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歌, 太有心计了……”把一切串联起来后, 宁子善忍不住喃喃道:“她利用小欣对她的愧疚和爱, 让她杀了仇景山,这样作为仇景山的法定妻子, 在美丽未成年的情况下,她基本就等于继承了仇景山所有的财产。
让小欣自称是仇景山的学生,这样在仇景山死后小欣就可以站出来理所当然地继承仇景山在艺术界的所有名誉, 仇景山就是块可以助她一步成名的垫脚石。
既除掉了仇景山又控制了小欣,一箭双雕, 伤害过她的和背叛过她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即使将来东窗事发, 她也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小欣身上, 反正真正动手杀人的不是自己, 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宁子善说完,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么重的心机, 她们……真的只是NPC吗?”
“不然呢?”柯栩在他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她们只存在于这个副本,并且也永远只会存在于这个副本。”
宁子善捂着脑袋十分不爽地瞪了柯栩一眼, 却听柯栩又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柳如歌,换做是我, 可能会比她做的还要极端。一个人如果活得幸福,又怎么会费心费力去算计别人。”
柯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表情明明是平静的, 声音也没有什么变化, 可宁子善还是觉得, 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什么,就像蜗牛藏在硬壳下的柔软躯体。
宁子善垂下睫毛:“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也会说这样感性的话。”
柯栩哑然失笑:“我这种人也是人,又不是没感情的机器。”
宁子善不好意思地唔了一声:“我也没把你不当人。”
“下楼吃饭吧。”柯栩有意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我饿了。”
两人来到餐厅,宁子善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成了,到底是谁把仇景山的尸体藏了起来。还有伍多多和何唯到底藏在哪里,不在密室的话,总不可能藏在花园里天天晚上淋雨吧?”
柯栩帮宁子善盛了碗饭递给他:“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栋别墅还有别的,可能连柳如歌都不知道的密室?”
宁子善接过碗,嘴角抽了抽:“这个仇景山难道是只地鼠精吗?”
柯栩坐下道:“楼上那个密室不就是美丽告诉我们的么?你别忘了,她的房间也有暗门。”
宁子善咬着筷子道:“你怀疑是美丽把仇景山的尸体藏起来了?这不太可能吧,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真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吗?”
柯栩没有答话,仿若陷入了沉思。
宁子善等了一会儿,凑近他问:“你在想什么?”
柯栩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我在想要怎么样把美丽手里那个球给弄过来。”
宁子善眨眨眼:“这种问题还用思考?直接去问她要不就行了吗?”
柯栩:“……”
三楼尽头,宁子善敲响了美丽的房门。
美丽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蓬蓬裙,很可爱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却有种十分不协调的怪异。
她怀里抱着那个脏兮兮的球,扬起畸形的脑袋看向门外的两位来客,当她看见宁子善的时候表情明显变得愉快起来。
宁子善蹲下|身,让自己和她视线平齐,和蔼可亲道:“叔叔觉得你手里的这个小皮球很有意思,你可以把它给叔叔看看吗?”
说着还用手指点了点球的表面,球面很软,稍微戳一下就是一个凹陷的指头印。
美丽立马如临大敌地向后退了一步,抱着球的小手紧了紧,警惕的目光越过宁子善,却是看向柯栩。
她不喜欢柯栩,宁子善想,大致是因为柯栩说过仇景山的画很丑。
果然,美丽一开口便是:“我可以给你看,但是,”她抬手指了下宁子善背后的柯栩,“我不给他看。”
这小孩儿果然记仇。
“不行。”柯栩直接提着宁子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塞到自己背后。
一瞬间美丽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宁子善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直接上手抢吗?”
虽然美丽是个NPC,样貌也很一言难尽,但欺负孩子的事宁子善真的不太想干,不过从柯栩纠结的表情来看,他也不太想这样做。
于是一分钟后宁子善再次敲开了美丽的门。
“好吧,”宁子善弯下腰说:“他不看,就给我看一眼可以吗?”
