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人间收容所[无限流]>第112章 第二夜:平安夜?

  白渐潇猛地坐起来, 浑身紧绷地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他瞥了眼墙上的钟, 8点50,还没有到宵禁时间。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 或者是和方源他们一起进游戏,白渐潇绝对会第一时间开门观察情况。不过现在, 比起遭遇危险他更怕惹陆之穹生气, 于是蹑手蹑脚地跑过去打开浴室门, 小声招呼道:“陆之穹, 别洗了——”

  陆之穹正在冲淋浴,嘴里叼了根牙刷,一边说话嘴里一边吐泡泡:“怎么, 要一起洗吗?”

  “我刚才听到隔壁传来了关门声!”白渐潇道,“快跟我去看一看。”

  “隔壁有人就有人呗……”陆之穹懒洋洋地抹了把脸上的水,见白渐潇眉头拧起来, 只好说,“哎, 好好好,我马上穿衣服。”

  “快点!”白渐潇拎起一块大浴巾包在他身上, 胡乱抹了几把,陆之穹湿漉漉的头毛乱翘着,嘴里还有没吐掉的牙膏泡沫, 被迫蹬着拖鞋被白渐潇拽着走, 心想这蜜月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两人正要出门, 忽然听到自家的房门传来了轻快的敲击声, “咚咚咚”的脆响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索命的鼓点一般。白渐潇吓得汗毛直立,脚步一僵,陆之穹却大刺刺地从后面伸出长胳膊,把门打开了。

  说什么也来不及了,白渐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缝扩大,一个填满了整个门框的庞然大物正站在门外,遮蔽了走廊所有的灯光……

  “哈喽!”一个鼻子红红的小青年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杂货商小王,你们也可以叫我杂货王!”

  “呃……”白渐潇无言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来客,这家伙穿着一件百衲衣一样的破烂衣服,浑身一块块的不知道是补丁还是口袋,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里面塞着电锯、榔头、雨伞、拐杖等等数不清的物件。

  “还在被夜半的鬼哭狼嚎吵得睡不着觉吗?还在为伴侣的呼噜声烦恼吗?杂货小王为您倾情推荐静音贴纸,睡前贴两张在耳朵边,隔绝一切噪音!”杂货小王将一叠花里胡哨的贴纸献宝似的举到二人面前,“您想要什么货直说,只要是世间存在过的东西,杂货小王都能给您搞到!”

  白渐潇:“……”

  裹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嘴角沾着泡沫的陆之穹:“……”

  杂货小王眼珠子一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打扰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不少夫妻间的道具哦,保准你……”

  “不必了不必了,”眼见杂货小王要掏出什么不和谐的东西,白渐潇连忙摆手拒绝,“刚才是你关的门吗?”

  “对对,我都忘了介绍了,我今晚住810房,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杂货小王憨憨一笑。

  “你不知道那间房……”白渐潇有些一言难尽。

  “死过人对吧?没事儿,”杂货小王毫不在意,“像我们这种走南闯北的人,什么地方没住过?停尸房也好,凶宅也好,照住不误!其实那些神啊鬼的,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罢辽。”

  “是谁和你说可以住到810来的?”陆之穹问。

  “就今天下午,我上楼来推销静音贴纸的时候。乖乖,每对贴纸卖60积分,那群阔佬上手就是买一打!一个在那里打牌的漂亮妞突然跟我说,8楼刚死过人,空出了一间豪华套房。我一听,不用在楼下跟几只大臭猪挤一间房,马上就上来了。”

  白渐潇全听明白了,不由叹了口气,“真是,要我说什么好……”

  “咋咧?”杂货小王揉了揉通红的鼻头,“是不是我穿得太寒碜?其实我也有漂亮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

  白渐潇摇了摇头:“我劝你立刻离开这间房,你说得对,鬼是不可怕,人比鬼可怕多了。”

  杂货小王还是满脑袋问号,白渐潇拉着他来到隔壁810房,和陆之穹两人四下搜寻了一番,分别在床底、窗外和空调后面,找到了幽幽燃烧的白蜡烛。

  蜡烛显然是刚点燃不久,只有几滴蜡油眼泪般垂落下来,杂货小王不解地看着蜡烛,“这是啥?”

  “移灾的道具,”白渐潇冷笑道,“你以为那群人那么好心邀请你住豪华套房?他们害怕自己大祸临头,在你入住之前就在房间中藏好了白蜡烛,想把厄运和灾祸都转移到你头上。”

  陆之穹凉凉地插嘴道:“顺便一说,上一个做这种打算的人已经死了,碎尸万段的那种。”

  杂货小王吓得脸色煞白,“我、我听说过这种脏东西……妈的!”

  若不是好心的邻居提醒,他就会无知无觉地躺在舒适的床上,作为替罪羊被杀死,那群人看着漂漂亮亮整整齐齐,都他妈是一群衣冠禽兽!

  “操!气死我了,我非得宰了他们!”杂货小王的脸由白转红,浑身多了股走南闯北历练出来的江湖气,“特别是那个卖蜡烛的人,作为一个商人居然没有一点底线,像我就从来不卖这种脏东西!”

