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彩信里给的地址很远，叶星宇叫了辆出租车开到附近，特意绕了点路，从侧面观察了一下地址里的建筑。
让他推测，这人多半就是之前持枪的那个，那家伙看他的眼神和一般抢劫犯有点差别，不太像恐吓和威胁，更像是一种试探。但当时他也分明感觉到了杀气，如果稍有不对，对方多半会开枪。
到底是跟他有私仇，还是什么别的缘由？
犯人给的地址是一座郊区平房，看起来没有人住。这周围全是平房，他看不出什么门道，就随手捡了根钢管，一脚踹开房门并躲到墙后。
一声巨响，屋里的女人吓到了，哑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回过神来发现没动静了，又有点慌了：“别走！别走！屋里没别人，他让我给你带话了！”
虽然她这么喊，但叶星宇也不敢贸然进门，还是先用钢管试了试。
“真没人！”她看到人还在，嗓门更大了，“进来！”
确实没听见其他动静，试探了两三回，叶星宇终于窜进了屋里。这名中年妇女被捆在屋子中央，屋里全是灰尘，家徒四壁，只有一盏昏黄的吊灯照明。
“对不起，上次不该跟别人合谋套你，他真不是个东西！”看到有人来了，这名妇女先破口大骂自己的搭档，随后才想起来求救，“你把我松开，他有口信让我带给你。”
“我还是送你去跟警察小哥聊聊去吧。”不敢在这里久留，检查没有问题，叶星宇松开了她的绳索。
中年女人从椅子上起来，活动了两下，发现没受伤，立刻要跑。
“哎哎哎……”叶星宇一把把他抄住，“跑得过我吗？”
“你哪有空管我！”被抓住胳膊，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他让我告诉你，杨辰早不在酒店了！”
她能准确叫出杨辰的名字，叶星宇一下子愣住了。看他表情有变化，旁边的女人开始添油加醋了：“你赶紧回去，那个家伙歹毒的很，我就是跟他一起骗点小钱，以前都不认识他！”
“你们合作多久了？”叶星宇问。
“没合作过，我偷他钱，被他抓住了，他就说他是同行，要跟我一起干两票。”她还在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从抱怨的语气上判断，说的都是真话，“我们在你前头就撞见个路人，勒索了几百块，我真没想到他有枪的！”
“他长什么样？什么年纪？有什么特征？”叶星宇刚问出口，手机就响了，是杨辰打过来的。
“喂？”他立刻接通。
“你未免也好骗了一点。”是上次的抢劫犯。对方只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等他再拨过去，手机已经变成了关机状态。
“你看！”这女人大声嚷嚷着，“他打来了，你还不去找他？”
“人是要找的。”叶星宇压抑着自己的心跳，冷静地把她钳制住，并向当地公安局再次报案。
·
几乎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叶星宇就回到了酒店。和犯人想的不一样，他接到短信的时候就报了警，所以没等两分钟，警察就冲了进来。但不管换成谁盘问，这个中年妇女也只知道这个小青年二十六七岁，是周边地区的口音，出手挺阔绰的。
他俩就见过这两次，实在没有更多线索可以提供。问不出个所以然，叶星宇只好回去找。
他刚进门就被前台拦住了，前台递给他门卡和外卖，说是杨先生留的，让他带上去。房间里也什么都没动，杨辰是自己走出去的，只带走了手机，连钱包都留下了。
他之前猜想那人冒充外卖小哥把杨辰拐走，但现在看来不是，杨辰说不定跟自己一样，是被短信骗出去的。他扭头到前台去调监控，只能看到杨辰也叫了出租车出去，打电话到出租车公司询问这个车牌的有关消息，发现是个套/牌车。
看来对方早就准备好了要拐走杨辰，这边是市郊，警方排查监控需要时间，他打完电话以后也只能等着。
想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他完全冷静不下来，也许是那个人终于忍不住要下手了。
到12点，对方才拿杨辰的手机又打电话过来。
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不暴露自己因为诸多猜想引起的紧张，他按下了接通键：“喂？”
“喂。”杨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听起来比他离开的时候沙哑了些许，霎那间就让他的背后被冷汗浸湿。
“我无论如何要见杨辰一面。”犯人把电话移到了自己嘴边，语气认真，“现在见过了，愿望达成了，你要救他的话，拿你的命来换吧。”
“你干脆在平房炸死我，或者趁我不注意开枪打死我多容易？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杨辰拐走？”叶星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试图从环境音里辨别出一点线索，但除了人声没有任何杂音。
“因为我一定要见他一面，放心吧，我不会随便杀他，反正你也没有线索，不如来见我。”对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意思。
“把电话给他，我要确认他没事。”叶星宇要求道。
“我没事。”杨辰就在旁边，虽然听起来有点虚弱，但神志还是清醒的，“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弄死我，煽动你上套罢了，上这种当也太低级了吧。”
“他不来，我就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了。”犯人冷笑道。