美丽嘟着嘴,看起来很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让宁子善进房间。
“小心点。”柯栩拉住他:“我就在门外。”
“我知道。”宁子善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门关上了,宁子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柯栩的心突然重重一跳,继而有种隔开两人的不是一扇薄薄的门板,而是一座奈何桥的错觉。
美丽的房间是粉色的,粉底白花的墙、粉色碎花的窗帘、粉色的卡通衣柜、粉色的桌椅板凳、粉色的大公主床。
和大多数小女孩梦想的公主房一样,粉嫩得让人眼晕。
“讨厌的叔叔不在这里了,现在可以把球给我看了吧?”宁子善问。
美丽点点头,示意宁子善坐在小椅子上,然后把手里的球递给他。
这真的是个很脏的球,蓝白色相间的球面有很多红褐色的污渍,球面很软,有着超出一般皮球几十倍的重量。
宁子善抓着捏了捏,发现里面居然是硬的。
的确如柯栩所说,这个球里有东西!
宁子善看了美丽一眼,美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眼里竟隐隐闪着迫不及待的、兴奋的光。
宁子善捏着皮球转了一圈,在另一面发现一道开口,他好奇地用手把开口扒开了些,接着他就在球里看见了一张脸,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头,一个皮肤蜡黄、有些干瘪缩水的头。
它紧紧闭着眼,即使这样也能看出他生前应该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只是五官轮廓看起来隐约和大门前三棱柱上的人像画有些相似。
宁子善被吓了一跳,那颗头却忽然睁开了双眼,带着神经质的视线与宁子善的视线相撞,接着咧开嘴对他露出一个充满满恶意的笑容,与此同时,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身体被麻痹,宁子善从椅子上倒了下去,余光看见美丽手里握着一个注射器,笑得无比灿烂。
“柯……栩……”眼前一黑,宁子善彻底失去了意识。
有光从眼皮透了过来,起先是微弱的,越来越亮,逐渐变成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即使闭着眼也让宁子善的眼球发痛。
“呃……”宁子善低吟一声,别开脑袋,意识逐渐复苏。
“醒了。”
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这样说,声音脆生生的。
大脑混混沌沌,宁子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坠得抬也抬不起来。
“既然醒了那就开始吧。”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有点抱怨的味道:“如果不是你把我的身体锯成几块,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别这样说嘛亲爱的爸爸。”脆生生的声音继续道:“这个身体也很不错啊,而且他和别墅里那些粗浅的笨蛋不一样,他能理解你的画。”
画?什么画?谁的身体?谁在说话?
男人嗯了一声,不耐烦道:“那就快点开始吧,柳如歌那个臭娘们,我已经等不及要回去找她们算账了!”
男人话音刚过没过多久,宁子善就感觉有人粗鲁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朝后拽去。
强大的力量让宁子善不得不被迫仰起头,头皮几乎都要被直接掀开的痛楚终于让他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接着宁子善发现自己在一个手术室一样冰冷的房间里,墙面、地板全是银白色的,在泛青的灯光下折射出无机质的光。
房间的角落里有许多瓶瓶罐罐,里面大多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泡在那些黄绿色的液体中,看起来就像某种变异了的人体器官,宁子善还在里面看见了类似手指和耳朵的东西。
美丽站在他左前方,右前方则有一个金属平台,平台上放着一颗人头,正用打量物品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似乎是注意到宁子善的视线,人头咧着嘴道:“那些都是我的藏品,从那些有着绝美惊恐表情的人身上割下来了。”人头说着,忽然变得生气起来,“本来柳如歌也会成为展示在这里的一部分!”
“没关系爸爸。”美丽安慰他道:“等你有了新的身体,就可以把那两个坏女人也做成藏品了。”
人头不爽地嗯了一声。
宁子善猛地想起在昏迷之前,他看见美丽的皮球里藏着的就是这个人头!
美丽叫他爸爸……那个这人头,不就是仇景山么?
