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人间收容所[无限流]>第119章 碎牙泣血

  陆之穹继续详细盘问鬼魂, 果然白天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用银针破坏掉眼球监控的人, 就是朵颐。

  “至少我们现在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凶手有变形的能力,能够模拟他人的外貌实施犯罪。”陆之穹分析道,“第一夜我们听到了有人模仿鬼森的声音敲门,鬼魂则说在走廊上看到了衣鱼, 因此我们怀疑衣鱼是凶手。第二夜的时候衣鱼被杀,作案工具疑似来自杂货小王, 但他同样不承认自己是凶手。第三夜曹家良被杀, 但鬼魂声称看到了两个朵颐, 一个半夜徘徊在走廊上,一个一直在房间里,直到早上六点房间里的那个把丈夫的尸体丢了出去。”

  “显然凶手伪装成朵颐的样子,本来打算半夜杀死曹家良,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放弃了, ”白渐潇用精神力说,“我觉得他放弃的原因很可能是发现曹家良已经被杀了,杀人者就是朵颐本人。”

  “朵颐为什么要杀丈夫?”陆之穹觉得这点很奇怪, “这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根据调查官调出的情报看, 曹家良是一家大公会的会长, 本身实力也相当过硬, 而在嫁给他之前, 朵颐不过是一朵活跃在名利场的交际花, 毕生目标就是傍上一个大款。既然她已经实现了目标,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丈夫?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白渐潇将那天在茶话会上听到的八卦说了,“朵颐的丈夫一直很想要个孩子,想强迫她生育,因为害怕被天使带到蕃息之殿,她一直非常抗拒。”

  陆之穹“哦”了一声,寻思道:“假如我是朵颐,和丈夫出来玩遇到了这样的随机杀人案,我肯定会在心中暗暗期待,要是这个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的丈夫就好了……”

  白渐潇与他对视一眼:“接着朵颐会想:假如凶手没有杀死丈夫的话,为什么她不亲自动手呢?事后只需要把责任都推到凶手身上,自己就可以洗刷罪名了!”

  “这样推测是很顺畅,不过别忘了最重要的问题,朵颐被问话的时候可是全程被测谎的,”陆之穹道,“她是怎么骗过测谎仪的?”

  “这个嘛,兴许安琪拉那里会有答案。”白渐潇朝身后的事发现场努了努嘴,朵颐被问完话后,安琪拉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挽住她的胳膊,看起来似乎是好姐妹间的安慰,实际上却在强行拉着她往外走。

  “跟上去看看。”白渐潇掏出“building a wall between the boundry”在手里一抖,披在自己和陆之穹身上,陆之穹凝聚空气隔绝了声音,两人贴着墙,悄悄跟随安琪拉来到了一间僻静的会客厅。

  安琪拉左右环顾确认周围没有人,反手重重地关上门,结果连门都和她作对,第一次居然没关上,像是碰着什么东西又弹回来了。

  “过去点,我被门夹住了!”白渐潇捂着额头,胳膊肘捅了捅陆之穹,眼见安琪拉满面怒容地过来摔门,陆之穹连忙抱着白渐潇往里一钻,“砰”的一声,门彻底关严实了。

  白陆二人并排站在墙角,充当房间里的另外两棵盆栽,这个角度视线很好,可以看清二人的每一个动作和脸上的神情。

  果然,安琪拉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喷发,朝朵颐吼道:“你在发什么神经?昨晚我听了半夜的水声!”

  朵颐低头捂着嘴,又吐出了一颗碎牙。

  “曹家良是你杀的吧?”安琪拉毫不客气地问。

  “不是我,”朵颐争辩道,“你也看到了,我没说谎!”

  “你说起谎来什么逼样我不知道?”安琪拉恨恨道,“当初我们这群人,只有你最要往上爬,我是怎么警告你的?男人就不是个东西!有权有势的男人更是臭不要脸!你不听,非要和他结婚,好了,他是怎么对你的,那次你险些怀上了,要不是我找人帮你打了胎,你现在就烂在蕃息之殿吧!”

  “……”朵颐抽了抽鼻子,低着头不说话。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安琪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不需要什么狗屎听诊器我就知道你心里几斤几两!你要还不肯说,我可不会再帮你了,老娘可不想被扯进这些破事里。”

  安琪拉说完,转身就走,朵颐终于忍耐不住,拉住她胳膊,哀求道:“别走!”

