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人间收容所[无限流]>第124章 sad frog

  “啪嗒”一声, 床头柜上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死亡赋格对这种低劣的转移注意力手段浑不在意, 手指触到了墙面, 细细地摩挲着。

  细看下他的手指没有指纹, 像是一根根饱满的肉肠。之所以能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手指正摸在白渐潇的脸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动着。

  光是触摸, 摸到的仍然是墙的触感,死亡赋格尚还没有发现自己。白渐潇突然有些好奇,当初陆之穹是怎么看出衣鱼的伪装的?

  “是颤抖。”仗着自己制造的隔音壁障, 陆之穹并不怕声音被听道,“道具披在使用者的身上,所以只要你一发颤,道具也会跟着抖动, 虽然这种抖动常人的眼神很难察觉。不要怕,也不要动。”

  “嗯。”白渐潇慢慢平稳心跳,一动不动。果然死亡赋格摸了一会儿没摸出异状, 便离开了房间。

  白渐潇松了口气,正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陆之穹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凭他们的默契,甚至不需要说话,一个动作白渐潇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停止不动。

  果然, 不一会儿,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又从门边探了回来, 扫视了一眼房间。明明没有眼睛,却能感到一股阴冷的视线冰水一般从自己身上淌过。

  确认无异状后,死亡赋格这才匆匆离去。无论是船长A本人,还是他的能力,都是万分谨慎又极难对付的对手。

  两人等待片刻,见没有异状,才慢慢朝机关挪动,打开暗门,依次钻了进去。门内空间细窄,仅容成年人侧身进入。船长室在游轮的角落,这一面墙的外面就是海水,此刻耳朵贴在冰冷的铁壁上,如在海螺中聆听大海汹涌的浪潮。

  白渐潇先用精神力探了探,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地上都是脏臭的水,每走一步都会传来“啪嗒啪嗒”的空荡回响。陆之穹从口袋里掏出强光手电四处照着,这片空间狭窄逼仄,纵深只有五米左右,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也看不见什么头颅。

  “刚才那个怪物明明把头放进来了,到哪里去了?”白渐潇心生奇怪。

  正疑惑着,白渐潇忽然感到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腕,接着一个凉飕飕的东西迅速钻进了自己的裤管!

  白渐潇脑袋里轰然一炸,都没法组织语言,直接往陆之穹脑袋里发送了一长串汹涌的精神流,要是转换成语音,大概就是声嘶力竭的一长串“啊啊啊啊啊——”

  “白白?”陆之穹提着手电一回头,只见白渐潇的神色接近慷慨赴义,闭着眼睛唰的一下把裤子给脱了。啪在他大腿之上的,赫然是一只绿色的青蛙!

  一见到光,青蛙又要乱窜,陆之穹眼疾手快掐住了它的身躯握在手里,只感觉是一团冰凉的史莱姆状的东西,脓包状的表面凹凸不平。它有一双水润的圆眼睛,耷拉着眼皮耸着嘴角,看起来有些悲伤。

  “抓住了吗?”白渐潇闭着眼睛虚弱地问。其实从那玩意儿开始向上爬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到是某种两栖动物,特别是它的四只脚上都长着富有粘性的吸盘,贴在皮肤上的感觉格外刺激……

  “抓住了,别怕,是只青蛙。”陆之穹把手电的光调弱,抓在手里仔细观看,“还是只怀孕的青蛙妈妈呢!”

