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年当即拔剑回砍!刀兵相接的瞬间他虎口巨震,皮肤撕裂般疼痛!

  陈颂年“嘶”了一声,这女鬼力气远比他想象的大,他震惊的看去,下一斧已经如同劈山般,带着猎猎风声朝他而来!

  “不要命吗!”电光火石之间,林祈云一脚踢开了准备接斧的陈颂年,那女鬼巨斧劈空,斧刃狠狠陷在地板之中,余威使木板翻飞,留下一跳裂谷沟壑般的痕迹!

  林祈云暗自惊心。

  他跟被踹开的陈颂年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惧。

  女鬼却没着急劈第三次,她体态臃肿,一手捏着巨斧,佝偻着腰背,血流涔涔的五官缓慢的四处张望,光脚在屋内走动,如同一头寻找猎物的巨兽。

  林祈云胸口起伏的看着她。

  这女鬼来的简直无声无息,方才他在门外极远的地方才察觉到有脏东西过来,没成想几个眨眼的瞬间,这女鬼就已经到了眼前,在黑暗里血流满面的朝他们举起斧头。

  这种级别的脏东西,不是区区陈颂年一个筑基能对付的。

  而他没有修为,萧宴池重生这么久还是个豆芽菜,想必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女鬼扭动血肉,因肥胖而重叠的皮肤堆起。她转过头,林祈云紧紧抿唇,和她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眶对视。

  跑。

  他想,必须立刻跑。

  林祈云看着女鬼一步步朝他走来,一张脸孔往上扬了扬,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她走的很慢,一次次对林祈云调整方向,斧头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划声。

  是冲他来的。

  林祈云面沉如水,脚步微移,时刻准备逃命。

  却在他略微挪动的下一刻,那女鬼仿佛瞬间锁定了目标,毫不犹豫的下斧!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刃光在明月下泛着血腥的杀意,朝他直面而来!

  虽势如倒海,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但林祈云好歹混了几十年剑修,本不至于躲不开。

  问题是千钧一发之际——

  他护住了萧宴池。

  两个人站位不同,刀光过来的太突然,萧宴池那个位置根本躲不开,不死也得被削层皮。仓促之间,林祈云一见他那副淡漠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打算躲!

  在理智告诉他萧宴池是魔尊可能不会死之前,上辈子无数次危难相护的感性先支配了他的身体,等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萧宴池揽进了怀里。

  少年整个人被他宽大的衣袍裹住,因意外而双眼微张,刚看到眼前无数尖锐木屑飞扬,下个瞬间就被林祈云按住头,埋进了胸膛。

  他甚至来不及生出旖旎的念头,林祈云脖颈间沁人心脾的雪山松香和血腥味就冲进鼻腔。

  远处陈颂年在惊呼,萧宴池却只能听见林祈云因剧痛而产生的喘息。

  他颤抖的转头看他,冷白而昏暗的室内,萧宴池清晰的看见了林祈云额头掉下来的冷汗和眼底染上的猩红。

  他几乎瞬间眼睛也跟着红了,仓惶焦急的抓住林祈云衣领,问:“伤哪里了?!”

  林祈云被他抓的一踉跄,抬眼就看见了萧宴池血红的眼瞳,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也跟着上头。

  他神色有些复杂的拎开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不知道怎么说,干脆起身跟他隔开距离。

  “没事。”他爬起来道。

  萧宴池双唇都在隐隐颤抖,落寞蒙上他担心的神色,瘦到只有骨节的手放在身侧丝丝捏紧。

  他看着林祈云离开,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但这些林祈云都没注意到。

  他有些懊悔的抹了把因疼痛而泛出的生理性泪水,从一堆被劈成废柴的木头里出来,刚巧看见陈颂年脸色惨白的提剑,准备爬来给他收尸。

  见他没事,陈颂年比死人还白的脸才恢复几分,松了口气。

  还挺义气。林祈云看着他提起嘴角,没空管自己的伤势,重新看向眼前女鬼。

  她又开始用没有五官的脸,佝偻着四处缓慢走动,寻找目标。

  这一斧头下来,林祈云也差不多摸清了她的攻击规律。一次一斧,没劈出斧风,再劈,劈完之后会失去一段时间目标。林祈云估计是她五官都被硬生生挖出,只能用皮肤感受,而一次斧风威力巨大,也影响了她的感知。

  他们三个,没一个人打得过她。

  萧宴池甚至都打算去死了。

  这可怎么办?