“你们……”宁子善开口,声音却有气无力地像是叹息,他试着动了下手臂,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的手脚都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昏迷前美丽给他注射的麻药药效还未褪去,他现在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在他正对面有一张手术床,床上放着一具被切割成数块,又被像拼图一样拼起来的尸体,而且这具尸体没有头。
“那是……仇景山?”宁子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几不可闻的疑问。
“是我的爸爸哦~”美丽跟着宁子善的视线看向身后:“是我把爸爸的尸体从创作室里带出来的,柳如歌和小欣那两个坏女人,把爸爸的头都砸坏了!”
美丽重重哼了一声,忿忿道:“我的身体太小了,抱不动爸爸,只好把他切成一块一块的,一点点从创作室带出来……还好那两个恶毒的女人回来的晚,才能让我把爸爸全部带出来,真的很辛苦呢!”
美丽说完用邀功似的目光看向台子上的那颗脑袋。
宁子善这才发现那个脑袋的后脑勺已经完全凹陷下去,黑色的头发被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弄得黏糊糊一团,简直就像个发了霉的烂番茄。
仇景山弯起眼角,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美丽道:“美丽真不愧是爸爸最疼爱的女儿。”
如果仇景山的身体还在,他现在一定还会像个慈父一样摸摸美丽的脑袋以示夸奖。
可宁子善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却感到浑身发毛,任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居然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把仇景山的尸体从密室里一点点带出来,而且还把它的头装在皮球里随身带着。
而且即使变成那样,脑袋都碎了的仇景山居然依旧“活着”,能说话、能思考、有情绪,他到底又是个什么怪物?
和仇景山的脑袋演完父女情深后,美丽重新看向宁子善,拍着手笑道:“你很快就要成为我爸爸了!你开不开心?”
宁子善:“……”这句话问的,从来没有哪个喜当爹的男人会真的感到开心的吧!
宁子善瞪着美丽道:“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美丽咯咯笑道:“爸爸的身体被我弄坏了,当然是要给他重换一具新的身体啊~”
抓着宁子善头发的手骤然用力,迫使他的头不得不仰得更高,下颌和脖子被拽出一个紧绷的线条,肌肉被扯得生疼,好像再大力点就能把他整个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扯掉一样。
宁子善只能尽量往后靠,整根脖子一直到脸颊都憋得通红。
这时宁子善才发现拽着他头发的居然是失踪的伍多多,还有何唯,他们好像完全没了自己的意识,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就像两具冰冷的机器。
“小心点!”美丽对着伍多多呵斥了一声:“万一你真的把他脑袋揪掉了,我得多久才能再找到一个这么适合我爸爸的身体!”
听见美丽的训斥,伍多多的手终于放松了些许力道,宁子善终于得到了短暂喘息的机会。
“柯,柯栩呢?”宁子善喘着粗气问。
“那个讨厌的男人……”美丽轻声嘟哝了一句,她看起来真的超不喜欢柯栩:“正在别墅里像疯了一样到处在找你吧,可惜柳如歌和小欣那两个贱人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呢!”
柯栩在找自己!只是知道这一点,宁子善心里顿时就涌出了无数希望。
等等,刚才美丽说柳如歌和小欣并不知道这个地方,那毛婶呢?
柳如歌说过,毛婶在仇家干得最久,即使仇景山赶走所有佣人,都会把毛婶留下,如果柳如歌没说谎,那毛婶很有可能是知道这个密室的!
宁子善又想起毛婶在走廊洗刷血迹那天,柯栩随口说过一句她的动作很熟练……
细想一下,或许现在的仇景山曾经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又或许仇景山画里那些人也和柳如歌一样遭到了虐待甚至死亡,总之不管怎么样,毛婶都很有可能知道这一切,并做着善后工作,只有做的够多,动作才会熟练。
如果柯栩可以从毛婶那里问出些蛛丝马迹,那他一定会来救自己!
