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也挪到费利的身旁坐好,看向仍站在门边的任小梅。

  任小梅的表情非常疑惑,说实话,她真的搞不懂这个古怪的警官到底在想什么,究竟要做什么。但她还是关好了门,在费利和小布的面前坐下,然后皱紧了眉头看着费利,用不大耐烦的语气说:“你说吧,我听着。但是如果你要诋毁我或是无故的冤枉我,我一定找你领导告你,说你骚扰我。”

  哎呦喂呀,小布听到这句话心里可有点犯嘀咕了……说实话,小布真心觉得费利老兄的做法和骚扰差不了多少。她实在搞不清楚费利老兄究竟要说什么,这个案件不是已经一清二楚了吗?

  费利的表情严肃得不可思议,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任小梅说:“你曾经想过杀死你的婆婆,而且差点就实施了,我说的对不对?”

  什么?小布惊讶的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看向任小梅。而任小梅此刻的表情十分的震惊,眼中划过一丝惊慌失措。

  看到任小梅没有否认,费利继续说:“在案发后第一次探访你家的时候,我注意到的你的脚边有一袋垃圾,那袋垃圾的上面有一些植物的叶子。后来,我在你的公司门口看到了那种植物,那是夹竹桃,叶子是有毒的,如果数量足够,完全可以毒死一个人。”

  任小梅的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又青又白,她咬了咬牙,坚持着抬起头看着费利说:“好吧,我承认我有过这个想法。但那又怎么样?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我婆婆就死了,难道你还能因此抓我吗?”

  “是的,你没有实施这个计划。既然你没有犯罪,我当然不可能抓你。”费利看着任小梅,声音有些压抑,“我只是请你想想,如果你真的实施了这个杀人计划,结果会如何呢?说实话,你的杀人计划实在是非常拙劣,你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夹竹桃的叶子有毒现在已经成了常识,而这种植物在你的公司里就有。如果你真的用这个方法杀她,可以说你很快就会被抓。但现在你却好好的坐在这里,坐在两个警察面前毫无压力的和我们说话,你知道这都是因为谁吗?”

  任小梅猛地抬头看向了费利,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可置信。而小布也意识到了费利话中的含义,她同样难掩自己的惊讶,手指放在嘴角,瞪大了眼睛说:“费利老兄,你说的……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这就是事实。”费利的语气中有一丝哀伤,他看着任小梅的眼睛说,“你公司门口的保安告诉我,有一位老太太曾经去过他们的公司,在门口向他询问过有关夹竹桃的问题。我想那就是周姨,就是杀死你婆婆的这个凶手!你婆婆来到你们家已经有半年了,对于你婆婆的欺凌她一直默默忍耐,为什么这次突然要杀人?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知道了你的杀人计划,为了保护你,她愿意牺牲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的吧!”任小梅激动的摇着头说,“这怎么可能?我和她非亲非故的,我们只是收留了她……她为什么要保护我呢?你们不是说是因为她跟我婆婆吵了起来,一时气愤才把我婆婆推下楼的么?还有……还有对面的那个小保姆,她看到了一切!是周姨做的……”

  “你和你的丈夫与你婆婆长期不和,所以为了解除你们的嫌疑,周姨需要一个目击证人。”费利说,“对面的小保姆每天上午的那个时候都在洗衣服和晾衣服,你们的阳台相距不远,这边阳台发生的任何事对面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也可以听到这边的声音。周姨要确保她杀人的全过程完完全全的被这个目击证人看到,这样就可以解除你和你丈夫的全部嫌疑。”

  “你……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吗?”任小梅颤抖着指着费利,语气有些不敢置信的惊慌,“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是的,这都是我的猜测。”费利看着任小梅,“但是这个猜测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我认为这就是最终的真相。周姨案发后的表现实在是太淡定了,这与任何一个因冲动而杀人的凶手都不同,相比之下,她的表现是那么的不自然。然而如果这个计划是周姨自己设计的话,那她的反应又是最自然的。至于她保护你的理由,我反而需要你来告诉我。”

  “理由?我们是收留了她两年,可是……”任小梅摇着头说,“那她也不至于为我做到这一步啊!”

