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爽说的那家人姓蒋, 也是周爽后来结交的一个好朋友,那个女生叫蒋玉文,是周爽在餐饮店兼职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也才二十来岁, 是个小县城来的,中考之后没有上高中,直接念了中专, 中专之后就出来打工了。为人很和善,每次轮到周爽跟她一起值夜班的时候, 还会帮周爽看顾一下周大双。

  周大双的情况也就是遭受重创后导致的自闭, 但她并没有任何暴力倾向, 将她放在一个地方, 她能一直乖乖的坐着。不过就算是这样, 有些上班的同事还是对周大双挺排斥的,都不太愿意靠近,有时候轮到周爽值夜, 不得不将周大双带着,其他的同事多少有些微词, 只有蒋玉文, 还会主动拿吃的喝的陪周大双玩。

  也是因为这样, 周爽挺感谢蒋玉文的,这一来二去交流的多了,关系自然也就好了。

  只不过在这个月初, 周爽在蒋玉文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阴气,那股阴气极淡,并不强烈,所以当时周爽就将蒋玉文身上的阴气给驱除了, 可是情况没过两天,蒋玉文的身上又沾染了。当时周爽只以为是蒋玉文触碰了什么东西,或者路过了一些带着阴气的地方不小心蹭到的,她原本计划等休假,找个理由去蒋玉文租的房子那儿看一看,结果还没等到她休假,蒋玉文的家里就出了事。

  蒋玉文算是一个人口大家族里出来的,她的太爷爷太奶奶都还在,加上爷爷奶奶,几个叔叔伯伯姑姑,再到她这一辈的年轻人,差不多有三十多口人了。

  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一个镇子上,太爷爷太奶奶跟着她三叔住,爷爷奶奶跟着她爸妈住,她大伯家今年也要添孙子了,这辈分又要升级了,前段时间蒋玉文还跟周爽说过,她要攒点钱,等这次拿到年假回去的时候,给她目前还不知道是侄子还是侄女买衣服玩具。结果最先出事的就是她堂嫂,一尸两命。

  她堂嫂是发生了交通意外,但他们那儿就是个小县城,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摄像头,肇事的司机没管被撞倒在地的堂嫂就跑了,等路过的人打了报警电话和救护车的时候,她堂嫂早就因为失血过多没了呼吸。

  这件事给他们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都盼望着新生命的诞生,五代同堂,那可是大福气,因为这件事,她太爷爷都气病了。

  然而堂嫂的死,还只是一个开端,太爷爷气病住院,当时是刚结婚的小四叔和小四婶在医院里照顾,他们三人逃过了一劫,但三叔家,因为一场大火,太奶奶没了,三叔三婶没了,为了回来奔丧,当天刚到家的两个堂哥,一个堂姐也没了,外嫁出去,回来探亲住在三叔家的大姑和小表姐没了,八条人命,那一场火灾中,谁都没逃出来。

  太爷爷已经九十多岁了,出事之前每天都还能精神抖擞的出去晃一晃,甚至买菜做饭都还可以,因为堂嫂的事情,刺激到住院,又因为三叔一家子,连同他的老伴儿都没了,根本瞒不住,被太爷爷知道后,当场就送进ICU抢救,可是年龄太大了,这种刺激连年轻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这个年龄的老人,最后太爷爷也没了。

  蒋玉文几乎是哭瞎双眼的回家,十多条人命啊,还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这打击太大了。当时周爽并没有想太多,也只把这场灾祸当成意外。可是蒋玉文回家后没多久,在周爽打电话跟她联系询问情况的时候,整个人变得前言不搭后语,一下子说有鬼,一下子说没事,周爽提出去她家看看,蒋玉文也强硬的拒绝了,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后来周爽再打,蒋玉文也不接了。

  结合之前在蒋玉文身上察觉到的阴气,周爽想到,之前温然曾经说过,家人之间也是气运相连的,若是家中遭祸,即使相隔千万里,也会有所体现。

  但周爽十分清楚自己的本事,稍微驱除一下阴气可以,抓鬼,她目前还没学会如何用蛊虫对付鬼神之物,而且她也没养出这么有能耐的蛊虫,所以这件事就只能求助温然帮忙了。

  看着周爽背着包明显准备一起去的样子,温然道:“你姐姐怎么办?”

