孩一起,才算是走上了主线任务的正轨?”

  “……算我求求你了,别再套娃了行吗?”

  “这栋大楼真有意思……不,这末日真有意思。”

  “我只能说,幸亏这只是一个游戏。”

  “你说的,是外面这个游戏,还是里面这个游戏[狗头]”

  “够了啊!我要游戏ptsd了!!”

  徐北尽大略扫了扫弹幕上的讨论,就又看了一眼林檎。

  林檎面无表情地听着。

  徐北尽瞧着他,怀疑这家伙已经听晕了。

  女人不再说话之后,林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所以,按照那个游戏来说,小女孩的母亲应该在哪里?”

  他的确没有完全理解女人的话,但是没关系,他只需要一个答案。

  女人说:“我不知道。”她十分坦诚,“我听说,那个新游戏,还没有开发到小女孩的母亲的进度。谁也不知道小女孩的母亲,按照游戏的设定,应该在哪里。”

  林檎皱着眉,看了看那个小女孩:“你说这个小女孩是游戏里的角色?可是她为什么会真实地出现在这栋大楼里?”

  而且……还有那张照片。这难道是一个游戏与现实混合的噩梦世界吗?

  女人说:“因为这对母女是有原型的。听说是那家游戏公司的职员和她的女儿,因为形象符合,所以被当做了游戏角色的参考对象。

  “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这对母女,可能也待在这栋大楼里。她们……也疯了,她们可能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游戏中的角色。

  “我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但是起码,她妈妈是真的疯了……她可能就是9楼以下那群疯子中的一员……她真的把她的女儿抛下了。

  “我之前还听说,那个女人故意把公司的一张团建合照放到楼上,大概也是为了符合游戏的设定吧……呵呵,这是个疯女人……”

  徐北尽旁听着女人的话,闻言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个小女孩。

  这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但是她那疯狂的母亲,却将她独自扔在了31楼。即便是任务者,恐怕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多余的同情。

  ……而这是末日。

  徐北尽困惑地想,物理意义上的末日,与精神意义上的末日,哪一个会给人类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又看了看窗外燃烧着的城市,忍不住想,如果,是双重意义上的呢?

  林檎并没有因为小女孩的遭遇而产生困扰的情绪,他皱眉问:“既然你知道她妈妈是谁,那么为什么你会说,你是她的母亲?”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有办法!”她说,“游戏进度还没有开发到小女孩母亲的戏份,游戏中小女孩的母亲还是一个不确定的角色,这就意味着……这个角色的剧本,可以给任何一个,大楼中的女人!”

  林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女人看着他,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哪怕是游戏的主角。”

  林檎沉默了片刻,没有领会到女人的暗示。不过他转而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女人泄气地回答:“因为我也是那个游戏公司的雇员,只不过我不属于那个游戏的小组。”她冷笑了一声,“一群疯子……疯子……”

  她颇为恶毒地说:“那女人抛下了她的孩子,就让这个小兔崽子到处认妈妈。”

  她的恶意,甚至感染到了小女孩,让小女孩不安地往林檎身后躲了躲。

  林檎困扰地看着这个小女孩,有点不耐烦地想把她从身后拽出来,但是他注意到小女孩颤抖的手,又看了看徐北尽,就只能为难地放弃了。

  他想,不应该让心上人注意到自己粗鲁、不善良的一面。

  ……他觉得应该是这样。

  他仔细想了想,既然之前他想和徐北尽打架的时候,他应该用徐北尽喜欢的东西讨好他,那么他想喜欢他的话,也同理吧?

  毕竟,人应该不会喜欢散发着恶意的同类。

  ……比如眼前这个,愤恨到迁怒于一个小女孩的女人。

  女人所了解的信息,就如同倒豆子一样,全都告诉了林檎。随后,她狠狠地瞪了小女孩一眼,就自顾自走开了。

  走之前,她说:“希望你们可以逃离这栋大楼。”她的语气硬邦邦的,“到那时候,我也可以得到解脱了。”

  她的目光划过徐北尽,在那一瞬间,徐北尽仿佛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一丝绝望中的祈求。

  他想到她最后的那句话。他想,这名女性扮演者或许是在向任务者,暗示窄楼里的事情。可惜的是,唯一听到这句话的林檎,恐怕不会有任何的联想。

  徐北尽的心中多少升起了一些无奈。

  不过,他也无意指责林檎。

  等女人走了,小女孩自觉地从林檎的身后站出来,就乖乖地、安静地站在那儿,也不说话,歪着头看着眼前两个大人,十分的内向。

  林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徐北尽,皱眉说:“现在……带着她去9楼?”他停了停,“哦,你还不知道……”

  徐北尽无奈地听着林檎给他复述之前任务者们的经历。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哈哈大笑。

  “北,让你之前骗小苹果[狗头]”

  “连小苹果这么耿直的人都要骗,北你真的是个坏人吧[狗头]”

  “我滴北啊,小苹果对你居心不良,还故意找各种话题和你聊天,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吗!”

  徐北尽看了一眼弹幕,略微有点茫然。

  林檎故意找话题和他聊天?

  有吗?