  眼见着那女鬼又开始嗅闻,林祈云不由得看了萧宴池一眼。

  不看还好,看了林祈云差点被他吓一跳。

  月色从被劈成一片废墟的花窗中透进来,正好落在他头顶,月光冷白,少年正红着眼盯着他,眼神幽怨又疯狂,眼泪还啪嗒啪嗒的掉。

  最吓人的是他身旁数不清的脏白鬼魂,身子还在远处黑雾里挂着,这边脖子扭得像巨蟒一般,从墙上流下来,一个接一个,害怕又激动的绕在萧宴池旁边。乍一看去,一片白茫茫的人头贴脸,让人头皮发麻。

  林祈云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感受。

  他觉得系统可能认错主角了,萧宴池重生怎么动不动就哭,还不要命。

  但这回真的拯救无能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噶了。

  那女鬼朝他越嗅越近,林祈云一只袖子还在渗血,他手心出汗,一动不敢动。远处陈颂年见状,拼命试图吸引女鬼的注意,但那沉重敦厚的身体就只拖着斧头朝他而来。

  而余光中萧宴池抬眸扫了眼逼近的女鬼,垂下浓密的眼睫,表情尽是你死了我给你殉葬。

  林祈云不敢转眸看他,一心盯着女鬼,不能进也不敢退。

  因此他没看见萧宴池抬手擦干净眼泪。

  然后徒手抓住了一个脏白鬼魂的脖子。

  “……”

  那鬼魂无声叫起来——他是离萧宴池最近,眼神最垂涎,也是人头上烂的最恶心的一个。

  萧宴池看也不看,一双厉爪般的手越收越紧,鬼魂的脖子被他掐出褶皱,疯狂的挣扎着。脖子如水蛇般甩动,细长的身子都从房梁上被他甩了下来,恶心至极。

  “说话。”萧宴池嗓子微哑道。

  鬼魂难听的啸着。

  女鬼已经近在眼前,林祈云手底捏起同归于尽的剑诀,目光钉在马上就要挥起来的斧头上。

  另一边萧宴池的手几乎把那鬼魂脖子掐成一条棍子,那鬼魂痛苦至极,黑洞般的嘴里挤出细碎的人声。

  很快,女鬼就锁定了林祈云,她缓缓走到林祈云身前,被切去唇舌的大嘴随步伐,慢慢咧到耳根,然后朝林祈云猛地抡起斧头砍下!

  萧宴池手中脖子顿时传来碎骨声!

  鬼魂再也忍不住,痛苦的尖叫出声:“阿娘——!”

  凄厉至极的尖叫仿佛刺穿了女鬼的灵魂!

  那一瞬,一切都停住了。

  林祈云只觉得一阵风过耳,尖锐至极的尖叫在他这里被临近死亡的耳鸣盖住。

  他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同归于尽的剑诀捏在指尖欲发。就差想遗言,面前女鬼却停住了斧头。

  斧刃离他的脖子,不过一尺。

  林祈云喉结滚动,双腿发软,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一点点挪动目光。

  一时间所有人,鬼都朝着萧宴池看去。

  萧宴池对这万众瞩目视若无睹,扔垃圾似的,起身把那尖叫不停的鬼魂拽出来,随手扔到旁边。女鬼如同被吸引一般,拖着身躯走去,愣愣的低头看这团蠕动哭喊的东西,似乎在仔细辨认。

  场面一时僵持。

  萧宴池仿佛丢了团东西就万事大吉,不再管旁边两鬼,甚至一句解释都没有。只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就朝林祈云走来。