  说话太急,她口中又飞落了一颗牙齿,满口鲜血的样子格外骇人。

  安琪拉回过身,等待她的坦白,朵颐捂住脸颊,凄声道:“安琪,你救救我,我什么都完了……”

  安琪拉是对的,朵颐心想,她的丈夫只把她看作是一个移动的子宫,一个会卖笑的充气娃娃。曹家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他不怕死,却怕断子绝孙,绝了老曹家的香火,没人继承他的伟业。

  一开始只是偷偷扎破套子,调换她的药,到最后凶相毕露,已经发展到了婚内强.奸的地步,若不是对正妻嫡子的执念太深厚,恐怕外面都生了十七八个了。

  朵颐能忍受一切折磨,唯独不能——绝对不能去蕃息之殿!

  她的恨意已极,如涨上堤坝的洪水,汹涌着摧毁一切的愤怒,只差一个决堤的契机。

  现在,契机来了。

  再一次当曹家良伏在她身上欲施暴行的时候,她将丈夫引入了浴室,速来柔顺的妻子露出獠牙,将毫无防备的丈夫杀死。

  她的能力是“探囊取物”,能隔着一层壁障取用物品。这一回,她的手按在曹家良的后脑勺上,完好地取出了他的脑子,然后又小心地放了回去,完璧归赵。

  当然,和其他东西不同,脑子取出来又放回去,就没法再用了。

  浴缸里唰唰放着水,掩盖了一切惊慌失措的声音,曹家良丝毫没有挣扎,当场毙命。朵颐脑袋里一片空茫,手脚发麻,却没有停下动作,将血从尸体中取出来,冲入下水道,仿佛一个熟练的老手。整个过程血腥肮脏又恐怖,但她毕竟在做,以后只能靠自己了,她感觉自己不是在掏丈夫的血,而是在掏出心中的恐惧,渐渐地她不再害怕了。

  不要慌,朵颐,她告诉自己,只要将头割下来,第二天早上把尸体丢在外面,再假装第一个发现的人,就可以洗刷掉嫌疑,没有人会怀疑她!

  她得小心了,想一套完美的措辞,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如果被发现自己是凶手,曹家良的手下会怎样报复她?朵颐颤抖了一下,拉紧了低胸睡衣的扣子。

  门上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朵颐只感觉头皮都要炸裂了,崩溃地瘫坐在地。一定是有人发现了什么,来抓她了!

  她又不甘心,拖着身子爬到门边上,那敲门声响了一阵,然后脚步声慢慢远去,居然走掉了。朵颐维持同一个姿势等了十分钟,神秘的敲门者还是没有回来。

  没事,不要慌,朵颐反复默念着,现在就是最遭的时刻,接下来每一步都要好过现在,撑住!

  她将头颅割下,藏在地板的夹缝中(她才发现地板下面有那么深的夹层),小心地将现场打扫干净,以战战兢兢活了二十五年的谨小慎微来检查每一个细节,打开窗让血味散出去,仔细清洗尸体上的指纹,然后为他擦拭干净,穿上平素的睡衣。

  做完这一切,她才关掉了水龙头,已经四点多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天亮,检察官问她的时候她就……想到这里,她悚然一惊,突然想起检察官手里有一个测谎仪,无论说什么谎都会被发现!

  天啊,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这件事,那不是全完了吗……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朵颐将脸埋在枕头上,压抑地哭了起来。杀死曹家良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绝望,因为那时候命运还握在她手里,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绝望,当轻柔的海风吹入房间,她闻到了万物星辰烧成死灰的味道。

  她想到了死,只要现在走出门,她就会被黑夜里的怪物杀死吧?朵颐破坏了固定窗子的铰链,将窗户拉开到最大。黑夜里这艘船如被世界遗弃,行驶在茫茫无边的海上,静默女神的雕像上有光亮起,朵颐恍惚间觉得雕像在注视着自己。

  怎么可能?那只是个雕像……

  “向我许愿,我必回应。”忽然间,一道肃穆庄严的女声在朵颐脑海中炸响。

  “你是谁?静默女神吗?!”朵颐惊叫道,又赶紧捂住嘴,小声问,“你在哪里?”

