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东西应当去学, 不擅长的东西可以去提高,这是门罗一贯的想法,他几乎是立刻改变了原有的安排, 重新规划自己的路线。

  课题的事情暂且放下, 他手里有亟需解决的问题, 这关乎到他本身, 他必须将这放到最优先级。

  交付完他的报酬,他顺便将那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纸和笔留在了那户人家中,顶着太阳就离开了, 仿佛只是简单出去散步。直到几天后, 那户人家才意识到,他是已经彻底离开了这。

  而此时的埃米特对于身陷囹圄的门罗一无所知, 他盘算着等从第六章 的书里找到有关的再给费舍尔寄过去也未尝不可, 同时人也到了酒店前。

  他不太清楚费舍尔在哪个房间,但按照他对费舍尔的了解,对方也不会是白天这个时间会呆在房间里的人。

  对方很可能在练舞, 也可能是在为下一场演出做其他准备。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几乎整个酒店都被歌舞团包了下来,他能在其中看到不少眼熟的面孔。

  或许是人有些多,声音嘈杂, 也可能是这里空气流通做的不是很好。在长廊中寻找着费舍尔身影的埃米特开始觉得呼吸有些受限。

  越朝里面走,胸腔中沉闷的感觉就越强烈,一种不愉的窒息感让他忽然开始心生警惕。

  他干脆屏住呼吸,绕开谈笑着离开房间的女士, 循着感觉一路来到其中一扇门前。

  埃米特轻轻闭上眼, 仔细感受了一番。

  不愉…更准确一点来说, 应当是一种被压迫、被攥紧的痛苦, 因为这份痛苦非常的微弱,所以最开始的感受只是不愉和窒息。

  他有些想要进房间里看一眼,但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不想再引发一场“闹鬼”的风波。

  但这感觉着实让他心生不喜,埃米特一边继续朝前走去,准备看看前方有没有费舍尔的身影,到时候再来询问一番,或借费舍尔之手进去看看。

  整个一楼都没有找到人,考虑到这里几乎都是一些功能性的房间,或是被暂时作他用的客房,埃米特怀疑费舍尔可能的确在自己房间。

  他正准备绕到前台尝试去看眼对方的房间号,再次从那个异样的房间前路过时,忽然注意到前方两人面色有些紧张地迎面而来。

  “……之前多琳的状态也不太对,她一直说自己见着了个幽灵,信誓旦旦。后来她去教会祷告,还得了洗净,本来我以为她都没事了,结果后来状态也越来越差。”其中一位女性急促地对着身旁大胡子的男人说道。

  埃米特脚步猛地顿了下来,他怀疑这幽灵说的就是自己。

  他稍稍让开位置,听人大致在聊些什么。

  “她还有其他的异常表现吗?”另一个男人拿着一大串钥匙,看上去也不像是随队的医生,倒像是做杂活的人。

  “吃不下饭,总说胃口不好,还想吐。”女性答道,“早上起她就说要去化妆,然后去排演,结果一直到了这会也没见到她人…我问了其他人,他们就说这个化妆间锁着,可我敲门也没人应…”

  大胡子男人摇头,神情凝重,两人越过靠边站的埃米特一路来到了方才他停留过的门前。大胡子开始拨弄手里的钥匙,寻找打开这扇门的那把。

  埃米特也猛然间察觉到了异常。他疾步来到两人身后,跟着他们一同看向打开门后的房间。

  木门被推开,还未看清里面的情形,先一步飘到埃米特鼻腔的就是一种混杂了脂粉气的腐臭味。这臭味埃米特很熟悉,就算被这陌生的香味所环绕也依旧让他仿佛重回了那个傍晚。

  这一次并没有人考虑他的感受,而他身前的两人还未察觉到这份异样。

  女性喊着“多琳”,朝房间内走去,大胡子的男人则是避嫌在门口等候。

  埃米特脚步稍顿,立刻跟着女性进了房间里面。

  这里是很典型的一个客房改的化妆间,床铺都被暂时挪到了一边,空出来一块地方用来摆放梳妆镜和一些女士用的化妆品、发饰。

  被称呼被多琳的女性并不在一进门的这一侧,前来寻人的女性嘀咕了一句“奇怪,怎么还有味道?”