  林祈云也愣愣的看着他。

  眼前人很快就走到面前,坐在他身前,二话不说,伸手就拽过林祈云的手,想查看伤势。

  林祈云第一反应是缩手,被他察觉后,极其强硬的牵了回来,力气大的林祈云指尖隐隐作痛。

  “你别……”他下意识道。

  “待在我身边,你很恶心吗?”萧宴池忽然望他一眼。

  林祈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怔。

  萧宴池见他神色,不知理解成什么了。表情暗淡的垂眸不语,撕了袖子,给他包扎止血。

  林祈云:“……”

  这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

  陈颂年心惊胆战的绕道快速爬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包扎这一幕。

  这一屋的鬼他是管不了了,月黑风高,还是聚在一块比较有安全感。

  但他看了看沉默的萧宴池,又看了看纠结的林祈云,莫名觉得很尴尬。

  而且是他融不进去的尴尬。

  不知道说什么,陈颂年只好指着林祈云伤势,干巴巴的缓和气氛:“我以为你手断了呢,没想到你只刮掉了这么浅的一层油皮,都没伤到肉。”

  原本就觉得被这么点伤疼哭很丢脸的林祈云:“……”

  他合理怀疑陈颂年在伺机报仇。

  陈颂年对上他眼睛一愣:“你不是被疼哭……”

  哭字只发了半个音,林祈云径直打断他,“滚。”

  “撕拉——”一声,萧宴池又用力撕开一块布料,冷冷的抬眼看他们,并且给林祈云手臂打了一个死结。

  林祈云见状适时闭嘴,身边陈颂年还想再说,一声轻声至极的“疯子”却飘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他们朝僵持的鬼魂看去。

  她血肉模糊的脸几乎抵在了鬼魂的头上,把鬼魂吓得四处逃窜,但斧头如同铡刀一般抵住了他所有的道路,女人肥肉堆叠的手按着鬼魂的脖子,仿佛认出了这是谁,笑容比锁定楼寻时更疯狂。

  “疯子!你是疯子!”

  没有舌头的嘴巴模糊的吼着,灵魂却发出来了喊叫。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参杂着极致的恨意又或者是其他情绪,女人笑得越来越厉害,灵魂都在震颤,大声狂叫着:“你是疯子!你是疯子!”

  说着她抡起斧头,刀光一次一次快速的砸下,如同碎泥砍肉般,跟着叫声一起砍下,地板凹陷,仿佛要把脚下鬼魂砍成碎片才罢休。

  女人笑得太癫狂,声音几乎都像哭了。

  “你是瘆人的疯子!!”她大喊着。

  旁观的林祈云被这疯狂的举动震到说不出话来。

  陈颂年悻悻的抱住肩膀:“谁是疯子啊……”

  见林祈云如此,萧宴池忽然开口问道:“萧霖的记忆不全吗?”

  林祈云转头,对上他一双如渊般深邃的瞳,其中宛若流淌红河,他怔然两秒,“嗯”了一声。

  闻言,陈颂年也不愿再看眼前血腥场面,他往后挪了挪,“你什么意思?你也知道他夺舍上身?”

  问题出口,萧宴池连眼神都没给他。

  陈颂年:“?不是你……”

  眼见陈颂年要发作,林祈云连忙摁住他,在斧头砸地的剧烈声响中说:“没事,你继续,萧霖记忆怎么了?”

  萧宴池把林祈云包扎好的手自然的牵住,“萧霖亲生母亲是个粗使丫鬟。”他转眸看疯狂挥斧的女鬼,“就是她。”

  “……”

  鬼魂已经被女鬼砍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碎渣,但她还不停下,仿佛恨极。

  萧宴池面不改色,声音平淡道:“萧霖十几岁赌庄赌钱,输的倾家荡产,萧府承担不起,拒绝给他收拾烂摊子,任他死在街头。但好在,赌庄的老板是个魔。”

  “这有什么好在啊?”陈颂年道。

  萧宴池这回理他了,他嫌恶的扫了陈颂年一眼,整张脸都写着“蠢货”。

  “嘿你这乞丐……”

  林祈云再度摁住陈颂年,接话问道:“那赌庄老板问他要什么抵债?”

  萧宴池对他的态度就要温和许多,他转眸,浓黑眼睫下的情绪看不分明。

  “问他要了亲生母亲的五官吃。”萧宴池淡声道。

  “萧霖亲手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