  周爽道:“没事,我姐姐在恢复中心,我攒了一点钱,给我姐姐交了一个疗程的恢复治疗,三个月算一疗程,需要住在中心里,我每天都会去看她陪她,现在我姐已经能认人了,虽然只认得我,但已经很好了。”

  温然点头:“那就好,后期造成的自闭,恢复的可能性极大,尤其是有你这么个妹妹,你姐姐一定会好的。”

  周爽闻言一笑:“我也喜欢,对了,温大师,关于蒋家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死了十多个人,如果是厉鬼杀人,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啊,蒋家我是不太清楚,毕竟没有接触过,但玉文是个很好的人,她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温然道:“去了才知道。”

  周爽见温然毫不犹豫就答应去看看,有些不好意思道:“玉文家的条件不太好,而且也是我自作主张请你去看的,酬劳方面...”

  温然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是那么缺钱的人吗,不过到时候可以让你这个朋友去论坛上发布任务,正好我这个月的公会任务还没做。”

  周爽虽然有接触公会,但并没有加入,对于公会内部的制度不是太清楚,听到温然的话,有些意外道:“公会还有强制任务啊?”

  温然笑道:“公会每个月还有底薪呢,对于高阶天师,一个月需要做一个任务,任务自选,总不能只拿钱不办事吧。”

  周爽虽然没有去过蒋玉文的家里,但她有蒋玉文家里的地址,之前她有帮蒋玉文买过一些东西寄回她家,所以有记录。

  跟着地址,温然和周爽一路飞机换动车的来到了那个小城镇,说是小城镇,但这些年慢慢发展起来了,也有一点城市的样子了,而蒋家住在一个城乡结合的地方,前面一点是新建的楼,不过还在在建中,后面是一些老房子,就是那种很普通的透天厝样式的老屋子。

  周爽还在找门牌号码的时候,温然就指了指前面:“应该是那边。”

  周爽道:“是看出了什么吗?”

  温然:“不是说发生了火灾吗,前面那房子烧的那么黑,应该就是那里。”而且前面那一带,阴气极重,果然不是一般的灾祸。

  周爽记得蒋玉文说过,他们一大家子住的很近,她三叔家就住他们家后面,所以找到了被烧的房子之后,周爽很快就找到了蒋玉文家,此时蒋玉文家里有不少人,还有穿着道士服的人在做法事,而蒋玉文家外面也有不少人,一些小孩子爬到树上,或者跑到地势较高的坡子上往蒋玉文家探头看。

  周爽从人群中挤着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神色憔悴的蒋玉文,连忙喊了几声她的名字。

  蒋玉文一看到周爽,脸色一变,慌忙的跑过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不要来吗?我家里没事,很好,你来干什么啊?”

  周爽看蒋玉文这焦急又慌张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出于担心,也不跟她争辩,只是看着正在做法事的道士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蒋玉文拉着周爽往外走:“前面有一家小旅社,你先住那儿,我家的事我再慢慢跟你说。”

  周爽顺着蒋玉文的拉扯跟着往外走,看到站在人群外面的温然,便带着蒋玉文走了过去:“这是我朋友,温然,他是一个天师,很厉害的那种,玉文,我知道你家出了不寻常的事情,其实你家还没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有征兆了,我都给你驱过两次阴气了。”

  蒋玉文茫然的看着周爽:“什,什么意思?”她以为自己遇到的事情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怎么她身边的小伙伴,变得比她更不可思议,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好像不太认识这个世界了。

  周爽道:“我既然来了,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家把事情解决了,但你必须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不能有隐瞒,玉文,你信不信我?”

  蒋玉文下意识点头,她跟周爽虽然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她们相处的很不错,周爽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很可靠的人,虽然年纪比她要小,但却很有本事,一个人也将自闭症的姐姐照顾的那么好,比她有能耐多了,这会儿周爽为了她家的事情特意找过来,要说不感动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股莫名的安心。

  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至于她家,她不敢让周爽住,她怕事情还没解决,反倒是将周爽给牵扯了进来。于是蒋玉文带着周爽和她那位据说是天师的朋友,到前面不远的小旅馆开了房间。

  周爽道:“现在能说你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吧。”

  蒋玉文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看了眼那个长的好看,一点都不像天师的男生,慢慢开口道:“前面那些事情你知道的,堂嫂意外,三叔家的事,我回来后没多久,家里又出事了。”

  “我爸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大伯,下面有两个叔叔,然后还有两个姑姑,一个大姑一个小姑,堂嫂的事情发生后,因为大姑住的不算远,所以也回来了,结果住在三叔家,连同一起回来的小表姐,都没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小姑过没两天也回来了,当时只当这是意外,所以是全家一起来奔丧的,但是很快小姑一家也出事了,小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刚高考完,小儿子还在念小学,出事的就是小表弟,小表弟跟我大伯家的小儿子不见了,后来有村人说,看到他们有往水塘那边去过,一直找不到人,我大伯就找人将水塘给抽干了,我表弟和堂弟,就被水塘里面的水草缠绕着,死在了塘里。”

  “这些事太诡异了,哪有这么接连不断的发生祸事,村里有人就说,我们家这是招惹了什么东西,被鬼缠上了,我小姑害怕她大儿子出事,几乎是连夜让小姑丈带着儿子回了家,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又回来了,而且两人的身上满是被像是被抓过的淤青,有指痕的那种,他们回到家之后,感觉到满身阴冷,而且在家里还看到了鬼影子,他们害怕,又觉得这定然是在我们这边招惹到的,想到小姑还在这边,又连夜过来了,没想到一回来,那股阴冷就没了,就好像那东西不让他们离开这里一样。”

  周爽道:“所以你们家请了道士来驱鬼?”