真奇怪,宁子善想,自己和柯栩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十天,心里却像是认识了十年一样信任他。
就像现在这样,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但他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柯栩会来救自己。
也许真的像孟十说的,这大概就叫“合眼缘”吧。
“别废话了!”仇景山的声音打断了宁子善的思绪;“我想要新的身体,我已经等不及了!”
仇景山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何唯整张脸忽然像融化的蜡一样软了下去,五官完全塌陷,简直就像一个拉皮过度而导致皮肤过度松弛的老大妈。
强烈的视觉刺激让宁子善不由得遍体生寒。
紧接他看见不止肉,体,何唯身上的毛发,包括衣服也全都开始融化,和脸上滴落的粘稠物混合在一起继续滴向地板,最终在她刚才站的位置上,只留下了一滩好似融化的冰淇淋一样的东西。
一股浓重的颜料味从那滩融化物里散发出来。
宁子善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忍不住出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话音未落,宁子善又看见地上那滩颜料开始缓缓蠕动起来,接着一根细藤蔓似的东西从那滩粘稠的颜料中抽了出来,在半空中扭曲、拉长,蛇一样凑近宁子善,开始在他嘴边试探,似乎是想钻进他嘴里,把宁子善吓得立马紧紧抿起了双唇。
“嗯嗯嗯嗯!”宁子善一边发出意思不明的哼声一边缩着脑袋朝后躲。
可伍多多却眼疾手快地用手制住他乱晃的脑袋,紧紧钳制着,让他无法再躲,那东西很快再次摇晃着逼近,宁子善只好把嘴唇闭得更紧,整张脸都被伍多多挤得变了形。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从仇景山的脑袋上发出,他似乎十分享受宁子善现在痛苦的表情,心情大好道:“它们可都是我的分|身啊,等它们全部钻进你身体里,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画出更多让世人惊叹的画作!”
谁他妈稀罕让你代替啊!要不是现在不能张嘴,宁子善真的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在这死了可就真的死了,宁子善可不希望自己在现实里的当一辈子的植物人!
还有这么恶心的传承方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与其让那种东西钻进自己嘴里,宁子善宁愿一头撞死在墙上!
“好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把他的嘴扳开!”随着仇景山一声令下,伍多多一把掐住宁子善下颌,用几乎要挤碎骨头的力道狠狠捏着,宁子善觉得自己下巴简直都要被他捏脱臼了!
就在宁子善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响,站在宁子善对面看热闹的美丽和仇景山同时一怔,伍多多掐着他的力道也随即变轻了些。
宁子善一口气还没喘匀,一个黑色的影子倏地擦着他侧脸把那根逼近他颜料线直接砸歪过去,旋即就是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在宁子善前方炸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升腾而上。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酒瓶从背后飞来,撞击在地板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各种酒液在地板上流淌、混合,那味道让不胜酒力的宁子善光闻着都有些醉了。
“啊啊啊啊——”仇景山的头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牙齿咔咔作响,地上的那滩“何唯”被酒液沾到的地方已经开始融化,抽出来的“藤蔓”也软软地瘫在地上失去了活力。
仇景山还在狂叫,美丽气得脸都青了,她伸出细细短短的手指指向宁子善背后,怒道:“你!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的!你怎么知道密码?!”
背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哼声:“敢当着我的面掳人,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
宁子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觉得柯栩那或傲慢,或鄙夷,或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种如听天籁的感觉,那一瞬他简直都快要被感动哭了。
“啪嗒”,背后传来一声轻响,宁子善看不见背后的柯栩做了什么,却能看见美丽和仇景山的头同时大惊失色。
“阻止他!快阻止他!”仇景山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抓着宁子善的伍多多松开手,扭头朝身后扑去。
下一秒宁子善就听见一声身体与鞋底接触的闷响,伍多多整个人几乎被踹飞了出去,背后的美丽躲闪不及,直接被伍多多撞翻,压在身下,发出一声痛呼。
“子善,闭上眼睛。”柯栩的声音从宁子善耳畔传来,宁子善刚把眼睛乖乖闭上,面前就传来“轰”地一声,一股灼|热的气流顿时扑面而来,让宁子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与热度一起传来的,还有仇景山和美丽的惨叫。
宁子善没忍住,还是偷偷睁开了眼睛,一瞬间明亮的火光带着能吞噬一切的热量灼痛了他的双眼,他看见被伍多多压着的美丽因挣扎不开被火焰迅速包围。
放着仇景山破碎尸体的手术床也被点燃了,冰冷的金属在火焰的照耀下仿佛也带上了火的温度,仇景山无法移动的脑袋依旧在高台上,看着熊熊烈火叫得歇斯底里。
柯栩这个疯子,居然在这么近的地方点火,他们周围的地板上还有那么多酒,这简直就是在自杀啊!