  “我想不是为了你,”费利也摇了摇头,“是为了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任小梅大吃一惊,看看费利的目光更加不可思议了,她疑惑的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费利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儿童房,他看着那扇门说:“案发后,我在你家的灶台上发现了一点粉末,看起来像是烧掉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后来,我和小布两个来收拾周姨的东西,我发现了一个塑料包装套,根据上面折痕的大小,里面大概能放得下几张六寸照片。那天,我随便翻了翻你的相册,在上面看到了很多指纹。这些线索,都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到这里,费利站起身,打开儿童房的门,从书架上拿出那本相册,转身对任小梅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白天的时候,你和你的丈夫都要上班,两个孩子都送去了幼儿园,除了做好家务以外,她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独自在家会做些什么呢?这本相册的边缘稍微有些粗糙,我上次看到的时候摆放的也很不整齐,它似乎经常被人翻动。没错,周姨她在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翻看着这本相册。这相册的每一页上都有好多指纹,但某些照片上的指纹却尤其的多。其实时间这样东西,看似无影无形,却会不知不觉的在人的脑海里种下最深刻的印象。它会把人们对回忆的怀念变成牢牢的习惯,而习惯的事从来都很难改变。就好像周姨,她虽然对这本相册爱不释手,但最爱看的,还是这几张照片。”

  听到这里,任小梅的脸色突然变了,她的眼睛瞪的更大,似乎想起了什么。

  费利把相册打开,正对着阳光,一页页翻看着相册说:“在这些照片当中,指纹痕迹最重的是这些照片,第一张是这个。”

  费利抽出一张穿着红色肚兜的婴儿照片放在桌上,女主人任小梅看了一眼,颤抖着用手捂住了嘴,眼中似乎有隐隐的泪光。

  费利看了任小梅一眼,低头专注的寻找着,过了几秒钟,他慢慢的又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轻声说:“第二张。”

  那是一张小婴儿在母亲怀中微笑着的照片,那照片中的母亲,愕然就是任小梅。

  任小梅低着头,发出了难以压抑的哭声,泪水从眼角缓缓的滴落。

  费利看着女主人伤心的面容,慢慢的从相册里抽出最后一张照片,用带着些许哀伤的语气说:“第三张……”

  那是一张小婴儿的满月照,照片中的婴儿正开心地笑着,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小手镯,看起来天真可爱。

  “不,不可能是她……怎么会是她呢?”任小梅呜咽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终于忍耐不住,趴在桌上放声痛哭。

  、为了孩子

  费利看着痛哭的任小梅,静静的站在那儿,没有打扰她。小布的表情则有些疑惑,她看了看桌上的那三张照片,向费利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等任小梅的哭声小了下去,费利抿了抿嘴唇,用探究的口气问到:“我想,你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位老人的真实身份,而这三张照片,也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任小梅,我希望你不要隐瞒,说出来吧。我和小布以警察的身份发誓,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任小梅抽泣着点点头,她抬起头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她用无比伤痛的眼神看向费利,用压抑着悲伤的语调说:“我真的从未想过,居然会是她……会是他的母亲……你们知道,我曾经有过一段婚姻……我和我的前夫是大学同学,谈恋爱谈了三年,感情一直很好。他是农村人,一个人出来念书,我家里人嫌他穷,一直不同意我和他的事。但那时候我们年轻气盛,毕业了,就瞒着家里人跑去登记结了婚。那时我们都想的很美好,一起拼上几年,贷款买自己的房子,然后再要个孩子……”

  说到这里,任小梅的脸上忍不住又滚下了两行泪珠,她呜咽着说:“他告诉过我,他的父亲早死,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辛辛苦苦抚养他长大。我们本打算那年春节回去见他妈妈的……但我没想到,我们登记结婚才短短四个月,他人就……就这么没了……”

  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任小梅低了头,双眼被泪水糊住,嘴唇有些颤抖。小布递上几张纸巾,被这悲伤的往事所感染,小布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我没有去他的老家,只是托人把他的骨灰盒送了回去……”任小梅擦了擦眼泪说,“一方面,我不想触景伤情;另一方面,我总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我们根本没有办过婚礼,知道我结婚的人本就不多,我就不想再和他的家人有什么往来……而且,那也只会更让人伤心……但我没有想到,我居然怀孕了。我也曾经考虑打掉孩子,但我一想起我那死去的丈夫,我就不忍心这样做。所以我把孩子生了下来,那就是我的女儿。孩子满月之后,我想起了我那从没见过面的婆婆,就把孩子的三张照片寄给了她。她已经没了儿子,我、我只想让她知道她还有个孙女儿活在世上……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就是周姨啊!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

  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自己所知道的往事,任小梅忍不住又趴在桌上,悲伤的哭了起来。

  小布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故事绝对出乎她的意料。想起那个沉默不语的老妇人,小布感到内心一阵伤痛。她抬头看了看费利,小小声的说:“真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这样说的话,那么那个老太太是为了这个孩子,才做下这个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