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结亲【完结番外】>第104章 番外11 下厨

  程既不会做饭。

  严格来说,生米煮成熟饭还是会的,旁的就不太行。

  从前在山里头住着时,野菜谷糠,都是要梗着脖子往下咽的玩意儿,再巧的手也做不出什么花儿来。

  待到了城里,他守着医药摊子,白日里累得腰都直不起,到了晚间更没做饭的心思了。

  好在他自己个儿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妨碍什么。

  及到了谢府中,日子安逸下来,对着小厨房案板上满满当当的瓜果菜蔬,活鱼鲜羊,小程大夫难得地生出了几分下厨的兴趣来。

  同样都是以火为媒,想来这做饭燎灶和熬药差不了许多。

  程既在心里过了一轮,只觉得信心满满,挽着袖子便进了小厨房。

  秋日里天气燥,炖一道酸萝卜老鸭汤正合适。

  再加半两决明子,清热明目;一小把夏枯草,清肝散结;唔,霜桑叶也加些,润燥最好……

  程既拎着汤勺在砂锅中搅了又搅,闻着熟悉的草药气息,十分满意地合上了盖子,“咕嘟咕嘟“地用小火煲了一个下午。

  晚间用饭时,谢声惟对着面前那一碗黑黢黢的汤看了许久,愣是没敢将手里的汤匙落进去。

  “我近来,身体并无不适,”谢声惟对着一旁眼巴巴看向自己的程既,小心翼翼道,“这药,也不必喝了吧?”

  “我知道呀,”程既托着腮,手肘撑在桌面上,笑盈盈地瞧他,“这可不是药,是我专为相公煲的一盅汤。”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放低一些,说悄悄话一样地道,“相公身子康健与否,我每夜都在榻上见识一番,自然清楚得很。”

  谢声惟早已习惯了程既的语出惊人,次数多了,如今也能淡然处之,再不似从前一般耳根红上一片。于是伸出手指在他额上轻轻点了点,比起惩罚,简直像是纵容了。

  程既歪了歪头,唇角翘着,将汤盅往谢声惟面前又推了推,“相公龙马精神,可惜程既身娇体弱,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只好炖了汤来,叫相公清清火。”

  “相公不尝一尝吗?”

  谢声惟平白被按了罪名在头上,一时好气又觉出好笑,待要开口辩驳,又自知口舌之上向来说不过程既的,无法,只得去端那盅汤。

  “这汤里是,乌鸡党参?”他对着碗细细辨了许久,也只能勉强瞧出些骨头架子来,大约是禽类的模样。

  程既瞥了他一眼,神色里像是带了嗔怪,“是酸萝卜老鸭。”

  谢声惟靠着自己二十多年的经验,到底也没想明白,酸萝卜老鸭怎么能煮出这碗汤这般的色泽来。

  对上程既在一旁殷切的眼神,他没好意思再继续问,将汤匙丢去一旁,端着汤盅,壮士断腕一般地举起,一口气喝了下去。

  下一刻就捂着喉咙剧烈地咳了起来。

  一旁的程既见状吓了一跳,忙探过身来在他脊背上轻轻抚着,又斟了钟茶递去他手里。

  好半天,谢声惟才勉强缓了过来,捏着茶杯,有气无力地喝。

  “很难喝吗?”程既皱起眉,嘴角朝下耷拉着,神色里不由得带出几分垂头丧气来。

  谢声惟伸出手去,轻轻地将他的手扣在掌中,指腹蹭着,略一思考,开口道,“没有。”

  “你都呛着了。”程既不信他的话,恹恹地垂下头,将额头抵在谢声惟肩上。

  “要看你用什么来衡量它,”谢声惟沉吟片刻,开口道,“作为汤来讲,它可能还需要改进。”

  “但是作为药膳,已经堪称极品了。”

  程既心念一动,微微抬起头来,带了点期待地看向他。

  谢声惟对着程既的目光,硬起头皮,继续胡诌道,“真的。”

  “天底下的药膳,我几乎要吃过一轮了。其中滋味都尝遍,自然不会诓你。”

  他说得坚定,程既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眨了眨,竟也被他唬住了。

  “那,我今后继续炖给相公吃?”他攀在谢声惟颈间,眼睛弯起来,像是两勾新月,从里头透出笑来。

  谢小少爷被色相迷了眼,晕晕乎乎地险些就要开口应承下来,幸而千钧一发的时刻恢复了清醒,将人揽着,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道,“不妨试试别的?”

  “药膳这一块儿,程大夫已经是佼佼者了,总要为旁人留条活路不是?”

  “也对,”程既点了点下巴,颇为赞同道,“总是炖汤,也填不饱肚子。”

  “那下一回,”他抬起头,在谢声惟唇边亲了一口,“我做烤羊腿给相公吃。”

  谢声惟:“……”虽然也并不是这个意思。

  唇角温软的触感一晃而过,一点点甜头,不够似的,勾着人追去尝。

  谢声惟将头偏过去,追着了,衔住,唇齿挨在一处,黏黏糊糊地蹭。

  别说是药膳,程既此刻便是给他端来碗砒霜鸩毒,只怕他都能昏头昏脑地咽个干净。

  程小大夫得了自家相公的夸赞,一时有些飘飘然起来,第二日便吩咐小厨房备了条上好的新鲜羊腿,拿花椒辣油葱姜和各种香料一并腌制过,穿在烤架上,预备着晚间两人坐在廊下,吃肉喝酒,捎带着赏月,也算是风雅一回。

  于是当天晚上,谢小少爷再次收获了一碟子焦黑的碳一般的不明物体。

  这次怎么安慰都没用了,程既一头扎进人怀里,两手搂在腰上,头都不肯露,心下只觉得丢脸极了。

  谢声惟对着那碟子羊肉端详半晌,为了自身寿命着想,到底没下得去口。

  他把碟子推去一旁,将人从怀里拔了出来,两手捧着程既的脸颊揉了好一会儿,顺着一路亲下去,额角,眼睑,鼻尖,最后一下落在微红的唇上。

  “各人所擅本就不同,小禾于医术之上已经强出世人太多,总不好事事都占了先去。”

  “况且,”他伸出手,轻轻替程既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整整齐齐地梳去耳后,声音里带了温柔的笑意出来,“我倒情愿你不擅庖厨之道。”

  “这样即便来日有色衰那一天,靠着这手厨艺,我也能将小禾牢牢圈在身边,叫你再不舍得跑去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