  徐北尽困惑地看了看林檎那张面无表情,甚至因为噩梦而有点困扰的脸,一时间迟疑不定。他觉得,以林檎的情商,大概率是没有这种自觉性的。

  ……嗯,他觉得不可能。

  林檎说完了上一轮噩梦任务者们的遭遇,就面不改色地继续问:“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就这么平静、坦然地看着徐北尽,好像徐北尽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的样子。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在这个噩梦、在这座窄楼中,他仅仅只信任徐北尽一个人。

  所以,他宁愿抛下那些同伴,也要来找徐北尽,并听取徐北尽的意见。

  ……虽然他本来也不耐烦与那些任务者接触。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有和心上人接触的机会,就要努力争取,干嘛管那是因为什么。他的直觉让他能够抛开一切的阻碍、犹豫、迟疑,直奔主题。

  林檎反而想,他是喜欢徐北尽吧?对吧?

  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像徐北尽这样的人出现过。他那曾经漆黑一片、毫不精彩的记忆,现在几乎都已经被徐北尽占据了。

  那颗最初让他觉得碍眼的、小小的光点,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世界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徐北尽已经成为了林檎生活的一部分。

  而林檎理所当然地想,难道徐北尽就能够在他的世界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空谷回音,袅袅不绝。

  徐北尽出现了,让他上心了,那么……林檎喜欢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对吧?

  林檎跳过了一切繁杂的思考与漫无目的的纠结,他向来如此,他向来直来直去、习惯性简单粗暴地解决一切问题,而非思考。

  他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他对徐北尽的每一项心理活动,都能与喜欢这一名词对应的行动相符合,那么他这样的情绪,不是喜欢的话,还能是什么?

  所以他就是喜欢徐北尽。

  他会担忧他的身体,会主动了解他的喜好,会想要介入他的生活,会沉迷与他共度的时光,会不自觉地去往他的身边……

  他喜欢他,对吧?

  林檎望着徐北尽,在心中自言自语。

  ——是的,当然。他喜欢他,毋庸置疑。

  于是林檎的目光中就不自觉流露了些许的欣然与得意。你看,他已经这么努力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已经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符合他心意的答案。

  他那几近空白的世界里,终于有了一份新鲜的色彩。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喜欢他喜欢徐北尽时候的感觉。

  他注视着徐北尽,就好像这样的注视会永远、永远地持续下去,至他生命的尽头。

  徐北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总是被林檎盯着看,不管是之前林檎还缠着想和他打架,还是在林檎莫名其妙地提及了喜欢这两个之后,林檎总是看着他。

  徐北尽都习惯了,但是他觉得,这个时候林檎的目光让他觉得有点……肉麻……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那绝对是错觉。

  徐北尽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噩梦的身上。

  他看着那个小女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或许你可以试着,把这个小女孩带到9楼以下。”

  林檎眨了眨眼睛,然后说:“以毒攻毒?”

  徐北尽:“……”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

  “……好吧,差不多吧。”

  徐北尽无奈地说。

  林檎歪了歪头:“你不喜欢我这么说?”

  徐北尽纠正他的说法:“我只是觉得这个说法不太符合实际情况,但的确是一个形象的比喻……”

  林檎语气轻快地说:“你不喜欢我就不用了。”他用格外真诚的目光看着徐北尽,“你真厉害,我完全没想到这个办法。”

  徐北尽:“……”

  ……滚啊!你是林檎吗?!你也太奇怪了吧?把那个真正的林檎还回来啊!!

  徐北尽看着林檎,就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林檎也困惑地看着他。

  小女孩探头看着他们两个,眨巴着眼睛,略微有点好奇。

  就在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任务者们终于从顶楼赶到了16楼。

  沿途,他们也找过小女孩原本所在的31楼,以及那张照片所在的20楼,不过都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巫见就主动提出一个可能:“说不定大佬已经找到小女孩,然后去了16楼呢?”

  “有可能。”西装男点了点头,随后又有点奇怪地问,“你为什么那么确定他去了16楼?”

  巫见:“……”

  他讪讪一笑,心想你没听说窄楼底层的传言吗?大佬的心上人就在16楼啊……

  不过,他又想,西装男就算知道了那个传言,恐怕也压根不知道,传闻中的那名书店老板就在16楼吧。

  巫见并不打算在背后八卦那位大佬,他比较怵林檎的武力值,所以就算脑补再多,也没拆穿林檎,只是力图解释大佬的行事风格:“林檎大佬比较直来直去的。

  “所以,如果他找到了小女孩,那就很有可能直接去16楼,找那个自称是小女孩母亲的女人吧。如果是我的话,那我也会这么做的。”

  西装男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有道理。”他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如果他真的带着小女孩去找那个女人了,但是现在噩梦还没有结束,那么……是出了什么问题?”

  绯轻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16楼看看吧。”

  她想,或许,她还有一些事情……想与那名书店老板交流一下。

  这位神秘的书店老板,在窄楼底层享有巨大的声誉的窄楼居民,他那从未对外开放的噩梦……他是否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在绯意识到窄楼居民的问题之后,她就越发想要与徐北尽进行一次谈话。

  关于……关于,“扮演”这件事情。关于她的猜测。

  于是,任务者们来到了16楼。

  本来林檎都已经打算带着小女孩去9楼以下了,结果这群任务者蜂拥而至,他也就只能停下脚步。

  他将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事情大概复述了一遍,任务者们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噩梦中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西装男盯着那个小女孩看了一会儿,随后喃喃自语说:“看来,只有带着这个小女孩在大楼的各处走动,才可以收集到最完整的信息。”

  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少年,迟疑了一下,才说:“如果带着她去9楼以下……”

  提到这事儿,林檎便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说:“北尽也让我带着她去9楼以下。”

  北尽?

  知道徐北尽存在的,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徐北尽;不知道的,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也茫然地看向徐北尽。

  徐北尽:“……”

  他面无表情地想,原来这就是社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