  “我在海上,在风中,在星辰之下,”静默女神说,“从金刚鹦鹉码头到南峦半岛,我是这片海的神明。”

  “天……”朵颐已经被接连而至的变故弄得麻木了,“只要向你许愿,你什么都能做到吗?”

  “只要你付得起代价。”静默女神回应道。

  “我想要曹家良消失,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就当世界上从没出现过这个人。”朵颐毫不犹豫地说。

  “可以。”静默女神说,“只要你献上一千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记忆,我就帮你实现愿望。”

  “什么!”朵颐吃了一惊,这代价太过昂贵,她根本支付不起。她燃起了些许希望,打起精神和女神商量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能支付得起的代价:

  从此以后,她每说一句话,就会碎裂一块牙齿。而当她沉默的时候,新的牙齿会从牙龈中不断地长出,如果不及时拔掉旧牙,那么她的嘴里很快会长满密密麻麻的牙齿……

  她以这样疼痛的代价换来的,是说出的谎言不会被识破的能力。

  “操……”安琪拉听了也忍不住牙帮泛疼,半天说不出话来。

  因为说了太多话,朵颐嘴里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她笑了笑,露出光秃秃的牙槽:“等从这个游戏出去,我就离开曹家良的帮派,反正我已经存了足够的积分,不要紧的。”

  “我会帮你的!”安琪拉郑重地握住她的手说,“忍过这几天,只要不被调查官发现,你就安全了!”

  朵颐虚弱地点了点头。两人先后走出房间。

  “既然这件事是朵颐所做,那么我们就没有继续调查她的必要了,”陆之穹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会变身的真正凶手。”

  白渐潇点了点头,真有点替朵颐担忧,她的不对劲连自己都看得出来,更勿论眼光毒辣的调查官。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约莫中午时分,调查官就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揭发了朵颐的罪行。

  事实上,对一个不熟练的杀人者来说,能犯的错误简直太多了。即使朵颐能说谎瞒过测谎仪,她惊慌的神态就已经足够让人起疑了。此外,调查官在锅炉房查到了820室昨晚惊人的热水用量,接着在820室的下水管道中发现了死者曹家良的血迹。

  更不幸的是,有人举报了朵颐拥有“探囊取物”的能力,这恰好能导致曹家良的尸体大量失血。该举报者前两天还和朵颐一块喝过酒,于是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和丈夫的矛盾,举报她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许愿,朵颐只躲过了一个上午,便被逮捕了。

  “你不能抓我!我就是杀了个畜生,你凭什么抓我?”朵颐口喷鲜血,啐在调查官脸上,“外面到处都在杀人,你怎么不去管他们!只知道抓我、我这样走投无路的人!”

  “杀人倒是没什么,”调查官道,“但这里是自由联合的地盘,你违反了我们的规定。说吧,你把头藏在哪里了?”

  “……”朵颐凄惨地一笑,并不说话,事到如今,怎样都是一个死,她有什么好怕的。

  “你看,我没有带其他人来,”调查官压低声音,“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杀了曹家良,你也就不用害怕他的手下报复你了。”

  朵颐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铁面无私的调查官说出来的话。

  “我知道你不是真凶,”调查官甚至松开了她手上的镣铐,“告诉我头藏在了哪里,然后你就自由了。”

  “我、我明白了……”

  朵颐带调查官回到820房间,没想到白天见过的那对奇怪的男性情侣已经在那儿了,一个始终闭着嘴巴沉默不语,另一个银白头发的正叽叽喳喳说着单口相声,仿佛不用另一个回答,他也能讲上三天三夜。

  “头藏在哪里?”陆之穹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地问朵颐,“你看我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啊……”

  “你们还真是会掺和。”调查官冷笑道。不知为何,看到那两人,尤其是那个相貌出众的黑发青年,断掉的左手又开始泛疼,心烦意乱得厉害。

  那青年被他面色不善地盯着,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朵颐将头颅藏在了床底的地板夹缝中,几个男人合力将大床挪开,露出一片积灰的地板,朵颐俯下身去找准了一个位置,手直接探入了地板摸了摸,忽然脸色大变,惶急地乱摸乱找起来。

  “怎么了!”调查官也跟着焦急起来,“头呢?”

  朵颐脸色煞白,愣愣地直起身来。

  “我丈夫的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