  “不要用这么惊喜的声音说这么恶心的话!”白渐潇睁开一条眼缝,确认青蛙已经束手就擒,才默默地拉上了裤子,系皮带的手指都在发颤。

  青蛙的黑眼睛圆圆地睁着,肚子胀得很大,“咕呱”叫了一声表示抗议,陆之穹用手指轻轻揉按它的肚子,笑着对白渐潇说,“不是很可爱吗?快看,它好像要产卵了。”

  白渐潇凑过去一看,只见果然有一大坨黑乎乎的卵从青蛙身下流出来,淌了陆之穹一手……仔细一看,那圆圆的卵似乎又与普通青蛙卵不同,都透着点肉色,上面还长着模糊的人类五官。

  那根本不是什么青蛙卵,而是一颗颗被透明薄膜包裹着的人类的头颅!每一颗都只有寻常青蛙卵那么大,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陆之穹的笑容完全僵硬,惨兮兮地问:“那个,白白,我能不能把这些头先放下来……”

  “别动,”白渐潇让他双手托住那些“青蛙卵”,波澜不惊地嘱咐道,“托住别漏了,这只青蛙是储物道具,船长A把人头都藏在了青蛙肚子里。”

  为什么有人会怕青蛙,却完全不怕人头卵啊……陆之穹决定回头要把这双手插进消毒液里,再一看白渐潇,瞳色已经完全变黑了,敢情他不是不怕,而是主人格已经被恶心跑了,现在说话的分明是那个叫惊蛰的拟魂。

  白渐潇捏起一颗人头卵,惊蛰的能力使他动手极稳,轻轻地剥下了外面那层透明薄膜。薄膜一撕裂,人头立刻膨胀,变成了原先的大小。白渐潇捧在手里细细观摩,“这是青桓,完全没有腐烂,这个卵有很好的保鲜效果。”

  说着他将青桓的头递给青蛙,青蛙的嘴扩张到了一个夸张的尺寸,一口将头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重新做成一颗卵。白渐潇又撕开一个人头卵,里面跳出来的是调查官的头,“唔,他把调查官也杀了。”

  先前那些虫子将他们引到了船长室便停止不动了,于是陆之穹打开了门锁,和白渐潇一起搜查了整间房却一无所获。他们正好奇船长A半夜里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忽然听到脚步声,便用衣鱼的道具伪装起来,躲在墙边随机应变。

  进来的是船长A和一个没有脸的肉色怪物,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头,听船长A的说法,它似乎叫作“死亡赋格”。现在,他们又在墙壁的夹缝中发现了大量人头和储存人头的青蛙道具,可以说已经能确定,船长A就是凶手!

  “看来终于破案了啊,”陆之穹感慨了一声,“到头来却也不是我们自己侦破的,还要感谢那些来历不明的虫子。现在该怎么处置船长A?”

  “揭露真相,挂在桅杆上示众,”白渐潇舔了下嘴唇,在手电微弱的光芒下黑瞳里闪着幽暗的火光,“将他的内脏剖开来喂鸟……哎哟!”

  陆之穹拍了下他的脑袋:“惊蛰你给我回去,让白白出来说话。”

  白渐潇慢吞吞地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我不是害怕,就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嘴硬,他还伸手摸了摸那堆卵,顿时感觉自己英勇极了,贝爷都要跨越次元亲自过来给他颁奖。

  陆之穹看他明明害怕却又硬着头皮上的样子,又好笑又心疼,用衣袖擦了擦他的手指:“好了少爷,这些脏活就让我来干吧,不要把手弄脏了。”

  最近陆之穹越来越爱叫自己少爷了,虽然只是情人间的昵称,白渐潇还是忍不住心里嘀咕,我有那么娇气吗?

  现在也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时候,白渐潇按下心中的不满,正色道:“即使知道了真凶是船长,然而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船长收集人头的目的是什么?那个死亡赋格的运转机制是什么?这些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blaze以及那群鬼魂讳莫如深的事到底是什么?界主天使有什么阴谋?海里的火光是什么?根本就是一团还没解开的乱麻。”

  陆之穹不住地点头,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天知道他对其中任何一件事都不感兴趣,心中只迫切地浮动着两个愿望:第一,把这堆人头卵丢得远远的,迅速用消毒液洗个手;第二,把这堆破事赶紧解决,然后抱着白白美滋滋地享受剩余的假期。眼见短期目标和长期目标都难以实现,他不由沉重地叹了口气。