“幕后黑手不是你，我不会怎么样。”杨辰一本正经地回答。
话音刚落，叶星宇就听见一声钝响，随后就没了声音。
“你别赶着给自己找死行不行？！”他焦急地喊了一声，话是对杨辰说的，但杨辰没有答话。
“死不了。”犯人又说话了，“地址我发给你，你亲自来领人，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行。”生怕杨辰死于自己的中二病，他立刻同意。
发给他的地址仍然在那片平房区，大概那一片是犯人熟悉的地区。他不打算再耽搁时间，悄悄通知警方，转身就出了门。
·
荒无人烟的山顶，夜风仿佛要吹进人骨头里，但杨辰还在冒汗。
被反绑住双手拴在树上，跪坐在草丛里，他花了好久才从胃里的翻江倒海里恢复过来。
对方特地把他拎到车里打电话，就是为了让叶星宇听不出他们在哪，他不知道自己给的消息是否足够，只能祈祷叶星宇聪明一点，能早点回过神来。
“我不杀你，但只给你留一条命就行。”青年提着那根迫使他闭嘴的钢管，挑起杨辰的下巴，“我看你很不爽，你看得出来。”
“那又怎么样？”杨辰把嘴里的血腥味咽下去，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死不了就行，你做得过火了，上头的人会不满意的。”
“那又怎么样？我把你废了，我哥把我废了，我不怕，但你怕。”青年冷冷笑着。
“你嫉妒我。”杨辰也笑了，眼神里有了难得的光亮。
对视之后，青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问关于我哥的消息？”
从杨辰醒过来，他就告诉杨辰，有那么一个人在暗中观察，甚至挑明了自己和这个人有颇为密切的关系，是不错的套话对象。但杨辰一直没有追问，反而是他在适当地主动透露。
“我想问的你都不会说。”杨辰坐直了身体，靠在树干上，漠然地看着这个眼神阴狠的青年，“让你哥死心吧，不管是什么杀人游戏，还是要跟我谈恋爱，我都没兴趣。”
“你喜欢那个警察，是吗？”青年歪着头问。
“没那么多喜不喜欢。”杨辰平淡地解释着，“不是每个人都是恋爱脑。”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青年问。
“信不信由你，我解释也没有用。”一阵山风吹来，杨辰低下了头。
青年咬着下唇思考了片刻，听到司机敲车窗，终于把杨辰的手机关机抛下山去，赶时间扭头上车了：“我还是嫉妒你。”
杨辰没说话，目送他离开，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多小时前，他坐上出租车，原本是打算悄悄跟着叶星宇，哪知道刚上车就被人从后座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对方大概用了什么吸入性麻醉剂，他很快就陷入了昏迷，醒来就已经在山上了。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这里离市区有多远，对方开车走了，留他一个人被反绑在树上。
虽然他有点大意了，但他仍然在心里祈祷，但愿叶星宇对付犯罪分子经验丰富，不要和他一样，这么轻易地上当。他尚有一线生机，叶星宇要是被抓，必死无疑。
他已经尽可能少说话了，没有给对方透露任何叶星宇的信息，也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了，剩下就看叶星宇的了。
这夜风吹得他脑袋发懵，甚至让他渐渐失去了痛觉，他有点后悔没有加件衣服再出门了。
·
叶星宇回到平房区，又收到了第二个目的地的短信，还好拦到了一辆路过的出租。到了第二个目的地，他又收到了第三个目的地的消息，这一次他学精了，让司机师傅等他，结果短信的时间间隔特别长，让他在屋里转悠了很久。
等他下楼，司机已经不耐烦了，虽然说感冒了一直戴着口罩，但趁他不在，接连抽了两根烟：“您还要去几个地方？我要换班了。”
“我给您加点钱。”叶星宇钻进车里，把第三个地址念给司机听，“辛苦了辛苦了。”
司机叹了一口气，在困顿中踩了一脚不平不稳的油门，重新开到大马路上。
不止司机，叶星宇也在反复折腾中开始有点疲惫了，鬼知道这家伙要指使他多久，鬼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这点疲倦混杂着车里浓重的烟味，让他略有犯困，几度差点闭上眼睛，又强迫自己醒过来。
但他毕竟是来救人的，不可能真的放下戒心。只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从他背后传来，他就瞬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后视镜里人影一闪，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后座人突然站起来，一把用铁丝套住他，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抓住了铁丝，现在已经被勒住了。
握住铁丝的手被勒得生疼，好在有手套拦了一下，加上比力气，他还略胜一筹，渐渐把铁丝拉离了身体。
司机抽空瞥了一眼，摇了摇头，突然猛地踩下了刹车。
在尖锐的刹车声里被惯性推了出去，叶星宇这才感觉到难以抵抗的窒息感和锐痛。
最近遇到的众多事情在他脑海里回放，他好像知道最近W市的出租车乘客失联都是怎么回事了。
五六起事件的当事人都说司机爱抽烟，搞不好就是他们在做实验，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所以来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