  “是一个叫衣鱼的女人卖的,”白渐潇说,“你要是看见她,一定记得告诉我。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快要十点钟了,你早点下去回房间吧。”

  杂货小王仍涨红着脸不住嘀咕着,但想到那群人有权有势,个个比自己强,心底还是有些打怵,对白渐潇二人道过谢,便背着大帆布包摇摇晃晃地下楼了。

  “这些蜡烛怎么办?”陆之穹问。

  “就留在这个房间吧,看看会发生什么。”白渐潇把问调查官要来的眼球监视器藏在香槟桶里,再把三根白蜡烛固定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才和陆之穹离开了810房间。

  这一晚虽然提心吊胆,但还是平平安安地过去了,没有尖叫也没有敲门声,后半夜白渐潇甚至还做了个不错的梦。

  清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查看810室的情况,蜡烛已经烧掉了半截,眼球监视器显示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8层走廊上遇到的人也都带着松了口气的愉快表情,迎接了一个美好的清晨。

  白渐潇和陆之穹在咖啡馆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白渐潇惬意地躺在靠背上,一摸肚子,竟然摸出了一块软肉,惊奇地说:“我长胖了!”

  今天他穿了件短卫衣,稍微抬一抬胳膊便会露出一段腰肢,陆之穹咬着吸管瞥了一眼:“这也叫胖?”

  “当然,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被控制饮食,天天吃西蓝花胡萝卜菠菜鸡胸肉,”回想起那些味道,白渐潇不由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我长到很大,才惊奇地发现别的小孩是可以挑食的,才知道别人的爸爸妈妈会给他们做喜欢吃的菜。”

  虽然长大后一定程度上能自由地选择食物,那些被剥夺的自由感,和家人的宠爱却永远无法弥补了。

  “没关系,现在有我在,”陆之穹笑眯眯地说,“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你也可以把不喜欢吃的菜丢给我。”

  白渐潇一听,双眼亮晶晶的,叉起一块切成星形的胡萝卜,凑到陆之穹嘴边,“来。”

  陆之穹躲了躲,没想到他还真来,“哎,我也不喜欢胡萝卜……不如——我们把它毁了吧。”

  当即打了个响指,胡萝卜变成了胡萝卜灰,飘散在空中,惹得陆之穹打了个喷嚏。他皱着眉头抱怨道:“这种邪恶的食物就不该存在于世界上。”

  白渐潇笑弯了腰,“你呢?你小时候挑食吗?”

  “我哪里敢,”陆之穹说,“我哥就是只喷火龙,我要是不把饭吃完,他能把我的头摁进汤碗里。”

  “把你带大,你哥一定不容易。”

  “他是很不容易,一边上学,一边带我治病,一边应付亲戚,一边对付董事会。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他出门会像超人一样,‘咻’地飞出去战斗,回到家就会变成喷火龙……”

  “带你治病?”白渐潇问。

  “诊断说是自闭症,但其实不是的,”陆之穹无聊地搅着盘子里的意面,“小时候经历过一场车祸,父母都去世了,我一点皮肉伤都没有受,但是产生了严重的应激反应。据说车祸前我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孩子呢,那之后什么都变了。”

  “还好你没事,”白渐潇握着他的手,“一定是你的爸爸妈妈保佑着你。”

  “……”陆之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忽然握紧了他的手,“这件事我没有和别人说过,但我想告诉你。”

  白渐潇隐约感觉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屏息等待着。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我很清晰地记得,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死亡的感觉。”陆之穹缓缓回忆道,“我感觉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浑身冰冷无力,疼痛反而不明显,越来越沉,意识模模糊糊地向一个黑暗的深渊坠去,那就是死亡的感觉不会有错。后来我却毫发无伤地醒过来,看到了事故现场的照片,轿车被前后两辆大卡车挤成了罐头,新闻上说这种程度的车祸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会不会是受了内伤?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大脑还是受到了损害,所以会有死掉的感觉。”白渐潇说。

  “也许吧……我永远忘不了哥哥当时绝望的眼神,他抱着我说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以后只有我们了,他发誓会好好照顾我。但我没有感觉,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好像被罩在了无形的罩子里,对整个世界都很隔绝。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产生情绪,对人类这种生物失去了同理心,觉得他们复杂又麻烦,更愿意和小动物呆在一起。哥哥始终没有放弃我,他用强硬的手腕试图将我固定在正确的轨道上,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兄弟关系。”

  尽管没有见过这位陆家哥哥,但白渐潇还是不由对他产生了钦佩之情,只有亲自体验过才知道,陆之穹作天作地起来会有多难搞,“他是个很好的哥哥。”

  “你也这么觉得吗?”陆之穹笑了笑,“但我能感觉到,与其说是严厉地管教弟弟,倒不如说是把我当做一个怪物来监视和控制。”

  白渐潇不知道该怎么说,光是想想都要窒息了,每个人都要背负多少隐秘的艰辛,才能体面地站在这里,谈笑间说起往事呢。

  陆之穹继续道:“直到后来,我将灵魂一分为二,阿莫尔的那一部分离开了卑劣又阴暗的本体,自说自话地学会了与这个世界相处,融合后才有了现在的我。也许这是那件蠢事唯一有益的部分吧……”

  两人正谈论着,忽然门外一阵骚乱,人们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昨晚又死人了!”

  “居然死在图书室,怪不得现在才被人发现!”

  “快去看看,听说又是无头尸体呢……”

  不安感如重锤敲打着心门,白渐潇与陆之穹不约而同地跟着围观群众跑到图书室,那里果然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调查官A01面若寒霜,在原地踱来踱去,白渐潇挤开人群,终于看到了尸体——

  她就挂在最里面的一排书架上,手脚无力地垂着,肮脏的衣裙被血染得赤红,本该是头的地方空空落落,只有一个血液还未凝固的断口。

  死者正是衣鱼。