  而埃米特则是看向了被拉开的窗帘的方向,天气寒冷,窗户并未打开,只留了一点点的缝隙通风。但埃米特在意的是那窗帘被拉开的方式,前方的一点甚至已经被扯得垂落了下来,仿佛被蛮力拉扯过。

  他来到窗户边,被床铺挡住的一条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地方,一位女性倒在了这个夹缝之中。

  时间还未过去太久,此时也没有人来为他清理。

  也因此他看到了某些事物原本的模样。

  与肤色相近的肉色蛆虫正从女性的眼眶、鼻孔、嘴巴、耳朵之中钻出,也可能是钻入,蠕动着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钻出一个个如同被腐蚀出来的空洞。她贴身的衣物也细微地起伏着,昭示这些衣物下方同样有着东西在从一具身体上汲取养分。液体濡湿了布料,于她身下所汇集的不止是血液,还有些如同分泌物的黄褐色液体。

  靠近之后,腐臭的味道就愈发明显。就好像这只是一滩拥有着人类外观的秽物,而现在这份外观也正在丧失。

  循着味道,来找人的女性终于来到了窗户边。

  埃米特稍稍退后了些许,没有过多干预这件事情。他当然清楚这样一种情况会为其他见到的人带来心理阴影,也可能有更加可怖的后遗症。

  但……

  他忽然间有些理解到梦中“自己”所说的那些了。他是一个旁观者,也可以是一个记录者,唯独不是参与者。

  女性的尖叫声如同刺穿耳膜,锐利到让人不适。

  很快,整个酒店都喧闹了起来。埃米特一边思考着这份“痛苦”的感觉来源于什么,一边趁乱退出了房间。他拢了下肩膀垂落的纱,沉思着转头看向旁侧,却见费舍尔不知何时也跟着人群来到了这。

  酒店的负责人维持着秩序,让附近人不要再围观,先回自己的房间。眼见到尸体的女性整个人精神恍惚,双目无神,手牢牢地抓着伙伴的手被带离出房间。

  而余下围观的人却大致知晓了里面的情形,窃窃私语地谈论着。

  “真是邪门。”

  “他们说的没错,那些东西可真谈论不得。”

  “谁知道呢!保不准就是多琳……”

  “哎哎!别说了,你难道想当下一个多琳?”

  被呵斥住的人讪讪闭了嘴。

  费舍尔将目光从房间收回,握住了旁侧埃米特的手,轻轻拉了一下,拨开人群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两人一路与他人逆行,直至来到当初两人聊天的小花园之中。

  相较于之前,明明离春天更近,花园中的灌木花朵却显得更加衰败。埃米特的目光从那些植物身上收回,接着将自己的手也从费舍尔手中抽出。

  费舍尔没有太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他的手,仿佛生怕让他感受到桎梏感。

  “您怎么来了?”费舍尔回过身,低声询问道,脸上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眷恋。

  “来见一面你…不过似乎撞上了不凑巧的事。”埃米特答道,他想了想又问,“那些人说的‘谈论不得’的事情是?”

  费舍尔垂下了眼,微微俯身,以让他自己一直低于埃米特:“幽灵,不论是民俗传言还是教会,那些人众口一词,幽灵是谈论不得的东西。那会招致疫病与死亡……因为幽灵本就是死去的。可我不那样认为。”

  埃米特理解过来了,他自己现在灵魂体的模样和那些所谓的“幽灵”没什么区别。

  理论来说,他就是招致灾祸的存在,事实上他也的确和那位名叫“多琳”的女性打过几次照面,对方还曾见到过自己。

  可绝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见过不少存在,就算以这副姿态见到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唯独那个普通人的“多琳”出了事情,而且对方的死与蠕虫有关。就像是霍维尔……而霍维尔的死又与很早前的第一章 的某位教主同源。

  不应当是“见过”、“谈论过”幽灵便会招来疫病死亡,真正的规律……应该是另一个。

  “你怎样认为呢?”埃米特问道。

  “您不会带来灾祸,您带来的是希望。”费舍尔答道,他声音十分轻柔,“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埃米特感到有些好笑:“你最好不要对我期望太高……说不定确实与我有关呢。她曾在几天前见到过我。”

  “那也是她的问题,她见到了您。”费舍尔的声音冷了下来,“她该死。”

  作者有话说:

  要注意啊——不舒服的话就,呃,不要和我一样不当回事……

  最开始都觉得自己没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