宁子善刚准备教训他两句,柯栩却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两下割断绑住他手腕的皮绳,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大喊道:“走!”
火已经蔓延到脚下了,皮肤被灼得生疼,宁子善甚至闻见了自己身上毛发被烧焦的臭味,于是也顾不上教训柯栩了,连忙跟着他朝密室外奔去。
两人飞奔着穿过一道金属门,到了一条向上倾斜的隧道里,隧道不算长,一道长方形的黯淡光芒出现在隧道尽头,那应该就是出口。
柯栩停下脚步去关门,宁子善才发现那扇门居然十分厚重,简直就像某个保险柜的柜门。
关上门后柯栩再次拉着宁子善马不停蹄地沿着隧道朝光亮处跑去。
当双腿终于离开黑暗迈进微光中时,宁子善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恍若重生。
脸上的皮肤可能有点被灼伤,还在火辣辣的疼。
他大概在密室里待了挺久,现在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晚天气不错,不仅没有下雨,天上还挂着一轮弯弯的上弦月,银丝似的,虽然不算明亮,但好歹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通过朦胧的夜色,宁子善发现他们现在正在花园里,准确的说是某棵人形树旁。
而他们刚才跑出来的隧道就在那颗人形树的下方。
“呼……”宁子善呼出一口浊气,揉了揉还有点晕的脑袋,扭头看向隧道里:“我们就这样跑出来没事吗?”万一等下火蔓延出来就不好了。
“里面是密闭的,关了换气系统等氧气消耗完火自己就会灭了。”柯栩的声音逐渐靠近。
“那就好。”宁子善放心地回头,旋即被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
柯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对面去了,他低着头,鼻尖几乎都要和宁子善鼻尖碰到一起,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宁子善脸上,简直比火里灼|热的气流还要烫人。一双桃花眼紧摄住宁子善的目光,深邃的眼底微光闪烁,好像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想要破茧而出。
那眼神,让宁子善觉得有点怕,又有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宁子善后退一步,逃也似地垂下目光,落在柯栩嘴角的那颗小痣上,挪不开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嘛?”
柯栩没说话,抬手捏着他的耳垂轻轻揉了揉。
痒痒麻麻的感觉顺着耳垂直窜上头顶,又从头顶窜下脊椎,过电了似的,宁子善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大步:“那,那什么……”他心虚地用手指挠了挠下巴,不敢再看柯栩,“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毛婶告诉我的。”柯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宁子善。
宁子善疑惑地接过纸,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死亡证明?这个贾妙嫣是谁?”
柯栩垂着睫毛道:“仇景山的前妻,美丽的亲妈。”
宁子善顿时抽了口气道:“这份死亡证明的日期是十六年前,她十六年前就死了?柳如歌不是说她妈妈是难产死的?那美丽……”
“美丽已经十六岁了。”柯栩道:“至于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小,我想应该是因为患有侏儒症之类的疾病吧。”
“怪不得她能帮仇景山在背后做这么多……”宁子善唏嘘道:“毛婶什么都知道,不过你是怎么从她那里知道这一切的?你该不会对她做什么了吧?”