  白渐潇露出沉思的神色,捏起其中一粒人头卵在灯光下察看:“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

  十余分钟后,船长A和死亡赋格一无所获地回来了。那群虫子引得他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最后虫群一哄而散,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船长A无法抑制心中的焦躁,总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他匆匆回到船长室,检查了密室和青蛙,见一切原封不动,才松了口气。

  现在只需等明天到来,可惜他的死亡赋格已经派不上用场,因为明天他要面对的家伙,甚至算不上是一个人类……

  白渐潇和陆之穹回到房间,回想起那颗调查官的头,还是有些愕然。

  “真想不到,船长居然连自己的手下也要杀。”白渐潇感慨道,“说不定是调查官发现了蛛丝马迹,让他不得不杀人灭口。”

  “这只是表面原因,”陆之穹靠在床头,玩着自己的头发,“一个野心家可无法容忍一个刚正不阿的手下,他早晚会对调查官出手的。而且不止是游戏里,等出去后,因为死亡而神志不清的调查官恐怕难逃毒手。”

  “只可惜到死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虽然调查官曾不分青红皂白地对自己出手,但白渐潇还是感到有些惋惜,“诶,你为什么说船长A是野心家?”

  “大概能猜到吧,那种不惜一切想往上爬的眼神。”陆之穹道,“这一千颗头颅,很有可能是为了实现他的野心而准备的代价。”

  “嗯,”白渐潇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希望我准备的计划能有用。”

  “别想了,明天天亮还要准备下海,先睡一会儿吧。”陆之穹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呼吸都热热地喷到他的背上。

  白渐潇满腹心事,根本睡不着,“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的调查会这样不顺利,一直陷在云里雾里。”

  “嗯?”

  “似乎一直以来,我都下意识地认为,所有的阴谋背后都有一个大BOSS,他无恶不作,策划了一切,所有零碎的证据拼凑起来,都会指向最终的谜团,就像一本完美的侦探小说一样。”白渐潇道,“但现实不是侦探小说,被卷入阴谋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受控的棋子,会做出完全出人意料的决定,就像朵颐一样。没有一条笔直通往终点的路,只有一个掺杂着无数欲望和恐惧的漩涡。我现在就感觉被卷入这个漩涡里了……”

  调查官是和他一起在漩涡中挣扎过的人,现在他被吞没了,让他有了些感同身受的落寞。

  “这种无力感我明白,”陆之穹道,“在监狱里的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天,你都会感觉被窒息的潮水淹没。当你拼命去打破牢笼的时候,你看到其他人在做什么?他们想要巩固这种秩序,拼命往上爬,仿佛一出生就在监狱里做奴隶一样。那些天使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我们自相残杀,很多人根本没有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在这样无谓的斗争中死了疯了坏掉了。别说别人啦,我自己也差点放任自己堕落下去……”

  白渐潇俯下身来,打断了他的话,“不会的,我会抓住你。”

  “我知道,”陆之穹抓着他的手放在心口,“还好有你在。”

  陆之穹凝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说过的,你很了不起,就像夜里的篝火一样,将绝望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你有那种力量。”

  “我自己整天都很丧,”白渐潇笑了笑,“哪有那么了不起。”

  “知道野山羊吗?为了补充生存必须的盐分,它们会攀到高高的山壁上舔舐岩石。像我这样野山羊,几百米外就能嗅出谁富含我生命必须的物质。”说着,陆之穹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唇,“哇,好甜。”

  “甜什么甜,都是药粉,你的味蕾也坏掉了。”白渐潇跟着躺下来,枕着陆之穹的手臂,不管陆之穹的情话说得怎么烂,他的确感到烦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我坏掉了,都怪你,”陆之穹又开始了他十年如一日失败的撒娇——他的恋人一向对此免疫,“修好我,快点。”

  白渐潇单手支在床上,侧过脸来看他,脸上带着坏笑,“好啊,自动化上门维修服务要不要?”

  陆之穹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笑得很开心,重重吧唧了他一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