  蒋玉文点头:“虽然村子里的一些鬼故事很多,我也算是从小听到大,可是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住在家里的时候,也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就是半夜会有阴冷冷的东西在摸我,就像鬼压床一样,压着我喘不过气,我现在都不敢一个人睡,除了我之外,我爸妈,还有我哥我姐,都有程度不一的感觉,甚至我爷爷还亲眼看到过一团黑影。现在我们家除了白天挤在一起睡一下,都是整宿整宿睁眼熬着,就怕再发生什么事。”

  “我们村里有个神婆,神婆说我们家不干净,而且很凶,她处理不了,只能花钱去外面请道士回来,这道长前天就来了,在整个村子转悠了一圈一看,说我们家是最凶的,就因为我们家处在最凶的位子,所以第一个死的不是我们,而是旁亲,但如果不处理,最后死的最惨的,将会是我家。而且从堂嫂出事开始,到现在,我家这边的确目前都没事。”

  周爽皱眉:“那道士还说了什么?”

  蒋玉文道:“道士还说,招惹了所有的事端,就是因为我爸砍了一棵树,那树有灵,被砍了,树灵成了怨灵,这才想要让我们家的人,全都不得好死。今天这道场就是驱灵,听那道长说,做了法事,将符灰和染了狗血,写了生辰八字的小人一起埋在那棵树下,这件事才能算完。”

  温然突然开口道:“你家种的槐树?”

  蒋玉文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虽然有一种说法是门前不能种槐树,但那棵树距离我家门前有一段距离,又是好多年的老树了,据说我太爷爷小时候记事起,就有那棵树了,现在那棵树越长越大,大到快要将我家房顶都给遮蔽了,有很多毛絮各种小虫子,今年我爸就一咬牙,将树给砍了,还准备用那树的木头,打造一些家具。”

  周爽道:“真的是那树的问题吗?”

  温然摇了摇头:“具体要看,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你家请的那个道士是个骗子,用的符都能画错,还拿着桃木剑跳大神,这根本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估计是电视剧看多了,骗人前都不做做功夫的。”

  蒋玉文啊了一声,周爽连忙道:“你家花了多少钱请的这个骗子?”

  蒋玉文道:“五万呢。”

  周爽知道蒋玉文家里条件并不好,这五万对他们家恐怕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于是连忙看向温然,总不能明知道是骗子还被骗吧。

  温然道:“看我干什么?遇到骗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这是常识。”

  蒋家那边,那人辛辛苦苦跳完大神,烧了符灰,正拿着东西准备去被砍了的树下埋起来的时候,一群警察过来将人逮捕了,不少村民都看愣了,跳的那么认真,感情是个骗子啊。

  而蒋家的人也懵了,但他们不觉得对方是骗子,只觉得这些警察坏了他们家的事,要如果不是蒋玉文回来及时将自家爹妈给拉住了,差点就要跟警察揪扯起来了。

  对警察来说,是这里的村民太过愚昧,相信这种早就破除多年的东西。但对蒋家来说,这仪式没完成,是会要全家人性命的。

  最后是蒋玉文说,她从大城市里请来了真正的大师,但不能让外人知道,毕竟这种事真要传出去了,要是再来警察怎么办,然而蒋家的人看着过分年轻的温然,只觉得女儿被骗了。

  温然也不多解释什么,看着一屋子的蒋家人,直接取出一张符来,轻轻一抖,符无火自燃了起来,然后他将燃烧的符往一个年轻人身上一扔。

  那人吓了一跳,这可是火诶,连他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扑腾着想要灭火,可是那符纸一碰到身上,就直接化成一阵灰烟。

  不等他们开口,温然便道:“看看你身上的淤痕。”

  被温然用符纸烧过的人,就是蒋玉文小姑的大儿子,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刚刚还有的淤痕,现在竟然没了,然后他连忙拉起裤子看向脚腕,脚腕上的淤痕也没了。

  蒋家人见状,都忍不住激动的发颤,大师,这才是真有本事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