“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来找我的。”柯栩想到自己发现宁子善失踪后在别墅里发疯一样到处找他的时候,毛婶颤抖着把自己的日记本和这份死亡证明交给他,满含期冀地希望把他把宁子善重新带回来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原来善良这种东西在付出后真的会有回报,这是我过了那么多副本以来,第一次得到NPC的帮助。”
宁子善也跟着笑,笑容里还带着那么点小得意,被柯栩看在眼里,简直可爱得不得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就算毛婶肯帮忙,你如果不来救我,我还是会成为仇景山的替身。”道过谢后宁子善敛起笑容问柯栩:“仇景山就在下面的密室里,也算我们找到他了吧?不过现在你一把火把他烧了,还能算我们完成任务了吗?”
柯栩道:“任务是找到仇景山,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当然算完成了,走吧,去出口,这个副本该结束了。”
“你找到出口了?”宁子善问。
“嗯。”柯栩答道:“就在拷问室……”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地面突然剧烈抖动了起来,宁子善和柯栩没有防备,皆是一个踉跄。
“怎么了?”宁子善抓着柯栩的手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惊诧道:“该不会是地下那个‘保险柜’爆炸了吧?”
“怎么可能,就算真炸了也不会这么抖得这么剧烈……”柯栩说着,目光突然在宁子善身后定住,蓦地瞪大了双眼,紧紧攥住宁子善的手,用力拽了一把,大叫道:“快跑!”
“啊?”宁子善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跟着他迈开腿跑了起来。
刚跑出两步,宁子善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不过半秒的时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飞溅开来,噼噼啪啪地砸到他背上。
宁子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背后的人形树居然从土里站了起来,粗细不一的根茎扭曲地缠在一起,分成两拨,就像两条腿一样支撑着不算粗壮的树干,一只手狠狠拍在宁子善刚站的位置上,硬生生把草坪拍出了一个浅坑,白色的石膏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逃跑的方向。
刚才溅到自己后背的就是浅坑中的泥土,可想而知,如果他没有当机立断跟着柯栩往前跑,现在飞溅出来的大概就不是泥土,而是他的血肉了!
宁子善浑身寒毛直竖,抓着柯栩的手紧了紧,再次加快了步伐。
地上还在抖个不停,宁子善一脚深一脚浅地被柯栩拉着跑,沿途越来越多的人形树从地下站了起来,朝宁子善他们围拢而来,想要从花园绕去狗窝怕是行不通了。
“进别墅!上四楼!”柯栩大声说着,立马改变路线,拽着宁子善敏捷地从一颗人形树作势下砸的双臂间穿了过去。
“轰隆”一声,草坪上又多了一个坑。
两人一路飞奔到别墅楼下推开大门,一只细长的手臂突然从门内袭了出来,柯栩果断地松开宁子善,手臂从两人中间穿过,扑了个空,又缩了回去。
宁子善这才看见三棱柱上的画居然“活”了过来,它的带着扭曲表情脑袋和手臂从画里探了出来,晃动着,看上去就像一个努力想从画里挣扎出来的恶鬼。
一看见宁子善和柯栩,脑袋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它挥舞着两条软的像面条一样的手臂,一只去抓柯栩,另一只朝宁子善袭去。
宁子善和柯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手臂即将面前时同时弓腰一滚,从手臂下躲了过去。
手臂扑了个空,脑袋发出一声怪叫,又控制着手臂朝后抓去。
不过柯栩和宁子善比它更快,两人滚了一圈后用手撑地,借力迅速从地上站起来,一刻不停地分别顺着三棱柱的两面墙朝楼梯口跑去。
两人在餐厅门口汇合,人形树接踵而至,落地窗在人形树的攻击下应声而碎,立马有人形树从窗外踏了进来,把满地碎玻璃踩得嘎吱作响。
“走走走,上楼!”柯栩催促道,神经突然一紧,对危险本能的警告在脑中炸开,他下意识一把推开宁子善,反手抄起楼梯口的一个雕塑朝斜后方挥去。
“啪”地一声,雕塑重重砸在什么东西上,碎裂开来。
“嗷呜——”一坨黄色的东西惨叫着被柯栩砸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宁子善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只赖子狗,它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竟然还欲挣扎着站起来。
“快走!别看了!”柯栩再次催促道,推着宁子善后背往楼上跑。
楼下的客厅和花园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各种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响成一片。
两人刚跑到三楼,宁子善脚下突然一滑,吓得他赶忙扶住墙,可触手传来的并不是墙面冰凉的触感,而是一种黏答答的,好似融化了的奶油一样的滑腻感,还带着种接近人体的温度。
这种感觉一下就让他想到了那滩何唯,恶心又恐惧的感觉袭上心头,宁子善忍不住惊呼出声,撤开手,脚下又是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柯栩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后领。
接着宁子善就发现整个别墅,楼梯、墙面、屋顶、所有东西都像被暴晒在阳光下的冰,开始融化了起来。
柯栩松开他后领让他站稳,又朝他伸出一只手:“就快到了,加油!”
“嗯!”宁子善点点头,握住他的手,两人互相搀扶着,踩着滑腻的楼梯继续往上爬。
两人费力地来到四楼的时候,整个地面已经软到了每踩一脚都会留下一个黏糊糊鞋印的程度。
奇怪的是陈列室的门依旧坚|挺地锁着,这次柯栩没有撬门了,而且抬脚两下把门踹开,拉着宁子善冲了进去。
还好,创作室好像并没有像外面那样融化,地面依旧坚硬。
宁子善摸索着墙壁打开灯,“啪”地一声轻响,灯光亮起,像是一个奇怪的口令,陈列室仅剩的几幅画里的人像突然齐齐开口,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那叫声就像一根尖锐的锥子,刺透鼓膜,直直扎进宁子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
宁子善下意识弓起背捂住耳朵。
柯栩的状态也比宁子善好不了多少,他捂着耳朵挣扎着走到壁灯下,扳下了开关,升降机从地板下显露出来。
两人忍着强烈的头痛从上面爬进升降机,柯栩把控制杆扳到“1”的位置后,两人同时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靠在升降机的铁栅栏上。
“这别墅……该不会整个都是画出来的吧……居然还会融化!”宁子善揉着还嗡嗡作响的耳朵,忍不住嘟哝。
柯栩刚要开口,只听“嗵”地一声,升降机两旁的金属墙上突然出现一个凸痕,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
宁子善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来往柯栩身边躲。
紧接着“嗵嗵嗵嗵”,接二连三的撞击在墙上响起,每一下都带来一个深深地凸起,就好像有个狂躁的病人正在对着墙面拳打脚踢,很有不把墙拆了不罢休的气势。
如果是一般的墙面也就算了,可这这升降机周围可全是厚钢板啊!能在这上面留下拳印的绝对不可能是人!
就在凸起如狂风骤雨般出现在墙上的同时,升降机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金属栅栏不时撞击在钢墙上,擦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和刺耳的摩擦声。
宁子善站在升降机里感觉简直就像现在一艘遇见暴风雨的小船上,颠簸晃荡地他整个人都快吐了,直到被柯栩抓着手腕拉进怀里才总算舒服了点。
就在这时,一声仿佛琴弦被拉到极限的轻响响起,宁子善惊恐抬头,看向柯栩,喃喃出声:“不会吧……”
话音未落,嘣嘣嘣,升降机轿厢一沉,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开始飞速下坠。
“卧槽——”
“槽”字还没说完,宁子善就已经飞快落下数米,徒留尾音还在头顶飘荡。
“别怕。”柯栩低头在宁子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收紧双臂,竭力把他护在怀里。
两秒,也许用的时间更短,升降机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溅起一片飞灰。
※※※※※※※※※※※※※※※※※※※※
宁子善:我被变态大叔和怪萝莉绑架了,嘤嘤嘤好可怕。
柯栩:敢当着我的面掳人,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
柯栩使出必杀技——“撒狗粮”
美丽和仇景山被狗粮喂到撑,不战自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